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的苏合香气味沉沉入鼻,珞璃微微一怔,一张俏脸绯红,细想着刚刚的话,羞得更是哑口无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幸亏莺儿并为留心,只在一旁安慰道:“阁主莫急,奴婢估摸着也快了,左不过就是这几天的事。”
珞璃听得莺儿的话,正欲辩白,忽听得外面一声细长的尖叫,竟是牡丹的声音。
莺儿与珞璃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燕儿站在门口,醒转的快,立刻回道:“阁主,奴婢听着,似乎是牡丹轩主的声音,阁主要不要出去瞧瞧。”
莺儿撇撇嘴道:“要真是牡丹轩主出事,我先出去放两串鞭炮偷着乐,一肚子的坏水儿,活该遭报应。”
泠歌一时情急,也不理会莺儿。即刻带人赶了出去,才出阁门,就看到墨舞正站在蒹葭阁前的花架下,双手叉腰,怒发冲冠,活生生的一头母老虎。牡丹发髻凌乱,金钗松弛,捂着脸跪在地上,水仙站在墨舞身后,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嘴角含笑。
墨舞就像一头发了狂的狮子,她的面前站着一个男人,一袭绣绿纹的淡紫色长袍,外罩一件亮绸面儿的乳白色的对襟袄背子。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上好的羊脂白玉发冠里。
单看穿戴就知道必不是寻常人家的少爷。他背对珞璃站着,一动不动。珞璃毕竟还是黄花闺女,有陌生的男人在场,她不方便过去,在回廊下停住了脚步,静静的观望着。
墨舞指着跪在地上的牡丹破口大骂道:“好不要脸的浪蹄子,我不过是拍了你一巴掌,就值得你****成这样?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昨夜勾引了独孤公子是吧?”
牡丹见墨舞这般,吓得腿脚发抖,正了正身形,才勉强跪住。絮絮地向墨舞说些什么,因隔得远,牡丹声音又小,珞璃并不能听得很清楚,只隐隐听见“不敢了”什么的,想是在向墨舞讨饶。
墨舞见牡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倒真像是自己的不是了。心中更是气恼,伸手上去又是几个巴掌。她下手又狠又快,牡丹原本姣好的脸上留下了一片鲜红的指头印,肿得跟发酵了的馒头无二。
珞璃在远处看着,心中不忍,却也明白了个大概。想着那位锦衣玉饰的公子应该就是景屏山庄的少庄主独孤谦,跟墨舞也算是老相好了。甚至有传言说,独孤公子有意在墨舞成年之后为其赎身。
当下的情形很是分明,无非就是牡丹接了墨舞的老主顾,不知是什么原因,今日被墨舞恰巧撞破,依着她往常的性子,自然是醋意大发。
不过,珞璃心中也暗暗纳罕,牡丹一向唯墨舞马首是瞻,哪里来的这样大的胆子,敢干这般墨舞所不能容忍之事?不过,珞璃见独孤谦一动不动,既不向墨舞解释,又不出手相救牡丹,心中大为不耻。
珞璃心中厌恶,不愿多留,对莺儿说道:“咱们回去吧,晚上约了赵公子谈诗,时间也不早了,该回去准备着了。”
莺儿心知墨舞、牡丹、水仙沆瀣一气,巴不得她们窝里反,好落得个清静,立刻附和道:“就是,这样不洁不净的东西,看得久了,阁主当心伤了眼睛。奴婢这就派人去烧水,让阁主沐浴梳妆。”
珞璃淡薄一笑:“自幼就长在烟花之地,哪里有什么洁净可言?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顿了顿,“去吧。”
莺儿答应着去了,珞璃抬起头望了望西天的云彩,心头叹息:“锦生,你说过的,等你金榜题名就赎我出去,这一天,我还要等多久啊?”
夕阳正好,洒落在珞璃脸上,一刹那间,仿佛让人看到了戏台上的绝色佳人凭栏回眸,看山望水,端庄秀丽,美得好像一幅倾国倾城的话。
那边墨舞正难解难休,这边兰姨正在鸾鸣阁里处理泠歌的事,忽听雪儿来报,说“墨舞阁主为着昨夜独孤谦的事打了牡丹轩主,牡丹轩主无奈,只说是主子的指令。现在墨舞姑娘已在百花阁里了,说是要讨主子的说法,主子,你看?”
兰姨原本心里就不大痛快,听的这话,心里就更不受用了,冷笑道:“自己留不住男人的心,怪别人又有什么用,白白地招了姑娘丫头们笑话罢了。这等没脸面的事,也就是她好意思拿出来说,换了旁人,谁敢?”
孙妈妈一向看不惯墨舞嚣张跋扈的嘴脸,当然墨舞也确实从未将她这个老妈子放在眼里,孙妈妈陪笑道:“主子说的是,墨舞姑娘一向是胆大泼辣惯了的。这种话,别说是姑娘们了,就是我这样经年的老嬷嬷,何曾说过?”
兰姨眼角的余光落在窗台上一盆开得正好的秋菊上,厉声道:“花开的好不好,其实不在于花,而在于养花人的心思。这百花楼是我一手创办的,我竟不知,现在已是墨舞阁主当家,竟要辛苦她来为我修剪花枝。”
孙妈妈听得兰姨动了真气,心中自是欢喜不已,忙道:“主子说的极是,这百花楼是主子您一个人的百花楼。她们啊,不过是这楼里的花花草草罢了。不过,论起这修剪花木的手艺呀,主子是一流的,强过花房里的奴才千百倍。墨舞阁主这朵玫瑰花,需得要主子亲自修剪,才能开的好看。”
兰姨并不理会孙妈妈的奉承,将头转向雪儿,缓缓说道:“她倒先来找我的不是了,我正好有话要与她说,如今到也省事了。雪儿,咱们回去。孙妈妈,你就留在这看着泠歌,也不用多精心,饿不死也就是了。她要是寻死也别拦着她,我百花楼里正不想养吃干饭的闲人呢。”
孙妈妈连连称是,兰姨携了雪儿、霜儿径直离开。
兰姨前脚刚走,孙妈妈脸色一变,对着一旁的婆子道:“好好看着那个贱人,没脸的东西,本指望她能飞上枝头做凤凰,谁知她却这般没福,倒连累着我们跟着她受罪。”顿了顿,嘴角发狠,“我这十几年的功夫也算是白费了,给我好好伺候着这位昔日的鸾鸣阁阁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