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在那里吹牛皮了。”阿薄吸了一口酒说,他醉的不轻,粗短的脖子已经涨得通红,眼睛已经失去了焦点,样子看起来和整洁的疗养院很不搭调。
“这个人怎么不去酒馆里呆着啊。”我听见万叶小声嘀咕。
“十字先生,我不明白您的意图。但是你说要召唤白泽什么的……您是阴阳师或是什么……”
槐绢眉间的皱纹加深了,她双手紧握放在胸前。
“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我是书人啊。夫人您真的是记性不太好呢。”
“你这臭小子!竟敢这么说夫人!!”阿薄猛地站起来,动作夸张地咆哮着,他每吐出一个词吐沫星子就跟着飞出来。
“阿薄!”槐绢严厉地盯着他,她锐利的眼神不许他在多说半个字。
“……切!”阿薄咋了一下舌。
“请继续。”
“嗯!”十字先生有精神的应了一声,还真的是完全不在乎呢。
“哈哈,”他啪啪地拍了两下手,“我们来谈谈这个疗养院吧。据槐静小姐的陈述,室友宝藏藏在这个疗养院。那么你们进行过寻宝吗?”
“啊啊,之前有很多人拿着铲子什么的过来把我们后院的地挖了个底朝天。”中护师说。
“哦——原来如此。那槐静小姐!请问你所看见的宝藏是埋起来的吗?”
“咦……?我不知……”槐静睁大眼睛,像没听懂似的。
“看吧~?谁说宝藏就是在地底下的?槐静小姐所说的宝藏,不是物状的金子银两,而是流沙状的银色的宝贝是吧?”
“啊……是的。装在一个木匣子里。”
“银色的话指的就应该是银这种元素本身了,据说火鼠皮也是银色的不过那是皮囊而不是散状得啊。况且谁要把连拿都拿不住的沙子特地挖个坑埋起来呢?历史上只有被风化之后变成一盘沙尘的但没有听说过银会变成沙子。金属是无法变成那种形态的,更可况是银那种稀少的金属。它一定不会在地下,而是在地上的某个地方安置的好好的,说不定就在我们附近。”
“可是,就算你说的那个宝贝是银好了,那也是有可能藏在地下的啊,放在罐子里什么的不就可以了——”
“啊,那个宝贝具体是什么我没有兴趣知道。我关心的是它存在的形态,看到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个东西怎么会变成流沙呢?要是将金属块变成沙子,而且是那么细腻的沙子,只能通过人工的加工。在自然下是无法变成那个样子的,我刚才所说的风化也只是在说存在于自然界里的,并且能够被自然界分解的东西——一般是有生命的东西。”
槐绢咽了一口气,我想她是猜到是什么了——在这种地方最常见的——死尸。
“所以说啊,那银沙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宝贝啊,有没有那个价值因人而异。”
“啊啊……啊啊……”槐绢苍白的手捧着自己的脸,她惊恐地张着嘴,眼睛瞪得大大的,她有些不稳地后退了几步,她身后的中医师连忙上前扶住她。
“十字,你说的是——”万叶拧着眉头说。
“啊啊。我估计你们也大概猜到了吧,就是这个。”
说罢,他从麻袋里拿出一个工具箱大小的黑色木匣。
是装了“宝贝”的匣子。
“你从哪里——!!!”难听的嘶哑的声音。是那个枯瘦的男人。第一次听他说话,他像是气管被堵住了一般,发出的声音极其令人不悦,就像被人掐着脖子说话。他直到刚才还苦涩的表情顿时变得狰狞可怕,裂开的口缝露出歪歪斜斜的黄牙。
“哦?就在后院的仓库里啊?”
“啊啊啊啊啊啊!!!!”像是与骷髅男人的声音对比一般,槐静惊叫起来。全场的人都被她突然的尖叫吓愣住了,她仿佛失去了自我,仰着头眼睛不知望着哪里,凌乱的白发披在脸上,只能从缝隙中勉强辨认出她此刻的表情——非常——非常的——不正常。
我想起前一晚脑海中浮现出来的视像,此刻的她正如那般空洞绝望。
“怎么了小姐?!小姐!!”中护师抓着槐静用力地摇晃着她瘦弱的肩膀,她像是没听见似的,呆滞地仰头面朝天花板。
“中护师!槐静她……”槐绢也走过去,但是她并没有做任何在这种情况下会做的动作,一般母亲看见自己的孩子出事了会有更多的碰触,而槐绢甚至连槐静的一根头发都没有伸手去碰。
不对,她刚才伸出手了,只是——缩了回来。槐绢似乎在害怕触到自己的女儿,她怕她。
“小姐休克了!现在马上送去治疗室!!”中护师叫了几个同僚过来,槐静被放在了床用脚轮上很快被推走了。本以为槐绢会陪同,但她只是有礼貌地向中护师深深地鞠躬,说了一句“女儿就拜托您了”,目送着槐静被送进病房。
她为何如此的镇定?没有慌张,没有惊恐,没有担忧——现在的槐绢脸上的表情更像是——放心。
这是什么,这种异样的感觉?我看着槐绢,感到她不像是这个世上的人。没有生气,没有想念,没有希望的,只是活着,维系着生为人这个物种的生命而已的存在。
“啊呀呀,没想到她发作的这么快啊,真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呢。”十字先生轻轻地摇了摇头,抬眼看着槐绢“抱歉夫人——您好像准备好了?”他的脸上有露出特有的魔性笑容。
“……是的。”槐绢机械地点点头。
“那么,作为召唤白泽的第一步·首先我们要说说您的故事。”
他伸出一只手臂,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槐绢仍然是将手按在胸口处,似乎是她的习惯,舒了一口气,缓缓地开口。这一系列在平常不过的动作在她身上实行起来是那样的缓慢而优雅,我感觉自己像是在看大陆西部的时代电影,而眼前的美妇人怎是影片中的高贵女主角。
“您想知道什么呢。”
“我想要了解夫人您的事情,您自己心里清楚的,不是么?”
槐绢皱紧了眉,眼睛含着水,仿佛下一刻就要流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