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初春早晚温差特别大,中午穿一件衣服都还冒汗,到了晚上却又恢复到冰点状态,林小溪坐着等了好久,车依然没来,她开始有些瑟瑟发抖,便起身抱着肩膀在公交站牌下来回蹓跶,以驱除不时袭来的阵阵凉意。
“叮铃铃”电话突然想起,她拿起看到是周末相亲的那个人,而自己设定的“相亲的人”那名字在电话上仿佛能感应到自己的犹豫般声声叫嚣。林小溪踌躇了半天,电话很有耐性的循环唱着单调的旋律,无奈她只有接起。
“小溪吗?我是吴言,咱俩周末见过!”电话那头那个男人咕咕哝哝的说到。
“嗯,知道,有事吗?”林小溪冷冷的不想多聊。
“哦,呵呵,没什么事就是问问你下班了吗?”
林小溪能够想到他在那头讪讪地笑,只是心里依然是不耐烦,她不记得在哪本书里看过,有位作家曾说,你若不爱一个人,便会感觉他笑是错,哭是错,甚至连呼吸都是错,她此刻深感作家对感情分析的透彻。
林小溪:“下班了!”
吴言:“哦,那是怎么回家啊?”
“坐公交。”林小溪尽量将词语缩短到两三个字之间。
“你在什么地方上班,现在下班高峰期估计不太好等车,不行我过去接你一下?”吴言充满期待的等着回答。
“不用了,我已经在车上了。”林小溪也不知对于很不善于撒谎的自己怎么就那么脱口而出,说出了这样的谎话。站在瑟瑟寒风中,她也曾幻想如果能有个人来接自己一程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而当这个人真的出现时,她内心深处却又是如此的排斥,一想到要和他走这么一段路,直觉着还不如自己坐公交车自由自在。
“那有没有座啊?如果没有座就好好扶好把手,公交司机开车都特别快,小心别摔着自己。”吴言事无巨细的说着自己的关心,林小溪想着没看出来那么沉闷的一个人关心起人来倒是挺细心,只是他越是如此林小溪越是想挂掉电话,她也不知什么原因就是从心底觉着又冷又烦躁。
“嗯,知道了!”她不耐烦的说。
“那好吧,你好好扶好把手,现在如果讲话不方便我下次再打。”吴言听着林小溪待搭不理的话语,知趣的为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嗯,没事的话不用再打了!”林小溪又补了一句,她想着是不是当初自己拒绝的不够彻底,所以才让他依然抱有幻想。
挂了吴言的电话,又等了约莫十分钟,公交车才慢悠悠的挪过来了,林小溪想着本打算不加班早点回去休息呢,这下倒好,回去又是很晚,真是计划没有变化快。
蒋孝暄从办公室里离开后,去正在布展的博物馆看了一下现场,又去会面了另一个博物馆的馆长,惯常的请客吃饭,回去已是很晚。
他悄悄的打开门,生怕惊醒了年迈的母亲,伸手打开客厅的灯。
“怎么又这么晚啊,说好的今晚和我说事的,是不是又想蒙混过关啊!”蒋孝暄听到声音吓了一跳,这才看到蒋妈妈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充满怨气的望着他。
“怎么不开灯呢,妈,都几点了,您还没睡?吓我一跳,我怎么可能蒙混过关呢,在您面前我就是那如来佛祖手掌心的孙悟空,永远也逃脱不出您的掌控!”蒋孝暄一改在众人面前的冷漠,在母亲面前显现了自己的幽默和真性情。
“就能哄你妈开心,若真想让我开心,就赶紧给我找个儿媳妇,抱个大孙子。你说我能睡的着吗?一想到你都这个岁数了,还没个家,我就觉着对不起你过世的爹啊,本来想着自己苦一些没啥,好好的抚养你,也好给你们蒋家留个后,这可倒好,我这都半截身子入黄土的人了,还是一点希望都看不到,你让我怎么睡!”蒋妈妈一边说,一边暗自神伤的抹起眼泪来。
蒋孝暄最怕的就是妈妈这一套,一看到她流眼泪,那简直比一万支刀子剜他的心还痛,他赶忙过去坐到妈妈身边,搂着她的肩膀说:“行了,行了妈,您说让儿子怎么办?儿子都听您的还不行吗?不要再哭了好吗?”
蒋妈妈看她的苦情戏影响到了儿子的情绪,赶忙抓住机会说:“那就答应妈,这周末就去见你舅妈给你介绍的那个女孩,你若再不听话妈真的就没法活了!左邻右舍的人家见了就问你的事情,看着人家都在那里含饴弄孙,你妈我也眼气啊!”
蒋妈妈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蒋孝暄不是不懂,只是一直走不出自己的内心,他也心疼妈妈为了自己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委屈,而自己做为她唯一的儿子这点基本的要求都做不到是很不应该,可是一想到曾经付出的那么多感情,就那样被人犹如丢垃圾一样的丢弃了,便不愿再进入一段新感情。
“妈,我这周末有个项目,估计没有时间,您看下下周可以吗?”蒋孝暄和妈妈商量到。
“你是成天有项目,日日忙,是工作重要,还是我抱孙子重要?这个我不依,项目往后推推,必须去见那个姑娘。你舅妈说了,这个姑娘条件特别好,刚从英国留学回来,是做金融投资的,人长的漂亮,又特别有能力,年龄比你小4岁,这么合适的孩子错过真就没了!”蒋妈妈极力说服蒋孝暄。
“可是,我……”
“你,你什么啊?你是不是还忘不掉那个唐紫怡,你说她有什么好,从你俩一开始谈我就不同意,看着那姑娘就不是个过日子的人,你非得坚持,这到最后还不是被她坑了一把!孩子,人过日子得向前看啊!不能因为她一个耗子就坏了一锅汤啊,还能因为她一个女人,你这辈子还真就不结婚生子了?你年龄也不小了,这个理还非得妈给你说吗?多少年了,该放下了!妈不是没给你时间,可你也得为妈想一次吧!”蒋妈妈推心置腹的和儿子说着自己的容忍和不能理解。
“嗯,我知道了,妈,很晚了,早点睡吧!”蒋孝暄原来进入家门的满面笑容,这会都又不知都隐藏到了哪个角落,只剩下一副凝重和苦闷。
蒋妈妈看自己今天也已经说了许多压在心底的话,便没再坚持,起身回卧室了。她也心疼自己的儿子,但是她想,自己做这一切这也都是为他好啊,人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她不可能陪他走到底,在自己这把老骨头入土之前,得先为他找个可以相守一生的人,这样她才可以安心的走啊。她慢悠悠的走回卧室,摸起床头蒋孝暄爸爸的照片擦了擦说:“老头子,我该说的都说了,儿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听不听又是另一回事了,不过儿子是个孝顺的孩子,其他都好就是感情这个坎过不去啊,你若在天有灵也好好保佑儿子,让他早点遇到个好姑娘,开始新生活吧。”
蒋孝暄走到酒柜前拿了瓶红酒,打开倒在玻璃杯里,拿在手中将自己又一次陷进了沙发里,衬着灯光那红色的液体犹如满杯的忧伤。
是啊!这么多年,还放不下吗?还是已经习惯了这样一个人,不再因为某个人而痛苦忧伤,也不再轻易被某个人影响,只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班,一个人匆匆忙忙,那时以为无法过的日子,现在反而一天一天的成了习惯。而再回忆那些曾经的过往,则仿佛是一个旁观者般,终于可以静静的看着曾经的自己和她那些相互爱,相互伤的从前。
好像那是刚升入高中的第一年,因为身高的优势,他被选入到校篮球队,每周三是集体训练的日子,十几个正值青春期的少年,在炎炎烈日下挥汗如雨,呼呼的热风不时的裹挟着扬沙穿过草场地,飞到高远的蓝天去,那些潜伏在树荫下的知了不知疲倦的叫嚣着,艰苦的训练,炎热的天气,让现在的他回忆起来依然记忆犹新。
在经过几个回合的较量后,依然分不出胜负,炎热的天气让大家有些产生想早点赢球结束比赛的念头,可是队友间身手都差不多,想突围又不是那么容易,好胜的年纪都咬着牙坚持,谁也不想输了比赛。就在此时他发现了一个缺口,弯着腰穿过阻碍,篮球在他的手下前后左右不停地拍着,他两眼溜溜地转动,寻找“突围”的机会。突然他加快了步伐,一会左拐,一会右拐,冲过了两层防线,来到篮下,一个虎跳,转身投篮,篮球在空中划了一条漂亮的弧线后,不偏不倚地落在筐内。
队友们一阵欢呼,高高的将他抛起,就在飞起来的那一刻他突然发现远处的树荫下,一黑发白衣少女也在跳跃着为他欢呼,那一瞬间仿佛有一股清凉的微风拂来刹那间赶走了空气中的燥热,而也就是那一眼,让他从此在爱情里沦陷。
这一夜蒋孝暄第一次放纵自己在回忆里沉沦,最后一次吧,也许是该走出这个情感的泥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