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茉家要搬到砖房里住去了,这在苏家屯里还是头一份的,庄里人都眼热得很.
这几天里,庄里的老少爷们大媳妇小媳妇的有事没事就凑在一块儿说道着呢,而且苏茉的新家周围,经常围着一堆子的庄里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
在苏茉家乡这边,搬新房子是要攘院子的,其实,所谓的攘院子就是一堆人凑在一起吃顿饭,热闹热闹的.攘院,庄里人当然要来的,苏建国提前几天就通知了,而且更让苏家屯的庄户人家兴奋的是,苏建国还说是要在新家里搭台子演一场牛皮人影儿戏呢.
初六这天,苏建国、苏建军和李芝兰几个,招呼着苏茉三叔、四叔、五叔大家伙儿一起,一大早就把些大件的家伙什儿搬上了新房里。
本来,苏建国是去叫了罗春苗帮忙的,不过她并没有打算理睬苏建国,但却也并没有约束几个小的去帮忙,苏建国本来是要请她帮忙做饭的,见这样,也只能作罢。
苏建国和李芝兰合计着,苏家屯有三四十户的人家,每一家子来一个人的话,算四十个人,还有些苏家国的朋友,能有十来个,就按着六十个人的量准备饭菜。材料倒不是问题,苏建国一早就买回来了,可是做饭的人呢?李芝兰一个人肯定做不出来,要请人帮忙的。
苏建国瓣着指头算:
“萧翎媳妇秦秋菊一个,赵家表婶儿两个,霍秀珍三个,这几个都是说好的,本来还有茉茉他奶奶呢,现在她又不愿意来,四个人肯定不够,再还要请两个人呢,你看请谁呢?”
李芝兰想了半天,“地炕王七家七奶奶算一个,德宏他妈算一个,你看怎么样?”
“行,我就去叫人去,你先准备东西啊。”
苏见过撂下话儿,出去了。
李芝兰去了西头的新厨房,里面锅灶都安置好了,都是崭新崭新的。她在锅里倒上水,少了一把柴,试了下新灶,还挺利的,李芝兰很满意。
她从案板下面拿出新买回来的肉,把肥的瘦的分开了,刚要把瘦肉下锅煮了,就听外面有人喊:
“建国媳妇,在呢吗?”听着像是施萧翎的媳妇秦秋菊。
“来了。”李芝兰一边答应着一边系上护裙出去开了门。
秦秋菊穿了件大红毛衣,手里提溜这两大白菜,笑眯眯站在门口,李芝兰连忙把她迎了进来。
她一抬手,把两颗大白菜递给李芝兰,“先后,来,知道你过事呀,要用菜你,给你捎了两个白菜。再不嫌少了哦!”
李芝兰连忙接过,嘴里说着:“这那好意思呢,麻烦你来给我帮忙呢,还要你搭东西呢!”
“有啥呢,就是自家地里出的菜。走,我要先看一下这砖窑呢!”
秦秋菊声音洪亮清脆,像倒豆子一样,率先朝着院子里走去,她先细细地看过一遍正面的三间房,又看了一遍两边的灶房,摸着房子上崭新的红转头,嘴里啧啧有声,摇头晃脑地说:
“哎呦呦,就是不一样呀,这砖房呀,就是亮堂,看着又有气派,真好”她说着回头看一眼李芝兰,“先后,还是你命好,你家男人有本事,这庄里坐红砖房的婆娘,就你一个,把人都眼热死了。“
“好啥呢,这家里大大碎碎的一伙子,多少张嘴等吃着呢?咋像嫂子你,施家姨夫就萧翎哥一个儿,负担小。“
李芝兰若有所说。
“先后,你家那些弟兄们,你愁啥呢,都是半大小伙子,娶了媳妇就没有咱们撒事情了。“秦秋菊显然也是知道苏茉家的情况的,安慰着李芝兰。
“就是愁娶媳妇这一下子着呢,你看,这边儿刚刚盖上房,还欠上人钱着呢,那边我家老二回来了,又要张罗给他瞅媳妇呢!“李芝兰感叹着。
“老二准备在家里看媳……“秦秋菊话还没有说完呢,就听外边又有人喊了。
她和李芝兰两个人忙出去一看,王七奶奶、霍秀珍和赵家表婶儿凑到一起来了,俩儿又连忙都她们都迎了进来。
“建国媳妇,快,咱们还没有见过砖房呢,快引上咱们转一圈子!“快人快语的,这是赵家表婶儿,她儿子赵志刚是罗春苗拴的干儿子,她为人泼辣爽利,苏家但凡有个什么事,包准帮忙。
“就是呢,建国媳妇,庄里面独一份儿的砖房呀,叫我这老婆子看看眼撒!“语气有些酸溜溜的是霍秀珍,她是这庄里出名的巧手婆娘,人也长得漂亮,如今虽然是老了,但一头银白的头发整整齐齐的梳在脑后,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看着很精神,就是为人太小气,说话总是带刺儿。
“嘿嘿,就是的,就是的。”王七太太衣服穿地邋邋遢遢地,人也长得一般,嘴笨,不会说话,只随声附和着几人。
李芝兰领着几人里里外外的又转了一圈,几个婆娘脸上都是一片惊叹唏嘘,纷纷称道李芝兰命好,她嘴上客气着,心里到底有些得意。
赵家表婶儿是李芝兰长辈,有惯是个爱管事的,眼看着人来的差不多了,就差了德宏他妈了,就提醒着李芝兰:“建国媳妇,我看人差不多了,咱们就开始吧?”
李芝兰回答说:“行呢!咱们就到灶房里去吧!”
众位婆娘见主家也发话了,就跟着李芝兰一起去了厨房。
这些婆娘都是庄户人家出身,做惯了活儿,也不讲究,进了厨房里就各自忙碌开了,煮肉的,杀鸡的,洗菜的,擦碗的,不一会儿,德宏他妈也来了,一时灶房里忙的热火朝天的。
下午两三点的时候,牛皮人影儿戏班子来了,苏建国招呼着先给他们备了一桌子饭吃了,又带着苏茉的叔叔们帮忙去搭戏台子了。
戏台子很小很简陋,一片长方形的白布系在两根插在地上长竹竿上,便是幕布了。幕布后面摆了几个凳子,操作皮影和敲锣打鼓的艺人们就坐在白布的后面。
戏台子搭在正房门口,白幕前面是宽敞的院子,此时已经摆上了七八张桌子。
这会儿,虽然牛皮影儿戏还没有开始呢,苏家屯的小孩子们都早早地聚到了苏茉家,围着牛皮影儿戏的表演艺人们打转转,时而好奇的摸摸幕布,时而斜着身子眣一眼装皮影儿的木箱子,时而又相互追逐打闹着。
大约四点多的时候,攘院的苏家屯庄稼人们陆陆续续的都到了,苏建国带着自己几个兄弟忙前忙后地端着盘子上菜。
等到庄里人都入了席,苏建国又去门口点了一串鞭炮,随着噼里啪啦的一阵响,攘院席正式开始了,庄里人都纷纷动开筷子,享受这一顿宴席了。
苏茉被贺青麟抱着很早就来了,一直蹲在耍皮影儿的老汉旁边,想觑个机会摸一摸那些皮影儿,她可是好奇的紧,谁知那老头儿看的很严,她无趣地四面张望,她看这此时席上到处一片热闹,甚至看到在席上的正襟危坐的王老爷子,却独独不见罗春苗。
坏了!不会是赌气没来吧?她得提醒一下苏建国才是,要不,明儿他们母子不和的闲话就传遍了整个苏家屯了。
苏茉拉着贺青麟绕了几圈才终于找着了苏建国,他正忙着吩咐叔叔们上菜呢,见了苏茉,瞄了一眼,嘴上仍然没停功夫:“这个桌子上的热菜跟馒头一起……”
“爸爸,“苏茉见他没有功夫理会自己,只好大声喊叫着。
“茉茉,先自己耍一会儿,爸爸忙着呢!“
“爸爸,我奶奶来了吗?”苏茉只好直接询问了。
“你奶奶…..哎呦,忘了!”苏建国一拍脑门子,撒腿往门口跑出去了。
等到苏建国扶着罗春苗入席坐好的时候,菜刚好上完,众人吃吃喝喝地,热闹的不行。
天黑的时候,酒足饭饱的苏家屯老老少少们都搬着小方凳,早早地赶来苏茉家了,苏建国兄弟们正急忙收拾着桌椅给赶来看戏的庄里人腾地方,牛皮影儿戏还没开场,戏台下就已经黑压压的一片,大人小孩,男人女人,熙熙攘攘的。
突然,“当”一声锣响,众人齐刷刷停下了声音,四处一片安静,那耍皮影儿的老汉点起了汽灯,打开木箱排出了皮影,一声大喝,戏开场了。
一阵咚咚当当紧密地锣鼓声响起,威武雄壮的石敢当和他的徒弟就出场了。只见白幕上的人影一会儿跳大步,一会儿翻跟斗,明明小巧玲珑的影儿,偏偏让那老汉耍的威风凛凛的,端的栩栩如生。不一会,又来了一个长獠牙的妖怪,连蹦带跳的,石敢当的徒弟大吼一声,就冲了上去,和妖怪斗在了一起,这小伙虎背熊腰,几个回合,就把獠牙妖怪打翻在地,他手拿着一把镢头飞舞着。
这时,苏茉听到那老汉模仿者青年男子粗犷的声音唱到:“我这个武器有四个用处。”
妖怪问,“哪四个用处?”,声音尖细。
徒弟又唱,“一是种白菜,二是刨萝卜,三是耕地,四是打妖怪。”唱腔刚毕,白幕上青年男子就抡起武器把妖怪打死了,台下哄然大笑。
………
老汉熟练地舞动着皮影儿,接着又表演了《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白蛇传》《罗通扫北》,台下不断地传来叫好声、热烈的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