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躲进云层里,天空泛白的时分,我听见店门被打开的声音。
迎上去发现来人正是昨日造访的女孩阿涟。她还是像个洋娃娃一样地站着,只是眉宇间多了几条皱纹。她显然是不高兴。
“请问你……”
“啊啊,阿涟小姐。等候你好久了。”不止何时,十字先生站在我的身后。
等候?难道说十字先生知道她今天会回访?我困惑地在两个人身上交替眼神。气氛显得很是不愉快,但我却莫名地有种安心。啊啊,这是人与人的交谈。
“站在这里说话有些不方便,不如我们去书房如何?”十字先生转身走向书房,阿涟默默地跟在其身后。
“那么,您有什么问题吗?”十字先生翘起二郎腿,双手合十放在腹部。他穿着普通的运动衣,看起来像个学生。
“我读了那本书。”
“哦?那真是荣幸。”
“可是读了让我心情很是不快。我很想找一处发泄,但是和朋友说他们觉得我是精神有问题。唯一本书而闹情绪,确实是很傻。
但是我还是不能就这样忍受着。”
“那您是怎么个不愉快法呢?”
“故事的情节,我觉得心里像是有一块石头压着我的心脏。”
“你看到的故事是什么样的呢?”
这个人又在问些什么奇怪的问题。难道不是他亲自推荐的吗,他不应该知道书的内容吗?
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
“一个女孩”咦?为什么她很平常地回答了?“平凡无奇,不过也不是什么好女孩。总是见不得别人比她好,无缘无故地瞧不起那些她认为是“俗人”的人,嘲笑他们。但是她却有很多女孩子仰慕的男生当男朋友,事业方面都挺顺利。
我不明白啊,她明明就是那么糟糕的一个人,为什么别人还觉得她单纯善良?我真的很不解啊,这种人难道不应该早就被人唾弃么?”
“哦哦,这么说你是为其他人打抱不平?”十字先生颇为感兴趣地眯起眼睛。
“也不是。只是觉得这种人真的很可恶,周围的人都像傻瓜似的,被她装出来的假象蒙骗。而且居然没有人发现,这不是看着很憋屈么!”啊,之前像洋娃娃一样僵硬的脸出现了人类才会有的表情——她的脸部看起来稍有些扭曲,像是在抽搐,同时又在竭力克制。
“阿涟小姐,没想到您这么投入。我请您继续读下去。”
“什么?我现在已经被这个女人烦到不想看了。”
“我理解。但还是请您继续把书看完。您会发现,越到后面,故事会变得更加引人入胜,更加的深刻。”
“…………好吧。”她仍微皱秀丽的娥眉,无奈地点点头。
就这样送走她是否是明智的,她看起来并不像是妥协了,倒像是一副接受挑战的样子。
我有感觉她还会回来的。
“她好像很不高兴。”
“是啊。不过,她还会回来的。”十字先生摸了摸巳酉的头。
十字先生对待巳酉的时候会非常的温柔。他们是曾是一个学堂的同窗校友,结业之后就一起买下这间茶楼开了书铺。据说十字先生还是学生的时候是个风云人物,文学,数学,天文地理,甚至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加上打架泡妞的功夫也不在话下。个性漂浮不定,有些难以接近但是在男女同学中拥有着极高的人气。巳酉则是有些阴沉,内敛不爱说话的女学生。要说唯一的过人之处就是她运动神经极好,十项全能。无论是在自己的学堂里还是外校,整个繁华街上无人能敌。两人看似完全是两个极端,相似之处也就都有些让人不太敢靠近。二人性格迥异但实际上感情极好,亲密无间。我一直都没有交到过正统的“朋友”,和家人以外的人亲近,他们是第一次。我能否也融入他们,成为他们的好朋友?
“可是,”我回过神来,“您说她还会回来?”
“啊,我说了。”不是这个问题啊,这个人总是会把绕着主心问题回答。他也许不愿意告知我们,或者说是只有我。
“不要紧的。”十字先生像刚才的巳酉一样摸了一下我的头。好高兴啊。与人的碰触是这么的令人温心。
“笼生君,笑的好猥/琐哦~~在想什么??”
“才没有!”他果然还是比较气人。
“啊~~该关门了~~~”十字先生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
“那,我先回去了。”天色黯淡下来,我开始收拾东西。
“拿盏灯吧。”巳酉递给我一盏马灯。
从书屋到繁华街的路途大概需要半个多小时,石子路上没有路灯,当店铺都关了之后,路上的光线会变得十分微弱。能见度大约只有5,6米得样子。今天在店里呆的太久了,天已经黑下来了。十字先生和巳酉都挽留我住下来,但是我还是拒绝了。我并不想麻烦他们。
我并不是很怕黑的人,相反地,宁静的黑夜反而令我安心不少。我本想婉拒巳酉的马灯,但是她坚持要我拿着。
“光会将你和黑暗隔开,一路平安。”
我提着马灯走在石子路上,看到远处繁华街的灯火。我仿佛走在另外一个世界里,远方的光亮是那么的模糊,我不由得怀疑那是幻象。
如果是幻象,我停下脚步。街上听不到其他的声音。我回头看了看书屋的方向,啊,我已经走了这么多了。马灯里的火焰烧得很旺,青色的火让我想起以前在书上看到的“幽火”,死者的魂魄具现化之后的形态。如果我提着的不是单纯的灯,而是一个人的话呢?不不不,这太荒唐了。怎么想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啊。我加快步伐,向着前方的灯火通明处前行,我感到自己的的喘息声越来越大,就像有人在我耳边大声喘气一般。我忽然脑子里一片空白,传到我耳膜里的声音不止喘息声,还有脚步声,而且是复数。刚才只能听见我自己的脚步声,现在我的身边犹如有千军万马一般,我寻找着属于自己的“声音”,紧闭着眼睛,我感到背上流了许多汗,同时感觉自己的鬓角有汗珠流下。啊啊,快到了,快到了,眼前的灯光越来越大,刺痛了我的双眼。我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