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阳光渐渐炽热,大清早人就睁不开眼。民政局外站着两个呆呆傻傻的年轻人,时不时盯着自己手中的红色小本傻笑。
这一次没有缺席,没有意外,杜小洋和陈青豆终于结为合法夫妻。他松了口大气,兜兜转转,终于看似吃力却又不付吹灰之力地将她娶到手。而她呢,结束了一场爱情马拉松,看似比大多数女人都要幸运的嫁给了初恋情.人,内心却多了一份不确定。
“臭不要脸的,我怎么就嫁给你了?”她觉得不可思议。
他却满面带笑,用力吻了吻她额头,大声说:“你现在是有夫之妇,要恪守本分好好伺候你老公我呀!”
“滚吧你!”陈青豆一拳捶到他胸口。
领证后,杜家人倒是十分积极的将买房的事情敲定了。可签订购房合同跟售楼小姐闲聊时,陈青豆才知道那杜奋强原本竟打算在合同上写他自己和王淑芳的名字。若不是因为他提供不了在上海纳税的证明,无法购房,也不会轻易答应用她陈青豆和杜小洋的名字。
她忽然记起田乐那番话,不禁冷笑,看来这老头儿真是做了全方位的考虑呀!
不得不说,老头儿的如意算盘确实打得挺好,房产证写他们的名字,装修费用及家具家电让陈青豆父母出资,房屋贷款由小两口自己偿还。这么一来,若是陈青豆不幸与杜小洋离了婚,又不能拿出白纸黑字的还款证据,他们杜家的人便能不容商量的将她赶出这房子。
自称为照顾儿子才来上海的杜家老两口,这一呆就是三个多月。期间老头儿只回过单位两次,于是杜小洋睡了三个月沙发。
陈青豆父母好意让杜家老两口搬去自己家里,方便互相照顾,也好让新婚燕尔有足够的私人空间。可杜奋强死活不肯,不由分说的要求儿子重新租房,再让儿媳搬过来。
如此一来,杜小洋不得不因为违约赔偿了房东两个月房租,又因租房面积增大而额外支出了一大笔费用。
最为过分的是,明知这两天搬家,杜家老两口竟跟团旅游去了。而杜小洋工作繁忙,搬家就成了陈青豆一个人的事。
从未干过粗活累活的陈青豆累坏了,趴在新家的沙发上眯了一小会儿。
大约十五分钟后,她被重重的敲门声惊醒,胡乱的缕缕头发去开门。看见门外的人,有些惊讶,“叔叔阿姨,你们回来啦?”
杜奋强看了看她那蓬头垢面的样子,皱皱眉头,很自然的将手中的行礼扔到她手里,不怎么高兴地说:“这么晚了还在睡觉啊?打你好几次电话都不接,害我俩找不着路绕了好大一圈。”
“电话?”陈青豆挠挠头,恍然大悟,“哦,我把手机调成振动了,估计刚才收拾屋子没听见!”
杜奋强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是吗?我还以为你不待见我和小洋他妈呢!”
陈青豆从未遇着如此难以相处的人,这老头总有本事把事情搞得乱七八糟。她不急不忙地从鞋柜里拿出两双拖鞋递给他们,赔笑道:“怎么会呢?我这不是在收拾屋子呢嘛!里里外外的忙活,根本没看手机,刚才实在是疲倦就去眯了一小会儿。”
杜奋强不理她,换好拖鞋,回头冲站在门口不发一言的王淑芳一招手,“进来呀,愣在外面干嘛?你这形象做迎宾小姐也太吓人了吧!”他昂着头,大步朝里,推开两间卧室的房门,细细查看道:“我和小洋他妈容易失眠,不能住靠大街的卧室,里面大间给我们住,你们年轻人睡外边那小屋子。”
“知道,那大房间就是留给您和阿姨住的,我和小洋的东西早就放小房间了。”老头的话让陈青豆很不舒坦,事实上即使他不讲这话,她也会如此安排。
陈青豆回头看了看王淑芳对丈夫那唯唯诺诺的样子,完全同当日训斥自己的恶婆婆判若两人,不免觉得可笑。
“我说青豆啊,你怎么还不改口啊?还叫什么叔叔阿姨?听着怪别扭的!”王淑芳终于说话了。
陈青豆表情有些干,努力地扬着嘴角,愣了愣,极不情愿地分开两片唇,挤出两个字:“妈,爸!”
“哎!这才对嘛!”王淑芳总算是满意地笑了。
杜奋强似乎对这话题不感兴趣,来来回回在这房子里走动,推窗看看外面,然后摇头说:“这房子不好嘛,小区环境差,屋子布局也不合理,就看着光线还凑合了。”
“我们俩的公司离得很远,这里位置还算折中,上班要方便一些嘛。好房子确实很多,但价格太高,只怕我俩租了房,还了房贷,就该没钱吃饭了。”陈青豆很冒火,直言不讳地说。
对此,老头儿总算无话可说,他低头看了看表,问道:“诶?你做饭了么?怎么还不给小洋送去啊?”
这质问声徘徊在耳边,陈青豆杵在那里,“送什么饭?”
老头儿显得难以置信,黑着脸,厉声道:“你中午都不给小洋送午饭的么?那他中午吃什么啊?天呐,我们一直以为你每天中午都负责送饭的。”他的语气皆是责怪。
王淑芳更是一脸怨愤看着她,好像她做了多么不可理喻的事。
“公司有食堂呢,大家中午都在食堂吃饭的,而且小洋他们公司附近餐馆也多,午餐不是问题的,你们就放心吧!”陈青豆已相当不快活。
杜奋强一怔,好似陈青豆说了大不敬的话,大声训斥道:“这外面的饭菜能吃么?你的男人在外面辛苦工作,你也不知道心疼他?”
陈青豆懵了,外面的饭菜怎么就不能吃了?全中国十几亿人口,难道谁中午不回家吃饭,就不能活了?她很窝火,在外打工的人谁不是中午凑合着解决吃饭问题的?撇开他这男尊女卑的思想不说,陈青豆自己也要工作,有什么时间回家做饭给杜小洋送去?
她努力克制着情绪,闷闷地说:“我平时也要上班呢,没时间回家做饭,更别提送饭了,时间来不及!如果大家都回家做饭,只怕公司一大半的员工都得耽误工作了,到时候领导也会有意见的!”
杜奋强却不以为意,振振有词说:“怎么会来不及?我工作的时候你妈还不是每天中午都给我送饭!现在的年轻人就会给自己的懒惰找借口,简直不成体统。”
陈青豆有些怒了,反驳道:“妈给您送饭,那是因为她是全职太太,可我得工作呀。况且上海是大城市,生活节奏快,中午也就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我从公司回到家里要半个小时车程,单是做饭最少也得二十来分钟吧,您算算我时间够用么?”
陈青豆胸口好似有团火,表情僵硬地看着他。她深知自己不是杜家请来的佣人,自然受不得这口恶气。这老头儿满腹大男子主义思想,不仅对陈青豆没有好脸色,更是对自己的老婆颐指气使的。而陈青豆这个老实巴交又没多少文化的婆婆,看似却对老头儿无限崇拜唯命是从,真叫人不敢苟同。
陈青豆这一席话非但未能获得杜奋强的理解,反而令他火冒三丈,“哟,我怎么把你大城市人口的身份给忘了呀!我们这些小县城来的,乡下人,谁敢难为你这娇滴滴的大小姐啊!好了,以后这事儿就你妈代劳了,不牢你费心啊!”
“爸,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希望您能理解一下我们年轻人的生活现状!您说的送饭不现实!就算您真让妈给小洋送饭,他们公司的人也会嘲笑他的!”陈青豆赶紧解释,可分明自己才快气炸了。
杜奋强白了她一眼,冷冷地说:“嘲笑?我关心我儿子的健康有什么可嘲笑的?”他忽然回头冲王淑芳喊道:“小洋他妈,从明天开始你每天给儿子送饭,我倒要看他们这些莫名其妙的人怎么个嘲笑法。”说完拂袖而去,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陈青豆快疯了,头一天的相处就如此硝烟弥漫,她头痛欲裂,这老头儿分明是想在自己面前树立威严。可是,陈青豆并不是旧社会那些没有文化、没有思想的迂腐女人,岂能因为他的一记并不出彩的下马威就此屈服?
她不再与他争辩,不是怕了,只是不想一开始就弄得大家脸红脖子粗。或者说,她只是为了不让杜小洋夹在中间两面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