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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经渝返沪生变故(1)

止恶斗避难居重庆

汪精卫南京伪政权成立后,周佛海出任伪“财政部长”。1941年1月4日,伪“中央储备银行”在南京正式成立,周佛海兼任银行总裁,开始发行“中储券”。1月15日,伪“中储行”在上海外滩设立了上海分行。汪伪的人马为了扩大宣传,到处贴标语、撒传单,大造声势。上海市民将标语、传单扔在地上用脚践踏,全市大小商店拒收“中储券”。上海银行钱业公会一致决议,坚决不与“中储行”进行业务往来。

伪政权发行的货币不能在上海使用,急坏了周佛海,他密令李士群,用暴力手段强制推行。李士群出动大批特务,来到各大公司和商店,强行用“中储券”大量购物,如对方拒收就拔枪威胁。这些公司、商店被迫收下“中储券”,只好再使用它进货。“76号”汪伪特工总部又给各大银行、钱庄发出恐吓信,声称如不接受“中储券”,就要受到最严厉的惩处。依靠这些流氓手段,“中储券”渐渐在上海市面上流通起来。

“中储券”在上海流通,给国民政府的法币造成严重冲击。所以,重庆方面也密令军统局上海行动小组,用暴力手段打击“中储行”。于是,上海军统特务开始了针对“中储行”的暗杀行动。

1941年1月30日,“中储行”上海分行专员兼驻沪推销主任季翔卿,被军统特务杀掉。2月20日上午10时,3名军统特务身着便衣进入“中储行”上海分行,先在一楼投出两枚手榴弹,炸得屋内一片狼藉;再到二楼投出两枚手榴弹,但匆忙中忘了拉引线,手榴弹没有爆炸;下楼时又用手枪打死一名银行保镖,趁着混乱迅速撤离现场。

时隔不久,“中储行”上海分行的设计科长楼侗、庶务科长潘旭东、帮办总会计卢杰、财政部科员冯德培、稽核科主任万鼎模等人,相继在军统特务的枪口下丧命。一时间,伪“中储行”上海分行的职员吓破了胆,宁可敲掉饭碗也不敢上班,各项业务陷入停顿。

周佛海气急败坏,以汪伪“特务委员会主任委员”的名义,命令李士群开展报复行动。当时,国民政府的中央、中国、交通、农民等国家银行,还在租界之内继续营业,于是就成为李士群袭击的目标。

3月21日深夜,“76号”的大批特务携带冲锋枪,分乘两辆汽车,开到霞飞路1411弄10号江苏农民银行宿舍门前,下车后狂按电铃。茶房以为是租界的巡捕,就拉开铁门。特务们急涌而入,厉声叫醒11名银行职员,强迫他们在楼道内排队站好,接着就用冲锋枪对准他们猛扫。11名银行职员顿时倒在血泊中,特务们爬上汽车,扬长而去。

3月22日凌晨,大批汪伪特工又乘汽车驶至极司非尔路96号,从中国银行的职员宿舍里抓走了将近180名银行职员。事后,中国银行花了很多金钱,才把被捕人员保释出来。

上海沦陷后,国民政府中央银行分设两个办事处,一个位于法租界亚尔培路逸园跑狗场,另一个位于公共租界白克路汽车行。李士群命令汪伪特务暗中活动,分别在这两个办事处内放置定时炸弹。3月24日,两个地方的两颗炸弹同时炸响,共炸死炸伤16人。

“76号”的残酷报复,惹恼了军统局上海行动大队,杜门弟子陈默和于松乔决定“以牙还牙”。当时,伪“中储行”上海分行的一名业务科长受了伤,正在大华医院疗养。3名军统特务身藏利斧混到这家医院内,将此人活活劈死。“76号”闻讯后,再次出动特务闯进中国银行职工宿舍,抓走一批职员,枪毙3名高级职员,实施“以三抵一”的报复。

在这场血腥混战中,军统特务明显处于劣势。上海是沦陷区,汪伪特工有日军做靠山,可以明火执仗大规模行动。陈默、于松乔等人只能暗中冒险出动,再斗下去,国民政府的银行更要吃大亏。因此,戴笠决定停止这场针对银行职员的屠杀。可是,处于下风的一方想要停战,不是一件好办的事,戴笠就请杜月笙出面斡旋。

杜月笙派徒弟高兰生与吴四宝联系。吴四宝一生最崇拜的人就是杜月笙,他在“76号”得势后,处处模仿杜月笙这位偶像,大搞排场,筵开百桌,红伶唱戏,甚至还装模作样对穷人有些施舍,搞得不伦不类。看到杜月笙竟然放下身份有求于己,吴四宝受宠若惊,回口信说:“四宝对杜先生的吩咐焉敢不遵!结果如何,敬请拭目以待。倘若四宝不能奉行杜先生的吩咐,宁可退出76号。”

果然,“76号”对国民政府银行职员的攻击戛然而止,戴笠也下令停止了此类行动,那些只图养家糊口的银行职员们终于逃过此劫。

其实,李士群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民间有句嘲讽说得好:“不当汉奸,就不知道汉奸的苦处。”李士群助纣为虐多时,对自己的命运不无担忧,多少也有留点后路的想法,给杜月笙一个面子不是不可以。不过,吴四宝居然越过李士群向杜月笙拍胸脯保证,这是李士群绝对不能容忍的。

李士群草拟一份《纯化特工计划书》,要驱除吴四宝等帮会中人,吴四宝见势不妙,主动辞了职。不久,200名日本宪兵包围了吴四宝的家,吴四宝跳墙逃走了。李士群找到吴四宝的好友胡兰成,让胡兰成劝说吴四宝投案自首,声称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无事,并且许诺,愿拿乌纱帽和身家性命做担保,让吴四宝得到释放。

吴四宝信以为真,自动来到日本宪兵队,没想到一进去就吃足苦头,羁押不放。张国震到日本宪兵队“投案”营救吴四宝,日本宪兵把张国震交给李士群,李士群将张国震绑赴刑场枪决。

胡兰成是着名女作家张爱玲的前夫,此时正担任汪伪机关报《中华日报》的总主笔,他不顾生死,天天逼着李士群保释吴四宝。李士群无奈,真把吴四宝保释出来了,但随后就在食物中投毒,吴四宝七窍流血而死。

后来,胡兰成为了替吴四宝报仇,联络伪军首领熊剑东,也毒死了李士群。吴四宝的遗孀佘爱珍出于感恩,爱上了胡兰成,两人同居成了夫妻。

上海的斗争稍有缓和之后,转眼就到了年底。1941年12月8日中午,杜月笙和戴笠正在重庆议事,忽然接到香港急电,两人脸色大变。

原来,1941年12月7日,日本海空军突然袭击珍珠港,美国太平洋舰队遭受重大损失。8日,美、英对日本宣战,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派出7架飞机轰炸香港。北平、上海、天津的美英驻军全被日军解除武装,日军侵入上海英租界。

上海、香港两个地方的家人亲友、门徒学生,一下子全都落入险境,生死不明,杜月笙心急如焚。戴笠也很心焦,陶希圣、李济琛、颜惠庆等重要人物还在香港,千万不能落入日本人手中。两人通宵未眠,拟定了一份名单,想用暂时未被日军占领的香港启德机场,尽快把这些人营救出来。

由于香港正遭日本飞机轰炸,重庆的民航客机驾驶员没有人愿意飞赴香港,戴笠以私人关系找到一个人愿意驾驶飞机的人。要接的人员多,飞机上位置少,杜月笙知道国事大于家事,就对戴笠说:“杜家的人,这次一个不带。”飞机回到重庆时,戴笠和杜月笙才发现,这次接回来的人,没有一个是名单上所列的,陶希圣、李济琛、颜惠庆等人仍然下落不明。随后,日军进入九龙半岛主阵地。11日上午,英军全部撤退,12日香港陷落。

日本方面有那么一批人,要利用杜月笙的幻想一直未曾破灭,而徐采丞和日本“梅”机关特务辅佐官川本芳太郎私交甚好,于是,杜月笙与戴笠商量出一个大胆的计划,以杜月笙的名义,公开向日方提出请求,要求按照“江湖义气”从香港接回一批亲友。

徐采丞的联络活动居然有了出人意料的效果,他在上海顺利包租一艘轮船,驶往香港负责接运。1942年2月3日,徐采丞还乘坐一架日本军机,由上海飞赴香港,提前通知杜门中人。结果,足有300人乘轮船离开了香港,回到日军尚未侵入的上海法租界。杜维藩带着两个儿子在香港,他把两个儿子交由徐采丞带回上海,自己暂时在九龙躲避。

1942年3月18日,吴开先在上海被日军逮捕。上海的万墨林和徐采丞都接到杜月笙的电报:“不借一切代价,务尽全力营救。”徐采丞对万墨林说:“用钞票掼倒他们,既不能让吴先生吃苦头,又要保全他的性命,然后再设法营救他出狱。”吴开先事后承认说,杜月笙为了营救他“个人耗费100万元以上”。

1942年5月上旬,日本海军在中途岛战役中遭美军重创。8月,瓜岛被美军占领,日本陆海空军损失惨重,从此丧失了作战主动权。于是,日本人重提“对重庆进行政治工作”,企图与国民政府达成所谓“全面和平”。因此,1943年3月,吴开先被上海日本军部飞机送到广西,后来顺利返回重庆。

杜月笙、戴笠还在陆地上开辟了一条营救路线,从香港至深圳、大埔、沙鱼涌、龙川、韶关、桂林、贵阳,再到重庆,由“人民行动委员会”的人沿线护送。该委员会是一个帮会联盟,让东南地区的青帮、华北地区的洪门与四川地区的袍哥合为一体,是戴笠、杜月笙早在1931年冬天就发起成立的组织,由杜月笙、杨虎、杨庆山、张树声、向海潜、韦以黻、田得胜等人担任常务委员(张树声是洪门大爷,田得胜是袍哥首领),军统特务赵世瑞担任秘书长,杜月笙的学生于松乔担任联络员。

从陆地路线分批逃出的人员有很多,先后有陶希圣、陈策、顾嘉棠、芮庆荣、杨克天、姚玉兰、胡叙五、杜维藩等,他们出香港、经深圳,在帮会人员的护送下,毫发未损地转移到了重庆。

运棉纱官军敲竹杠

杜月笙在重庆最先接手的抗战任务,还是主持中国红十字总会的日常工作。该会早在1940年就已经移至重庆,杜月笙负责办理前方救护、后方空袭救护、卫生医疗等方面的事务。1942年,杜月笙筹建了重庆医院,当时有床位300张,各科设备齐全,是当时最先进的战时后方医院,受到舆论的称赞。

杜月笙刚到重庆时,受到挚友范绍曾将军的盛情接待。范绍曾,字海廷,四川大竹人,他长得憨态可掬,得外号“范哈儿”。范绍曾担任过八十八军军长,出川抗战,杀敌勇猛。他当年负伤后到上海,得到杜月笙的悉心照顾,保住了受伤的手臂。1942年,范绍曾被提升为第十集团军副总司令,失去军长实职,感到无聊,称病回家。杜月笙定居重庆,每天都被请到范公馆聚众赌博,赌额巨大。

尽管和朋友们在一起很热闹,但空虚感经常袭上杜月笙的心头。他困居重庆,既无权也无钱,差不多沦落到寸步难行的地步,所以,他很快在重庆着手筹谋事业,开财路。

1942年3月底,杜月笙开办的中华贸易信托公司正式挂牌营业,设在重庆林森路49号,杜月笙任董事长,钱新之、刘航琛、陆京士(社会部组训司司长)任常务董事,顾嘉棠、边定远、唐缵之等人任董事,总经理是杨管北,副总经理骆清华、沈楚宝。杜月笙在该公司投资法币150万元,这笔钱是从刘航琛那里借来的。

刘航琛,四川泸州人,他出身于富家,早年毕业于北京大学经济系,后来成为了四川军阀刘湘的经济助手,自己也拥有不少银行和工厂。刘航琛为争夺四川盐税与王缵绪结怨,刘湘病死后,王缵绪代理四川省主席。刘航琛怕王缵绪报复,逃到河内,准备流亡南洋。

杜月笙在上海时就与刘航琛有过交往,知道他与孔祥熙素有交情。当时杜月笙还在香港,就派顾嘉棠专程赶赴河内,把刘航琛接到香港住进圣斯酒店,每天给他送一桌上等鱼翅全席。经孔祥熙调解,刘航琛与王缵绪关系缓和,杜月笙又派顾嘉棠护送刘航琛回川。

刘航琛发誓要报杜月笙之恩,他见杜月笙到重庆避难,就送来一本川康银行的空头支票,说:“只要在150万元法币之内,你可以随时自由支取,超过这个数再给我打电话。”

中华贸易信托公司由杜月笙控股,主要业务是从衡阳等地抢购从沦陷区运出的物资。当时运输十分紧张,而且衡阳与重庆之间的物价差别很大,货物运到重庆就能发大财。

当时,戴笠身兼财政部缉私署署长、战时货运管理局局长、军事委员会水陆交通统一检查处处长等数项职务,全面掌管重庆的对外交通,与杜月笙的交情自不必说。杜月笙在军统中还有不少徒子徒孙,搞到车辆是件很容易的事。有了这等便利条件,公司成立不久,杜月笙的经济周转便大大灵活起来。

杜月笙还利用自己与中央银行、中国银行、交通银行、农民银行这四大国家银行的关系,在重庆设立了中国通商银行分行,自任总经理,让骆清华担任协理,庞安民担任襄理,顾嘉棠担任监察。在吸收存款时,杜月笙还得到国民政府中央信托局、邮政储金汇业局的支持,刘航琛的川盐银行、川康银行也提供了帮助。

通商银行重庆分行的业务迅速发展,杜月笙手中的资金更加充足了。他利用这些钱发展大后方的工业,在重庆开设了纺织公司和面粉厂,在昆明建立了造纸厂,在西安兴建了毛纺厂。这些企业既能获利,又对抗战经济有益,杜月笙又成为西北金融工商界的显赫人物。

杜月笙设在上海的秘密电台,在重新采取一系列安全措施之后,不仅为地下工作人员传递命令与情报,还在经济战线上发挥了重要作用。

1942年3月24日,国民政府发行1亿元美金公债券,规定100元法币可购买6元美金公债券,期满后在纽约兑换美金。不久之后,国民政府又发行1亿元美金储蓄券,规定20元法币可购买1元美金储蓄券。

财政部长孔祥熙为了吸收沦陷区资金,嘱托杜月笙利用电台通讯向上海方面推销。于是,杜月笙的上海秘密电台又成为推销美金债券的联络站,上海、重庆两地利用电波相互报价,买进卖出,接洽交割,俨然是一个交易所。

有一段时间,美金储蓄券在重庆交易市场上价格下跌,很多重庆人还在继续抛售手中的美金储蓄券。杜月笙通过电台得知,上海交易市场上美金储蓄券的价格正在上涨。于是,杜月笙在重庆吸纳购进美金储蓄券,再派人带到上海去出售,不仅让自己赚到了差价,还抑制了重庆地区美金储蓄券跌价的趋势。

1942年10月,杜月笙应邀作川陕之游,到成都、南郑、宝鸡、西安等地进行考察,受到张群、祝绍周、胡宗南等军政要员的盛情款待,饱享各处特色宴席,对“前线吃紧,后方紧吃”有了亲身体验。

1943年1月,由于西南、西北大后方棉花减产,亿万军民的穿衣问题空前严重,市面棉布价格飞涨,在西北作战的军队缺乏冬装。1月15日,重庆实施官方限价,一匹阴丹士林布的限定价格仍然高达2450元。而在当时,白米的价格是每担520元,猪肉每斤14元,头等旅馆客房的租金每天60元,普通员工的月薪是500~10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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