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青麟接完电话后,沉默了半响,他把苏茉放到地上,郑重叮嘱她说:“茉茉,贺蜀黍要出去一趟,你不要乱跑,跟老爷子两个人在家等我。”
苏茉虽不知道那人和贺青麟说了什么,但听他提到染染,贺青麟有这么恼怒,显然不是什么好事。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贺青麟不愿意别人知道这些事情,也在情理之中,所以她虽然担心仍然乖巧地答应了一声:“好!”
贺青麟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用眼神向檐下站着把这一些都看在眼里的王老爷子征询着什么,见对方点了头,他才放心的跟着那个军官离开了。
见贺青麟出去了,那些荷枪实弹的大兵瞬间撤出,就像他们的出现一样,迅速而悄无声息,仿佛苏茉刚才只是个幻影一样。
“茉茉。”王老爷子招呼愣愣地站在院子中央的苏茉,“上课!”
“哦。”反应过来的苏茉小跑步跟着进了房间。
苏茉的课程一如既往进行,只是今天师生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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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青麟跟着那帮军人上了停在巷口的军用吉普车,开车的正是那个中年军官,贺青麟认识,他是陆军中校军官刘文震,贺青麒的亲信。
挂着军队牌照的吉普一路畅通无阻穿过北京的大街小巷,驶进了某军区大院。随着这些熟悉建筑在眼前一一闪过,贺青麟心潮起伏,难以平静。
贺青麟从小出生在一个军人家庭,父亲贺知彰是个战功彪炳将军,当年他随主席爬雪山过草地,出生入死打天下,是主席的嫡系亲信,和平后更是深得重用。他的第一个妻子左玉华陪伴他度过了无数艰难岁月,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为他生个一儿半女,解放后到处寻医问药,终于怀了孕,可差点没有乐坏了贺知彰,可是左玉华终因年龄太大,挣扎着生下一个儿子后,便撒手西去了。
这个孩子便是后来的贺青麒,贺青麟同父异母的大哥。贺知彰老年得子,自然疼爱异常,手把手的教他文韬武略,而他也不负老父亲的期望,十四岁入伍,一路擢升,如今才四十几岁,已经是一名准上将了,可谓是前途无量。他仕途如此顺利,虽说有其父贺知彰的因素在,但他自己的个人能力也是无与伦比的强悍。
再说贺知彰死了妻子,那些老战友不忍他晚年孤独一人,便撮合着他娶了当时北京名宿汪庭真的女儿,才女汪清羽为妻,这个才气纵横又年轻貌美的小妻子很得贺知彰宠爱,结婚没几年竟然又为他生下了小儿子贺青麟和女儿贺青仪。
在贺青麟二十岁时,贺知彰因病离世,留下了汪清羽和三个儿女。
汪清羽本就是个自恃才女的傲慢女子,谁知被迫嫁给了个大老粗不说,还早早地死了,便时常感叹命运不公,心中自是悲苦之余,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的儿子身上。
三个孩子中,她最喜欢贺青麟,不但因为他是自己的儿子,还因为贺青麟面容特别像自己,自幼聪明伶俐,允文允武,最讨厌的当然是丈夫前妻所生的贺青麒,就跟他那个大老粗父亲一样,长得五大三粗,孔武有力,看着就让人生厌。
只可惜命运弄人,事与愿违,她讨厌的贺青麒在军队中如鱼得水,步步高升,如今已经是炙手可热的准上将人选,而自己心爱的儿子贺青麟长大后竟然桀骜不驯,还好有老头子从军的遗言压着,好不容易在军队里混出点名堂,晋升了上校,眼看就能当上将官了,他竟然因为夏染那个贱女人,心灰意冷,抛下这一切,一走了之了。
想到这里,汪清羽只恨的牙痒痒地:当初真是便宜了夏染那个死贱人,她这会儿在美国逍遥地生活着,而自己的儿子贺青麟却一蹶不振……
她不愿意再想下去,反正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还是趁着这次青麟回来了,赶紧邀请刘家小姐来家里吃个饭,如果两个人看对眼了,也好让刘老动作动作,能让青麟再回军队最好,再怎么不济,也能进政府部门做个文职吧?有爱护兄弟的贺青麒帮衬着,仕途准是一帆风顺。
想到这儿,汪清羽立刻振奋起来,再也坐不住了,她招呼着佣人吴妈:按着青麟的口味,多加俩个菜吧。
吴妈应声而去,她又开始忙翻电话本,要和刘小姐约个时间一起吃饭呢。
装扮一新的贺青麒下楼的时候正好看见她在打电话,随口问:“汪阿姨,青麟还没有回来?”
汪清羽不耐烦地挥挥手,“快了吧!你出去看看!”又聊电话去了。
贺青麒见状眸色一深,眼中浮起阴霾,这个汪清羽真是越来越得意忘形了,快忘了自己身份了。他阴笑着整整肩花,今天青麟要回来,且饶过他,以后再跟她算账。
贺青麟一下车,就看见一身崭新陆军将官军装的贺青麒正等在门口,那张酷似父亲的面庞上挂着伪善的笑容,让人反胃的想吐。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贺青麒那张粗犷面孔掩饰下,扭曲阴暗的灵魂,这些年他就是用这张看着忠厚老实的脸庞,欺骗残害了许多人,可惜,为了已死父亲的荣誉,为了贺家,自己却不能揭穿他。
一看到贺青麟下车,贺青麒快步上前,张开双臂用力拥抱住贺青麟,外人看不见的角度,蛇信般红舌在贺青麟耳后暧昧****,贺青麟顿时如遭电击,整个人僵硬如木头,双手用力在身下推着贺青麒的胸膛,奋力要从贺青麒周围让人窒息的空气中解脱出来。
殊不知这一场剑拔弩张的角斗,在外人看来却是温馨的兄友弟恭,至少,刘文震是这样想的,不仅如此,他还在心里暗怪贺青麟:长官多好的人啊,对自己的弟弟一片爱护的拳拳之心,偏偏贺青麟这个冷面煞神不领情,真是不知好歹。
贺青麟这大半年的《若水心经》到底不是白练的,片刻功夫就挣脱了有备而来的贺青麒,他明显有些吃惊和措手不及,不过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喉咙里低笑着:“看来这两年青麟一定有什么了不得的机遇吧,哥哥都不是对手了。”
“你到底要怎样?”
贺青麟并没有打算跟他上演什么相见欢,开门见山,毫不客气地喝问。
“我想要什么,青麟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贺青麒玩味地笑着,“难倒青麟已经忘了十年前的那一天了吗?哥哥可是经常回味呢!”
听到他到说十年前,贺青麟额头青筋暴起,十指紧抓掌心,勉力克制着自己拳头不要砸向他那可恶的嘴脸。十年前,父亲如果不是看到那不堪的一幕,又怎么会急怒攻心导致心脏病发,抢救不及而离世呢?
“贺青麒,你到底想干什么呀?”
贺青麟挫败地问道,他已经忍无可忍了,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实在无法和这无耻败类呼吸着同一片空气,自从父亲死后,为了逃避贺青麒,他加入自己一向讨厌的军队,即使逢年过节也想方设法逃避回家,谁知千防万防,染染和女儿还是没有能够逃过贺青麒算计。
他知道母亲一向不满染染,等到夏家老爷子从政坛上退下来后,更是行事肆无顾忌,对染染横鼻子竖眼的,自己总是对她说“再忍忍”,“再等等”,可是自己的退让得到了什么?贺青麒的步步紧逼,母亲和妹妹的联合背叛,现在,自己绝不容许重蹈覆辙。
贺青麒看到贺青麟一脸忿怒,阴森森一笑:
“呵呵,青麟长大了,学聪明了,这一次藏得这么好,哥哥怎么也找不着,很生气呢?”
贺青麟目光直视着他:“过几天就是染染的忌日,祭奠了她,我还会离开的。”
“是吗?看来青麟你还是没学乖呀,我以为夏染已经是个深刻的教训了呢,或者我应该送那个小女孩儿去给夏染作伴?”贺青麒低笑着,温软如情话地语调,却阐述着罪恶的行径。
贺青麟听着他如玩笑一般说着这些,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就是个魔鬼,自己怎么会曾经是他如兄长,视他如长者,甚至是偶像,自己简直是瞎了眼了,“贺青麒,茉茉只是个普通的小女孩,你非要这么丧心病狂吗?”
“丧心病狂?真是有意思的词语,我大概早在十年前就丧心病狂了吧!”贺青麒似是在自嘲一般,“贺青麟,别假惺惺地一副清教徒的圣洁模样,十年前那个哭个求我的人,可是你贺青麟呢!”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贺青麒,你放过我吧!”贺青麟整个人情绪崩溃了一般,抱头低吼着,那不堪的过往一幕幕再次涌上心头,一遍遍地拷问着他的心灵,鞭笞着他的灵魂,他感觉自己仿佛被置身于地狱的烈火上焚烧着,痛彻心扉,贺青麟再也承受不了这身心的煎熬,嘴角渗出一丝鲜血,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