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好钱,在这儿随便打个车吧,爱去哪去哪,回家回学校都行。”一边说着,一边从皮夹里掏出钱,塞到陆小七的手里。
“喂……你这样刚用完别人就打发走的毛病怎么还没改,你这火急火燎的是要干嘛?”陆小七鼻梁上还驾着黑色框的眼睛,一脸失望的神情。
“我要去局里一趟,你……你总不能跟着我一块去吧。”
“去局里?干嘛?你最近不是休假么?额……休公假。”
“打印通缉令啊……”杜涛拿起陆小七放在腿上的素描簿,然后把那张纸刷的一下撕了下来,陆小七一脸的心疼,他原本想说‘喂,大叔,你好歹也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好么,那可是我的本子啊,问都没问便撕拉一下扯下来,话说,你就不能撕的整齐一点么?’
“抓紧时间,抢在时间的前面,早一点抓到刚刚那个人,便能早一点破案。”
“所以……你今天晚上是不打算去看吉他摇滚了么?”陆小七眨巴着眼睛,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杜涛看着这样子,楞了几秒钟,然后毅然决然的把陆小七连同他的书包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股脑的推下车。
在事业和爱情面前,当然是事业更重要啦!
一脚油门踩下去,留下陆小七一个人凌乱在风中。
‘靠,热情起来的时候挡都挡不住,冷酷起来的时候简直无情,他,陆小七究竟是喜欢上了什么样的男人啊?!’
‘
摇滚音乐会本是七点半开始的,可由于来自各个院系,各个学校的乐队忙着调音,硬是延误到了八点半,整整一个小时,陆小七都孤孤单单的坐在一大帮躁动不安的人群中。
八点半钟的时候,随着第一支‘男朋友’乐队的主唱大人的一声令下,鼓动的音乐声,沉重的金属乐声,充满了整个空间,让台下的观众不禁为之一震,身体里那攒动不安的血液开始沸腾。
“嗨,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一个黑色长发的女生踩着亮红色的高跟鞋,站在舞台上,手里握着麦克架。
“今天呢,貌似来了很多的同学,位子有些不够坐的。”当她说到这里的时候,陆小七还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呜呜泱泱的一大堆人挤在最后面,此时此刻的陆小七有些庆幸自己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当他风尘仆仆的赶过来的时候,座位已经所剩无几了,更别说前排的那些个座位了,本来都打算走了呢,碰巧在这儿碰到了‘兔子’,广电班的同班同学,正好还是吉他协会的会长。
于是,陆小七生平第一次走了遭后门,大摇大摆的坐在了工作人员的前排座位上。
‘男朋友’乐队的主唱大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型,然后对着麦克接着说道:“所以……我想,大家是不是可以别坐在位置上,因为我们这毕竟是一场摇滚音乐会嘛,大家可以站到舞台前吗?”
听到主唱这么一说,原本站在后排的那些人全都冲到了舞台前,挡在了陆小七的面前,害的他除了一大堆背影之外,啥也看不到。无奈之下,不得不站起来,也顺着人潮涌向舞台前。
‘
全场的灯,唰的一下子灭了。
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漂浮的白色灯光,像是深海里游动的水母,透明的身姿,落下半白的影,从人群的头顶略过,沿着天花板,顺着褐黄色的墙柱往下飘……舞台上四射的灯光时而交织在一起,时而又分散开来。
忽然,一阵整耳欲聋的电吉他音划破人声鼎沸的聒噪声。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攒动的人声,口哨声,欢呼,呐喊和尖叫的声音。
“灯光师,不要把舞台的灯打在观众的脸上好么,他们靠的很近。”主唱大人的声线很特别,像是夏天刚摘的樱桃,红彤彤的还挂着水呢。被如此‘关怀和爱护’的观众定是感激不尽,人群中又传出了口哨声。
紧接着,急促的鼓点,摇摆的身姿,变换的灯光,吉他,贝斯,被巨大的立体声音响扩大数倍的电讯号,响彻整个活动中心,简直像是要闹翻全场,掀起天花板来似的。
‘
热场曲终了,观众的情绪全都被点燃起来,掌声和欢呼声响成一片,台上的乐队连连致谢。
在台下的陆小七被挟裹在人群中,听到也很投入,虽然他一边用脚打着拍子,一边用手护着钱包,就怕再被人给偷了去。可身体里的血液却跟在场的所有人一样,燃烧着,沸腾着。
下一组乐队的试音和简单的调音时间……全场只能听到意犹未尽的骚动和吉他试音的拨弦声。
“哟?!小七,你也来了啊?!”脖子上挂着工作人员的证件,笑意盎然的党大爷挤在了陆小七的旁边。
“恩。是啊。”
“拿到票了没?!”党爷晃了晃自己手中的一沓票据。
“拿了……兔子也给了我两张,不过,压根儿就没抱着能中奖的希望……我长这么大,抽中的奖,还仅局限于‘冰红茶’的再来一瓶。”陆小七无奈的自嘲道。
“哟……一旦走****运了呢。喂,你可别忘了,一等奖可是一把吉他哎!”党爷两眼放光。
正当陆小七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主持人走到舞台边上,手里捧着个小方盒子,她穿着黑色的晚礼服,胸前露出了一大块,白嫩嫩的肌肤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梦幻了,陆小七还在想,这个小姑娘到底知不知道冷啊。
“鉴于下一个乐队弄好调音呢,还需要点时间,我们不如就趁着这个时间来抽个奖吧,我们就先来抽三等奖怎样?本次活动的设立了三个奖项,一等奖一名,奖品是一把吉他。二等奖两名,奖品是口琴。三等奖三名,奖品是笛子。想必,大家进入会场的时候,都拿到抽奖票了吧。现在!就举起你们手中的票,想要奖品的就一起大喊,好不好??!”
台下一片躁动声,大家纷纷掏出口袋里的票根,举过头顶,都希望自己会是今夜的幸运儿。当然,陆小七也不例外,虽然他明知自己混在这一堆人中,并无胜算,充其量只是用来当分母的,不过……还是会有那么点小小的希望在心底扎根,像是春日的柳絮随风而落。
“328号!谁是328号?!”主持人在台上高喊,立刻左半边的人群中就涌来一阵细小的浪花,骚动声吵的陆小七心里痒痒的,这又是羡慕,又是恨的。不过更多的是嫉妒。哎,没办法,人之常情,年轻人嘛,对这种东西呢就是比较在意。
接下来的两个号码,都不是陆小七手里票上的数字。
“喂……你多少号啊?没有念到你的名字?”党大爷探过脑袋来抽了一眼。
“290……”这种号码应该不会抽到吧,陆小七苦涩的一笑。算了,反正他今天是来听摇滚音乐的,又不是跑过来玩刮刮乐的,调整好心态!
‘
接下来的几个乐队,都很给力,主唱很高大上,站在话筒前,手里捧着把吉他,在脚下打三个节拍,一首轰动全场的原创曲目‘我靠你大爷的’。真是让在场所有人的情绪被点爆,加速沸腾。
当然,陆小七也听的热血沸腾,完全忽略了他是一个人跑过来听摇滚的,说不上落寞,也谈不上孤单,他很久之前便是一个人,现在,只不过是又重新回到了一个人的状态当中去。
他应该明白的,两个人在一起了之后,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的腻在一起,对方总要有事情忙,他是个警察,便更是如此,有那么多的案件等着他去破,有那么多的在逃犯罪者等着他去追捕,又有那么多的人等着他去拯救。他是这个世界的英雄,而且,你要知道,英雄都很忙,甚至连跟自己心爱之人看场摇滚音乐的时间都没有。
在一所男女比例均衡的211高校里面,最不乏出现的场景便是那些秀恩爱的情侣们,他们会很不合时宜却又在情理之中的出现在校园内的各个场景中。吃饭的时候,你会在梅园食堂碰到互相喂饭的。自习的时候,碰巧你对面就坐着一对亲亲我我,腻腻歪歪的小男女。甚至去水房打水的时候,你都能碰到‘哎呦,亲爱的,这个暖瓶是不是太重了啊,我来帮你拎。’‘哎呦,亲爱的不用这么麻烦啦,一会就到宿舍楼下了,我自己来好了。’‘别跟我客气嘛,我来我来。’
看多了这些小情侣之后,会让你开始自我怀疑。‘我靠,我是不是不正常啊,是不是已经被时代抛弃了,注定孤独终老是吧。’于是你拿起镜子,重新审视了一遍自己。‘靠,果然好丑。’
就是这样。
所以……今天在摇滚音乐会上也碰到了各种腻腻歪歪的小情侣也不足为奇吧。陆小七以为自己已经习以为常了,没错,他原本是这么想的,可是当最后一只乐队站在台上,唱经过改编的张韶涵的歌——‘看的最远的地方’。当全场所有人听到那熟悉的旋律,不由自主的摇着身体,跟着齐声唱起来的时候。
陆小七才发现自己孤身一人竟是如此的落寞。
‘
全场一淡蓝色的光,像是驻足站在墨西哥浅海的海底,仰过头,看那些流动的白色光斑,竟分外像穿透海水表层,经过折射的阳光。
陆小七就站在海底,跟周围的一起一伏的浪潮,一起摇曳着身体。
’
你是第一个发现我
越面无表情越是心里难过
所以当我不肯落泪的颤抖
你会心疼的抱我在胸口
‘
你比谁都还了解我
内心的渴望比表面来的多
所以当我跌断翅膀的时候
你不扶我但陪我学忍痛
‘
我要去看得最远的地方
和你手舞足蹈聊梦想
像从来没有失过望受过伤
还相信敢飞就有天空那样
’
我要在看的最远的地方
披第一道曙光在肩膀
被泼过太冷的雨滴和雪花
更要坚持微笑的像太阳
’
此时此刻,某句歌词正中某人的心脏。陆小七在自己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场景。
一望无尽的原野,荒草丛生,天色才微微的亮起,空气中弥漫着晨光半生不熟的味道,朦胧的天际和枯黄的地平线相交在一起。一辆迷彩越野车,停在原野的正中央,一个身穿黑色警服的警察小哥,故作潇洒的倚在车门上,抱着胳膊,一脸笑意的望着身旁,那个手舞足蹈的少年。他是那样的乐观,嘴里滔滔不绝的说着什么,好像……生活从未刁难过他,生命也从未残缺过。
日光倾斜,半壁江山。
想到这里,他忽然想要给某人打个电话,于是陆小七掏出手机,翻开通讯录,原本只属于六个人的通讯录,不知从何时起多了一个人,是啊,不知从何时起,便多了一个‘酷酷的警察小哥’。
他想给他打个电话,想要在全场大合唱的时候,打个那个喜欢的人,把最动人的一句歌词唱给他听。
可是,当指尖真的触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心里却犹豫了,打了退堂鼓,是啊……这个家伙现在估计正忙的焦头烂额吧,说不定现在正在街上巡逻,挨个路口排查,要么是在拥挤的火车站,要么是在嘈杂的客运站,手机铃声太小,他可能会听不到,也肯定就算听到了也不接,就算接了又怎样,陆小七的声音一定会被掩埋在一大堆人当中,混着嘈杂的金属音,一点都没想象中的浪漫,除了自己,谁也没法感动。
想到这里,他落寞的放下手机。
忽然……手心里一阵震动,一条短信弹了出来。他点开来看,一瞬间,泪光模糊了视线……
‘
“我要陪你去最远的地方
看你手舞足蹈聊梦想
像从来没有失过望受过伤
我要带你去最远的地方
披第一道曙光在肩膀”——‘酷酷的警察小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