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何其的广阔,但是余阳却生出了世界很小的感觉。
他最不想遇到生人,却偏偏遇上了,之后发生的事情只要回忆起来记忆总是迷迷糊糊的不真切。他坠入幻境的频率越来越高,以前是几天一次,后来是一天几次,此时余阳已经分不清什么是幻境什么才是真实。
余阳曾经听黄中剑说过这样一句话:“心神融入剑中可保灵台不染尘灰,斩去红尘杂念。”他极力地敛藏自身的气息,每天都要静坐,以心神融入剑中。
只有将心念中的七情六欲都斩去化作纯粹的剑意,余阳才能获得暂时的清明。但是这种转换并不能长久,如果时间过长,这个过程就会变得不可逆转,念头便会完完全全变成剑意,他也会变成只会凭借本能挥剑的傀儡。
他每每匆匆而走,避开那心中涌起的莫名危险。在茫茫大山之中不停地转动。
他路过一条小溪,一个身穿墨色长裙的女子,坐在溪边的灰石上,如玉的双足放在溪水中,手中正拿着一枝红花一片片摘下,抛入溪中。
余阳停下了脚步,默默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在他的神识里一个白衣书生已经站在了他十米远的身后,而在不远处的一座大山上一位赤脚老僧正在诵念佛经,念珠在他的手上不停地做着轮回转动,而老僧那眼中隐含的精芒已经直射这里。
“真的必须打?”余阳沉默了一会,问。
那个墨衣的女子将最后一枚花瓣摘下飘落水中,“你杀了人,而且很多,其中不乏有身份的,没有身份的,你我同出道门,应该很清楚道门中没有因果之说,今时做下的孽,今时人还。”
“是你看出我出自道门。”
余阳不看那女子,却转头看向后面的书生,“你是正阳书院的弟子?”
“不错。”书生神情微异,说:“你影藏气息的法门为道门的龟息与随影步。这两门道法虽然在世间流传甚广,但是若不是道门正宗绝对不可能使得如此随心应手,你将两者结合混用,想要以此来影藏身份,却没有想到反而弄巧成拙暴露了身份。”
“既然你能看出这些,应该就能发现我其实是中了咒术。”余阳闭着眼睛道。
“是的,很高明的咒术。但是这是否能改变你杀了人的事实?”
余阳默然。
“你自尽吧。”墨色衣裙的女子用她那双美丽的双足在水里打出了几个水花,“如果你不想让你的身体被我的法术割成一块块的岁末的话。我会将你制放在雪山里冰封永冻。也许若干年后哪个姑娘无意间发现了,还能流传一段佳话呢。”
女子笑着,溪水仿佛伴着她的话语叮咚声响。余阳想像不出这个美丽的女子为什么会说出如此冷漠的话来。
在她话音落时,余阳突然笑了,或许不应该称之为笑,而是苦涩。
“你叫什么名字?”
“清虚道德宗,叶清雪。”
余阳将头转向一处寸草不生的山头,或者说本来是寸草不生。此时那长不出绿色的硬土上已经被一层一层碧绿碧绿的小草所覆盖。那里坐着一个老僧。
“你还有什么话说?”
老僧看着余阳站立的方向,眼里满是慈悲意,张口已经转换成阵阵佛音。
“有生皆苦。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就是来受罪的,和死一样,都在受罪。活着的人不知道自己在受罪,死了的也不知道。都说自己活着。尘世地狱今日便叫老衲为施主解脱吧。”
在这苦涩且又狰狞的笑容之中,寂静的谷中响起了穿透云层的剑吟声,碎剑扬空而起,速度似乎极慢,慢的就像是一个将死之人艰难的拔剑,然而却转念间就到了那个墨色的女子的眼前。
余阳的眼神已经变了,变的冷寞无情,在他的眼中这个世界只有一种颜色。
血色。
叶清雪的面容寒若冰霜,她手捏兰花,那溪水随着她的手而直翻而起,溪水霎那间被切成了无数细小的碎片,并且以一种格子状的诡异的方式静止在了空中形成了无数光镜。女子的身形变得迷幻,渐隐在水幕之后。
“迷天。”
余阳的剑瞬间分化成无数剑影,无形剑气直接将那一面面的冰镜切开,化成蝴蝶飞舞,溪水银带崩散成漫天水雾,花瓣飘零,一袭墨裙在其中飘落。
一声尖叫声后,银色得幕布后溅起一道血线。
书生平静的眼神中露出凌厉与惊骇,他急忙指着余阳大声道:“子不语怪力……”
“说的太慢了。”余阳看着书生,嘴唇微微张开,他脸上的表情很平静,说出来的话有些含混不清。
“破!”
他说得太过随意,就像是与人聊天一样随便。书生想说的是“子不语怪力乱神。”余阳说了六个,比那个书生少一个,而且真正有用的只有一个。
破字声出,天地万物归寂。书生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却是恐惧的扭曲。他扭头就要隐入虚空,却见剑光一闪,余阳身形不停,那剑忽然消失不见也跟着融入了虚空之中。
高空中响起一阵碎裂声,像是用石头砸破了冰面,天空中出现了一个裂口,那个书生从中摔了出来,其项上人头已经无声无息地从空中掉落,一柄银剑出现在了旁边,上面有着丝丝黑色裂痕。
“剑来。”
剑光一转已经回到了余阳手里,“扑通”一声书生的尸体摔进了河里。
山顶处的空中突然绽放出一片金光,一个光头和尚头顶金光,铸成弥勒佛佛祖真相,正奋力的朝天空中飞腾而走。速度快如电,金光之下能清晰的看到他脚踏空如踏冰一样,每一步虚空都有细小丝纹裂出现。
一步一幻,在虚空中留下一个个虚影。
圣洁光芒照耀下,和尚的后颈处显现着一柄飘散着银白的剑。那让人不禁拜倒臣服的佛祖法相不能阻那银剑丝毫,螺旋的白光从后颈脖刺了进去。
剑光一闪,又消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然后是一个黑影从空中坠落,坠落在地上发出宏大的轰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