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二人心中百般不愿,康熙仍是来了。
带着贴身侍卫、贴身的宫女和贴身的太监,以及浩浩荡荡的御林军,踏尘而来。
周培公携纳兰瑾领大军相迎。康熙扫了一眼,跪候的队伍中并没有清歌,脸上不动声色,仍随军进了城,安顿下来。
城中早已准备好了御驾行宫,虽不比京城繁华,但亦富丽堂皇,极尽舒适。康熙将周培公留下说话,其他的人都先行退下。
“周将军,”康熙笑眯眯的看着周培公道“这几年,葱岭战事频发,赫连楚桓善战好斗,幸而有你镇守,方能保大清一方安定,辛苦你了。”
周培公闻言急忙跪谢隆恩赞誉道:
“托皇上隆恩,末将也仅是略尽微薄之力,若不是皇上在军中神武运筹,决胜千里,微臣也断不能守住葱岭。”
“周将军莫要过谦。却不知眼下战况如何?”
“回皇上,眼下在葱岭的咯木一带有较大战事,已派末将的副将东成风前往调度应战,只因西国王子赫连楚桓常会偷袭伊卓,末将只得留在城中应对。”
“赫连楚桓?”
“正是,此人是西国国王赫连上吉的独子,武功极高,又懂兵法,是个十分厉害的角色。”
“原来如此。”康熙点点头道“朕既然来了,便要择机会会他。”
“皇上,末将看皇上才到,一路劳顿,还是先休整些时日再说。”
康熙听了,并不推让:
“也好。纳兰将军如何?”
“回皇上,纳兰将军自抵达葱岭后献了许多退敌之策,均有奏效,他也亲自上战场杀敌,亦非常勇猛。”
“那便好,朕就知道他一定不会负朕所托。”
“皇上手下的能臣干将,日日沐泽圣恩,定不会另皇上失望。”
康熙点点头,想了一想,方问:
“今日却未见嘉礼公主迎驾?”
“嘉礼公主自在京中染疾,身体一直未大好,如今圣驾远道而来,怕冲撞了皇上,因而未来接驾。”
“嗯,她身子不好,朕这做皇兄的,也该前去探望探望。”
周培公一听,急忙道:
“回皇上,公主因怕在城中养病冲撞了圣驾,因而已经搬离了伊卓。”
“搬离了伊卓?去了哪里?”
“请皇上恕罪,这个,因是纳兰将军的家务事,末将并不清楚。”
周培公如此说法,无非是想告诉皇上,她已是纳兰的妻子,我不宜多问,你也不应过多干涉。
康熙无奈的点点头道:
“无妨,你先去休息吧。”
“末将告退。”
周培公一走,康熙立刻将小幸子叫进来,悄悄吩咐了些东西,才宣了纳兰觐见。
纳兰再见皇上,虽仍是君臣,但总有不同。是他,与自己一同成长,自己亲手辅佐他另大清江山日益稳固;也是他对自己情同兄长百般恩惠,皇恩浩荡,恩礼并施,让自己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朝臣;如今仍是他,将自己发送边关身先士卒。可那又如何呢?他为了清歌,自己也亲自来了。
心中想着,看着曾经无数个日夜自己笑颜相对的这张脸似乎一夜之间变得冰冷,感概万千。他与他,终究是越不过君臣这道坎,也更加越不过女人这一关。
“纳兰瑾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纳兰跪下去,俯身问安。
“快起来。”康熙仍是热络,他极力想表现出与往常无异的神情、与往常无异的举止,但他自己心中也清楚,无论是与影儿还是与纳兰,他们都回不去了。
“谢皇上。”纳兰恭恭敬敬的起身,虽从前也是如此,但这些话这些神情,在今日的康熙看来,总像多了许多防备和嘲讽。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康熙看着他的脸,想找出一些情感分明的神色“我听培公说,你在军中十分骁勇。”
“谢皇上夸赞,微臣愧不敢当。”
二人无关痛痒的说了许多话,多半是军中战况,破敌方略,关于清歌却是只字未提。
康熙一一召见边关的重臣将领,待召见完毕、各方人马安顿妥当已是五日以后。
这五日,纳兰瑾日夜随驾左右,并不能得闲去谷中看望清歌,心中十分着急。清歌因见纳兰未来,亦是坐立不安。
到了第六日夜里,终于将人盼来。
纳兰一到谷中,便扔了马奔向房中。清歌正站在门口张望,见纳兰单骑而来,喜出望外,急忙迎上前去。
二人多日未见,分外忧心挂肠,紧紧相拥,久久无言。
过了许久,清歌方悠悠道:
“你好些日子没来,我还以为出事了。”
“歌儿,对不起,我要伴驾未能早来看你,让你担心了。”
“只要你没事便好。”清歌抬起头看着纳兰的脸,迟疑的问“她,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一切都好的很。”
“那就好”
纳兰看着清歌的脸,她的如河水般清澈的眼睛,她小巧秀挺的鼻子和丹若彩霞的红唇,像忽然想起什么,从背上解下一个包袱来,轻轻打开道:
“你看。”
里面放的是大红袍子,上面用金线细细绣着龙凤呈祥的花样,一只金花八宝花冠放在衣服旁边,冠上的东珠轻轻抖动,像暗夜里淡淡弯月旁善良的星子,明亮晃眼,分外好看,正是结婚用的凤冠霞帔!
清歌惊喜的抬起头看着纳兰,说不出话。纳兰温柔的握住她的手:
“我知道,你已贵为公主,我却不曾向程府下过聘礼,但这些待我们回京了,我自然会一样不落的为你补上,我们再举办一场体面的婚礼,只是我想娶你为妻,想与你过过平常百姓家的平常日子,却一时一刻也等不了了。”
清歌低下头去,轻轻抚摸着衣服,细细的金线有些磨指,带来真实的触感,更令人心中踏实。
“这衣服是我连夜找人赶做的,因赶着时辰,有些粗糙,不知你介意不介意?”纳兰见她不说话,便小心追问。
清歌抬起头来,眼中含着泪:
“不介意,我喜欢的紧。”
“那你愿意吗?”纳兰用颤抖的声音,轻轻道。“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妻子,生生世世与我相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离不弃?”
清歌细细看着他的眉眼,伸手触摸他俊秀的脸庞,低低道: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