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
一个珐琅彩龙凤纹茶盏应声而碎。
丫鬟们吓得跪了一地。
“该死的贱人!贱人!”
李沁心气恼的像是一个没头苍蝇似的乱撞,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掀了起来,一时间屋里瓷器碎落的声音不断。
跪在地上的丫头们动也不敢动,溅开来的碎片划伤了几个丫头的脸。可却也都是躲也不敢躲的。
李沁心怒火冲天,一下子冲到屏风边的花架上,一把抱起架子上细长颈,丰肩鼓腹的白釉双龙耳瓶。那双龙耳高耸于口沿,垂至肩部,颈处和肩部画有双弦纹。白釉稍稍泛着青色,有极细的纹片,精细绝伦。
“住手!!”
三夫人大喝一声。
李沁心截然停住。
“你是疯了不成?”
三夫人瞪圆了眼睛,怒气涌上心头。
“母亲!”
李沁心气急败坏的躲了一下脚,狭长的丹凤眼里一下子溢出来眼泪。
“你先搁下,有话好好说。”
三夫人给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立刻会意的上前,将李沁心手里的双耳瓶“接”了过来。
“你们都下去吧。一会再进来收拾。”
三夫人看了一眼碎成一地的瓷器碎片,压住心头的火气,冷冷的吩咐道。
“是。”
待殿门合上。
三夫人伸出手指,朝着李沁心的脑袋狠狠戳了一下。
“你是发什么疯?有什么气撒到丫鬟们身上就罢了,你跟这些宝贝过不去吗?”
“母亲!你就只念着这些个宝贝么!!”
李沁心眼泪顺着脸颊掉落,精致的妆容化开来。
一只手吃痛的捂着自己的额头。
愤恨的看着三夫人。
三夫人白了李沁心一眼:“那你说,是怎么回事,竟让你有这么大的火气。”
“都是那个死贱人……”
李沁心咬牙切齿的说。
脸上的表情扭曲极了。
“今日要不是李莫汐那个小贱人作梗!我和王爷就成了!”
“什么?!”
三夫人听罢李沁心粗略的一说,气愤的拍案叫道:“你说什么?李莫汐领着王爷走了?让你一个人留在了花园?!”
“……是,母亲您一定要为女儿报仇,女儿心里可是委屈极了。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都是那个小贱人。她还勾引王爷,王爷现在是被她迷得团团转,她今日这般羞辱我,可不是没有将母亲您放在眼里吗?她以为抓住了老夫人就是抓住了李府,若日子这样过下去,这李府的天下还不成了她这个小贱人的!”
李沁心掩着面已经泣不成声。
“她算什么东西!左不过是个小小尚书的女儿,早晚也是要嫁出去的。奈何能在李府称霸?!好啊!好啊!竟这般无法无天不将我放在眼里!她是要反了!”
三夫人眼珠子瞪得极大,张嘴破口大骂起来,完全没了李府夫人的形象,头上的金子碎坠儿随着她摇头摆脑的也剧烈晃动着。倒像是街边的泼妇似的,凶狠极了。
“母亲,您可……可一定要为自己和女儿做主啊!”
李沁心泪眼婆娑的看着母亲,声音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啜泣的厉害,早已语不成声。
三夫人牙齿咬的咯咯直响。
“自然有母亲为你做主的!她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死丫头,真以为抓住了老夫人便有了靠山吗?敢这般轻狂,当真是给她甜头太多了!”
“母亲准备怎么办?”
李沁心看着三夫人恨意攻心,心里不觉敞亮快活许多,用手帕攒干了泪水,稍稍正色。
“哼,她有老夫人,我有……,我还怕了她不成?这个死丫头,竟也能迷了王爷?我一定要让她身败名裂!”
“母亲的意思……”
三夫人突然有些痛心疾首的说:“枉我对她这么好,竟这般狼心狗肺不识好人心!我原想着河水不犯井水,相安无事便也罢了。可她居然敢这样的狂纵,当真是给她的甜头太多了!”
“所以母亲您这次可一定不能手下留情!以除后患!”
三夫人眼珠轱辘一转,撇着嘴吧说:“你去叫人把这烂摊子给收拾了,我自有分寸。倒是你,这双耳瓶可是老夫人赏的,你若砸了她,老夫人怪罪下来,我也没有办法!”
“女儿知道了,女儿一切听娘亲的。”
李沁心腆着笑脸,可怜巴巴的拽了拽三夫人的衣袖。
哼,她个狐媚坯子。
蛊惑王爷,羞辱沁心,不将她放在眼里。
罪不可赦!
……
……
“你也太莽撞了。五妹一定怪我。”
李莫汐将头斜斜的倚在磷郡王的肩头。
淡淡的说,没有太多的感情,仿佛在说着一件和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磷郡王眯了眯眼睛:“我不喜欢她对你说话的态度。”
“正是因为要为我着想你才更不能这样做……”李沁心一定会恨死她的。
然而莫汐却没有说完,手指玩弄着磷郡王左手大指上的一枚羊脂玉扳指。她知道,他是想保护她。他一定也是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会给莫汐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如果知道,他是万万不会做的。
如此,她又怎能狠下心去怪他呢。
“对不起……”
半晌,磷郡王突然开口。
说罢便将头扭过去,再也不看她。
李莫汐怔了一下。
磷郡王一向孤傲冷淡。他竟然会跟自己道歉,再说她也没有怪他啊。
李莫汐动容起来,再怎么冰冷也抵不过绕指柔。
坚硬的内心像是被浸泡在温水里一般,暖流缓缓的袭过,抚遍了全身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张毛孔。
莫汐叹了一口气,环住磷郡王的腰身,将脸颊紧紧的贴在磷郡王的胸口,呢喃着。
“我哪里有怪你……你有所不知,随着府里的争斗和矛盾,我们这些原本应该亲昵和睦的兄妹们,早已不由自身的卷入其中。……”
莫汐犹豫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透过衣衫,磷郡王可以感受到莫汐脸颊的温热。
就这样贴在自己的胸口,他觉得胸口的那一寸肌肤变得滚烫起来。
磷郡王伸手拥住莫汐瘦弱的肩膀,声音沙哑。
“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宫瑾磷此时此刻是再明白李莫汐的心情不过了。
他也是当年被议储的对象,为了一把九五之尊的宝座,多少亲兄弟的性命断送在自己的眼前,甚至在自己的皇兄和母妃的手里。
亲人反目,手足残杀。
就为了一把金色龙头的座椅。
他是幸运的。
皇族之间的激烈争斗,没有人的双手是不染上殷红的鲜血。
在那流金溢彩,金光闪闪的宝座之下,究竟掩葬了多少罪恶?
在那世人羡慕,可望不可即的**生活里。
那一生冗长的黑暗岁月,他的母妃亦如他父皇的所有妃嫔一样,心机算尽,孤冷寂寞的度过不能自己的一生。
看破红尘,心无所托。
和他们相比。
他和她都是幸福的。
磷郡王闭上自己的眼睛,纤细的睫毛垂下。
心底如同在黄连水里浸泡了许久,蔓延开来的苦涩和寒意不断的侵蚀着他。
清冷俊秀的脸庞上一时之间像是笼了一层薄纱。
一股浓重的倦意袭来,他不由自主的蹙紧了眉头。
莫汐摇了摇头,乖巧的伏在磷郡王的胸口。
声音闷闷的:“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磷郡王唇边溢出笑意,收紧手臂,将莫汐拥的更紧。
“好,那我就一直陪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