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还没有挨着嘴唇之际，只听到钥匙在门锁里旋转的声音，一家人便知道是梁仁杰回来了。梁自忠脸上顿时放起光来，立即跳起，老妈也笑逐颜开，起身相迎，保姆笑眯眯地赶紧跑到门口前去迎接，就差夫妻俩个列队左右夹道鼓掌欢迎了。这时只见梁仁杰悄悄地踏进门来，表情木讷地带上门，谁也不看一眼，低着头换上拖鞋，推开保姆伸过去接提包的手，吸着鞋，朝二楼走去，边走边说：“别看了，没有入围。”
梁自忠一下子呆若木鸡，随着梁仁杰踢踏踢踏上楼的脚步声消失，只听见高大的座钟秒针咔咔地走动的声音。
“他爸？”老妈怯生生地叫道，他怕梁自忠气昏过去，特地喊了一声，看看有没有反应。
梁自忠这才从噩耗中惊醒过来，慢慢地走到沙发旁边，一屁股蹲下，伸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啪地一声把杯子放下，大声吼道：“见过吃肉不吐骨头的，没见过啃人家骨头还要喝人家骨髓的。我送的还少啊，真是贪得无厌。”梁自忠说着，朝楼梯口看了看，大声喊道，“梁仁杰，你给我下来。”
“他爸，消消气，别伤着身体。”
梁仁杰慢慢蹭蹭挪下来，站在客厅里的角落里，一声不吭。
“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前两次成绩都是很好的，这次怎么突然下去了？”梁仁杰一改刚才努力装出的痛苦表情，转眼面带微笑，显示出事不关己的神态，笑着说。
“你还有脸笑，看你那样？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真的做了孽了。你也太真无能。你还满不在乎洋洋得意，你都把我给气死了。”
“别骂孩子了，打死他也没有用，自己的孩子什么德性自己还不知道吗？咱就别指望他当什么科长了，现在有个平稳的工作，能一生平平安安也就对得起他了，咱们也放心了。花钱也别心痛，咱就当打狗了。”老妈不时地安慰梁自忠说。
“这世道也太黑了。他李局长准不能吃肉不吐骨头，我光花在他身上足足20万啊！难道20万就这样不声不响地打水漂了？”梁自忠也不怕孩子不知道真实情况了，张口就把自己花钱的事给捅出去了。
梁自忠坐在那里无奈地摇摇头，但还是消不了气，继续说：“不行，不行，不能就此善罢甘休，他李局长得给个说法。好像我梁自忠是软面捏的似的，想欺负就欺负了，没门。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还怕他骗我不成。事办不成不要紧，钱你给退回来。否则我梁自忠跟你李局长没完，谁也别想好过一天。我必须打电话问个清楚，看看他李局长究竟怎么回事？”
这时，梁自忠手机响了，一看是李局长打过来的，暂时沉住气，看看他李局长怎么说。
“梁兄，我先打电话给你汇报一声。我知道你现在非常着急，你先沉住气，不要着急。梁仁杰成绩不理想，现在只是公示阶段，公示阶段，你懂吗？也就是一切都存在变数的阶段。我现在就知道你肯定放不下心来，所以先给你打个电话说明一下。我现在在想办法，你就放心好了，一百个放心好了。有一个位置也是他梁仁杰的。你就放心吧。”
李局长再三安慰着梁自忠，这才暂时平息他心中的怒火，摆在他面前的只有耐心地等待。
二
刘思佳站在小区的大门口翘首遥望，专等温玉清回来，她越来越感到凶多吉少，越来越感到担心受怕了。万一温玉清一时转不过弯来，出点差错，那就后悔也来不及了。可是再一想，温玉清也不是那种人，当不当官对他来说无所谓，不过就是给他个评价罢了。对权力的追逐不是他生活所在，他的生活就是工作，不像一些人权力就是生命，失去了权力就等于失去生命，一天也没法生活。刘思佳朝小区门口马路边上走了走，往远处看了看，仍旧不见温玉清的踪影，又折回来。自己到单位去接吧又不好意思，所以在小区门口一直徘徊。这都怪温玉清不听自己的话，如果听自己的话，花点钱，还用这样提心吊胆的等吗？起码现在心里踏实些。
其实，早晨一大早，两只乌鸦在头顶上盘旋，哇哇乱叫，自己就认为不是什么好兆头。刘思佳虽然像乡下无知迷信的农妇一样，朝天吐了三口吐沫借以消病除灾。想想自己也怪可笑的，居然相信起巫术迷信来，可是关键时候不就是图个吉利吗？早晨送孩子的时候碰到陈华亭的老妈，说什么陈华亭和吴子豪等人昨天晚上喝什么庆功酒，陈华亭喝醉了，到老妈送孩子上学的时候还没有起来去上班。难道是他们已经提前知道了评分结果开始祝贺了？可是不对啊，这庆功酒吴子豪怎么可能参加呢？头两轮他成绩那么低，一直排在末位，几乎被淘汰了，怎么可能再入围呢？可是陈华亭老妈说的有鼻子有眼，讲得绘声绘色，还说那赵艳真不知丑，一个女的居然喝醉了，耍起酒疯来，让人给背着回家了。这令刘思佳再也不能怀疑了，竞争上岗的结果肯定昨天晚上就有人知道了，可是不是规定今天上午张榜公示吗？
几个邻居看到刘思佳呆呆地站在那里，好奇地问：“怎么了？思佳，等谁啊？”
“不等谁，老家来了亲戚，不知道地方，我在等他们。”刘思佳怕说出等温玉清竞争上岗的结果惹人家笑话，随便编了个理由。公示现在应该贴出来了，温玉清这家伙也该给自己打个电话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