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骥和意轩互看一眼,觉得这小童实在殷勤,也不好推辞,抬脚往酒楼门口迈。那小童又追过来,伸出手来赔笑道:“二位爷,总共一百两。” 顾骥甩手给了他一百两,与意轩在二楼找了个能看到楼下的雅间坐下,点了些酒菜,边斟边聊。进酒楼的人越来越多,不消片刻就连站的地方也没有了。大堂里一片嘈杂,个个嘴里谈论的全是那明月醉。
少顷,老板出来,往新搭的台子上一站,四周的嘈杂顿时销声匿迹。只听那老板道:“感谢各位今日的大驾光临,实在是叫我这小店蓬荜生辉。这俗话说得好,酒不醉人人自醉,想必各位也已对我这明月醉有所了解……”
“行了吧!”台下一胖胖的员外模样的老倌打断他,粗声道,“你废话少说,快把明月醉拿出来呀!”话音未落,众人立即起哄。老板脸上讪讪,招来小童,对他耳语几句。小童点头应了,转身走开。 又 过一盏茶工夫,小童回来,怀里抱着个白玉酒坛。老板道:“各位请看,这就是明月醉。”说着将酒坛揭开,一股莹光冲天而出,如烟如雾地飘散开去,顷刻大堂内 酒香四溢。那酒香甘醇如饴,透着浓烈的初秋稻香。众人惊呼一声,只觉眼前蓦然出现一片金黄的稻田,一家老小正在齐乐融融地挥舞着镰刀。
“果然好酒!”意轩赞道。 顾骥见他欢喜的模样,暗下决心,定要买到这坛好酒。虽说皇宫也存有一坛,但若能看到轩儿高兴的样子,花千金再买一坛又有何妨。正如是想着,楼下已有人喊价了。明月醉起价是三千两,半柱香时间过后,价格已经涨过了一万两。顾骥饶有兴趣地看着楼下众人争得不可开交,什么叫骂的声音都出来了,不由好笑。
又等了半晌,见价格已涨到三万两,喊价的人也越来越少。这才用筷子往瓷碗上一敲,沉声道:“五万两!”
楼下传来一片唏嘘声。有人不满地叫骂:“妈的!煮熟的鸭子又飞了!行,小子,算你有钱!” 顾骥只笑不答。老板早被骂得吃不消,遂擦了擦额角冷汗,小心对众人说道:“这位爷愿出五万两,不知还有没有人出更高的?”
又是一阵叫骂。老板连连赔罪,等了半晌,无人出价,正欲敲板,自角落里传来一记清朗的声音:“我出十万两!”众人一看,居然是个眉清目秀的姑娘。只听那姑娘再次说道:“老板,我出十万两!” 顾骥冷笑一声,道:“老板,我愿出二十万两。” “三十万!”姑娘大急,连忙道。 顾骥好胜心起,又懒得跟她磨时间,便道:“一千万两!”
“你!”那姑娘又气又急,不巧偏又馕中羞涩,只得高声道,“世间好酒多的是,既然你有钱,为何不去买别的?偏要和我这小女子争!” “骥……”意轩心中不忍,拉了顾骥一把。 顾骥视若不见,对那女子道:“世间好酒虽多,明月醉却只这一坛。”
“你买它有何用,”那女子道,“不就是为了图个新鲜,尝一口味道吗?我买它,可是为了一条人命!”
“哈,真是好笑。”顾骥道,“酒也能救人,这倒是个新鲜事。” 姑娘道:“你可以不信。但我认识的人快死了,需这明月醉为药引,你若不给,便是……便是……”一时词穷,找不到话来。
“便是什么?”顾骥眯起眼,好笑地盯着她。 姑娘满脸通红,道:“便是谋财害命!” “哈哈……”顾骥再忍不住笑起来。 意轩见这女子眼神清澈,表情认真,不似在说谎,便拉住顾骥小声道:“骥,让给她吧。” 轩儿祈求的目光,直令顾骥无法直视,遂将头别开,不说话。 意轩又道:“骥,若是为了救一条人命,就让给她吧。”
“你……轩儿……唉!”轩儿……总是这般善良。顾骥叹了口气,怔忡半晌,才回头对那女子道:“行了,这酒我不与你争,你买下吧。”言罢关下窗,坐回凳子上猛喝了一口闷酒。也不管楼下如何嘈杂。 意轩看着他,忍不住笑出声来,道:“宫里不是还有一坛么。若是再多一坛,便显不出酒的珍贵了。”
“可是……”可是想买下来送给你啊。顾骥看着这样的轩儿,顿觉自己的想法变得龌龊可耻起来。 意轩喝了口酒,道:“那小姐也是心地善良之人,为了救人一命,不惜一掷千金。你何不帮了她,做那成人之美的君子。”
顾骥看他一眼,不答。 意轩再喝一口酒,自顾自地说道:“其实我看那女子与你也有几分相似之处。若是日后有缘,成一段美好姻缘就好了。”“什么?”顾骥差点没跳起来,涨红了脸道,“你怎么会想到这个?” “唔…… 这个……”意轩理亏地缩了缩脖子,又喝了一杯酒。在清平楼的时候,梅娘曾给他几本用来打发时间的传奇志,里面的故事大都是如此。男子和女子于偶然邂 逅,因为各种原因互不相让,彼此都无好感,但随着相遇次数的增多,二人在嬉笑打闹间便暗生了情愫,最终成就一段千古佳话。仔细算一算,顾骥也到了该大婚的 年纪了。于是舔掉唇边的酒珠,道:“骥可有中意的女子了?”
“呃,这……”顾骥愣了愣,道,“没有。” 意轩一叹,眯眼看了看酒杯,道:“我十五,便已立后;骥二十,却还未有大婚。然则国不可一日无后,如此下去,只怕朝臣不稳……” “我不喜欢女人!”顾骥急喊。 意轩又抿一口酒:“那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你!”顾骥脱口而出。
“我也喜欢你啊。”意轩把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这酒味实在甘醇,不由舔舔唇,又道,“我的顾骥,我怎会不喜欢!”“不是!”顾骥站起来,打断他,“我是说,我喜欢你,像男人喜欢女人那样……”意轩似未听见,晃晃脑袋,悠然道:“女人啊……女人是个好东西。酒也是个好东西。淡淡胭脂淡淡酒,淡淡酒解淡淡愁。淡淡愁过淡淡秋,淡淡回首淡淡忧。淡淡忧来淡淡去,淡淡人生淡淡流……”
“……” 顾骥怔住。轩儿到底想说什么?不由扑到意轩面前,提起那壶酒一看,竟然见底了。本就不胜酒力的轩儿,此刻正满面通红,双眸迷离地望着自己——原来是喝 醉了。如此说来,自己方才说的话,他是一点没听进心里去了?不由又恼怒,轩儿怎可趁喝醉了就要自己大婚?自己心里全是他啊。
意轩趁顾骥不备,把对方杯里的酒也一并饮净,饮完连连点头,赞道:“好酒!酒不醉人人自醉,千杯饮尽刘伶愧。对月邀饮嫦娥伴,一江愁轩酒中会……”“轩儿!”顾骥连忙将他揽进怀里。不想意轩却推开顾骥,伸手再去抓酒杯。“你不能再喝了!”顾骥又气又急,索性缚住他的双手。
意轩更高声地唱道:“劝君终日酩酊醉,酒不到刘伶坟上土!”“是是是!”顾骥连连应声,伸手抚去挂在轩儿唇边的青丝。他一呼吸,浓烈的酒香味便飘进意轩鼻子里。“给我酒……”怀里的人嘟哝一声,索性伸舌舔在了顾骥的唇上。
顾骥怔住,轩儿的舌顺势滑进他的齿间,与他的舌纠缠在一起,似怎么也吮不尽口里的酒香。本就压抑的****趁着酒劲全暴发了出来,顾骥一手攀住轩儿的后脑,另一手情不自禁地伸进了他的衣服。猛然被轩儿擒了唇,顾骥只觉大脑快要休刻,喘不过气来,而舌却不由自主地与对方纠缠、深入、索要更多。昔日被刻意压制的欲望,在唇齿相接的刹那全都暴发了出来,不由伸手抚进对方的衣服,轻挑那胸前的玩物。酥软的感觉传遍全身,身下的人儿一声呻吟,别开头喘息。
虽然明白轩儿的接受并非本意,但顾骥却仍不住想要更多。酒意缠绕得他有些神志不清,心里的渴望,呼之欲出。“轩儿,我爱你。”顾骥吻着轩儿的颀长的颈,“我爱你,像这世上最平凡的人那样爱着你。不因为你是,也不因为你是男子。我只是爱着你,单纯地爱着你……”意轩避着顾骥的吻,****的感觉令他眉皱,口里却喃喃回答道:“人各有性情,树各有枝叶,与为无盐夫,宁作子都妾。”
腰带被扯开,衣衫散落,顾骥的手掌,顺势自背脊滑下。意轩扭了扭腰,感到那微凉的手掌抚过了双丘正在玉门处打转,不由一惊,一巴掌劈在对方脸上,怒道:“风无眠,不准你碰我!”顾骥吃痛,酒醒了不少。对方口里吐出的名字,将这满腔的****也一并浇灭了。那人也这样碰过轩儿么?抱着他?亲吻他?说爱他?顾骥一阵胸闷,妒嫉迅速在心底滋长,化作阴影蒙蔽双眼。
眼神倏地变得森冷,正要发怒,又听意轩道:“骥,不要杀我……”被酒意染得通红的脸庞扭曲起来,微眯的眼眸中尽是水雾,睫毛一扫,便有水珠滚下来。 顾骥的心尖猛然一抽,周身的戾气顷刻都化为乌有,连忙轻轻拍打他,柔声道:“我不杀你。” 然而意轩却又跳起来,狠狠朝他胯下踢了一脚,胡言乱语道:“去你的!”
“啊?”顾骥捂着痛处弯下腰,脸色铁青。轩儿果真是醉了,否则怎敢如此对赵树竟说话。而且,这一脚也太重了。若是平时,轩儿可是连拍他一下都不敢用力的。 意轩又道:“五夜漏声催晓箭,九重春色醉仙桃。旌旗日暖龙蛇动,宫殿风微燕雀高……骥,随轩儿回宫!”言罢蹒跚着走到门口,伸手就要开门,全然不顾自己衣衫不整的媚态。 顾骥大急,顾不得痛,跳起来拦住轩儿。
意轩照准他的脸又是一巴掌:“滚开!” 顾骥苦不堪言,真真后悔不该让轩儿喝得如此烂醉,但心底却又有一丝窃喜,毕竟这样撒泼的轩儿还是头一次见到。于是好言相劝,又哄又骗,耐着性子挨了几巴掌,才帮轩儿把衣服穿上。连忙唤来小二,结了账将轩儿背在身上向皇宫走去。
一路意轩高歌不止。幸而时至深夜,街上无人,而自己亦无带随行侍卫,这才免去了难堪。饶是如此,轩儿仍旧折磨得他筋疲力尽,拉耳朵,扯头发,掐脖子,又踢又打,待走到宫门口,才沉沉睡去。 顾骥松口气,只道轩儿今次可是把昔日所受的苦都变本加厉地还给了自己,不禁心底溢满了深深的宠爱与怜惜。皎洁的月光洒满地面,将二人颀长的身影融合在一起。轩儿趴在他的肩头,均匀地呼吸。发丝缠绕在他耳际,轻柔如水。
“愿为双飞鸟,比翼共翱翔;丹青著明誓,永世不相忘!”顾骥收紧手臂,低吟着轩儿吟过的诗句,跨进寝宫。“皇上,这,这是怎么了?”青明忙不迭地跑来迎接。顾骥仪容不整的模样把他吓得不轻,“莫不是……路上遇到贼人?还是……啊呀!轩儿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叫那贼人给……呜呜……轩儿命可真苦哇。奴才这就去传太医……”“没事。只是喝多了。”顾骥疲惫不堪,淡淡摆手。
青明却没听见,满以为皇上的回答是应允,一边哭一边往外边跑,道:“早知道就叫柳大人跟着了,这也不知道伤得重不重,上次那伤还没好全呢……老天真是不长眼啊……” “青明!”顾骥气憋,忙叫住他,“去准备一下,朕要沐浴更衣。” “是是。”青明连忙应道,“奴才这就去传太医,越快越好。皇上才刚和好,可不能有闪失……”“青明!”顾骥见他又要往外跑,叫得更响,“朕是叫你去浴殿准备,不是叫你传太医!”
“咦?”青明怔住,摸摸脑袋,又见顾骥满面怒容,这才想起,皇上方才好像说是喝多了。这么说不用传太医了? 青明顿时高兴得合不上嘴,连连道:“是是,皇上息怒。老奴这就去准备。轩儿没事,这可比什么都好……” 顾骥叹口气,又抱怨,轩儿最近是不是对青明太和蔼了些,以至于这奴才对他关心得实在有些过分?他一面把轩儿抱进浴殿,一面又暗想,青明过去也是侍奉过 轩儿的,对轩儿好自然不足为怪,但总觉这里面另有蹊跷……罢了,他甩了甩头。轩儿宅心仁厚,兴许从前于青明有恩也不一定,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多疑了?
顾骥轻笑一声,看了看怀里的轩儿。轩儿的衣衫已经被汗湿透,再不换下,该着凉了。于是跪在池边,一件件地除去轩儿的衣服。意轩醉得不醒人事,任凭顾骥摆布。一会儿之后又做起了噩梦,眉稍轻蹙,趁顾骥缩手之际,一个翻身掉进了浴池。
只 听“扑通”一声,温热的水花溅了顾骥满身,他大急,连衣服也顾不得脱就跳了下去。无奈水太滑,他费了不少力气才将轩儿拉出水面。意轩连呛了几口水,继 而睁开眼睛。朦胧的雾眼里,看不清对方的模样,他也不多想,一拳就打在顾骥太阳穴上,叫道:“大胆刺客,竟敢行刺!说,可是赵树竟派你来的!”
顾骥痛得眼冒金星,正要辩驳,轩儿又唱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居 然还未清醒?顾骥无奈地摇摇头,除去衣服将轩儿揽进怀里。轩儿身上的伤痕已消了大半,剩下的一些,也只有浅浅的印记了。顾骥伸手抚过那些伤,轩儿轻轻 扭了扭身子。又给他擦背,他仍是扭个不停,口里嘟囔着:“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
顾骥瞪大了眼睛,突然生起坏心,伸手抚上轩儿身前的玉杵,想知道他究竟还能念出个什么诗来。 温凉的手掌捂住火热的敏感处,意轩无意识地扭了扭下体,念道:“蓝桥何处,试寻玉杵恣追游……”
顾骥一乐,顺势捏住轩儿胸前的茱萸,轻轻揉搓。意轩蹙了蹙眉稍,含糊道:“莫怨登高白玉杯,茱萸微绽菊花开……”
“这也可以想到?”顾骥轻笑,加重了手里的力道,意轩忍不住呻吟,声音如花,在薄雾中绽开,撩得人意乱心慌。顾骥心神一晃,掰过轩儿的下颔,擒住了他的唇。“唔……”意轩挪了挪腰,被顾骥吻得愈发激烈,银丝顺着嘴角流下,在胸前泛出莹莹光芒。
顾骥伸手搂住他的腰,将他拉得更近,一心想把他揉进灵魂,与自己合而为一。与此同时,下身的欲望也渐渐抬头,浑身火热。意轩虽是醉了,但强烈的窒息感仍让他的脸上泛起红潮。迷糊地伸手在虚空中乱抓,抓住顾骥的头发,毫不犹豫就扯下去。“痛!”顾骥被迫仰起头,与轩儿的唇隔开。刚燃起的****于瞬间熄灭。
意轩重新呼吸,又念道:“白涛与黑浪,呼吸绕咽喉……” 顾骥捂着被扯痛得头皮苦笑,顿觉若是再不停止这种游戏,他非得被轩儿伤得遍体鳞伤不可。于是匆匆净身,将轩儿抱回床上。意轩折腾半晌后睡去。及至鸡啼,才又醒来。醒来便觉头痛欲裂,口干舌燥,心想着是醉酒之故,便要起身去倒水喝。
哪知他刚一动手,顾骥便叫道:“别动!” 意轩这才发觉,顾骥仍然睡在他旁边。只是那声音听起来极度沙哑,与平常相比甚是诡异。意轩一惊,忙道:“怎么了?病了?”说着便伸手去探顾骥额头。“别碰我!”顾骥大喊一声,甩开轩儿的手。 意轩愣住,忙缩回手,小声道:“若是病了,叫太医来瞧瞧可好?”
“我没病!”顾骥翻过身,以背对着他。 意轩更为糊涂,这样的顾骥,到底是怎么了? “你起来做什么?”顾骥又问他,语气甚是不耐。 “我……”意轩不知哪里惹怒了顾骥,回答得尤为小心,“起来喝水。”
顾骥哼了一声,不再做答。意轩叹口气,手撑在床上欲起身。顾骥猛曲起一条腿。意轩吓了一跳,手一抽,正好摸到了顾骥的两腿之间——湿,湿的?
意轩缩手的瞬间,明显感到顾骥的身子僵硬了。湿粘的触感在手上燃烧,明白之后他又不禁莞尔。 恍然大悟后,意轩也不揭穿,只对着外面叫了声:“青明!”正守在殿外打瞌睡的青明一个激灵自梦中惊醒,道:“奴才在。”然而等了半晌,再没听见任何声音,他又小声向里面道:“可是有话要吩咐奴才去做的?”
“……”仍然没有声音。 青明疑狐地挠了挠脑袋,自语道:“莫不是在做梦?唉,人老了,耳朵也不行了……”说着晃晃身子又垂下眼睑,不消片刻再度睡去。
顾骥见轩儿要唤青明进来,连忙一个翻身将轩儿压住,伸手捂住他的唇,悄声道:“别叫他。”待过了一会儿,青明不再说话,这才松了手。 意轩无奈地看着他,道:“你总得清理一下。这样躺着不舒服……”
“轩儿!”顾骥打断意轩,目光变得幽暗。适才梦里的记忆再度鲜活起来,那梦里吻着他的人就躺在身下,肌肤相触的感觉清晰得让他心尖轻颤。他保持着趴在轩儿胸口的姿势,舔了舔唇,一字一句道,“轩儿,我爱你。”
意轩看着顾骥,久久不语。周遭的空气都凝固起来,顾骥似能听见时间流淌的声音,这声音像水流,一声一声冲撞着心房,直到眼里急切和期盼的火焰快要被这水流熄灭, 顾骥捉住轩儿的手狠命往怀里拖。意轩身子不稳,跌进顾骥臂间。只听顾骥急道:“我爱你。愿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意轩怔住,半晌才道:“骥,你的酒意还未解。”顾骥收紧手臂, ”意轩眼里的光渐渐暗淡下去。原来顾骥早已不把他当作了,而他却还单纯地想要和顾骥维持着这温馨的关系。忽然觉得自己的真心都不应该存在, 都应该被扔出去给狗吃!第一次啊!第一次顾骥粗暴地掠夺了他,口里高声喊道:“我恨你,轩儿!”原来,从那时起,他便不再是一个了。
意轩怔忡半晌,将手覆上顾骥的臂膀,坚定说道,“骥,你的酒还未醒。我去给你倒杯茶。”“不!”顾骥固执地自后面掰过轩儿的脸,令他的目光落进自己眸中的执著里,“我爱你,想抱着你,吻着你,****夜夜都和你在一起;看着你会开心,看不见你会想念,听你说话便是幸福……” “别说了!”意轩挣脱顾骥,翻身要走。
顾骥再度拉回他,将他压在床上,嘶喊:“我爱你!” “不 要再说了!”意轩痛苦地闭上眼。为什么呢?明明可以永远不说的话,为什么一定要说呢?顾骥在明月楼的话,他不是没有听进心里去。只是那样的表白太过沉 重,快要把他的心脏压碎,所以趁着酒劲,胡言乱语,任由顾骥将他抱在怀里,亲吻他,抚摸他,自己本是不愿,却仍然拙劣地回应,直到酒意彻底把他淹没。心里 想着只此一次,就当是酒后放肆如了顾骥的意,此次之后,便将爱情忘记,做回寻常的。
可是为什么顾骥要把真相说出来呢?倘若顾骥将这爱意当成是酒后失意,再不提起,那么他们就还是啊。然而现在隔在亲情之间的薄纱被撕破,顾骥的爱情赤裸裸地展现在他面前。他能说什么呢? 回应他?不!他是,教子无方酿成大错是他的罪,他怎可让这样自小便饱尝人世痛苦的顾骥坠入悖德的深渊!一语未完,已被顾骥擒了嘴唇。
意轩大惊,连忙挣扎。 顾骥依旧是喊:“我爱你,轩儿,我爱你,为什么不让我说……”我那么爱你,想让你知道,为什么你不听? 沙哑的声音一次次地给予心灵重创,意轩抬手给了顾骥一巴掌。一声脆响过后,二人皆是怔住。指尖生疼,意轩只觉这痛把心脏也要刺穿了,向来软弱的他,竟然狠狠打了顾骥一巴掌,如此急切,不留一丝回转的余地,只是希望对方能住口,不说爱,也不要爱。
“骥,求你,不要再说了……” “那 么请轩儿告诉我,什么是伦理?什么是纲常?再过分的事,我们不是都已经做过了么?”顾骥的眼眸蒙上一层灰,语调急降为哀婉。在轩儿的心里,顾骥爱上 便是错,却不知,自己犯下这错,用尽了多大的勇气和决心。并非没有想过,一旦化恨为爱,就会连拥抱对方的机会也失去。可是已经停不下来了,心里流淌着的爱 的血液是如此真实,每时每刻不在提醒着自己,他的爱,已经浓于血化于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