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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故老相承

洛叶觉得自己应该有一把真正的剑。

一直以来他都使用木剑在练习,虽说重量与真剑相差无几,而且制作方便,弄坏了不心疼,但如果用于实战,就完全是另一回事儿了。至于大人们最常用的长矛,用起来总是不那么顺手。

洛叶决定让铁匠帮忙打造一把剑,他向来都很好说话。于是洛叶顺着打铁声,走到了铁匠炉前。

立儿也在这里,看见了洛叶,很高兴地朝他招了招手。事实上,铁匠是就立儿的父亲,不过村子里大多数人都觉得立儿更多地遗传自她的母亲,温和而美丽的七婶,而不是铁塔一般粗壮的铁匠——这绝对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她现在站在铁匠旁边,看上去就像巨熊旁边的小松鼠。

铁匠正专注地敲击着一块铁块,铁块灼烧的通红,已经初具了矛头的形状,并且在锤子的敲击下以很快的速度完善变形。

此时已经天色渐晚,之前凑在这里看热闹的孩子们大都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孩子还蹲在这里。

“嘿,石头,”洛叶问那个孩子,“其他人去哪儿了,怎么只剩你一个了?”

“他们都回家吃饭去了。”石头回答,然后转过头,眼睛继续盯着一块地面。

洛叶看了看,那里有几只小火蚁在爬来爬去。这种小火蚁只是名字里有个“小”字,实际上却有一根手指那么大,既吃草叶又吃肉,咬起人来很疼,而且还会起很难消肿的大包,不过平时倒不怎么常见,估计是被火炉吸引过来的,它们向来很喜欢火。

石头看得很专注,皱着眉头,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

洛叶点点头想,自己以前也经常这么发呆,也盯过这种小火蚁,思考它们为什么喜欢火,为什么咬人会起大包,为什么会用六条腿走路,而人却只用两条。村长老头说思考是一种虚幻而真实的东西,既能沟通世界,又能探索自身的本质,构建属于自己的精神王国……等等虽然不太明白,但一听就知道很厉害的话。

所以说,小孩子多思考是一件好事。

只是洛叶觉得自己从没有像石头现在思考得这么专注,眉头也没皱得这么紧。

真是一个厉害的小孩子啊。洛叶心想。

“洛洛哥?”石头突然问洛叶。

“嗯,什么?”洛叶从走神中回了过来。

“你觉得……它们好吃吗?”

“你原来在想这个啊。”洛叶觉得有些泄气。

“当然,要不然还是什么?”石头也很奇怪。

“好吧,就是随便问问。”洛叶告诉自己,思考小火蚁好不好吃……嗯,也是一种思考。

“完全不能吃,酸得牙齿都会掉。”一旁铁匠埋头打铁,突然说道。

“哦。”石头很有些失望的样子,决定放弃吃蚂蚁的想法,他拿一根小木棒戳了戳地上的小火蚁,然后跟那只好斗地咬住小木棒末端的蚂蚁较劲。

“鲁大叔……”洛叶站起身来,准备向铁匠提关于给自己铸剑的事情,却听见从村子里传来一个妇人的大吼:“石头,死到哪里去了,快点回家吃饭!”

石头一个激灵跳了起来,有些不舍地看了看地上的小火蚁,一溜烟跑掉了。

“唉!”刚才目光始终盯着铁砧的铁匠抬起头,四周望了望,然后很大声地叹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一副很惋惜的样子。

“鲁大叔,你为何叹气?”洛叶很应景地问。

“我在感慨我这一身打铁的宗师技艺。”铁匠放下锤子,接过立儿递过来的钳子,用很沉重的语气道,“却不知该由谁来延续呢。”

“立儿怎么样?”洛叶偷瞧了一眼立儿,心里想象一个小女孩全身肌肉虬结,挥舞着大锤猛敲铁砧的情景,一定很有震撼力。

立儿像是知道洛叶所想,瞪了洛叶一眼,明显不高兴。

铁匠哈哈一笑道:“我也觉得这样不错,培养一个出色的女铁匠也是很光荣的事情嘛。”然后又有些苦恼:“可你七婶却不同意,再说这丫头总是笨手笨脚的,连递个工具都总递不对。”说着还恨铁不成钢地又叹了一口气。

立儿笑嘻嘻地递给铁匠一个钳子:“是啊,我真是太笨了,完全干不好嘛。”在洛叶看来,递错工具之类的事情也是她故意的。

铁匠无奈地摇摇头,用钳子夹着通红灼热的矛头浸入水中,伴随着嗤嗤的声音,水雾弥漫。接着又道:“后来我就想,或许,我应该遵循着故老相承的方法,在你们这群这群孩子里寻找,找到合适的学徒。”又叹了口气。

“故老相承?那是什么方法?”洛叶很好奇,他从来没听铁匠提起过这个。

“你知道的,任何一个强壮而技艺精湛的铁匠在打铁时,都会吸引一群看热闹的孩子,对吗?”铁匠握拳敲了敲胸口,嘭嘭响。

“嗯,大概……”

“根据很早很早以前的一个老祖宗的说法,在这群看热闹的孩子里,呆在那里最晚的一个,就会是最热爱这门事业的,最具耐心的那个,也是最为适合的继承者了。”

铁匠抬起头,用昂扬奋发的语气道:“从那时起,我们的技艺就一代代传承下去了,然而无论是哪一代人,对火与金属的热爱都始终不变……”

洛叶被铁匠昂扬的精神感染了。

“……也正因为此,我们的技艺才会如此的精湛。”铁匠说了好久,然后如此总结道。

“哦,先人的智慧真的很伟大。”洛叶由衷地赞叹道。就像村长老头总是懂得很多东西一样,知识能随着时间慢慢积累,好的经验可以传递给下一代人,而他们又能在此基础上积累新的知识,这样一代代下去,知识的总量就越来越多了。

这样一想,洛叶觉得自己又长知识了,真是太开心了。

铁匠突然把长满坚硬胡须的脸凑到洛叶跟前,咧出了一个自认为很亲切的笑容,语重心长地道:“那么,洛洛呐,咱们铁匠技艺的延续,以后就要靠你了!”

“啊,什么?”洛叶张开口,没有反应过来。

“刚才不是说了嘛,我要按照故老相承的法子选一个合适的继承者,不就是你了嘛。”铁匠亲切地拍了拍洛叶肩膀,“年轻人,你身上的担子很重啊。”

“等等,为什么是我?”洛叶还是没弄清状况。

“按照老祖宗的要求,我要选择的是这些孩子里留在这里最晚的哪一个,可不就是你……看看周围,除了你,还有其他的孩子吗?”铁匠沉下脸来,装作一副要生气的样子。

“是这样吗?可是……”洛叶挠头,话虽如此,可总觉得哪里不对。

“哪有什么可是与不可是的,打铁,噢不,锻造,这是一门多么光荣的职业啊,这是多么伟大的技艺啊……你有什么好犹豫的呢?有什么好迟疑的呢?快点同意吧,少年!”铁匠严肃地抬头,举起双手,先自我赞叹了一会儿,又用用昂扬而富有激情的语气鼓舞道,粗豪的脸上都在放光。

总的来说,作为一个壮汉激情四射的演讲,还是很有感染力的。

“可是……其实我只是想让你帮忙打造一把剑而已。”洛叶咽了口口水。

终于想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自己明明只是想要让铁匠打造东西而已,而且明明才刚到——怎么就成了最热爱这门事业,有最具耐心的继承者了?

心里有些嘀咕,自己是不是有些辜负鲁大叔这么富有激情的演讲了,按道理,自己应该心里热血沸腾,眼睛里满含着热泪,握紧拳头,激动地果断地坚决地同意才对嘛。

……一定是自己太没有干劲的缘故。

“这并不是问题嘛,”铁匠顺势从这个话题开始探讨,“想想看,如果你学会了锻造技艺,那么你想要得到一把剑的时候,就可以自己制做一把,只要有足够的材料,想做多少就做多少,想什么时候做,就什么时候做……”

“但是鲁大叔你明明每年只在这几天打铁而已。”洛叶道。

“这不是问题,”铁匠豪爽地大手一挥,“只要你同意跟我学习,天天打铁都没问题!”

“但我们从来都没有足够的木炭……”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立儿道,洛叶迅速点头。立儿平时总是怯怯地不怎么说话,但总是能看到最关键的问题。

“啊哈哈,”铁匠浓重的眉毛跳了跳,打了个哈哈,“总有办法的不是,打铁也不用总是靠木炭的嘛,我就知道好几处熔岩之地,那可是天然的熔炉,比木炭好用多了。”

“可是……”立儿又想说点什么,却见铁匠扭头看向她,一副“别影响我忽悠”的表情,只好犹豫着没再说话。

铁匠回过头看向洛叶,咧嘴,微笑。

他先从技术角度说起:“我知道你现在一直在学习剑术,但学剑跟打铁没有什么矛盾嘛,打铁可是个精细活,无论是火候还是力道的掌控都有大学问在里面,学习打铁,既能强身健体,又能提高掌控能力,观察能力……”

后来又从职业的前途入手:“铁匠可是一门光荣的职业,有多少英雄最初都从事这门职业啊,比如说……嗯,多的说不清,嗯,就比如说很早以前一个叫威尔铁纳的著名铁匠,就成为了海盗王的男人……”

洛叶听得有些心动,但总觉得有些不靠谱,那个很就很久以前的老祖宗的话明明很有道理,但铁匠用在这里,却为什么总觉得不对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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