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时,看见一轮明月,不禁叹为观止。
没有一颗星星,只有大的惊人的月亮向我逼近。
--那真的是月亮吗?
啊啊,真是愚蠢的问题。
动一下手臂,碰到了草一样的东西。
是银草。原来我躺在银草里睡过去了。
银草很高,假若有人站远一点展望这一带,绝对不会发现我的。
--该起来了。我还让人等着呢。
等等——是谁在等我?
一阵冰冷的空气划过脖颈处,好冰,这真的是气?倒像是冰块一样的——天哪,它在动,细细长长的——。
——是人手。冷若冰的手指抚过我的脖子。
——不要动。乖乖的,不要害怕——
--啊啊,你是谁!不要碰我!
--没事的——
--不要碰我!!不要,不要伤害我——
鬼压床一样的感觉充斥着我的身体,不能动,发出不声音,只看见嘴里哈出的冷气,还有划过鬓角的湿热的眼泪。
--啊啊,好可怕。不要碰我,你这魔鬼——。
“呀——,真是饿坏了!在天黑之前能找到旅店真的是太好了!”万叶一边使劲地刨着饭,一边一个劲儿地感叹这伙食的美味。
“哎哎,吃饭的时候不要大声讲话,影响消化,我的消化。”朝明先生板着一张脸用力地嚼着饭。
“前辈您越来越老爸了~~”万叶咯咯地笑着,后面那句貌似被他自动过滤掉了。
“谁是你老爹!”
看着两人的对话,我只有干笑。
巳酉安静地吃着,还是一副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我也差不多习惯她这样了,只要心里明白那是她的天性,就会渐渐地在此基础上看到她可爱的一面。
我已经有些年没有借宿在旅馆了,说到住旅馆,一般人都会想到旅行或者出差。身为文员的父亲几乎没有什么机会出差,母亲倒是旅馆的常客。母亲是个自由撰稿人,经常游历多个地方收集写作的素材,一出去就是几个星期,最长的时候是半年。母亲出游半年的那次,总共只给家里寄了三张明信片,每张的内容都是她现在很有灵感叫我们不用担心这类的我们毫不关心的事,父亲说她一定是在外面太快乐把家里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母亲一向说做就做,没有丝毫犹豫,这点和姐姐很像。而我自认为自己是遗传了父亲内向少言的性格,父亲做了文员就是因为这份工作基本上不用和人打交道。虽然愧对于父亲,但是我有时候会想象自己将来可能会和父亲走上同一条道路,一想到这个,我就觉得非常悲哀。实际上,我的假设成立的几率非常之高,除非我能够改掉我胆小怕事的毛病,但那个几率几乎接近零,而这件事比起轻蔑了父亲还要让我想哭。
有哪个伟大的人说过要想改变周围很难,但若想改变自己就容易得多。这个伟人指的“容易”应该是人的大脑中掌控意识的部分。要用脑袋想确实不是什么难事,头脑的活动是自由的,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束缚的,只要还活着,就拥有绝对的自由。死后的世界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活着的时候的情况。死了就会有死了的状况,不过那个可以死后再想。没错,思想容易改变,但是心呢?改变自己的心很容易么?
“确实要改变一个人的心不是件很容易的事呢。”
“咦?”我刚才好像无意中把脑海里的问题说出口了。
万叶歪着头,像个小男孩似的看着我。我变得不好意思起来。
“心和脑既是一个整体,但又不完全是。”朝明先生说,他似乎打算接这个话题说下去。
“啊,因为心——心脏和脑都是存在于同一个个体,也就是身体的器官。这个是物理层面的,要说精神层面的话,这两者就属于一个个体中的分离出来的两个独立个体。前辈是这个意思吧?”
万叶迅速总结了一下,真不愧是交警部倍受期待的新星。朝明先生总是夸奖万叶有多么聪明能干,虽然他绝对不会当着万叶的面说。
“啊啊,是啊。维持身体的正常运作必须需要所有的器官在同时并且是同步工作。哪一个器官停止工作都会导致身体的死亡。这里唯一的特例是肾,人通常有两个肾脏,但是即使割掉其中给一个人还是可以维持正常的机能。”
是啊,电视上偶尔会有报道好人好事,大多数说的就是捐赠这个器官那个器官,不过大多数都是肾脏。那是唯一一个能够在不杀人的情况下最快获得的器官了。其他的器官没有了身体这个躯壳就无法生存——只有肾有那个自由离开的权力。
“但那是肾啊,人的器官中会思考的不就只有脑么?所谓的心,只是脑子创造出来的意识而已。”
“没错。要说心是人的心脏,那确实是不能够思考。那玩意儿只会跳个不停。但是要说脑是思考的器官,有点奇怪。器官本身只是器官,思考的是人本身。在具备了所有器官和身体这个皮囊的情况下,人才第一次懂得思考。所以说,最大的前提必须是活着。”
“可是精神病人怎么办,他们不是意识不清的么?”
“精神病之典型的心理障碍的例子,精神病人除了不能够正常起作息之外,在认知,情绪,意志方面也异于常人。不过异常也是某一部分人定义的。这世上有一百个人就会有一百种异常。”啊啊,这句话之前也听十字先生说过呢。“但即使他们表现的再怎么奇怪,那也只是在我们这些人的眼里。在他们自己的精神世界里,他们是在‘正常’生活的,并相信自己是‘正常’的。他们身为病人所产生的意识就是病人的意识,仅此而已。回到脑和心的话题,
脑是负责思考的,它的主要功能是‘想’,想出一个结论,然后这个结论就会作为常识或是新的情报载入记忆库里。至于心,就是另一个‘人’,存在于人的身体中的‘人’。当脑给出一种结论之后,心就负责审查和判断。说的通俗一点,就是情绪。通过脑的思考,人会变得合理,而心的涉入就扰乱这种合理性。光是想是自由的,即使在脑海里杀了一百个人,那也只是一万种结论中的一个,但脑无法做‘决定’,‘抉择’是心的事。”
“啊啊,那这么说,千里眼的女孩说自己会透视,就是她的心‘决定’的喽?”
“啊,可以这么说。我刚才说的话也是我的心认同了脑想出来的东西的结果。”朝明先生站了起来,说了句“我去抽根烟”就穿上鞋走了出去。
另一个证人在原仓的另一端,虽然两个人住在同一个村庄,但一个在极东,一个在极西。
苏哈斯是大陆东南部过来的商人,拥有多个企业,很多都设在在东部这边,他靠这些企业赚取了很多利润,但由于他心脏的问题,他赚的钱的一大部分都流进了医院里。
我也很久没有看到过这么大规模的别墅了,别墅的设计明显异于大陆东部的房屋,外表用琉璃砖,抹灰刻花贴面砖图案或彩色石条块,装饰富丽堂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我不由得用手捂住眼睛。
“哇啊~~~好张扬啊~~~”万叶感叹这,估计他现在是一副好奇学生的表情。
“切,暴发户……”对比万叶,朝明先生像是嘴里有苦虫似的,一脸厌恶地看着这金碧辉煌的别墅。很多官员都很讨厌这些具有财政实力的人,看来是真的。啊,万叶是个特例。
苏哈斯是个年过七旬的黝黑的老人,脸上能称得上毛发的东西都被剃光了,让我想起历史书上的前大和时期,印度的伟人·甘地。他两眼迷离地躺在雪白的床上,像只溜黑的猴子。
“我今天这副样子,让大家见笑了。有什么问题就问吧。”苏哈斯并没有那些油头肥肚的暴发户那种傲慢无礼,他给人感觉是个谦和的普通老人。
“老人家,您还记得您十五年前所在的那个宫钦家医院吗?”
“啊啊。当然记得,不是据说那个医院的女儿有了特异能力了吗?说什么那个医院下面有宝藏之类的——”
“没错。那个医院在十五年前改成疗养院之后就没有多少人光顾了,最近才又有重出江湖的感觉。”
“呵呵,人一听到钱就像饿疯了的狗一样一涌而至。我经历商场五十年,身边尽是这样的人啊。
现在我的儿女都在为遗产的事情吵得头破血流的,没一个人在意我这个老头的身体。我明明还活着却总是喜欢讨论我死了之后的事情。”苏哈斯无奈地看着窗外,他说完这番话之后屋子里变得安静,我内心很慌张,总觉得应该说些什么安慰这个受伤的老人。
“想想在住院的时候还比较快乐,医生护士都对你很好,虽然知道那是他们做生意的本质,不过至少心里舒坦。而且还能和别人聊聊天……,要不是发生那种事……我愿意永远呆在那个医院里。”
“您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具体的我不清楚。但是说是有十几个人连着几天失踪了,那一会儿搞得整个医院人心惶惶,医生护士晚上不睡觉地守着我们,生怕我们一转身功夫不见了。出事之后我也挺怕的,我让妻子帮我搬了出院手续,反正我这种病治也治不好,只能靠药物和调养慢慢养着,争取更多时间留在这个世界。”
“老人家,您知道医院里的‘鬼手’的事吗?”
“啊啊?那是什么?”
“医院的女儿,啊,槐静小姐说是看到有鬼的手在消失不见的前一天晚上碰那些失踪的病人。
说可能是‘鬼’把那些人掳走了。”
“哈哈哈!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啊,反正都是小孩子的想象吧?槐静小姐,我记得她,总是在医院里跑来跑去的找人说话,一刻都不能停下来。那时候我也听她讲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故事,有的就像是你刚才提到的‘鬼手’这一类的,不过,那是小孩子的瞎话,听着好玩的。”
“那您当时在医院里的生活还挺好的样子,跟早花时祥氏的反应完全不一样啊。”
“早花医生!你们见过早花医生了?”
“是。您认识他?”
“啊啊,当然。他是医院里资格最老,也是最称职的医生之一了。虽然他负责的不是我这一科,不过我们下过几盘棋。他怎么样?过的可还好?”
“他十五年前退休了,就在您出院之后没多久。”
“噢噢,果然是失踪一事给他打击太大了……”苏哈斯惋惜地摇摇头,我担心他细如木棍的脖子会被甩下来,虽然那是不可能的。
“怎么说?”
“失踪的可全都是他负责的病人啊,失踪案一发生,早花医生疯了似的找,但是怎么找都找不着。他那时候情绪低落到极点,我们当时都安慰他说那不是他的错,但是他感到自己有责任,好几次都几近崩溃。真是,难为一个那么好的医生……”
“不好意思,您说失踪的全都是早花医生负责的病人?”
“对。”
苏哈斯老人奇怪地看着我们。
“有这种巧合?十五年前一共更有十三个人失踪,而且他们恰好全都是即将出院的并且是早花医生负责的病人们。”万叶不解地说。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巧合!是有密谋有计划的形式案件!!!”朝明先生无比激动地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