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更专注了。
鞋子不合脚，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能出席在今天这样的场合的人，根本不可能会出现这种差错，Natasha是什么人？参加她婚礼的都是顶级有面子的人，那些什么情妇、干女儿之类的次等品连别墅区的外门都进不来，这里出现的男人都是超级富豪和政界名流，女人都是货真价实的名媛淑女或者豪门贵太。
Natasha的眼睛像是安装了透视扫描仪，方才是转圈打量，此刻是上下打量了。
夏娅突然觉得自己要完蛋了。
“我听说……”Natasha说着，笑了，卖了个关子，“听说你以前截过腿骨，打过钢钉，应该已经快十年了吧？”
齐婉婉已经无话可说了，哦，上帝保佑浑身残缺的富家女！
“但是我一直都好奇你究竟加高了几厘米呢？”
夏娅觉得太阳好晒，头好晕。
“对了~！”Natasha双手抱臂，笑容更加灿烂，“我听说未成年的时候就做这种手术会有很多后遗症，譬如说有些人在二十岁左右还会长个儿，可是因为截掉的部分对骨头的刺激不一样所以最终会变成长短腿。”
周围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像听评书那样聚精会神地等着下文。
“可是你都快三十岁了，没道理还在长啊！一定是我想太多了。”
夏娅长出了一口气。但是这个时候，齐婉婉突然想起来自己几乎每过个三四天就会被顾晓风诈出点心里话的场景，果然不愧是传说中的青梅竹马，连她这个常常被诈出实话来的受害者都能够从夏娅被话题刚转移后就放下心的表情里得出——“果然是腿上出了什么毛病”的结论。
不明真相的群众们虽然智商不见得都比齐婉婉高，但和她差不多的也至少有一半，所以……
回过神的夏娅张大了嘴巴，眉心痛苦地皱起，两边额角的青筋暴突，像是传说中武林高手要发大招的征兆。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Natasha并没有就夏娅腿脚上基本上可以明显肯定出了毛病的话头继续说下去，而是转身打算离开这个真空圈，走的时候讲话态度有些漫不经心：“姑且不论你浑身上下就算脱光了都一抓一大把的毛病，就说你这个烂项链——弗朗西斯科已经江郎才尽了，我的审美再差也不会喜欢将教堂彩绘玻璃打了洞穿在脖子上挂出去。还有你那双鞋，我知道是欧款亚洲定制版，因为我也有一双，可是搭配你的白色丝袜实在太难看了，礼服那么风尘，鞋子那么高贵，白丝袜那么清纯，你在玩野鸡COSPLAY吗？”
当然，她的态度并没有丝毫不妥，一场战斗下来，所有人都明显看得出夏娅在Natasha的面前战斗力负500都不止，简直是送了张脸过来找打的。所以Natasha看不上她很正常，两个人不在一个重量级，连当事人都觉得胜之不武，就算赢了都没乐趣。
可是这场战斗让齐婉婉心潮澎湃，她可不知道弗朗西斯科江郎才尽的事，也不知道夏娅截过腿，更不知道她脚上那双什么什么定制版的鞋有多犀利，但是现在看来能让Natasha也拥有一双的定然是好鞋没错。夏娅还没有离开原地，她甚至都没有动，现在周围很多人都还在看着她，只要她一走路，他们应该很容易看出来她步法的不协调处。
就在齐婉婉低头努力看向夏娅那双鞋，暗暗思忖穿在自己脚上会不会比较好看的时候，打死她都不会想到Natasha调转的枪口正对准了她。
“这是谁啊？好久不见！”Natasha一出声，因为离得很近，齐婉婉自然地抬头想去看看下一个大家注目的“将被斗败”的倒霉蛋是谁，却没想到迎上距离自己不到10厘米的一双恐怖的眼睛。
不等瞠目结舌的齐婉婉回答什么，Natasha率先笑起来：“顾晓风破产了吗？这套礼服不是一年多之前已经穿过的？”然后视线继续向下，就连笑容都渐渐没了，“鞋子也是年初……”她没有继续说下去，恐怕是感觉到完全没有战斗下去的兴致了，最后震惊加恼怒地叫道：“你疯了吗？”
齐婉婉的额头被Natasha的白手套戳得好疼，也不敢说话。她是因为觉得那些礼服太贵，而且平时她又不怎么出席所以就自从穿过来之后也没有添购任何一套，其他诸如鞋子包包首饰之类的配件也大都是如此，顾晓风对这些东西也都不怎么关注，更没有人强迫她非要穿新的衣服去出席社交场合，之前也穿旧衣服混过几次，她的闺蜜们并没有特别表示有什么不妥，所以她也没有想到这样都会成为被战斗的原因，而且关键的是他给顾晓风丢脸了，不知道晚上会有多惨！有没有严重到会死？
Natasha的脸气得通红，就好像是被别人说是满身穿了旧衣服的人是她一样，“这是你对参加我婚礼表示不满的方式吗？”她几乎是吼叫起来的，这下连原本没有关注女人们之间微妙战斗的男人们都转过头来看。
“我没有……”齐婉婉冤枉死了，喂喂，就算你恨我抢了顾晓风，我穿了旧衣服你应该更高兴吧？莫不是因为你还深深爱着他所以我给他丢脸你觉得心痛？她暗自琢磨着，奇怪了，俩人的家世和交情，没道理会被拆开啊？既然喜欢就嫁给他啊！还搞这种新娘不是我，新郎也不是你的虐心梗做什么？
Natasha颤抖着手指，指向了齐婉婉的鼻子：“那你说，你今天穿成这样是在搞什么？难道不是在示威？”
她示威个屁啊！又不是真正的正室！再说，真正的本主司徒超楠和顾晓风也没啥感情关系，谁爱结婚谁结婚，她都不会关心的吧？“真的没有啊……”她都快哭了，这些内心话难道可以当众说吗？就算穿了旧衣服不会被顾晓风砍死但如果把实情说出来是一定会被砍死的吧？
Natasha又狠狠戳向她的胸口：“三……三年前的款，三年前的款！三年前的款！”她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双手握拳举在肩侧似乎强忍着抓住自己头发的样子。
三年前的款怎么了？虽然比其他的更旧一点，但是大姐你到底是怎么记住这些东西的年份的？
“这是你结婚时候戴的，顾晓风送的！所以今天我结婚你就故意来气我！”Natasha强忍着扇巴掌的冲动。
齐婉婉汗流浃背了，她怎么知道这项链是司徒超楠结婚时候戴的，又怎么知道是顾晓风送的？顾晓风自己大概都不记得有送过这样的玩意吧？她只是觉得今天衣服的颜色比较深所以选了一条铂金钻石项链调节一下自己整体光感罢了！而且这种搭配阿兰和文怡都没有觉得不好。（三千：文怡和阿兰巴不得太太每天戴着先生送的任何东西去任何场合，最好洗澡和XXOO都不摘。）
“顾晓风，你这个狗－屎，故意带这种女人来气我！”几度出手都打在棉花包上，“司徒超楠”跟中了邪一般是根本不还嘴的，所以Natasha已经满肚子气了，刚好看见顾晓风，机关枪就对着他发射起来。
顾晓风也是听见最后的几句话而已，其实他的感受和齐婉婉差不多，到现在他看那条项链都不确定到底是不是自己送的，但Natasha对这种事情的记忆力超级好，她说是，那就一定是。“好了好了。”顾晓风笑着一手握住齐婉婉的手，对着她说：“今天你结婚，那么生气干嘛？她脑袋受伤了，好多事情不记得了，穿戴都是阿兰他们选的，你懂的。”说着，另一手轻轻掠过齐婉婉的额头，露出那个已经变浅的大疤给她看。
“骗人。”Natasha有些不信，“她就是故意的，偏偏要来恶心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顾晓风懒洋洋地说，“呐，她最近性格好多了，你用不着总和她置气。”转头又对齐婉婉说，“今天太给我丢脸了，以后不许穿旧衣服。”
“哦。”齐婉婉有些摸不清状况，只是立即应下了。
Natasha皱眉，凑过去在顾晓风耳边问：“怎么看起来傻傻的？”眼神分明和从前完全不一样，刚才光生气都没注意。
顾晓风同样亲昵地在她耳边回了一句：“整个性格都变了，好像另外一个人，乖了很多。”
Natasha仍然咧着嘴做出不能置信的表情，但已经比方才缓和了许多。齐婉婉看着两个人腻来腻去觉得很无趣，假装低头反省看着自己的鞋尖，不想长针眼。这些有钱人也真是有怪癖，老婆在婚礼上面大杀四方，当老公的都不管，然后新娘还和绯闻男友各种亲昵。
顾晓风看见齐婉婉的样子，大约已经猜测出她在想什么，拍了拍她的头顶：“看，可听话了。”
齐婉婉觉得好像他的语气指的并不是人类。
Natasha后退了几步：“真是……快让人疯了，这个世道！”转身提着裙摆风一样地大步走了。
“喂！”顾晓风突然一把拽过经过自己身旁的男人，男人一愣，问道：“什么事？”
齐婉婉抬头看，原来是新郎。但是方才战斗那么激烈你都不来参与，现在是来打扫阵地吗？
顾晓风轻笑着替他整理整理肩膀和领结，然后小动作——食指在他胸前虚指了右下方一下，收回了手。齐婉婉顺着右下方看过去，在新郎的白色西裤口袋里，露出紫红色的一角小布料，上面带蕾丝。
新郎马上也醒悟了，双手伸进口袋，顺手将布料带到了口袋深处，然后和顾晓风相视一笑。
齐婉婉想起来方才新娘说的那句：“真是快让人疯了，这个世道！”偷吃都忘记抹干净嘴巴，而且还是在婚礼上，更可怕的是顾晓风这个“情敌”竟然还有心帮忙掩饰，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