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脑子里整理着槿儿讲的故事,总觉得事情应该比故事本身要复杂很多,首先绣娘到什么地方去了?难道是在湖心楼里?其次普通的青楼里怎么会有这样一个阵法隔离出来的须弥空间?槿儿虽然娇俏,但是放在十二楼这么个百花齐放的地方,并不能算得上十分出色,为何一个一个的达官贵人见过槿儿后就非要娶她不可?然而,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问题,最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是,那前任的孟将军输掉的一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陈国王都也并没有来人详查追求。当然也许追究了,只是普通百姓不大可能知道。
“公子,尘公子,你要的水。”一个声音脆脆的叫了我两声,我笑了笑把水接过来漱漱口,顺手拾起那婢子的一缕头发笑嘻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槿儿姐姐的好日子在什么时候。”
小婢子霎时间脸上红得透透的,一双眼睛眨巴眨巴不好意思看我,答道:“奴…奴婢清儿,孟将军定的日子在三天后。”
我转过头去看着洛幸,他正用那惯常的带着玩味的眼神看我。于是我也意有所指的看了眼他道:“既然是三天后,那便不急于一时,夭夭美人儿,本公子这几日风餐露宿没睡好,给安排个清净的住处。”
槿儿看着我,眼泪哗哗的留下来,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只带了两个丫头给我和洛幸引路到一楼角落边的两间屋子,槿儿道:“公子将就些,楼里都是些姐妹们,委屈公子住这边角落里,好歹我们姐妹不会过来打扰,若有事只管吩咐,前头厅堂里有两个值夜的姐姐。”我和洛幸点了点我,我抽出扇子一摇一晃的进了一个房间。开口闲闲的道:“本公子才不久前听说陈国的王姓是洛,不知道幸公子对此有何感想。”
慢慢紧闭的门缝里只传来两声清爽的笑。我心情不大好,只坐在窗边上,看着外头硕大的月亮,惨白惨白的月光洒在湖面,湖心的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熄灭的。我想了想,虽然那湖心楼对我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但是现在最要紧的却是搞清楚鹿儿关来的那位神棍到底是何方神圣。奈何老头子教导了我很多有关于测算本领,都要依靠水晶离天盘,虽然也会掐个指,但委实准头不大好,所以只大概算得如今那神棍在临着两条街的一所青砖宅子里。可惜的是,鹿儿关的宅子,但凡看上去略显富足的,都是青砖修的,所以这算了也是白算。我越发的想念我的离天,算算日子大抵也是快送到了,终究如今还没有送到,想想我只得开了门往前厅走去。
果然有两个婢子靠着窗子打盹,如今夜深,打盹也打得有些沉,竟没有觉得有人就在她们身后。我咳嗽了两声,大爷似的坐在椅子上。两个婢子一个机灵,赶紧揉揉眼睛行了礼倒:“尘公子这个时候还不睡?”分明那眼神里还有几分委屈,可是这大半夜的值班,偷偷打个盹也叫我打扰了,可不是忿忿不平么。
我挑着一个婢子的脸蛋倒:“我那槿妹妹快嫁人了,本公子的确是不能安睡啊,思来想去,也不能平静,不知道妹子嫁了去将军家能不能过个舒坦日子。”
那婢子没敢和我对视,一张脸倒是红得很彻底,旁边的另外一个神色有些复杂,机灵的倒了杯茶水过来道:“槿姐姐嫁去将军府原是天注定的,那老先生也说,槿姐姐是富贵命,婢子等想有这样的福分也不能。”
我收回扇子,断了茶杯点了点头道:“也是,可本公子依旧不甚放心,你们口中说的那老先生住在何处,我明儿去问问看。”
两个婢子对视了一眼,神色甚复杂的看着我道:“公子难道不知道,老先生就住在临两条街的无情观里。只是公子明儿可不能见到老先生,如今老神仙那里每日都有无数达官贵人,岂是咱们这些无权无势的人能随意见到的?”
我冷冷一笑,却不好再说,只是看着两个婢子,虽不是国色天香,却也清秀可人,只是这样的姿色放在这里做之夜的丫鬟却不像是一般青楼的作风。
“两位美人儿陪本公子聊了这么久,本公子却还不知道美人芳名。”
“奴婢小桃。”
“奴婢溪风。”
和小桃溪风东拉西扯了很久,那溪风的神色越来越复杂,小桃倒是一如最开始被我挑了脸蛋般天真可爱。自然,闲聊的结果我却知道了无名湖畔的十一座小楼中有如夭夭这样的女子十一名,每座楼里还有婢子八名。婢子几乎从来没有离开过这无名湖。
果然这无名湖很有些古怪,尤其我想拐弯抹角打听湖心的时候,两个婢子都不说话了,溪风看我的神色倒是越来越古怪。这个丫头很是聪明,我也知道再问不出什么,打着哈欠便回了自己的房间。感觉到身后的两道视线在我关上房间门的一瞬间才消失,我吐吐舌头从袖袋里掏出来一个小玉瓶,晶莹剔透的,很是好看。想当年,我只得十二岁,专程跑到无机宫去,不惜被无机宫的上人抓个正着,回茅草屋被祖师奶奶一顿狮子吼,就是为的这个玉瓶里的东西。
相传,在大荒山深处有一个湖,当然这个湖我没有找到。所以我说是相传,湖水中有一个千年玉蚌,长得浑身碧翠如玉,每五百年浮出水面一次,每一次产出一个珍珠,这颗珍珠有着非常适合偷鸡摸狗的功效,那就是隐身和避水。相传三百年前,玉蚌现世,吐出一颗珠子被收藏在无机宫中……于是,在历经千难万险,躲过无数漂亮姐姐、师叔师伯后,这颗珠子落在了我手上。从此以后,在大荒山偷鸡摸狗,我红尘便无敌了,连师傅偶尔也甘拜下风,当然,那是他老人家不用出那些神神叨叨的术法的时候。想来也是因为师门里的长辈知道我手上有这个珠子,才敢一脚把我这个修行术法都十年了却连掐指一算都时常出错的不肖徒弟踢下山。如此这般一想,我的胆子就肥上了三分。赶紧把珠子含在嘴里,然后从窗缝里跳出去,摇着扇子大摇大摆的出了十二楼。
无情观这个名字有些古怪,一般的道观大抵不会给自己的名字按上一个情字。我这般想着,脚下已经踩过一排屋顶,轻易的找到了无情观。观中微微的有些不属于尘世烟火的味道,却也没有大荒山那样的仙灵气息。这感觉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仗着自己嘴里的玉蚌神珠,我也没有任何迟疑,从屋顶上跳下来,直接落到院子里。月色甚好,所以看起来观中的景致倒是不错,亭台楼阁,树木花鸟点缀得甚是合理,且暗暗的有着五行之分,阵法之相,想来观中的主人却是个有些道行的。
环视了一下,西北角上还亮着一盏灯,所以我也没有犹豫,抬脚便往那亮灯的地方走去。窗子没有关,雕在窗户上的是一组莲花,莲花深处有鲤鱼一对,栩栩如生。窗子里有一个人坐在一个玉色蒲团上。那编织蒲团的草叫做织烟蔓,是一种能聚合灵气的蔓草,在大荒山随处都见得到,师傅说其他一些山灵水秀的地方也零零散散长了些许。这人倒有意思,直接编成个蒲团,倒是个好办法。
当我看见那人的脸时,我只觉得天雷轰轰,怎么没有把我劈上一劈,好叫我清醒一下,是不是看错了。然而我很快的闭上了嘴,因为那嘴里的珠子隐隐约约有快被我吐出来的预兆。赶紧蹲在地上,平静我碰碰直跳的小心肝,我的祖师奶奶,这个妖孽到底是谁放下大荒山的,本少主要是知道了,非得断了看山门的小子的腿。
说起这个人,要从我十五岁那年说起,因我五岁开始洗髓修道,师门的道法是从测算入门,进而得天地灵气,洗髓开窍。师傅自从教导了我入门法诀后便三天两头见不着人,我多少跟着他老人家学了些不大入流的本事,这一入门便堪堪等到十五岁才算开窍。祖师奶奶领着我是拜谢了天地祖宗,然后一脚踢我去了茅草屋后面一片破竹林里,说是大荒山的少主子,除了偷鸡摸狗,战斗力太弱了点,叫我去林子里找一个叫做天涯的男人,好好学学功夫。
进了林子,的确见了天涯,这才知道,这位长得比一切祸水都妖孽的男人居然是我的师叔,而且这位师叔的确不是个人,是个活生生的妖孽,是这破竹林里的一朵灵芝修炼而成的。灵芝是祖师奶奶的祖宗的祖宗种下来德,到祖师奶奶那会儿化了个人形,便算是祖师奶奶的便宜徒弟。这多灵芝打架的功夫可以说是大荒山第一,好在本少主我在师傅那些变态鸟儿的训练下有着非同寻常的逃命功夫,就算这样,也成日家被揍得鼻青脸肿。但是被揍了两年以后,我堪堪能和他过上几招以后,他又变着法儿弄出来些竹叶暗器整得我是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