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醋萝卜,醋黄瓜,醋莴笋都逐一弄好,父女俩就逐一品尝。额勒登保夸赞道:“果然好吃,你倒不算夸口。只是本官有一事不明,听你这一讲,不是将秘诀都讲了,不怕人家抢了你的生意?”摊主笑道:“什么好秘诀!酸萝卜人人会做,但不见得人人都做的好吃。为什么?就因为没有什么秘诀,全靠做工地道,更依赖做人尽心尽意。就像写字,写字的人很多,但能写得好不多,那是一种功夫。读书人很多,但考起状元的不多,那是一种勤奋,还得有一点天赋。”额勒登保觉得有理,说:“讲得好,本官会多来麻烦你的,现下就麻烦给包好。”摊主:“不客气,欢迎再来,”说着用荷叶将这些小吃逐一包好。
额勒登保付过钱与娜梅朵踏着青石板路观光。父女俩踩着前人的足迹,看过城中荷塘,文庙,贞节牌坊这些古迹,然后回客栈。娜梅朵似乎开心很多。额勒登保见了心里稍安,自思:“美景怡人,春风送暖,自古而然。只是公务繁忙,何曾有时间去顾及女儿的心思?只是眼下闲暇才能陪女儿散散步,却不能补偿其万一。”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尽管父爱似海,却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其实,娜梅朵开心的样子只是脸上的东西,一回到客栈,她的心又回到失落之中,寂寞之余,想到张飞的游记:“翼德夜宿山神庙,雪,天明乃去。”就想写一篇本城赋来消磨时光。
她一边磨墨,一边打腹稿,然后铺纸信手写道:“不知何时,武陵堆山成海,不知何人,抛下十里巨盆。三陆横陈,状如乾卦,二水夹洲,双龙抢宝,敬天敬地,故曰本城(虔诚)。
高山鸟瞰,鬼斧神工,山岭环拱,作绣工绷子,阡陌纵横,成布缎锦绣。
临近观赏,天机蕴藏,大河滔滔,劳作之汗,小河汤汤,离人之泪。河有大小,人分妻妾,纵有千般情由,奈何天作之合?
人故渺小,却有蜂之勤劳,蚁之顽强,堆石城,设厅堂,建庙宇,盖学馆,开三塘,掘四井,星落三千烟户,棋布八百兵房,脚踏青石幽幽路,眼观画栋雕梁巷。
星转斗移,沧海桑田,空盆已往,化作莲蓬吐芬芳。何堪竹本无心生枝节,难将满腹情丝泥底藏,泪珠拌着心头血,浇灌荷花迎朝阳。此物人间最多情,莲叶莲子还莲须,还有莲蓬莲蒂和莲芯,试看天下谁能比?本城天工独一绝。”写至此,她眼睛潮湿,一滴泪珠不小心就掉在纸上。
第二日早,额勒登保来叫女儿吃饭时看过她写的赋,皱眉猜测:“我儿心思太重。大河小河比谁?看似自比小河,那就有做妾之意。可我堂堂内务府总管之女岂能给人做妾?怎奈女儿心痴如此,强劝只怕会有不测。还是顺其自然,由他们年轻人自己调度,好男儿三妻四妾也是平常事。”于是不说什么,自去大厅等候。
可吃过饭,额勒登保觉得空等也不是个事,也得做点什么,不能只等成事在天,人也得有所谋事,就说:“吃过饭闲着没事,我儿陪我走走。”娜梅朵问:“又去逛街?”额勒登保:“饭后百步走嘛,随便逛逛,据说这里的什么杨半仙,张铁嘴算命最准,去算上一挂如何?”娜梅朵其实也很想占上一卦,只是姑娘家,实在不好开口,既然老爹出面,求之不得,就愉快答道:“正好,反正也没什么事。”
父女俩径直走到三门开外。这里地段僻静凉爽,游人众多,是摆卦求签的好廊场。一般干这一行的多半是瞎子或跛子,反正也做不得其他苦力,闲着也是闲着。
娜梅朵看过一遍,目测一下,看谁更合她胃口,最后选中一个跛子先生,五十上下年纪,戴一副眼镜,穿长褂,花白辫子梳得一丝不乱。他见娜梅朵在他面前摆好的小凳子坐下,还有一位官爷站旁边作陪,就问:“姑娘是求签还是测字?”娜梅朵:“测字吧。”先生拿出狼毫和纸说:“那姑娘自然会写字了,请随意写一字。”娜梅朵就随手写一个“赋”。先生又问:“那,请问姑娘是问富贵还是问姻缘?”娜梅朵羞涩地回答:“姻缘。”先生:“嗯,从字面上面上来看,姑娘原是有过一段好姻缘的,只是因为战事而发生变故,必定还与兵爷有关,所谓贝止于戈也。那么,姑娘是想改弦更张,还是破镜重圆呢?”额勒登保插话道:“此话怎讲?”先生:“改弦更张则另写一字,若是破镜重圆,则就字论字。”娜梅朵:“还是就字论字。”先生:“嗯,这样嘛,战事止,人归来,当无大碍,只是此贝非彼贝也,姑娘多半怕是要做小了。”额勒登保心想:“本来是想测个字算个命,散散心,不管他讲我儿姻缘在东还是在西,只要让我儿忘掉那小子就行,怎么反倒说起破镜重圆的话来?还做小!”就说:“不过是文字游戏,当不得真的。这套把戏本官也略知一二,什么先问因为因,后问因就成恩了。三个人同问一个一字,最后就有三种讲法。不过是取个乐子罢了。”先生正色道:“哎,我张铁嘴是从不走渣的,讲出去的还没有不应的,只有你不想的。”娜梅朵奇怪道:“如何是我不想的?”先生笑道:“你若是不想破镜重圆,那正如这位官爷所说,不过是逗个乐子,我也只当是玩笑一回,分文不取。你若是真想象破镜重圆,只要舍得百两文银,我传你一个苗家情蛊,没有不成的。”娜梅朵半信半疑,问:“你不会骗我吧,果真有这等奇事?”先生正色道:“这事如何能够骗人?讲老实话,这都是我们压箱底的货,不过是不想让这位官爷看扁我们,受不得他那话,以为我们不过是卖卖口舌,蒙混银两,并无真才实学,不然我还不会卖我这老本。再讲,有这百两文银做棺材钱,卖了老本也无妨。”额勒登保听后也十分好奇,说:“果然如你所说,莫讲百两,就是千两,本官也出得起。”先生笑道:“不用千两,百两足也。”额勒登保心想:“事已至此,看我儿一心只在这小子身上。少不得便宜这小子了。何况灵不灵也不一定。”就掏出一个元宝说:“好,就信你一次。拿去,这个抵一百两纹银有余。只是一条,若是不灵验,不用本官讲,我也不要你还,你只是不要再干这一行了,就是干,也不要让本官看见。”先生接过元宝说:“放心,拿人钱财,**。我不会跑的,也会干得好好的,还会在这里等着。只是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喝一杯喜酒。”说着翻出一个香袋交给娜梅朵,又如此这般教她口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