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之中,洛叶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发热,最初像沸腾的热水,后来渐渐地变得像一团岩浆,无比的灼热,无比的暴躁,再后来,他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团炽烈的,源自地底的火焰,愤怒地燃烧,试图点燃并摧毁一切,将一切化为虚无。过了漫长的岁月,又或只是短短的一瞬,一股从不知何处而来的凉意弥漫了开来,虽然开始很微弱,但却像流水一样,绵长而柔和,使暴躁的情绪开始慢慢舒缓,趋于平静。然而火焰却不甘平息,突然聚缩,接着猛烈膨胀,爆裂,化为无数的火星,旋转聚散着冲向意识深处。
“啊!”洛叶喊了一声,猛地坐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检查自己的身体,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可是在洛叶的乱成一片的脑海里,依然残留着那种足以将一切焚为虚无的灼热,一些奇异的声音在自己意识的最深处喧嚣,零碎而杂乱,使他完全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
“刚才发生了什么?”洛叶用力晃了晃有些发胀的脑袋,过了好一会儿,才记起自己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昏迷。
他抬头看看四周,周围是平坦的荒原,透着些许热气的风在荒原上轻轻地呼啸,伴随着吹动细小的沙粒或灌丛的草叶的细微声响,一切也都很正常,仿佛没有任何变化。
“裂缝……微光……还有什么?”洛叶站在原地,努力理清自己的思绪。
回忆了一会儿,他犹豫着来到裂缝前,呈现在他眼中的是深邃的幽暗,保持着亘古不变的寂静,没有声音,也没有光。
“哎呀!”洛叶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惊叫起来,他“噌”的一声跳了起来,眼睛四下张望。
“兔子!我抓的兔子呢?”
过了一会儿,洛叶伤心地看着几段散落在地上的草绳,上面还有被门牙咬断的痕迹。那只野火兔显然趁少年昏迷的机会逃掉了。
“美味的兔肉,鲜美的肉汤……”洛叶仿佛看到一锅肉汤正从他眼前飞走,越飞越远,越飞越高……少年又一次泪流满面。
洛叶使自己不再去想这件事,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天色已经稍微有变暗的趋势,或许过不了多久,黑夜就会来临。洛叶知道自己现在应该立刻返回村子。
洛叶轻易地找到了村子的方向,那连绵的山丘就是最好的路标,它们永久留存在那里,像一排沉默的巨人守卫。
洛叶觉得身上的肌肉充满着疲惫感,他知道那是过度运动的结果。他觉得自己已经跑不动了,只好一步一步着朝村子的方向慢慢走。
“该死的兔子,如果下次再被我抓到,一定要扒你的皮,吃你的肉!”洛叶垂头丧气地走着,一边嘟囔着。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本意分明就是抓住那只野火兔来吃掉,而这又让他回想起了猎物的得而复失,这下他更伤心了,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虽然没有太阳的直接照射,可此时荒原的空气中依旧充满着热度。洛叶抹了一把脸,手上全是汗水,仿佛刚才奔跑追赶时积攒的汗水全在此刻冒了出来,粘在身上分外难受。只是走了很短的一段路,但洛叶却觉得像是走了好久,视线中的那片山丘看上去近在咫尺,但总也走不近。他有些茫然地朝左右望了望,入眼的只是苍茫的一片,空荡荡的,红褐色的大地与暗灰色的云层在远处融为一体。
洛叶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他想起来村长老头不止一次讲过的故事:在很久以前,有个喜欢带红色帽子的小女孩,有一天,她想去看望自己住在另一个村子的外婆,结果在荒原上被狼吃掉了。
老头把这个故事讲得很阴森,最开始把洛叶和他的小伙伴们都吓呆了。当然后来他们听的次数多了,也就不害怕了。洛叶从来不知道村里有哪个小女孩会喜欢红色的帽子,也从没听说过附近还有其他村子,据大人们所说,离这里最近的村子也在百里之外,。
但是现在洛叶却感到有点害怕,他毕竟只是个小孩子。因为不管老头讲的故事是不是真实的,荒原上游荡的野兽终究是真实的。
洛叶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前面又是一片灌丛,半人高的灌木长满了小叶子还有能轻易扯烂衣服的尖刺,占据了前方一大片区域。洛叶本打算绕过去,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少年的脸色开始变白,一滴冷汗从额前流下。。
他感到一种危险的感觉朝自己袭来,就像是自己的心被揪了起来。他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那是一种阴暗的,若有若无的压力,一波一波如潮水般涌来,隐约而又清晰。洛叶甚至能够感觉到,威胁来自于左侧前方。他知道自己被某种东西盯住了。
洛叶谨慎地后退了一步,侧过身子,将自己的正面转向感受到威胁的方向。
然后他看到了威胁的来源,一只荒原狼,沾染地火力量的物种,荒原上最常见的,也是最多被人提及的一种兽类。它原本埋伏在灌木丛的间隙里,意图偷袭。
这只荒原狼瘦骨嶙峋,毛皮暗淡无光,高度却足足达到洛叶的胸口,它凶狠地咧着嘴,露出枯黄而尖利的牙齿,眼睛里闪烁着混乱与嗜血的光泽。毫无疑问,这是一只饥饿的孤狼,比那些成群结队的同类更凶残。
洛叶与荒原狼对视着,他虽然脸色苍白,但眼睛里保持了镇静。他缓缓拔出绑在腰间的一根兽牙,这是他以前无意中捡到的某种猛兽的牙齿,顶端很尖锐,长约半尺,像一根弯曲的刺,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武器。
“当你单独遇到一只荒原野兽的时候,不要只想着逃跑,更不要将你的后背暴露给它,因为这是告诉它你在畏惧,在诱惑它向你攻击。”洛叶想起村长老头曾经说过的话。
荒原狼凶狠地瞪视洛叶,洛叶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他,使得它很不舒服。它更习惯于偷袭,而非袭击有防备的对手。对方眼神中的平静使它有些犹豫了起来。荒原野狼的智商虽然不算太高,但具备一切狼类生物都共有的谨慎与耐性,所以它准备等下去,直到等到对面的猎物露出软弱的迹象。
于是一人一狼僵持了起来,双方都在等待。
洛叶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荒原狼,眼神继续保持着波澜不惊。可他心里却不像表面上那样平静,“我可真倒霉,接下来该怎么办,怎么办?”他心里很慌张,这样拖延下去可不行,村子依然很远,没人可以听到他的呼喊,就算听到了,也没时间赶过来救他。他想来想去,却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时间慢慢过去,荒原狼的眼神越来越贪婪与暴躁,长久的饥饿将它的耐心消磨殆尽,虽然没有看透洛叶的虚张声势,但它依旧决定发动攻击。
并且恰在这个时候,洛叶的身体突然晃动了一下。他在心里暗暗叫苦,之前对野火兔的追逐已经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再加上饥饿与长时间的对峙,导致他的双腿有些发软。
荒原狼的眼中凶光大冒,身体伏了下来,这是进攻的前奏。
洛叶的脸色有些发白,只是他手中的兽牙依旧握得紧紧地。
荒原狼纵身跃起,迎面扑来,带着一股腥风,尖牙正对着洛叶的脖子。洛叶略有些慌乱地躲闪,双腿有些僵硬,但终究躲开了。野狼扭过身子,在电光火石间再一次进行攻击,尖利的爪子擦过了洛叶的手臂,留下了一道不深但颇长的伤口。
手臂处传来火辣辣的痛感,鲜血慢慢渗了出来,将他的袖子染红了一小块。这是洛叶以前从未经历过的,但不知为什么,这种感觉却使得他镇静了下来。
血液的味道激起了荒原狼的贪婪,它嘶吼着再次逼近。洛叶跳着躲过了荒原狼的扑击,然后将手中的兽牙狠狠地捅向它的头部,只是他并没有刺中眼睛之类的要害,兽牙被坚硬的头骨挡住了,他的力气太小,无法继续深入。但即便如此,兽牙依然在刺破了狼皮,在荒原狼眼侧留下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虽然这次反击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伤害,但洛叶却有了信心。因为这意味着敌人并非是不可战胜的。
毫不在意自己的受伤,荒原狼干涩地嘶叫了一声,再次扑了上来,但洛叶已经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战斗办法,他发现荒原狼在每次进攻时总有一两个空隙可以利用。
荒原狼连续进攻,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可供喘息的时间。洛叶敏捷地跳跃躲闪,抽空用手中的兽牙还击。几次交锋之后,洛叶的身上多了几道抓痕,荒原狼的身上也多了几个流血的伤口。
双方都没有受到什么严重伤害,但洛叶却气喘起来,他发现了自己的问题:他没有足够的体力长时间周旋,尤其是在本身就又累又饿的状态下。
“这样下去可不妙。”洛叶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