故事到了这里，仿佛已经知道了结局。可莎莎还在继续说着，也许是酒上来了，她带来的是真正的威士忌，不是那种假酒，是相当刺激的。她不但前言不搭后语，甚至开始傻笑。
她那嘶哑的嗓音和这个毫无欢乐可言的故事本身让这笑声听起来实在叫人心碎。
“你遇到那天的我，做掉的是另外一个人的小孩子，我跟了他两年多吧，我跟着他时还只有十六岁；他其实对我也算不错吧，尽着我花钱，还说要娶我，可是我就是不喜欢他。至于我哥哥，后来听说他出国去了，后来，就没有后来了。也许他还呆在国外，他一直是很优秀的。”
“中间其实我后悔了，就算别人说我是婊.子又怎么样？只要哥哥爱我；我找过他，他也找过我，可是总是错开了－－－我算过命，算命的和尚说这一辈子我都见不到我哥哥了－－－你看我有多蠢，小时候我哥哥就骂过我蠢，说我宁愿相信别人也不相信他。是的，要是我勇敢一点，哥哥根本不在乎的，这世界上不会还有人比他更喜欢我了－－－二少，二少，你说我傻不傻、傻不傻——”
她哭出声音了，而且哭得十分厉害，身体弓起来，双手紧紧揪住他的毛衣；上气不接下气，一声一声的喊着，哥哥，哥哥。
王越抱紧她让她感受到体温，轻拍她的背脊，喃喃着安慰她。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渐渐平稳下来，王越一边拍着她，一边哼唱着：
Baby.don‘t.you.cry
go.to.sleepy.little.baby
go.to.sleepy.little.baby
他看看莎莎已经停止了抽搐，身体变得松弛，黑暗里不由微微一笑，继续拍着她，声音加倍的温柔，哼唱着。
Baby.don‘t.you.cry
rest.your.head.upon.the.clover
rin.your.dreams
“二少，这是什么歌？”莎莎轻轻问道。
“《All.The.Pretty.Little.Horses》”习惯性脱口而出后王越想到她听不懂，又微笑着温和的解释：“这是一支外国哄小孩的摇篮曲，要小宝贝不要哭，好好睡，梦里会有彩虹。”
王越突然觉得心里万般柔情涌动，怀里的女人除了美貌一无是处，还有着不堪的过去，但此刻他却觉得怀里抱着全世界最脆弱的珍宝。
他轻轻的哄着她，用嘴唇吻****的泪珠，一瞬间他只想她能够完全幸福的微笑。
“小乖乖，你好好睡一觉，你累了。”王越在她额上印下一吻。他们认识以来不带****的一吻，充满真挚的慈悲和温柔。
“二少你也一起睡吧，别不开心了。你不开心的时候就想想我，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可你想想这世间上还有人比你更惨。我这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我哥哥了，我也宁愿不见，我不知道有什么脸面见他。”
王越起身找了一床毛毯来，就裹着俩人一起蜷在沙发上。莎莎蜻蜓点水般吻着王越：“二少，我真的感激你，你是除了哥哥唯一一个对我温柔的人；第一次见到你时你什么都不问、什么也不要我的就相信我、给我帮助，那时我真是到了绝路。每次你对我，都很温柔，所以我也－－－”
“二少，不要紧的，你人这么好，你一定会得到一个好女孩子来配你；你连对我这样一个女人都可以这么礼貌，何况对其他人。你相信我，二少，你和你太太的困难只是暂时的－－－”
竟然真的是被一个烟花女子同情和抚慰，竟然只是一个烟花女子记住他的好，记住他那漫不经心的善意并且百般在回报。
王越想再次大笑，可某些真实的痛苦却让他只把她抱得更紧。
她说的对，他一点也不快乐。有时他会想这世界上的人莫非都是瞎子，明明他就这么不开心，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得出。
前天在家里被父亲在电话里严厉的训斥后，王越就坐在黑暗的书房里喝着酒。他的妻子回来竟然没有察觉到他在家里，他就那么坐了一整夜，他听着从她晚上回来到她早上又出去。
结婚快一年，他们睡在一起的时间大约不到一个手掌。
为何她、一个烟花女子，却比他的父母、他的兄弟、他的妻子待他更亲热、更温情？她每一次都说你是好人，你会吃亏的。这是什么荒唐的滑稽剧？可让他这样心酸。
生在中间的那个孩子大概注定要比其他兄弟姐妹缺少爱，他既不像哥哥王进是长子得到家长初做父母的喜悦和巨大的期盼，又不像幼子王卓最小偏怜；他也不是个女孩子，像王雅可以名正言顺的索要爱与关注。
所以他很早就开始自己宠爱自己。王越喜欢鲜艳的颜色，喜欢速度极快的跑车，喜欢灯红酒绿的场合，只因为这些可以让他感到自己的存在。
你一定会得到幸福的。
仔细想想，好像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诚挚的祝福他，来自一个烟花女子。
王越叹了口气，回了她一个吻封住她笨拙的劝解，他柔和得近于酸楚的道：“莎莎，我不是因为我太太烦恼，我们做爱少，是因为她不爱我我也不爱她。听起来你是在一个相当糟糕的环境的长大的，其实我和你一样，区别只是我们家里有钱；好比都是臭****，我这边只是有一床锦缎被子盖着，下面一样是肮脏的，见不得的人的。你还有一个疼爱你的哥哥，我却是——”
他拍着她的肩膀：“一样被人嫉恨，被人排挤。甚至有人恨不得我死呢，甚至我们是一个妈妈肚子里出来的。”
王越在黑暗里微笑了，又低头找到莎莎的嘴唇，含上去，模模糊糊道：“我想我们是天生一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