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晨惊呼一声，可是早就已经来不及了。那张符纸本就是用黄中剑的真灵所化，失去了依附媒介立即化成最为纯正的灵气散入空中。
就像。他记忆中的一样。
“嘿嘿，没想到吧！”
老乞丐哈哈大笑，表情就像一个恶作剧的孩子。
他看着陆晨道：“别费力气了，我如果想活着，黑白无常都不能索老子的命，如果老子要死，满天神佛都救不了。我的命是我自己的，要你们小辈瞎操什么心。”
陆晨紧盯着眼前坏笑着的老人，确认他的笑容里面没有一丝悔意。
“人不都想活着长些吗？”
老乞丐皱巴巴地笑了笑，难得露出几分正经：“你个小鬼头好教你个明白，人确实都想活得长点儿，那是因为人在漫长的几万年中比其他生物多学会了一样东西，那就是懂得享受。
“哼哼，神龟虽寿尤有尽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你说的那些杂毛道士难道他们打坐练气救真能长生不老吗。”
陆晨无法反驳。这时有一只蚂蚁，也许只是为了给族群寻找粮食吧，爬到了老人脚下。
“说白了只有活着才能去享受，不管是富贵还是美人，就是那些读书人追求的名垂千古也不过是为了争一个虚名，满足自己的成就感，嘿，那是精神享受的范畴了。你再想想，历史上凡是越懂得享受的人哪个不是怕死。”
他突然用脚踩了踩地面，道：“你说那些在在庙堂里苟活了两辈子的人，难道他们就一定比我们这些俗人的生活精彩吗？我看不见得。”
这只蚂蚁被眼前庞然大物的震动吓了一跳，赶忙调转头向着洞穴的方向跑去，没有多久，它那可怜的脑容量就清空了它所有的记忆。
蚂蚁又朝某个可能有食物的方向爬去，悠哉悠哉。
老乞丐拍了拍陆晨肩膀，“一边忙着去吧，有功夫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我这些年是看开喽，与其烧光了柴火留下一座光秃秃的青山，不如将整座山都点燃了，还能给远处的人解解闷。”
看到陆晨低头不语，老乞丐语气低沉下来，拍了拍陆晨的头：“小子别傻了，你爷爷早些年也风流快活过，大风大浪也没少折腾，坎坎坷坷一辈子也活腻味了，没啥遗憾啦。”
陆晨深深地吸气，叹道：“这是您的选择。”
老人笑笑：“总算没白养你。”
似乎是把情绪发泄完了，摆老人摆手，自己转了个侧身呼呼睡去。
……
……
云雾之中陆晨紧咬着牙关，沉默了很长时间。他现在并不知道自己在登上一节节的楼梯，只是其中在遇到的每一个决定都直指他的本心，所以他走得很痛苦。因为他每做出一个，就意味着放弃另一个。
他至今不知道在当初应不应该用强，将符水灌进老人的嘴巴，让老人多活些时间。
他没有这么做。一步跨出，又上了一节台阶。
三年后，老人死了。那一年陆晨九岁。
陆晨往上登了一级台阶，又一级。
…………
……
他在村里遇到赵象山，提出那三个要求。
…………
……
他回到老乞丐的墓前，遇到了刚下山的余阳。
然后他们遇到六欲追杀，莫名奇妙地，被迫开始逃亡。
…………
……
山间过道上，陆晨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如果仔细看，他的嘴角的一小片被他用咬破，出了血。
…………
……
“你杀不了我的。”
陆晨困难地说道，强撑着站了起来。说出了宛若剧本般的台词同时觉得自己很不可思议，因为他能忍受两次生死重新折返到这里。
……
女子一脸忽然盯着陆晨，妖艳美丽的面容上露出残忍，道：“用这么粗鲁的东西，你是瞧不起我吗？我要杀了你，嘻嘻。”
话落，铡刀又一次从虚空劈头盖下。
“哇”陆晨猝然喷出一口血，洒在温润洁白的阶梯上瞬间蒸腾起一缕白烟，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他的身体摇摇欲坠，整个人几乎从阶梯上摔下来。
但他到底还是没有摔下。脚板不自然地紧绷着，他就这么全身僵硬地又缓缓地迈出一步。
站在山崖下的两位真人，慧武真人看着这个迈步动作难看至极的少年，当然他心中并不觉得丑陋，只剩下满脸震惊。
太隐真人则显得平静许多，有时他会抬头看着陆晨，看看他走到哪里，不一会又低下头，默默沉思。
“还有三级台阶。”
太隐真人忽然道。
慧武真人盯着崖顶道：“山路漫漫，过往心劫都会变为真实在现实门中展现，他一个不过十六岁得少年，怎么可能承受的住，难道他真的能完全破除人生心结，通过这条九转炼心路吗？”
……
……
陆晨睁开眼，身体禁不住抽搐了一下，一种剧烈的疼痛不停刺激着他的大脑将他夹在清醒与混沌的悬崖之间。
眼前是一阶阶玉石制成的台阶，一旁云雾茫茫只有在触及阶梯上时才像是触电一样地猛然散开。
他又回来了，那条讨厌的炼心路。
现实中，陆晨止步于最后一级台阶前，久久不能迈出最后一步。
慧武真人有些疑惑，他搞不懂既然已经通过了前面的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台阶，理应走出最后一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看向旁边的太隐真人，希望能找到答案。
太隐真人理解他的意思，缓缓道：“你可还记得我当年是走到哪里吗？”
慧武真人道：“我记得当年师兄也是在最后停止在最后一级台阶。我本来认为凭借师兄的本事即使多花些时间，也应该能够通过才是，不料等了四十九天后师兄仍然没有迈出最后一步这才施于援手。”
太隐真人道：“前生、今生、来生，我本来以为这三扇门只是极高明的幻境，但是我却错了。因为你在现实中选择踏上炼心路，所以幻境的最后你也必将要踏上这条路。”
慧武真人眼神一凝，他脑筋并不活络，有些迟疑道：“那代表什么？”
“走上这条路这之后，你就必须再要面对那三扇门，否则就是对过去的行为的否定，心中有迟疑，就永远也没法登顶。但如果你再次进入现在门，那你不得不在最后再次走上炼心路，循环往复，永无止尽。”
“那个时候我已经身处死局之中。他也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