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泪听雪瑶介绍说眼前的这位小姐就是那位戴着颜氏家传之宝的颜家八小姐,她母亲常常说起这位小姐,是宝贝托生的人儿,端阳节又被皇后娘娘亲封了九品才媛小姐。
打量着眼前的墨峦,一头乌云松松地挽着垂髻,挽着一支孔雀开屏金钗,雀嘴儿上衔着一溜的红宝石珠子,贴在她的耳边,身后的发丝用桃色丝带束着,满月似的脸庞,秋杏般的双眸,不是特别的出挑,只是让人觉得很是浓淡得宜,端和里透着几分少女的窈窕。上身一袭水青绿对襟广袖长衫,用一枚鎏金嵌红石榴石的胸针别着,里面是粉绿色遍地碎桃花软绫对襟宽袖短袄,腰间扣着墨绿色绣着粉色牡丹的亮缎腰封,系着绿色梅花宫绦,下面一条素白的绫子裙,随着风轻轻地抖动,不染纤尘,露出一对鹦哥红嘴儿绣履若隐若现。手臂上缠着一条鹅黄色渲染这墨绿牡丹的披帛,整个人显得清爽干净,如一株葳蕤的兰草,秀气天成。红泪想起她是有品级的小姐,虽说自己年长,可终究礼数不可废,稳稳行了一礼道:“颜小姐好。”
墨峦见红泪向她行了一礼,忙道:“好姐姐快莫要这样,这可是折了妹妹的寿了,叫妹妹墨儿便是,墨儿不敢直呼姐姐名讳,不知道姐姐可有小字?”墨峦对于这些礼教深知,闺阁小姐的闺名是不可轻易告知外人,只有在议亲问名之礼的时候,才能写了庚帖告知夫家,若是闺阁小姐的闺字被外男传诵,那这位小姐的清誉也就有损了,大门户是不愿意迎娶这样随意的女子的,这也是颜家对于女子礼数的要求。
“我的小字叫凝欢,凝露的凝,欢好的欢,墨儿可有字?”红泪听墨峦这样一番话语,心里觉得墨峦不是那等眼高于顶的名门闺秀,心里放松了不少,脸上露出的笑容也舒展了许多。
“墨儿并无表字,阿玛说等我及笄了就给起小字。”墨峦跟着红泪和雪瑶进了荷香水榭里面,在是桌凳上坐下,圆形的石桌上摆着早就准备好的时令水果和点心茶盏等。墨峦看着红泪一身水红色的衣裙,金色的披帛,颇有几分仙姿,行动间温柔和顺的态度,也是个礼数很好的闺秀。红泪听了墨峦的回答,微微点头回应,不想这颜氏对于礼教这样严格,她们家对于这些,稍微随意些,自己的小字还是父亲给哥哥们起小字的时候,从父亲那里求来的。
“墨姐姐,红泪姐姐的名字也是有故事的噢。”雪瑶一脸喜悦的笑容,雪白的脸上现出了两个可爱的梨涡,伸手去拉红泪的手“红泪姐姐你快说,快说吧。”
红泪被雪瑶缠的不行,她的故事和墨峦一样,自年幼到如今,不知讲过多少便了。转过头问墨峦:“真是的,你听不厌烦,我说的可都烦了,不过是眼角的这颗红痣闹出来的。”墨峦刚刚就已经注意到红泪的右边眼角上有一颗红色的美人痣,又听红泪这样一说,心里也猜出了个七八分,恍然道:“红姐姐,是不是就因为你眼角的那颗美人痣,像落在眼角的泪珠,所以家里便给你起了名字叫红泪啊。”
“恩,你只说对了一半儿,”红泪端起狼红茶盏喝了一口清甜碧螺春,润了唇舌,抬起手,轻轻地扶着眼角上的红痣道:“母亲说我出生的时候,眼角上只有一个淡淡的红点,乳母说兴许是热疹,慢慢就会下去,谁知道,这红点越来越大,竟然是颗红痣。母亲就开始忧愁,我这样容貌,将来可怎么见人。可等我大些的时候,这颗红痣并没有再长,只有这样米粒大小如胭脂般的嫣红,众人觉得这颗痣非但没有令我容貌尽毁,还令我的容颜有所增色。而且平常的时候,你瞧这颗痣是圆的,可是等我落泪的时候,这痣就会变成泪滴形状,我越是伤心,这颗痣就越红,所以父亲便为我起名红泪。
红泪说到这里,放下手里的郎红釉茶盏,将那双含情带水的眸子望向水榭窗外的碧波,眼睛里似乎蕴藏着不为人知的什么东西,隐隐触动,继续道“父亲说,我的小字凝欢二字,就是希望我这颗红痣可以为我凝聚一生的欢乐。”
父母对子女的爱,是深远绵长的,他们总是自己孩子的一生都思虑到,无论做什么,都是希望自己孩子的一生可以圆满欢乐。可是人生如一条长远的山路,我们似乎一眼便可以望见尽头,但是我们即使累得筋疲力尽也未能达到山顶,我们在途中总是会遭遇坎坷,这样的一条路,需要我们不断地经历低谷和巅峰。对于墨峦她们来说,她们才刚刚踏上自己的山路,还未走远,父母还能站在家门,向渐渐远去的她们招手。
“你这颗珠子的故事,就不用你再讲一遍了,我都听雪儿和我说了。”红泪看见墨峦将自己脖颈上的项圈抬起来,就猜到她要将她的故事,向前倾了身子,仔细地看着那赤金项圈上的宝珠散发着柔润的光泽,伸出手指,触手生温,“这珠子,当真可以兴家望族吗?”
“我也不清楚,我小时候听我祖父说着珠子是古朝仁钦皇后凤冠上嵌着的,后来被宫人偷出了宫,古朝不久就覆灭了,这颗珠子被曾高祖所得,一辈辈传到今日,如今我们家虽不是大周名门,可也算是世代书香之族,并不贫寒罢了,也许真的是这珠子的功劳也未可知。”墨峦撂下项圈,微微蹙眉想了想“不过因为我自小就喜欢丹青水墨,所以无论这珠子是否有昌盛之兆,我都很喜欢它,毕竟是祖父给我的,也算是个念想吧。”
“无论这珠子有没有昌盛之兆,它这样的身世,可也算是上古的珍宝了。”红泪端着茶盏,露出宁和笑意,她这红霞的衣衫,在绿水红阑旁,如一朵有犹带晨露的花,斜倚在这荷香水榭里。
“小姐,大少爷和忠勇伯世子来了,问小姐能否进来?”有一个蓝衣衫的丫鬟进来禀报雪瑶。墨峦一听到忠勇伯世子,端着茶盏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红泪垂着眼眸,露出了一丝瑰丽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