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厨房出来看看天色,夕阳西下,估摸着有六点多钟了。走出自家用篱笆围成的院子,一边悠悠的走着,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入目的是在不远处零零散散的几户人家,只不过和刘家不同的是,除却用篱笆围成的菜园,还有用大石块砌成的院墙。由此看来,这刘家条件可见一斑。顺着小路转到那些院落后面,看到远处约几百米的地方就是大山了,不禁暗叹:这里还真的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呢!顺着人为踩踏出来的羊肠小道向前走着,慢慢来到山脚下,仰望着被茂密的树林覆盖着的大山,充满着好奇,却也不敢贸然进去。毕竟这里可不是二十一世纪,在山林有个猛虎野兽的可不稀奇!
刘娇在山脚下转悠了一阵后,就回去了,在路上遇到了一些农忙回来,看到她就窃窃私语的村民,刘娇就只当没看见。因为不知道要怎么招呼,就只低着头匆匆地走着,毕竟这原主本身就胆小,发生了落水事件以后,更怯懦到不理人也不算稀奇。
回到家母亲和哥哥已经回来了,和正准备出去寻她的哥哥撞个满怀。
“哎呦!娇娇你没事吧?你看哥,该打!”刘成看着被自己撞的皱起了眉头的妹妹,小心道。
看着哥哥紧张的样子,刘娇只笑着摇了摇头扯开了话题。“哥哥,我锅里烧了水,你先洗了澡我们再吃饭吧!”于是去了厨房,想给哥哥把水舀出来,刘成一见忙接过水瓢,把妹妹推到一边,自己去舀了。
这时姜氏从堂屋出来,看到刘娇就笑到“咱的娇娇本事了,看那烧的饭菜可真是太好了!”
“娘,哪有!我就是见您做的就有样学样而已!”不知怎么的,在前世听惯了奉承话却从未当回事的刘娇,听到这夸奖不禁心里暖融融的。
看着饭桌前,吃的特别起劲的刘成与姜氏,刘娇心里说不出的满足,幸福感油然而生。前世,即使自己再忙也都会抽出时间来准备饭菜,可是丈夫和继子从来没夸奖过她,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每次听到他们嘴里的抱怨,也都会有些小小的挫败感。
就这样,每天给家人准备饭食,打扫打扫屋子院子,喂一喂家里养的家禽,不知不觉间刘娇来到这里已经有二十几天了。这天终于忙完地里活的姜氏,拉着女儿的手道“娇娇啊,你跟娘说说,想没想过要嫁什么样的人家吗?”
闻言刘娇有一瞬间的愣神,回过神之后,忙低下头暗暗思忖:母亲这事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打算给她找婆家?她今年才十一岁吧?这也太早了吧?
姜氏见女儿低着头没出声,苦笑一下。“娇娇啊,娘就想问问你对那石朗啥印象?”
石朗?怎么提起他了?
“娇娇啊,这外头......唉!娘看那孩子也是不差的,虽说没有了父母,成过亲,还有娃娃,但那孩子确实是个好的。娘就想问问你咋想的?”
听到这刘娇心里有了思量,外面的流言自己也是听到了的,只自己不在意也就没当回事,想着暂时自己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间久了,就会被淡忘。倒忘了母亲每日里都要出门,肯定听了不少那些风言风语吧。“娘,我还没想过。我年岁还小,过几年大家就会忘了吧!”
“娘的傻闺女,这事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要是不嫁给那石朗,可就不好说亲喽!”姜氏把女儿搂在怀里,哽咽着说。“这事儿,你得带一辈子,咱村里是甭想找个好婆家,除非你嫁到外面去,可咱这定破天就三个村子,一打听就知道了。就算你勉强嫁了,还会有人拿这事拿捏你,咱家人丁少,指不定哪天你被人欺负了,咱还不能替你出气!”
刘娇看着姜氏满脸心疼的面孔,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一时间屋里静默无语,只听到姜氏哽咽的哭泣声。
姜氏抱着女儿越想越难受,这小小的人儿啊,怎么就遇上了这么糟心的事呢?看着女儿稚气的脸上闪现着茫然,不由得又是一阵心疼。前些天,石朗的四婶娘找上了她,话里话外透漏着想要让石朗和娇娇结亲的想法,不断的说着石朗那孩子的好话,这自己也不是不明白,只是心疼自己的女儿,小小年纪却摊上这样的事儿,让人议论,真真是叫人心疼啊。
自己是寡妇,本身就是非多。这些年一直小心翼翼的,还有些泼皮说些个下坡的话。这女儿再大点,不说别的,只说那些泼皮,都是个大麻烦。家里就自己跟女儿,儿子在鱼塘那边,隔三差五的还要去镇上卖鱼,要是真有什么麻烦找上门,那时候女儿的名声才真真叫坏了。
想到这姜氏不由得后背一凉。拉开女儿咬咬牙道“娇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亲,娘给你定下了,娘不会害你,听话,啊!”
刘娇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家母亲,怎么就定下了?什么就定下了?不过看着姜氏满脸还没来得及擦干净的泪痕,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这些天,这个半路的母亲对自己多好,她看在眼里,现在她这么着急,一定有她的顾虑。不由的又低下头“娘,你容我想想。”
姜氏听言没再多说,只复又把女儿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古代对女人的束缚,自己也是知道的,男女七岁不同席,更何况是光天化日之下搂抱在一起,虽然是不得已,但是在古代,宁愿不要命,也要守住名节的例子,数不胜数。而且如果那石朗不是真不差的话,母亲也不会就这么同意这桩婚事。既然有人为自己操心、把关,自己何不做个什么都不管的甩手掌柜,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又能怎样?在这封建的世道下,把二十一世纪的那套用在这,简直是自寻死路。
晚上刘娇躺在床上思量了很久。前世的自己也为是个后妈,对丈夫的儿子,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管的松了他不听,管的紧了就有人说:看,不是亲生的就不疼啊!不管吧又会有人说:那后妈就是后妈!那孩子都犯错了,也不管管,长大了还了得!不管是怎么样,都会有人说三道四,丈夫就经常那这事和她吵,所以自己是真的不想再做一次后妈!在前世男女平等,出去工作的时候还能躲躲,今生就只能围着灶台转悠,躲都没地方躲啊!
可是看着姜氏那么为难的样子,只能答应了吧!好在自己还小,即使订了亲,也不可能马上就成亲,最起码要到十五岁吧,毕竟在古代女子十五岁及笄,才算是个大姑娘了。那石朗又有孩子,即使自己拖他个几年,他应该也是不会太急的。与其现在就开始让人说三道四,倒不如先应了这门亲,距成婚起码还有四五年,这期间谁又能说不会有什么变数?可能自己又回去了呢!
想到此,刘娇苦涩的牵动了一下嘴角。回去又能怎么样?那里已经没有亲人了。父亲早逝,母亲一个人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却在她工作基本稳定,眼看好日子就要来到了,因为心力衰竭突然离世,自己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就在自己特别痛苦的时候,他出现了!他就像自己在小的时候幻想的父亲,在她伤心的时候,会安慰她,在她迷惘的时候,会给她指引方向,还会包容她的小缺点,会疼她,会宠她,即使她都明白自己只是想找个宣泄的方式而无理取闹的时候,他也会一直微笑着陪在她身边。所以她心动了,即使他还带着一个孩子,即使所有人都不看好他们。当生活在一起,所有幻想的美好都破灭,她心中依然想着他曾经带给自己的温暖。即使他为了安抚儿子,而一直不同意她要个属于他们的孩子,她也单纯的认为,既然已经在一起了,就是一家人了,又何必去因为亲生不亲生的问题去破坏了一家人的和睦。
一直到她生病了,经常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从天亮到天黑,再从天黑到天亮,还是从没有怀疑过他们有一天会抛下自己。一直到那一天真的来临,依旧怔怔的去思索:一家人怎么把自己排除在外了?一家人不应该像母亲那样,即使她自己都吃不饱穿不暖也紧着她;即使工作的时候带着她,让人不知道指着头皮骂过多少回,也不把她自己一个人丢在那个人蛇混杂的出租屋里吗?一家人不是应该,有难一起扛,有福一起享的吗?当黑暗袭来,才不得不醒悟:其实所有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当刘娇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天际已经微微透着亮光了。揉了揉因一夜未睡而有些发酸发胀的双眼,静静地躺了一会,就听到母亲那边有了悉悉索索的穿衣声,然后是门开的声音。
姜氏起床之后就坐在了堂屋里,昨天和女儿说完那些话,她就一宿都没睡好。女儿难道真的就要因为这件事和石朗在一起吗?倒不是她看不上那石朗,相反的这十里八村的她最看好的就是石朗,要是他还未成过亲配自家闺女,她是千百个愿意的。女儿身体不好,胆子又小,那石朗虽不会说话,却是个会疼人的,而且又没有双亲,自己闺女不用受婆婆的气,跟了他不会担心受欺负。可是现在的情况就是那石朗不仅成过婚,还有孩子,让自己捧在手心里的闺女去给人当后娘,想想都觉得不成。可是真不成,自个儿孩子咋办?唉......
正当姜氏沉浸在替女儿心疼的思绪中,刘娇起身过来了,扯了扯姜氏的衣角叫了声娘,方把她叫醒。而姜氏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女儿,不由得又是一阵心酸。想着女儿才十一岁,要是实在不愿意那石朗,她就带着两个孩子离开这刘家村,不过转念一想,他们娘几个,没有银两,离开又能去哪里呢?
刘娇看着姜氏一脸的愁容,心下了然。“娘,我同意和石朗定亲!不过女儿不想早早的就成婚!”
姜氏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待好一会儿才抱着女儿,大声的哭着“娘的乖孩子啊,娘的乖孩子,娘可怜的乖孩子啊!”
听到母亲哭声匆匆跑过来的刘成,看到的就是母亲抱着妹妹嚎啕大哭的场景,不由得有些不知所措。轻轻把那母女搂在怀里,安抚的拍着母亲的背。
一时间,整个刘家除了姜氏的哭声,再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