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
“在里间呢!”李云娥手往里指。
“哦。”云清拎起裙摆进屋,让青梧碧桐先拿着东西回后院整理。
只见里屋主座上坐着一个艳妆女子,她水光油滑的坠马髻盘在头顶,斜插一朵金箔镶宝牡丹花,几支流苏垂下来,添几分慵懒。
远山黛,桃花眼,眉间画一簇火焰样的花子,直而挺的琼鼻,艳红若玫瑰的唇瓣,红色宝石耳坠,越发衬得娇肤如玉,欺霜凝脂。
一身红色茜香罗纱,初夏的天气这样穿也太凉爽了些。罩着里面张扬的绯红色抹胸,颤巍巍的露着一半丰胸,夹着中间一道噬魂销骨的事业线。
再往下是不盈一握的纤腰,用红色锦霞缎紧紧包裹。下身着红色蝶恋花纹锦长裙,一双带绒球的绣花鞋半露在裙底。
若是别人这样穿戴,大金配大红只觉俗气,可她姿容艳丽,偏偏就镇得住这样的颜色,穿在她身上更显妩媚,若是说一顾倾人心,大概就是这样的女子吧!女子翘腿坐在那里,见云清过来,淡淡一瞥之间风情无限。
云清上前行个半礼:“见过姑娘,不知姑娘前来有何贵干?”
女子不答话,身后的两个丫鬟,一个身着翠衣的女子站出来说:“这是我们园里的花魁欢颜姑娘,下个月要去景王府献舞,听说你这里的衣服新颖好看,过来挑挑,捡好的快快呈上来。”
欢颜抬手一拦,如莺如幻的声音传来:“不必了,外间挂的那件就不错,拿来看看。”
“哎!”李云娥答应着出去拿了进来。
那是一件粉白色窄袖掐腰宽领纱衣,颜色由白色到粉红一层层过渡而来,领口和一尺宽的腰带上都绣着精致的缠枝蔷薇花纹,绣线中掺了银丝,若是在烛光下会闪出若有若无的光芒。
袖口处用熨出扇状百褶,凭添娇俏。裙子为八幅裙裾,旋转起来更显飘逸。整件衣服简单大方,修饰极少,却能衬出穿衣着的清纯秀丽。
云清犹豫着说:“这衣服怕是不适合姑娘吧!”
欢颜姑娘斜睨她一眼,站起身当着众人的面换起衣服来。
李云清和李云娥差点惊掉下巴,伺候欢颜的丫鬟却见怪不怪,一个上前伺候着,一个将手中的红木雕月季图案梳妆盒放桌上打开,一共三层,最上一层珠光宝气,都是发钗之类,二层绢花,三层胭脂水粉。
欢颜姑娘换好衣服,坐下,打散了发髻重新打扮,云清这才知道什么叫做“浓妆淡抹总相宜”。
装扮好的欢颜去了一身浮华,清纯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云清走到妆盒前,捡一只白羽装饰的银钗在她发髻上插了,欢颜抬头抚抚,终于露出笑颜:“很好!”
丫鬟也上来凑趣:“这身衣服穿在我们姑娘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云清忙着夸赞:“还是欢颜姑娘的身材好,您就是个衣裳架子,穿什么都好看!姑娘,不知沈公子近日如何?”
欢颜看着衣服,漫不经心的问:“哪个沈公子?”
“呃…就是前头沈老掌柜的独子,家里专做布匹营生的。”
欢颜这才想起来:“哦,你说的是他,好阵子没见了,不知道。”
又对丫鬟说:“拿银子结账,走。”
说完袅袅婷婷的走出去了。一个丫鬟抱起妆盒跟上,一个丫鬟从怀里拿出两锭五十两的银子放在桌上,看了云清一眼也出去了。
李云娥高兴的说:“一百两银子呢,这姑娘真大方,三妹你看!”
云清则是怔怔的:“难道这留香园还有第二个花魁?那个沈公子明明说卖了铺子要娶她的。”
向外看看,几个丫头婆子正陆续上车,又想到:“就沈公子那样的败家子,又有几个姑娘愿意嫁呢!”
“云清,我们的针织布不够了。”李云秀拿着仅剩的几米布过来。
自从公主府从这里订衣服后,陆续又有一些官宦人家来订,针织布做的婴儿小衣渐渐流行起来。可一匹布只有一百米,总有用完的时候,去哪进货呢?
看到云清为难,李云秀说:
“我听你姐夫说津京口那边有通外的海船,运来的西洋物件都是从那里卸下,那边的商行都是经营这个的,你要不要去看看?”
“真的?那可真得去看一下。”
“嗯,明天让你大姐夫送你去。”
次日,坐着张庆丰的车,李云清来到了津京口,这里是京城唯一的一个港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海腥味,金色的阳光洒在海面上,闪着波光粼粼的光芒。
云清手搭凉棚,远远望去,码头上一片繁忙,有苦哈哈忙着搬运的苦汉子,有手捧账本拿着笔埋头记账的账房先生,还有几个衣着华丽的管事在一旁指指点点,讨论着什么。离码头远一点的街面上,都是各种商行。
云清走近了一看,商行里经营的一般是国内的瓷器、刺绣、纸张,还有西洋的钟表、玻璃器皿、西洋参什么的。逛了一圈也没见有卖西洋布匹的,不是羊毛毯就是洋皱纱。打听过去,都摇头。
有个老掌柜性子好,跟云清解释说:“西洋布以前也进过,只是识货的少,卖的少。国内很少有人用,所以大家都好几年不进货了。”
布买不到,云清看到玻璃柜台里摆着一行钢笔。心想买支钢笔用也行。古代的毛笔软趴趴的,云清根本用不来,若是有支钢笔,记账写字什么的也方便。
正拿着一支跟掌柜的问价钱,却听身后传来一个男子声音:“云清姑娘!”
李云清回头一看,正是抱着一摞账本的小厮墨青。走在前面的刘俊彦听到回头,正见云清也回过头来,四目相对,刘俊彦的目光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