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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祈祷

“不要杀他……姐姐……”井上音咬字都不清晰了,可是她抓着谢颖的手却前所未有的用力,指甲像爪子要勾进肉里。

不要杀他。

不要杀了她的父亲。

趁着这个空隙,鬼畜彻底地钻进了地里。但是谢颖没法管了,慌张地抱起井上音,“音音?!音音你还好吗?”

但是井上音没能再回答她,她的小手垂了下来,眼睛里泛着白。

“音音?!音音你不要睡姐姐一会儿找人来救你啊,你不要睡你看着姐姐!”她的泪水突然夺眶而出,她几乎是朝着四周咆哮:“快来人啊!有没有人啊求求你们来个人救救我妹妹……音音!音音你醒醒啊!”

她嚎啕大哭,却怎么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不停地抱着井上音说“音音对不起”。

这时一个人影挡在了她面前,谢颖在泪眼朦胧里看见周璟坤的脸。“给我吧,颖。”他伸出手抱过井上音。

——————————————————

谢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

她跟着周璟坤一行人找到新的地方,但是井上音因为在那个白色物体里待得太久了,一些液体堵住了她的气管和肺泡导致她脑缺氧,一根肋骨从下至上戳穿了左肺叶和隔膜,内出血严重且更加剧了缺氧,所以他们只能简单地处理了一下灵脉和灵体,不让她的七魂六魄离身,便急匆匆地把井上音送进了当地医院。

看着小小的井上音躺在担架上被推进去,谢颖觉得害怕极了,她觉得手术室的门口就像一张死神的大嘴,她害怕这门一关上,死神就会把音音从她身边夺走。她有几次像要跟音音进去,力道之大得蓝以轩和马大哈联手才能拦住她。

“那个不是怪兽对不对,它不会把音音吃了对不对,”她在杨清玉怀里泣不成声,看着门一点一点关闭,直到没有一丝缝隙。

没多久一位护士走了出来,她的手套上还沾满鲜血,“病患是什么血型?”

“A型。”周璟坤说,“护士,她怎么样了?”

“病患内出血太多了,我们医院的血库血也不够了,你们谁是A型血?”

“我是!”谢颖说。

“没有了吗?我们需要至少1000cc的血。”

“没关系,就抽我的!”

“不行一个人最多700cc,而且你还未成年……”

“就抽我的!”谢颖大声地咆哮,发狂地把护士摁倒墙上,把护士吓了一跳。

暗红色的血顺着血管流出,谢颖看着渐渐胀起的血袋,不停地颤抖。

靠这个……靠这个就能让音音活命。她能感受到那根软趴趴的血管上透着的温度,那股暖暖的生命的温度,把透明的管子染成生命的颜色,并且透着管子,用一点点温和地上升的温度安抚着她,不快,也不渺小,它缓慢,但持续不断。

那弯曲的趴在她手臂上的管子就像妈妈掌心的温度,温顺地趴在她的手臂上。那是属于她的温度。这些流动的液体是从她身体里涌出的,是她鲜活生命的象征,是活着的象征。

生命到底是细胞的生机勃勃,还是神明的慷慨馈赠呢?我们的肉体,仅仅只是遍布全身的网状血管和鲜红的肉,死了只是一滩腐血与烂肉,可是这独有的生命的活力是多么温暖,她活着的自身在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告诉她,这是“活着”。

很突然地,谢颖慢慢就平静了下来。那根透着她温度和生命的管子像另一个她一样,告诉了她生命的存在和力量,告诉她我们要把这活着的生命注入到音音身体里,让她拥有生命,给她“活着”。

抽完血之后谢颖脸色苍白,腿脚软得不可思议,耳边有不知道哪里来的嗡嗡声,视线里有雪花一样的白。她跌跌撞撞地走出去,推掉蓝以轩要扶她的手,继续虚弱地走着。

直到走出了大门,然后不顾旁人的眼光,在朝着东方噗通一声跪下。

泪水肆意。

她不管有没有什么神明,不管这有多蠢多不切实际,她都要祈求上天,求他们别把井上音从她身边带走……

不管是她爷爷的死还是她妈妈的死,她的难过都是因为痛惜。但是井上音让她更加难过更加恐慌,她犯了错,她怕老天爷会把音音带走不让她有机会求她原谅,她怕音音会在被她和父亲的双重伤害中孤独地死去……所以求求你了老天爷,别对我那么残忍,求你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不要这么惩罚我……

【祈祷那部分的“下跪”的形式参考于《追风筝的人》中,一直不怎么信真神的阿米尔在索拉博自杀送进医院时的祈祷;献血的感悟是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我的生日在期末考试的前一晚,放学后我不想买蛋糕也不想给爸妈打电话说“今天是我生日哦我成年啦”也不想为了明天的物理复习,而是在街上瞎逛,然后逛到了无偿献血车里,在我成年的那天却去献了血。

当我小心翼翼地摸着那袋暖暖的属于我自己的生命的温度的时候,突然明白:我还活着呢。

那是在我查出抑郁症的将近两年后,我没办法跟朋友交流,我没办法写文,我没办法学习,每次我站在教室前的走廊上我都想跳下去,想远离人群却还得应付着所有人不让别人发现我得了病,所以这一年多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来个什么可以死却又不痛的方法给我吧。

然而在这之后的我的十八岁生日那天,那个负责登记的阿姨说哎你今天生日啊?刚成年就来献血你还真是善良哈哈哈,生日快乐哦。我看见这一年多来我一直忽视的东西:陌生人的微笑,金色的黄昏街头,平常而又努力生活的各种路人,有放学的小学生炫耀游戏排名,路过的大神篮里的大葱,被汗水浸透的交警的背,很平凡的事情,年复一年没什么惊喜地去过的生活,可他们依然年复一年平凡地过着。

当时我摸着我的那带暖暖的血,没忍住在人家车里嚎啕大哭。我才感觉到我依然活着。真的,不管你听了多少“你要加油活下去啊”之类的话,当你真正感受到生命的美妙的时候你才会觉得,我还活着。我一直没敢回来,我这幅鬼样子也实在写不出什么东西。不过这个在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我的第一个孩子,我一定要让它是一个完整的。

希望你们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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