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牡丹、夏芍药、秋菊冬梅,臣本探花郎。”每年园子里的牡丹开了的时候,冯瑞齐都是哪儿都不去,看着花一天天的变化,专心写生。今年虽然满园**,心却似红杏般飞走了,既无生机,哪有画意?反正没有国画的胸襟,就去成都看看吧。成都美院的画展快要开了,送去参展的画都是前些年获过奖的。这几年竟没有什么拿得出来的作品,冯瑞齐想:是不是需要爱情的滋润,才能重新焕发生机?
因为冯家是这次画展的主要赞助商之一,冯瑞齐一到就由馆长亲自接待。游览展馆、查看展览计划、聊起最近几家美院的天才之作和国际美学的方向,冯瑞齐和馆长都不由得感慨:展品的水准不如几十年前,被商业裹携的艺术,在技艺上似乎在创新,在意象世界的创造上却浅薄附和。冯瑞齐自己家有个公司在深圳,每年就要贩卖大量草根油画出口到欧洲和北美,使得一大批学生都在做画匠,而没有潜心在创作上。冯瑞齐有些愧疚,馆长也不明说,画展不太大,一上午差不多聊完了。馆长说:“学校附近最近开了间餐厅,老师们都觉得不错。幽静精致,有正宗的川味小吃,也有意式料理。”冯瑞齐说:“安静就好,我们就去那儿吧!午饭后没什么事了,我自己到处走走,您也忙您自己的事情。”馆长说:“也行,说来惭愧,过几天就要正式展出了,还有一个馆的画没有落实。”冯瑞齐说:“贵院人才辈出,应该不缺资源?”馆长说:“本来邀请了黄老前辈的,可黄老临时去了国外。这黄老收藏的《骑牛图》是他最珍视的,从来不交予外人打理,凡事必亲自着手过目。如果要展出黄老的收藏品,少不了《骑牛图》,所以整个馆干脆空了下来。”冯瑞齐说:“我倒是有个主意,既然这个收藏馆临时找展品也难,不如给新生一个机会,在他们中间征集一批作品。不以技艺为目的,立意深远的即可获选。充分尊重新生们的创作能力。”馆长说:“这倒是个好办法,我先前也想过的。只是没有赞助商的支持,我们很难通过委员会的批准。有您这么懂艺术的赞助商,是我们这次展览的福音。”冯瑞齐虽不喜欢别人拍马,但听着也受用,谦笑道:“我连皮毛都还没懂,都是浅薄之见,让您见笑了。这项工作事情还很多,我们先吃饭吧。”
这家小店的招牌是原木炭烧的风格,虽然烧刻技艺不成熟,但也沉稳有力。店名很特别——三月葛,让冯瑞齐想起《诗经》的《采葛》:“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冯瑞齐心想:店主人应该是个女子吧。馆长进去选了个靠窗的位置,装修清新简朴,没有一般西餐厅里的那些灯灯柜柜,让人有归家的感觉。柜台收银的是一个孕妇,服务员是个阿姨,这让冯瑞齐有些失望。他本以为可以看到一个饱尝相思苦、为伊消得人憔悴的女子的。馆长说:“这里的甜品很好吃,特点是每次都会送一朵鲜花和一张卡片。我最近很忙,都顾不上陪老婆,可每次从这里吃饭,带一枝鲜花回去哄哄她,她就很开心了。听说鲜花都是花圃中种的,有的时候是花,花没开好的时候就送一株草。”冯瑞齐说:“很有意思,他们的花圃可以参观吗?”馆长说:“可以,我们先点菜。”馆长点了猪手面加一杯提拉米苏,冯瑞齐点了牛骨扒、芝士蛋糕和一杯卡布其诺。
小店在街角不显眼的位置,虽然客流较少,但好在街角有一大块不规则的杂物堆放地,现在改造成了花圃,使整个小店看上去更有格调。花圃是刚建的,花坛搭得粗糙却很用心。各种花的颜色都错开来,现在是薰衣草的季节,紫色偏多。让冯瑞齐惊讶地是这里居然有一株牡丹,虽然比不上林花榭那个品种朵大娇艳,却也开出夺目的几朵红里带些绛的花朵来。两个人在花圃里呆了一会儿,服务员阿姨过来叫他们:“两位先生的菜好了。”冯瑞齐问:“阿姨,听说你们餐后都送花。这牡丹花也送吗?”阿姨说:“这个不能送,这可是那两父女好不容易养成开花的。连我都不让碰。您要想要花,那些好养活的可以多送几枝没问题。”冯瑞齐平时在林花榭里写生,总没有感觉,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把这株花给画下来:“阿姨,我是学美术的,下午吃完饭我能不能坐在这里写生?”阿姨说:“下午我们3点到5点是休息时间,不对外。”冯瑞齐听这么说也不太好意思再要求,馆长知道有的时候突然起了念头想画画心情,于是再争取一下说:“这位是从J市来的画家,明天就要回去了。”阿姨一听是画家,马上说:“是画家呀,等等啊,我问问我们当家的。”转头朝厨房走去,边走边扯起噪子问:“唯丽,有个画家想画你养的花,能不能给他画啊?”冯瑞齐一怔,丢下馆长快步朝厨房走去,走到门口时又放慢脚步,紧张得手心出了汗。厨房分两大块,一块是一位年纪大些的男人在主掌热菜,另一位主掌西厨的看背影是一个年轻女人,穿着白色袍子,戴着帽子,专心的在给咖啡拉花。男人看到冯瑞齐进来厨房,客气地用不标准的普通话说:“您好,客人,您没戴手套和帽子,不能进厨房。”那女人回过头说:“爸,戴了也不能进。”说完眼睛盯着来人的脸,半天说不出话来。冯瑞齐松了一口气,咧开嘴笑了说:“唯丽,真的是你!”唯丽也才反应过来说:“瑞齐?你怎么来这儿了?”
客人不多,唯丽准备了一些甜品和咖啡就过来陪他们吃午饭。冯瑞齐高兴地说:“馆长,我请了这里的西餐主厨来陪我们吃饭,不介意吧?”馆长只以为是冯瑞齐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喜欢玩,打哈哈说:“不介意,是我的荣幸啊!”
唯丽叫老爸给她煮了一碗馄饨,冯瑞齐不吃自己盘子里的牛骨扒,用勺子从唯丽的碗里舀馄饨吃。馆长看了莫名其妙地说:“瑞齐是第一次来这里?”冯瑞齐满口馄饨,但还是不顾仪态开心地说:“确实是第一次来,刚刚没跟您说清楚,这位是我的未婚妻唯丽。”馆长还是大惑不解:“您事先好像并不知道这家店?”冯瑞齐说:“这就是缘分,本来我们约好婚前两年不见面,给各自时间和空间想清楚自己的选择。没想到今天又在这里偶遇。”馆长喝了一口提拉米苏说:“味道还是那么好!唯小姐手艺好,人又漂亮有心思,跟瑞齐很般配。只是考验两年时间太久了吧?我们夫妻那么多年,一两个月不见都会觉得生疏,别跟时间较劲,这是过来人给你们的建议。”冯瑞齐想看看唯丽的回答,唯丽上午刚吃过饭还很饱,喝了一口咖啡说:“上次**节送您的玫瑰花,您夫人喜欢吗?”馆长马上回答说:“上次带夫人过来吃饭,夫人先是觉得这里小,没有钢琴没有气氛,收到玫瑰花后,开心得很,说以后节假日要常来。”冯瑞齐说:“你看!很多客人还是想听音乐的,要不你们请我当你们的钢琴演奏?”唯丽笑着说:“哪请得起?”冯瑞齐搂着唯丽的肩膀说:“免费的,只要管吃管住就行。”唯丽又轻叹了一声,心想:怎么几个男人都张口就是“管吃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