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蓝弹珠纱帐委落于地,雪霁后初晴的暖阳透过纱幕,照在雕花大床上的杏黄色捻银色线玉堂富贵锦被上,珞璃躺在锦被里,面色苍白得仿佛承受不住被子的重量,随时都有被压垮的危险,一旁的镶宝石菱花纹银质香炉中,焚着一炉上好的还魂香。
光影交错仿佛已过千年,珞璃睁开疲累的双眼,下意识地唤了一声‘救命’,就听见莺儿欢喜的声音,“楼主醒了。”
仿佛中一个清瘦的人影闪了进来,略搭了搭脉,柔声道:“璎楼主既已醒来,可知已无大碍。只是楼主素来身子就弱,再加上寒气入骨,只怕要落下病根儿的。”
莺儿一听,急得要哭,燕儿在一旁顿足道,“都是萧凝漪那个浪蹄子害的,又兼咱们这出了个吃里扒外的小鸽子,全都是一肚子的坏水,咱们楼主要是有个好歹,我非找她们拼命不可。”
珞璃一时使不上力气,只低泣道:“莺儿、燕儿,萧凝漪跟小鸽子要害我,是她们两个把我推进河里的。”
莺儿的手摸到珞璃冰冷的脸颊,连泪水都是湿凉的,燕儿伸手抱住珞璃单薄的双肩,安慰道:“楼主别怕,你已经安全了,这里是蒹葭楼,咱们自己的地方,萧凝漪跟小鸽子还有一众姑娘都被兰姨叫到了百花阁,那两个贱人谋害楼主,兰姨断不会轻纵了她们。”
珞璃一下子清醒了不少,拿过绢子,拭了拭泪,问道:“兰姨是怎么知道的?还有,谁救了我?”
莺儿捧过清河煎好的汤药放到一边,柔声道:“蔷薇姑娘恰好路过,仗着一副好身子,将楼主硬生生的从鬼门关拖了回来,只是谁的身子也不是铁打的啊,蔷薇姑娘这会儿子还在百花阁发着高烧呢。”
珞璃扬了扬唇角,沉声道:“莺儿,将独孤公子前几日送来的那棵千年紫参给蔷薇姑娘送过去,让清河大夫也去百花阁照看着,蔷薇也不知怎么样了?”
清河在一旁接口道:“旁的倒还罢了,只是在下是断断不会走的,百花阁有我师父照看着,断不会出一丁点差错。而在下的任务就是保楼主玉体无忧。”
珞璃不觉含笑,颔首道:“有劳清河大夫了。”
燕儿取过小银勺将乌沉沉的汤药送到珞璃唇边,叹道:“楼主落水,寒气萦纡体内,快将药服下发散发散吧。”
珞璃本能地一避,捧过药碗一股脑灌了下去,不觉蹙眉道:“好苦,只不过良药苦口。燕儿,我一定要将身子养好,她们想害我,我偏不遂她们的意。”
燕儿接过珞璃手中搁下,沉沉的点了点头,从珞璃坚定的目光里,她仿佛读出了一丝决绝。
百花阁里,兰姨坐在上首,墨舞与海棠分坐两侧,余下四位轩主坐的更远些,牡丹跟水仙坐在墨舞下首,腊梅跟百合坐在海棠下手,看萧凝漪跟小鸽子一前一后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兰姨瞟了萧凝漪一眼,冷笑道:“萧坊主,小鸽子倒是吐干净了,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海棠跟百合早已一脸悲愤,数度按捺不住,几乎就要发作。牡丹向着小鸽子啐了一口道:“这样狠毒下作卖主求荣的东西,兰姨还留着她做什么?趁早拉到僻静地儿乱棍打死了倒还清净。”
墨舞斜睨了牡丹一眼,啧啧道:“前几天,也不知是谁一口一个好姐妹,叫的那个亲热啊!如今出了事,就不管你的好姐妹了?”
萧凝漪抬起下巴,高傲的扬了扬眸,悠悠道:“既有当初,我便想过今日。”
百合一向跟珞璃最亲近,忍不住失声痛哭:“珞璃姐姐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萧凝漪冷冷一笑,仿若一朵耀目的曼陀罗花,美丽外表下隐藏着的是致命毒液,“无怨无仇?如果真是无怨无仇,她为什么非要咬着我喜欢的人不放?如果真是无怨无仇,她为什么要争本属于我的花王之位?”
水仙摇了摇头,向着兰姨道:“丧心病狂,实在是丧心病狂,兰姨,这样的人留不得啊。”
腊梅望着阴晴不定的众人,气定神闲道:“都道水仙姑娘温婉贤淑,心慈貌美,走路不伤蝼蚁命,怎么她二人竟还比不上一只蝼蚁?”
水仙冷笑一声:“蝼蚁也有蝼蚁人所不能及的长处,腊梅姐姐就觉得人一定就比蝼蚁强么?”
牡丹颤巍巍地起身,怯怯道:“兰姨,依牡丹看来,这一切定都是小鸽子挑唆的,萧妹妹宅心仁厚,断不会糊涂至此。”
墨舞淡淡一笑,“狐狸尾巴到底还是露出来了,弃卒保車,牡丹姐姐的什么时候也着意起棋艺来了?”
牡丹被墨舞说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心知墨舞是有意针对于她,再不敢说一句。
海棠做事一想周全,她仰起脸,望着兰姨,淡淡道:“无论是该说的还是不该说的,姐妹们也都说尽了,我只有一句话,请兰姨秉公裁决。”
兰姨并不看她,森然道:“蒹葭楼贱婢小鸽子,卖主求荣,蛇蝎心肠,拉下去乱棍打死。”
萧凝漪的脸白的就像外头屋檐上的积雪一样,再没有一丝活气儿,小鸽子伏地哀求道:“兰姨饶命,兰姨饶命。”上前抱住萧凝漪的腿,“坊主救我,我不想死。”
众人眼看着小鸽子被龟奴们拖出去,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兰姨扫了眼众人,继续道:“舞乐坊坊主萧凝漪,心怀叵测,华而不实,降为百花楼花颜,改居百花阁。”兰姨冷冷地看着面如死灰的萧凝漪,“念在以往的情份上,黄鹂、杜鹃仍留给你差遣。”
萧凝漪绝望地瘫坐在地上,降为花颜也就意味着她连参加百花会海选的资格都没有了。百花楼作为长安城最大**,也只有区区八个名额。
兰姨站起身来,微微注目于墨舞,似是无意道:“百花阁花颜蔷薇,救人有功,从明日起升为舞乐坊坊主,珞璃、墨舞及五花吟三天后随我共赴百花会。”
墨舞的笑容僵在脸上,众人皆诧异不已,不经过百花会就能连升两级,这样的殊荣可是从来没有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