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夏家老宅。
九月的清晨,金黄的银杏叶飘落一地,老式的四合院沐浴在晨光里安谧而祥和,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者正踩着落叶打太极,他正是夏家的老爷子夏子敬,只见他神态安然,动作舒展,收放自如,一招一式之间恍如踩着节拍,有种让人舒服的韵律感。
突然,一阵“啪啪啪”的响亮的脚步声传来,夏子敬皱着眉头,慢慢收了功,双手背在身后站在原地等着来人。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大男孩气喘吁吁地跑进院子,一把拿起院里石桌上的水杯,咕噜咕噜地灌了一肚子水,又喘了会儿气,这才急急开口道:“爸,爸,有我姐夫消息了!”
“你说什么,有青麟的消息了?你听谁说的?”夏子敬闻言遽然变色,紧紧抓着小儿子夏翰的胳膊,急急追问。
“哦,我一同学的爸爸在公安部工作,他说最近西安出了一个特大幼儿绑架案件,有一个流浪汉见义勇为,救下了其中一名女童,还提供了重要线索,现在所有的人质都被安全解救,等待家长从甘肃一个乡村赶过来认领…”
“喂,夏翰快说,贺青麟到底在哪里呀?你说了半天不相干的什么绑架呀,幼童呀,流浪汉呀,你急死人了你!”斜刺里冲出个人影,说话语速极快,风风火火地,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姑娘,浓眉大眼,一头长发烫成了大卷,穿件火红色的连衣裙,白色高跟鞋,身材丰满窈窕,十足一个摩登女郎,此刻正双眼瞪地溜圆,一脸焦急的等着夏翰的回答。
“熏儿,别总是毛毛躁躁,没点女孩儿样子。”夏子敬微微皱眉道。
夏熏一瘪嘴,低着头不吭声。
“哎呀,二姐别急嘛,我这就揭晓答案”夏翰一副痞痞的贱样,贼笑着说:“据我同学说,他老爸隐晦的透露,那个见义勇为的流浪汉就是姐夫。”
“流浪汉?”夏熏一个高八度的尖叫,直惊得院子里的小鸟纷纷拍打着翅膀四散逃逸,夏翰见机早,早就捂着耳朵逃跑了。
夏熏气呼呼着嘴在他后面,嘴里还喊叫着:“什么流浪汉,你给我说清楚!”
而夏子敬却在听了夏翰的话后,站在原地沉默良久,最后决定和老伴杨霭云商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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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韩启致走后,警察很快也带着另外十二个获救的被绑架幼童来到医院接受检查和治疗,而贺青麟却突然失踪了。
苏茉的诱拐大计还没有来得及实施,就已经失去了目标,心中的沮丧和懊恼就别提了,而且现在身处在一群小屁孩中间,整天听着他们吵吵闹闹,哭喊和尖叫,苏茉真心觉得自己的承受力受到了空前的考验,最郁闷的是她任何的引人注意的举动都不敢有,她现在都还在担心不知道贺青麟是怎么跟警察讲的,他们会不会怀疑自己究竟是怎样引起贺青麟注意的,毕竟,一个七个月大的小孩自己跑出兽笼,从车门缝中向外呼喊救命这样的行为太过于惊世骇俗了些。
日子就在苏茉这样的纠结和忐忑中慢慢过去,两天后的中午,苏茉从那些警察的零星对话中了解到自己和这些孩子的父母亲人马上就要到了,不由感到一种轻松,终于可以回家了,回到父母的怀抱里了,在这里她感觉万分的别扭和不自由,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鸟一样,压抑而郁闷,这几天怕引人注意自己连皓海星都没有进去过,苏茉都有些想小果冻了。
果然下午时分,苏茉的爸爸苏建国和妈妈李芝兰,还有村里其他小孩的父母在警察的陪同下来到了医院。
李芝兰一眼就看到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小小身影,她的苏茉,眼泪马上涌出眼眶,她是真的后悔死了,要不是她野的要看夜戏呢,好好守着娃跟前,茉茉咋能叫人给偷走了呢?这么点个碎娃娃,不知道这两天吃了多少苦?好在寻回来了,要是有个啥万一,她真的是死的心都有了。
一看到苏茉她再也忍不住,三两步攒过去,一把抱起苏茉嚎了起来,嘴里不停地嘟囔着:“对不起,茉茉,妈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泪水顺着苏茉脖项源源不断地流下来,仿佛是甘泉水,滋润了苏茉干涸的心灵,她这几日以来心中压抑了好久的担心和害怕终于瞬间爆发出来了,从发现被抓走时候的惊慌失措,那彪形大汉的凶残蛮横带给她的巨大压力,再度被迷晕时无能为力和不甘,向贺青麟不顾一起赌博式的求救,独自经历所有这一切的绝望和孤独,全都在此时随着眼泪倾泻而出,此刻苏茉才发现自己原来是那么的脆弱和无助,那么的需要家人,那么的眷恋母亲的怀抱。
苏建国也很后悔,这几天他不断地责怪着自己,如果不是自己为了赚那点钱连夜去了铺子,他就不会把女儿丢给一群贪玩的孩子,也就不会被居心叵测的匪徒趁机偷走了女儿。
此刻,他万分庆幸女儿找到了,如果女儿找不到,他恐怕终此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他的家庭也要从此崩裂了。他现在非常非常感激那个救了女儿的流浪汉,他希望自己可以亲自当面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苏家屯很多的村名也都表达了相同的意愿,然而,直到他们要离开医院回家的时候,他们仍然没等到贺青麟出现在医院里。
苏茉也觉得很遗憾,即使不能拐了他回去,让爸爸妈妈当面给他道个谢还是应该的呀。马上就要登上回去的班车了,苏茉再次环视四周,希望可以看到贺青麟的身影。
这时,人群中一张堪称妖孽的脸引起了她的注意,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让苏茉感觉怪异,自己应该没有见过他吧,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自己一定不会忘记,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突然,一道灵光闪过,是贺青麟!原来他长得这么妖孽呀,难怪要留一脸的大胡子,否则整天被别人盯着看,他应该会感到困扰吧?不过,他倒是舍得换下那身乞丐装了。
苏茉展开个笑颜,一边伸手向他打着招呼,一边示意爸爸过去。
苏建国见女儿指着一个长相好看的年轻男人,还以为小姑娘是因为人家长得好看,直到苏茉不断地示意着他过去,他才犹豫的走向那个青年。
贺青麟看着走近的苏茉一家,心中七上八下的,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冲动之下的决定是否正确,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一人让他感觉到了发自内心的平静,即使苏茉只是个小婴儿,现在他只想远离那些是非纷扰安安静静地过几年平静的生活。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这个朴实中又有些精明的农村汉子,贺青麟伸出手:“你好,我是贺青麟,跟你的女儿有一面之缘。”
苏建国马上反应过来,这就是警察口中的“流浪汉”,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过马上掩饰过去,:“你也好撒,我叫苏建国,我女孩儿叫苏茉,这一次真是多亏了你了,我正要感谢你呢!走,咱们这边儿说话。”
苏建国让李芝兰先带着苏茉上了车,自己和贺青麟连个人走到一旁嘀嘀咕咕不知在说着什么。
车子快要启动的时候,苏建国回来了,他身后还跟这个人,赫然是贺青麟,他一副腼腆的模样,手里提着个军绿挎包,一边走一边给苏家屯的村民打着招呼。苏建国介绍说这是他表弟,跟他回家住一段。看到他那样子,苏茉不由翻个白眼,演戏演上瘾了!苏茉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也不明白贺青麟怎么突然成了苏建国的表弟了,但是听到贺青麟要跟他们回家,苏茉瞬间圆满了,姐这算是拐到人了吧?
只不过,他们,包括贺青麟,都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的汽车刚刚驶离西安后,一列从北京开来的火车上刚刚停稳,烫着长长卷发的摩登女郎拎着箱子满面春风地走出车厢。
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一心追求的,往往擦肩而过,偶尔邂逅的,偏偏常在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