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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在与狼共舞的日子里

六十

红砖房终于恢复了平静,这座被同学们称之为腐朽的地方,呈现出它往日的活力。

听说猪又分手了。这是他第四次和他的女朋友们分手。张杰告诉我,猪死缠硬磨终于从肖魂手中抢走了阿丹。我听了头就晕,告诉张杰:“猪这个人风流成性,跟谁都长不了。”

“长不了,长不了。他说了,本山大叔的话一点都没错,这社会太疯狂了!”张杰说。

“你说肖魂怎么就这么惨啊?你们两个混蛋也不是什么好鸟,你抢走了徐娟,猪又抢走了阿丹,你还叫不叫人家活了?俗话说,朋友之妻不可欺,不要太过分啊。”我瞪着他说。

“小南,这话可不能这么讲啊,徐娟的事跟我没关系,是他们分手再先,我接手再后,不管怎么说,我也没有挖朋友的墙脚。猪就不一样了,他是明抢暗夺,就肖魂那点脑袋,削尖了也不如猪一只耳朵,你说他能是猪的对手吗?”张杰说得振振有词。

“不管怎么说,咱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能搞这种事啊,肖魂和猪迟早要翻脸。”姝婷接过话茬说。张杰瞅瞅姝婷,摸着头憨笑着。

“已经翻脸了,肖魂弱不经风,打架又打不过猪,骂又骂不烂那张厚猪皮。”张杰说。

“那现在他怎样了?”我接着问。

“他身子骨弱,已经谢了!”张杰脱口而出。

“什么?!泄了?”姝婷尖叫起来,“你怎么知道啊?太不像话了。”张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瞪着眼说:“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姝婷,想歪了!俊子说的是调谢的谢。”我帮张杰解释着。

“你!”姝婷脸上泛起一团红晕,瞥了我一眼,转身出门。我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见张杰在一边咧着嘴偷笑。

“我就不明白,猪有什么好的,阿丹怎么说被抢走抢走了?”我问张杰。

“为什么说抢呢?肖魂从不发短信给阿丹,猪白天发晚上发,你说这日子久了阿丹能不动心吗?再说,猪脸皮那么厚,班里有个舞会,他拉起阿丹就跳,阿丹不愿意,他就把阿丹抱起来强行往舞池里拉,再以后阿丹都怕了,见猪来请立马站起来主动投怀送抱。猪才不怕别人怎么看他,胆子比牛胆还大,你说肖魂有他这能耐吗?”张杰笑着说。

“真是一头猪,真没法说他了。”我将烟缔深深摁进地板砖的缝隙中,和张杰去喝酒。

刚出院子,姝婷堵住我说:“是去喝酒吗?”

“不喝,去看看猪,今天非揪下一片猪耳朵不行。”我笑说。姝婷嘻嘻地笑着,摆手让我走。张杰走在前面,催我。我抱抱姝婷,却被阿若看到了,阿若远远地就喊着:“哎哟哟,亲热到大街上来了!”姝婷羞红了脸,去迎阿若,我笑笑跑开了。

在太白路的姐妹餐厅,刚打开两瓶汉斯啤酒,却看见了丢丢娉婷婀娜地站在我边,忽然拿起瓶子就吹喇叭。张杰一愣,看着我。没想到丢丢会这样,自从她与猪分手后,就没有她的消息,看这模样,八成是又受什么刺激了。丢丢一口气灌下半瓶,眼泪汪汪的,用手抹了抹嘴,将酒瓶重重地墩在桌子上。张杰的眼睛又不老实了,上上下下地扫视着丢丢。

“张杰,我有事要和小南单独谈,你能不能先回避一下,下次我请你们吃饭,补上这一顿。”丢丢说。张杰看看我,我点点头。张杰不情愿地起身离去。

“怎么了?”我看着漂亮得让人怜惜的丢丢。

“你还问我怎么了!当初如果不是你把我给你的信给猪,我能和他好吗?他到好,甩了我,又勾上了阿丹,你知道吗?”丢丢说完,拿起酒瓶又吹喇叭。

“你以前从不喝酒的,今天这是怎么了?喝就好好喝,一个女孩子家,吹喇叭不文雅。”我说。丢丢打了个嗝儿,放下酒瓶,忽闪着大眼睛盯着我,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文雅?谁文雅?你文雅?这世界上TMD谁文雅啊?都是骗子,虚伪可怕的骗子!说什么可笑的文雅!脱了裤子上床的时候怎么就不文雅了?”丢丢说。我震惊了,看着眼前的丢丢。想起那顺乌日图曾说过,S大像丢丢这么标志的女孩不多,那身材足以和姝婷像媲美。我相信,不仅仅是身材,丢丢长得很好看,大眼睛,高鼻梁,绝对有西方美女的气质。

“哎,你怎么了?说话流里流气的,文雅不文雅的也不能像你这样说话吧。”

“小南,那个坏蛋和我分手了。”丢丢喝了酒一口说。

“你是说猪吗?是够坏的。”我附和着她,或许只有这样她心里能好受点。

“不是啦,猪我早就忘了。我说的是刘凯,很有钱的一个帅哥唻。”丢丢说。

“哦?没听说过,什么人啊?你的男朋友吗?”我好奇地问。

“前两天还是,现在不是了。”丢丢苦笑着说,“那天他提出和我分手的时候,我还可怜兮兮地问他,有没有商量的余地啊,他一脸坚决地说,我们以后还是朋友,说完,付了咖啡钱转身就走,还是那么帅。我拿着找回来的四十二块钱,心想啊,如果刘凯每天跟我举行一个分手仪式,我倒可以小赚一笔了。”

“晕了,你到是很坦然,刚说他是坏蛋来着,现在又说他帅。”我无奈地笑笑。

“你怎么不理解呢,坏是坏,帅是帅,他就是再坏也影响不到他的帅,懂不?”丢丢醉眼朦胧地看着我。我知道她已经喝多了。

“懂,我懂,他是最帅的。”我笑笑,附和着。

“帅个屁啊,再帅也没你帅呢。”丢丢说着,突然抓住我的手。我正要说话,丢丢却一头扎在桌子睡着了,长发飒沓落在我的胳膊上。我一手扶着丢丢,一手打电话向玥熹求救。

过了半小时,玥熹开着车停在餐厅门口,还是那么摩登。进来后,见到眼前这一幕,玥熹立即拉下了脸,餐厅的两名女服务员惊慌地望着我们,大概是以为玥熹是我女朋友。

“愣着干吗啊,赶紧扶她回去吧,都醉成这样了。”我对玥熹说。

“怎么这样?你不是和姝婷复合了吗?怎么和她在一起?”玥熹问我。

“我不知道哇,本来和张杰在这里的,可偏偏就遇到了她。”我无奈的说。

“鬼才信。”玥熹白了我一眼,扶起丢丢,我也帮忙搀扶着,上了玥熹的车。一路上玥熹不说话,感觉到她一直在生气。

安顿好丢丢,我要回家。玥熹不让,我说:“姝婷会着急的。”

“你找我来,就是为了丢丢?那我呢,你走了我不着急吗?”玥熹忧郁的表情又出现了。

“照顾好丢丢,猪真不是东西。不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我担心姝婷。”

“那你去吧,以后别联系我。”玥熹坐在沙发上,嗑着瓜子。我叹口气,转身就走了。

第二天在上课,接到手机短信,原来是丢丢的:“小南,我醒来怎么在玥熹家里啊?”

“你昨天喝醉了,我叫玥熹来接你去的。我在上课,下课再说吧。”我发短信过去。

“不行。你现在必须出来见我,我就在校门口,你不出来我就死给你看!”丢丢的短信让我吃惊。以为她是开玩笑,我回短信说:“你要怎么样啊?你知道我有姝婷,别和我纠缠。”

“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你如果再不出来,这一辈子你都见不到我了。”丢丢回短信说。接着是一条又一条的短信催我。担心丢丢出事,那节课我什么都没听进去,好不容易挨到下课,我匆匆忙忙赶往校门口,果然见丢丢在那里。

担心被姝婷或姝婷的心腹看到,我带着她找了附近的网吧钻了进去。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失恋了,我真不想活了。”丢丢坐下来就说。

“那要怎样啊?这种事你不该来找我的,你知道我和姝婷在一起,你这样不好。”我说。

“不管姝婷的事,我不会打扰她。我不找你找谁,当初是你把我丢给猪的。我这名字也倒霉,被人丢来丢去的,你们都当我是垃圾是吗?”丢丢眼睛闪过一丝亮光。

“你说什么呢,你应该去和猪说,或者跟那个叫刘凯的人去说。”我说。

“小南,别以为我不知道,如果你不想失去姝婷,你必须得听我的话。”丢丢说。

“什么意思?我为什么一定要听你的话,你别这样好不好,我感觉不舒服。”我说。

“那我就不兜圈子了,在玥熹家的那天晚上,我半夜醒来看看几点了,无意中摸到玥熹的手机,我就打开看,发现了一段视频和几张照片。”丢丢坏笑着说。

“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耐烦地说。

“我也不想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可是偏偏它和你就有关系。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看到什么了?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有点紧张,我心里大概猜出什么了,我最担心最可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我想:如果玥熹真的拍了视频和照片,那真是太阴险了。

“看到你和玥熹做那种事,玥熹的身材真好,皮肤好白好白。你也不错,好好猛啊。”丢丢笑着说。我当时眼前一黑,差点晕倒在地,丢丢吓坏了,扶住我哽咽着说:

“小南,你别吓我啊,你怎么了嘛?”丢丢急哭了。

“丢丢,你这不是逼我吗?你说我要怎么做才行?”我缓过神来,焦急的说。

“小南,不要抛弃我好吗?小南。”丢丢突然抱住我。网吧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上网的学生,眼睛直溜溜盯着我。我怕丢丢真出什么事,就没推开她,任她嘤嘤地哭泣。

“丢丢,好吧,我不会的,但是现在不行,我要去上课了,我会和你联系的。”我说。

“这还差不多!”丢丢笑了,“只要我发短信,你就上网陪我聊天,否则死给你看。”

“好,我会的,你也冷静,千万别做傻事啊。”我说完,松开丢丢,只奔学校。

下午,还没放学,丢丢就给我打电话,我就像怀揣着一颗定时炸弹,慌忙接通电话。

“小南,想我吗?”丢丢甜甜腻腻的声音传来。我沉默了一会儿。

“想了。你还好吧?”

“有你在陪我,我当然好啦。”丢丢开心地说。

“打电话有事吗?”我问她。

“想你了嘛。你快上线吧,我在网吧上网呢,想和你说说话嘛。”丢丢说。

“好吧。等我一下,我马上就上线。”我咬咬牙说。

突然间,我恨起了玥熹,我也恨起了丢丢,心想这是两个什么样的人啊,竟然要威胁我。我更担心姝婷有一天会知道这件事,如果真知道了,那我和姝婷将会永远决裂。我无法想象后果,那是我最怕最怕的结果,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姝婷知道。

太阳就像个孕妇,拖着她臃肿的身躯缓缓地在云中穿行。

天空忽晴忽阴,犹如我忐忑不安的心。

六十一

关了电话,直奔网吧,乖乖打开QQ上线。果然,丢丢在。

丢丢见我上线,很快就发来一个笑脸的表情,在我眼里它越来越像一个邪恶的表情。

“小南,你来啦,我好想你哦!”丢丢发过来一句话。

“哦,催我上线就为说这个?”我发过去,明显我有点气愤。

“才不是,我就想和你说话。”丢丢又发来一个吐舌笑脸。我心里骂着:“可恶,这个邪恶的女孩!”

“那你说吧。我看着呢。”我麻木地说。

“小南,你是干什么的啊?”丢丢说。我厌烦了她的无聊。心想:“Asshole!不就是聊天吗?好,我奉陪,聊到你满意为止。”

“我是算钱的啊!比如说算算公司上个月为什么开销少了,这个月又为什么花多了啊。”我发过去一长串话,并且也发送去一个笑脸。

“小南也有钱了啊?和刘凯一样帅啦!”丢丢接着发来信息说,“别这么严肃嘛,叫我宝贝好吗?我最喜欢我爱的人叫我宝贝了,小南,你可以叫我宝贝吗?”

“Baby,你呢?”我只能言听计从。

丢丢发来一个骄傲的表情说:“每天早上都有热早点吃,然后坐公车去一间屋子,屋子里有很多人,每天8个人去给你讲故事,累了可以睡上一觉,不过每个月都会发你8张纸,让你复述他们的故事。如果复述不好,妈咪会骂,准确的说,我是个学生。”

我发过去说:“小混蛋,怎么这么啰嗦。”

“因为我失恋了嘛。”丢丢说,然后丢给我一个大哭的表情。

“你会好的,丢丢,晚了,我要回家了。”怕姝婷担心我,我只好提出回家。

“好吧,今天我真的很开心。”丢丢发来一个吻。我没回话过去,关机,结帐,走人。

姝婷做好了饭在等我,我只好撒谎说上了一节晚自习。

“吃饭吧,晚自习也不给我说一声。”姝婷埋怨着。

夜里,躺在床上,正要睡觉,手机短信铃声骤然响起。我心惊肉跳地抓住手机,后悔回来的时候没有关机。

又是丢丢的短信:“臭南瓜,烂南瓜快起来,和我说话。”我简直要愤怒了。

一会儿,姝婷朦胧的声音传来:“谁啊?这么晚了还发短信,还睡不睡觉了?”

“哦,是张杰发来的,问我明天去不去上课。”我随口撒谎说。

“你明天不上课吗?”姝婷问我。

“上啊,张杰不想上课,问我去不去。”我说。姝婷翻身侧睡,不再说话。

我忍着愤怒,双手颤抖着,马上回短信给丢丢:“都几点了?我都睡觉了。”

丢丢回复说:“小南,我买了一张梁静茹的新CD。小南,我看见了一只精致的陶瓷杯子。小南,我刚才吃一只西红柿居然吃出了苹果味……”

我回短信给她:“小王八蛋,你到底什么事?!”

丢丢回短信说:“小南,叫我宝贝哦,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小王八蛋。”

耐着性子,我只好发短信给她:“别闹了好吗?这么晚了,睡觉吧。”

丢丢回短信说:“我怕黑,小南,如果你要在我身边那该多好啊。”

我回过去说:“越来越过分了。”

丢丢说:“你能给我唱歌吗?”

我简直要疯了,不敢出声,却笑得没心没肺,眼泪顺着脸流进耳朵。

我回短信给她:“你想干什么?不知道我和姝婷在一起吗?你非要闹出事才甘心吗?”

丢丢回短信说:“那好吧,那让我听你打呼噜吧,你把电话拨过来,我什么时候睡着了,你什么时候挂电话好吗?”我没回过去,气愤关机。

第二天上午,我正在校园走着,卡卡打电话给我说:“小南,昨晚你突然关机,你是不是故意的?如果你想这么对我的话,那我只好去找姝婷了。”

我哀求丢丢说:“不要这样好吗?昨晚我怕姝婷知道,迫不得已才关机的。”

丢丢嗲嗲地说:“反正我不管,你违背了你给我的诺言。”

我想了想说:“丢丢,你真的爱我吗?”

丢丢顿了一下,很快就说:“爱!我最爱小南了!”

我接着说:“那好,爱我就不要让我痛苦好吗?”

丢丢说:“好吧。那你得给我介绍一个男朋友。”

听丢丢这么说,我终于放松了,我觉得事情有了很大的转机,我说:“没问题。”

丢丢说:“找男朋友,我有三个条件,你可要听好了。”

我赶忙说:“你说吧,我记下。”说完,我找了个台阶坐下,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和笔。

丢丢笑嘻嘻地说:“第一,他的手要暖,因为冬天我怕冷;第二,他的胳膊要长,因为我过马路时,没有看红绿灯的习惯,他要及时拉住我的手;第三,他的力气要大,我走累的时候要有人背!”

我扔掉笔,足足憋了几分钟,然后压着怒火,闷闷地对她说:“我想来想去,恐怕只有猩猩最合适。”

丢丢顿了一下,笑着说:“可是,种族不一样啊!”

我无言,想笑都笑不出来。

有了上次的经验,我决定晚上关机,可是下午放学,还没到红砖房,手机又响起来了,我用脖子想也知道是丢丢。

“小南,今天我见了刘凯,他突然对我比以前还好。”丢丢说。

我笑道:“好啊,你们终于又复合了。”

丢丢喃喃地说:“哪里有啊,他告诉我让我别再找他了,又请我吃了一顿我最爱吃的……”

我苦笑。丢丢又说:“小南,今晚陪我好吗?”

我说:“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这是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陪我,那么我会永远忘掉我在玥熹那里看到的一切,否则,发生什么后果,你可别怪我。”

我恨得牙直痒痒。我说:“好吧,你让我想想。我一会儿再给你打过去。”说完我挂了电话。脑子里一片混乱,所有的怒火蹿了起来,让我按捺不住。我拨通了玥熹的电话。

“小南,怎么这时候给我电话啊?”听出来玥熹的惊喜。

“都是你干的好事!我说你没事瞎拍什么视频和照片?”我大声吼着。

“瓜娃子,啥子事嘛?吼啥子嘛?”玥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用四川话调侃道。我只好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告诉她。

“小南,这事我有错,但是我绝对没有恶意。我和你说过,我爱你,但我的爱和姝婷的不同。我们这一辈子不可能在一起,我拍那些东西只是想为自己留个纪念,你知道吗?我万万没想到丢丢会做这种卑鄙的事!那天我就不想管她的,是你自己引狼入室,你能怪谁啊?”玥熹有点气愤。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问玥熹。

“别担心。你在哪里,我开车去接你,我们一起去找丢丢,老娘不信还收拾不了她。”玥熹说。我想也只能这样了,于是答应下来。大约十多分钟,玥熹就驱车赶来了,我赶紧上车。这时丢丢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小南,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我现在就去找你,你在哪里?”我问。

“嗯,小南真好,等你哦,我在土门街,你来我就在路口接你。”丢丢说。

“好吧,不堵车的话,二十分钟以内赶到。”我说完,挂了电话。

“到了你别下车,看我今天不弄死这个小Prostitute!”玥熹转着方向盘,骂道。

车到土门街,远远就看到丢丢穿着超短裙站在路边。丢丢真的很美,我都有点后悔,不该叫玥熹来,但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也不知道玥熹哪里来的车,而且开车技术这么好,直端端地把车停在了丢丢身边。丢丢有点惊讶地望了望车窗。玥熹下车,丢丢似乎已经明白了,想跑开,却被玥熹一把扯住了头发。

“玥熹姐,你这是干什么啊,你弄疼我了!”丢丢呻吟着。

“弄疼你了?这点痛不算什么,我今天非弄死你不可!”玥熹说着,将丢丢塞到车后排座上。我回头,丢丢看到了我,眼泪哗哗地涌了出来。丢丢狠狠地瞪着我。我不想看到丢丢这样的表情,心里很后悔,忽然又同情起丢丢来。玥熹一路上加着油门奔驰着。

“你这是去哪里啊?”我问她。

“去找我几个兄弟,他们这两天寂寞,正好我给他们送过去!”玥熹说的很自然。此时,我看到丢丢已经瑟瑟发抖了,惊恐的眼神绝望地凝视着我,我感觉到,丢丢再向我求救。

“你这是干吗啊?不行,你这样太过分了,丢丢好歹也是我同学,怎么能这样!”我阻止玥熹。玥熹也不看我一眼,继续开车。

“你停车,我绝不允许你做这样的事。”我再次阻止她。

“你闭嘴!”玥熹很生气地说,“她是你同学吗?好心好意让她住我那里,却偷窥我的手机,竟然拿这些东西来威胁你,她都能这么做,我为什么不能?今天非要教训她不可。”

“玥熹,你停车,绝对不行,你这样是犯法!你知道后果吗?”我警告她。丢丢已经吓哭了,在后座上哭个不停,我心烦意乱。

“她先犯的法,就要付出代价,我不是学生了,无所谓,大不了去坐牢。”玥熹说。

“你要背着个犯人的名声吗?你说得这么轻巧,你以为坐牢很光荣吗?”我说。

“对了,坐牢的人都是有本事的人,没本事怎么会去坐牢呢?知道牢字怎么写吗?上边一个宝盖头,代表室,下面一个牛子,代表牛。这字都告诉你了,牢里的人都是牛人。”玥熹嚼着口香糖,说得一点也不含糊。

“你简直一派胡言!你快停车!”我吼着玥熹。

丢丢越哭越厉害了,我的心像揪一样难受。

“闭嘴!再哭一次叫10个人陪你,哭两次叫20人陪你!”玥熹喊骂着丢丢。丢丢忍住了哭声,说:“玥熹姐,我没有恶意,我是真的爱小南啊,怕他不要我,我才想出这样的办法。玥熹姐,你就放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丢丢哭着说。

“无耻!”玥熹骂道,“还想有以后吗?告诉你,没了。”

车还在往前开,我真有点怕了,担心玥熹真会做出傻事来。没办法,我只好急踩刹车。车擦着地面,在一阵啸叫声中停了下来,玥熹好象被方向盘碰了一下,表情很难看的趴在方向盘上。我赶忙拽着玥熹的胳膊问:“玥熹,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一会儿,玥熹抬起头来说:“你们下车吧,我要回去了。”我不动,只催丢丢下车。丢丢迅速打开车门,正准备下车时,就听到玥熹在吼我:“你也下车!快!”我了解玥熹的脾气,只好下车。玥熹开着车走了,黄昏的马路上只剩我和丢丢两个人。

“这是哪里啊?”我随口问。

“这是三桥西头了,离西安市区十几公里呢,快到咸阳了。”丢丢颤微微地说。

“死玥熹,怎么把我们扔在这里了,怎么办啊?”我说。

“小南,我冷,我怕!”丢丢挽着我,长发靠在我的胳膊上。

“冷吗?这都天黑了,谁叫你穿超短裙的啊?活该。”我低声说。

“小南!”丢丢撒娇地抱紧我。经历了在玥熹车上的事,我忽然对丢丢产生了好感,尤其是当丢丢说她是真心爱我的时候。也许是同情丢丢吧,我也说不清楚。其实我相信玥熹绝不会做出那样的事,她也许只是想吓吓丢丢罢了。也许是,也许不是,我不知道。

“走吧,去路边挡个出租车,我们去咸阳吧。”我突然想到了小憨,不如去咸阳,万一姝婷责问,我完全可以说被小憨请去咸阳了。我心想,这时候如果回西安,姝婷知道非宰了我不可。

“小南,你不恨我吧,我不是故意要那样的,就算你不理我,我也只是伤心罢了,但绝对不会和姝婷说的。我今天才觉得,你还是喜欢我的,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丢丢说。

“那可不一定,我只是怕玥熹真的毁了你。”我淡淡地说。

六十二

出租车到咸阳。我立即给小憨打电话,运气可真好,小憨的手机号竟然没变。

“小憨是谁?”丢丢问我。

“哦,我一个朋友,你不认识。”我说着,一边听着手机拨号的声音。终于接通了电话。

“谁嘛?说话些!”小憨还是一口陕西话,味道一点都没变。

“小憨,我是小南啊。”我对着手机吼着。

“哦,呵呵!贼它妈地,有些日子没见了,你在哪呢?”小憨笑得很爽朗。

“我在咸阳啊,天黑了,找不到宾馆啊,我对这里不熟。”我说。其实我想说:“我准备去投靠你,找个地方住。”但我没好意思出口。丢丢靠在我胳膊上,偷偷地笑。

“啥?到我地盘上了,找个锤子宾馆哩,我就是开宾馆的。”小憨笑呵呵地说。

“啊?那怎么办?”我没听明白小憨中间那句话,所以含糊着问他。

“你在咸阳哪呢么?说个街道,我去接你撒。”小憨嗓门很大。

“啊?我在……”我赶忙问丢丢:“这是什么街啊?”

“好象是北大街。”丢丢说。

“在北大街啊。”我对手机喊。

“啥?北大街?咱酒店就在北大街哩,你没看见?”小憨说。

“没啊,什么酒店啊?”我问他。

“五月花。晓得不?”小憨说。我抬头,看到了五月花酒店的巨型霓虹招牌。大约步行五分钟就到了。

“哦!看到了,看到了,那我去找你。”我连忙说。

“好!我在酒店门口等着。”小憨笑呵呵地说。

我与丢丢朝五月花走去。路上我问丢丢:“你家就在陕西啊。”

“是啊,我家在阎良区啊。”丢丢靠着我的胳膊边走边说。

“那你应该能听懂咸阳他们的话吧?”我问丢丢。

“当然了,都差不多啦。”丢丢说。

“刚才听小憨说什么找什么锤子宾馆,什么意思啊,有这样的宾馆吗?”我问丢丢。

“你坏死了!”丢丢停步不走了,松开我的胳膊。

“怎么了?我真是不懂,我怀疑他是不是叫我去找这个叫锤子的宾馆呢。”我说。丢丢一听乐了,笑呵呵的一直没完没了。

“不是啦,我不能告诉你。”丢丢又抱起我的胳膊,嗲声嗲气地说。

“还有他说什么贼它妈的,这估计是在说贼吧,他的意思是,我们很久没见,是因为他遇到贼了吗?”我说。丢丢不说话,直到笑弯了腰。

“锤子,这和你刚才说的那句,大概都不是什么好话,骂人啦。”

“我还以为是榔头、锤子之类的,心里纳闷,有这样的宾馆吗,怪吓人的哦。”我说。

“不是啦,这就是陕西的方言,你听不懂啦。”丢丢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啧啧,瞧瞧人家陕西人,这骂人都带着兵器,好厉害啊,不亏是兵马俑的故乡。” 我感叹着。丢丢又笑起来,正要问她,却已经到酒店门口了,我一眼就看到了小憨,几个月不见,小憨长得胖墩墩的,颇有老总的派头。小憨伸出胖乎乎的大手与我握手。

“夜儿个还谝起你哩,你不来我行你去呀。”小憨笑呵呵地说。我没听明白,看丢丢。

“他说,昨天还说起你呢,你要不来就去找你。”丢丢笑着解释。

“哎,咋?还带个翻译?”小憨望着我笑。丢丢也笑了。

“哦,这是我女朋友啊。”我怕小憨误会,就撒谎说。

“噫,你女朋友美的太太。”小憨打量了一下丢丢,笑着说。

“还不能叫太太啊,我们还没结婚呢。”我说。小憨大笑,丢丢也笑了。

“你听错啦,他夸我长得好看。”丢丢笑着说。

“你听不懂我们的话,我就说普通话了。”小憨说着,领我们入酒店。

“打摭好了吗?”小憨问前台的服务生。

“就外个套间,正打摭着哩。”女服务生说。

“我们先去沙发上坐一会儿。”小憨的普通话说得很标准。

“你怎么退学了吗?找到女朋友了吗?”我问小憨。

“我不是念书的料么,读外欻哩。女娃谈下一个,快结婚呀。”小憨一转眼又说上了方言。我又看丢丢。丢丢转过脸解释说:“他说他不想读书,有女朋友啦,快结婚了。”

“哦。不过你现在不错啊,都大老板了。”我向他投去羡慕的目光。

“啥老大板些,混饭着哩。”小憨笑着说,“走,我带你去看房,都安顿好了,你啥都嫑操心,缺啥就打个电话念喘一下。来了就多努两天。”小憨说。无奈只有看丢丢了。

“又听不懂啦,都不知道你在西安呆了两年了,怎么还没学会啊。”丢丢说,“老总说,带我们去看房间,什么都安排好了,叫你别操心了,缺什么东西就打电话给前台,说你来了就多住几天。”

“谢谢兄弟啊,照顾的可真周到。”我笑笑说。跟着小憨乘电梯上了11楼,打开1108号房间,我一看就惊呆了,原来豪华套间啊。

“咋样?嫽不嫽?住这儿啴和的很。”小憨笑着说,一边帮我们打开电视。

“很好啊,谢谢你啊。”丢丢说。

稍坐了一会儿,小憨就带我们去吃饭。餐厅就在六楼,下了电梯就到了。晚餐十分丰盛,丢丢似乎很贪吃。我和小憨喝了点红酒,聊大学里的事,聊张杰。小憨专心的听着,很兴奋的样子。也许是看到丢丢有些疲倦了,小憨说:“你们去休息,明天再谝吧。”丢丢笑笑,没有说话。我以为小憨还有别的事,也不好耽误,只好带丢丢进房间休息。

“小南,你不洗澡吗?”丢丢转着她的超短裙问我。

“丢丢,你是不是好色啊?”我趁着点酒劲问她。

“我?我不好色,你怎么这么问啊?”丢丢的睫毛很长,很迷离的那种。在灯光下,她的双腿就如剥了茧的幼蛹一样,光滑透亮,弱体轻身,千娇百媚。我喉咙里仿佛有液体翻滚的声音,心底涌起一种难以名状的冲动。

“你拿视频逼我,不就是为了和我做爱吗?”我斜倚在床头上,凝视着她。

“小南,你是不是以为我是一个很随便的女孩?我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是为了能得到你的关心和体贴,你知道我最近有多痛苦吗,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存在,我早就自杀了。”丢丢说着,抽泣起来。

“你吓到我了。我没办法,只好叫玥熹来解决,因为是她拍的视频和照片。没想到玥熹这么狠,如果不是我,后果不堪设想。”我微笑说,“我知道你喜欢我,但这并不是爱。因为你的感情遭遇了挫折,你只是想找个人来释放你的痛苦和压力罢了。你要冷静,动不动就自杀的人是对自己不负责,一个对自己不负责的人能对别人负责吗?所以说,你这样下去,那就是典型的堕落。我们是同学,我不能明知你要堕落还帮助你加速堕落,我可做不到。”

“你没说玩笑吧?”丢丢挤上前来,靠在我身上说,“你说的那么好,为什么会和玥熹有那种事呢?难道你不是堕落吗?姝婷如果知道还不伤心死了。”

“丢丢,你不懂的。”我吸口烟接着说,“玥熹和我的关系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是亲人那样的关系,我知道我肉体已经背叛了姝婷,可精神上从来没有背叛过。”

“看我这样儿,你丁点儿都不心动?”丢丢怀疑地问我。

“心动,可我不会那么做,我说了,我不会助你堕落。”我侧身背对着她。

“小南,你真的以为我这是堕落吗?”丢丢语气有点忧伤。

“没堕落就好,可是你真的吓到我了,我怕姝婷知道,所以迁就着你,别以为我真的想和你发生点什么事,除了姝婷,我从来就没想过。”我有点睡意,懒懒地说。丢丢不说话了,起身去洗澡。浴室里传来唏哩哗拉的流水声。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丢把我弄醒了。我朦胧中看到她娇小圆润的乳房,细长的手臂圈着我的脖子。我陡然起身,揉揉眼睛。看到丢丢满脸泪痕迹。

“怎么了丢丢?穿好衣服吧,你这样不好。”我伸手拿烟点燃。

“我没衣服穿了,我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女孩,你不要用那种眼光看我。”丢丢说着抽被子盖住胸口说。

“从没想过你是随随便便的女孩。”我转移话题,“为什么和猪分手了呢?”

“他太花心了,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反正迟早会分手,迟分不如早分。”丢丢说。

“猪说你拿掉了孩子,早知如此,何必又在一起呢。”我吐着烟圈儿说。

“什么?拿掉了孩子?他怎么可以乱讲呢。”丢丢惊异地看着我。

“怎么?猪撒谎?”我也有点意外。

“从来没有的事,这下更让我厌恶他了,他真不是什么好人。”丢丢无所谓地说。

“这家伙,借钱就借吧,还编出这样的理由,真是可恶。”我将烟蒂摁进烟缸里。

“小南,睡吧。今晚的事,我会守口如瓶的。”丢丢说。

“我不会和你那样的,我说过了,你想都别想。”我绷着脸说。

“我知道,也没想那样,只是叫你早些睡觉。”丢丢转身睡去。

我躺在沙发上,一直到天亮。

小憨早早的就来接我们去早餐。本来还想叫我们留下来,可我惦记着姝婷。丢丢看出了我的心思,对小憨说:“还要上课呢,再不回去,学校要找人了。”小憨只好开车送我们去西安。到学校门口,小憨开车回咸阳,我和丢丢向他挥手告别。

“不许再乱闹了,好好读书吧。知道吗,我们是好朋友,我不希望看到你不好。”我说。

“小南,谢谢你。”丢丢若有所思。

“好啦,别不开心啦,我相信你会好起来,你会找到一个爱你的男孩的。”我笑笑。丢丢过来抱住我,头埋在我怀里。我轻轻地拍拍她,说:“好了,去吧。”

“嗯!”丢丢含泪,深深地点点头。

看着丢丢远去的背影,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泪却下来了。

六十三

中午给姝婷打手机,姝婷没接。我知道她是为一夜未归的事而生气。

心里正盘算着下午见到姝婷改怎么说,忽听猪打了个口哨,我抬头,见姝婷已经站在教室门口了。我只好乖乖地跟她出去。姝婷脸色不好看,我低着头,找机会偷窥她。

“姝婷,昨晚……”我正要解释,昨晚被小憨叫去吃饭了,没想到姝婷直接就打断我的话:“小南,你别解释了,我不生气。”

“真的吗?看你不高兴啊?”我试探的问她。

“哪有。我是来和你说,我们班组织了写生,晚上我回我家住,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明天你就见到我啦。”姝婷笑笑说。

“是全班同学吗?”我又问。

“看你,有小心眼了。不是全班,就我们十几个女生去。”姝婷说。

“好吧,你要注意安全啊。”我关切地说。

“又不是第一次去,没事的。”姝婷笑笑。

送走姝婷,我折回教室。心里郁闷,心不在焉地翻着书。猪扔过来一个纸条,我看他一眼,打开纸条,上面是猪龙飞凤舞的墨迹:“下午5点去蓝月亮酒吧,有个朋友请客,张杰也去,你去不去?”看完笑笑,在背面写道:“如果不翻南墙,我就去。”然后画了一个大大的猪头,两猪耳朵被我画成了两片芭蕉叶。顺手扔给猪,一会儿就听到猪在后排嘿嘿地笑。

去酒吧前,张杰先请我和猪吃饭。汉斯啤酒还没喝两瓶,猪就开始豪言壮语了。

“小南,丢丢那天找你什么事啊?”张杰瞄着猪问我。

“还不是因为猪,说猪不要她了。”我轻描淡写地说。

“这个猪头,丢丢要是我女朋友,我巴不得天天含到嘴里,他却说不要就不要了。”张杰笑笑说。猪咧着嘴,似笑非笑。

“含在嘴里也不怕化了?不是我不要丢丢,是丢丢不要我了。”猪呷一口酒说。

“要你干什么?你这德性也不配丢丢,甩了你也好。”我说。

“小南,你不晓得内幕就别乱讲啊。”猪皱着眉头说,“本来好好的,她是自己走的。”

“听说找了一个超有钱的帅哥,叫什么刘凯的人。”张杰插嘴说。

“有钱有什么了不起啊,老子没钱不照样谈恋爱,这不,丢丢走了,阿丹来了。”猪笑呵呵地说。张杰表情痛苦的咽了一口酒,牛眼圆睁,望着猪欲言又止。

“感情呢?难道你和丢丢一点感情都没有啊?”我瞪着猪问。

“感情归感情,感觉归感觉,小南,每天都吃同一道菜,再好吃也有吃腻的时候。”猪笑着说。我抬手拍了一把猪头,猪摸着头戏皮笑脸的。

“也不知道你换了多少女朋友了,也不知道那些女孩看上你什么,阿丹也真是,跟谁不好,跟了你这个摧花大盗。”我斟满酒说。

“这就是男人的魅力,晓得不?”猪笑嘻嘻地说,“小南,泡MM你可不如我。”

“那确实。猪比人民币还有魅力,泡MM从来不花钱,好不容易请人家吃饭,结帐的还是人家女孩子,他就整一瓶矿泉水给人家喝。就这样,女孩子还乐呵乐呵的。”张杰说。

“是啊,有本事你也一瓶矿泉水泡个MM,说到底还是个人魅力。”猪有点不服气的说。

“你这么坏的人,哪有什么魅力,看不出来。”我说。

“对了,坏,坏就是我的魅力,晓得不?男孩子不坏,女孩子不爱。”猪笑着说。

这让我突然想起了《飘》,心想,如果玛格丽特?米切尔的丈夫厄普肖不坏,那么她也就无法塑造出那个魔力十足的白瑞德。也许女人天性就喜欢有点“坏”的男人吧,这种“坏”应该是什么样的呢?是像猪这样放荡不羁坏,还是女人渴望男人只要洒脱、阳刚、野性,就能够吸引她们。

吃过饭。我们去德福巷的蓝月亮酒吧。猪说的要请客的那位朋友也来了,原来是大叔一辈的。我不高兴,猪却一点都不觉得有代沟,聊得很热,把自己搞得和大叔一样。

“这是你朋友?干吗的啊?”趁大叔上厕所的时候,我问猪。

“他?区政府的一科长,平时喜欢写写画画的,书法特好,有车有钱。”猪说着,举起绿嘉吹着喇叭。

“你怎么认识他的?”我问。

“巴结到官场的人了啊,还真不能小看猪。”张杰笑着说。

“一次偶然的机会,就在这里认识的,那天他心情不好,看我一个人,就和我一起喝,他一并买单了,留我一张名片。今天请我们喝酒,主要还是感谢我那天陪他解闷吧。”猪说。

“新鲜,我怎么就遇不到这样的人呢。”张杰举瓶说。

“那还得看缘分啊,呵呵,我这人就是招人喜欢。”猪得意洋洋地说。

大叔左脚深右脚浅地走来了。坐下来举瓶就碰,我们只好奉陪。大叔戴着眼镜,好象视力不怎么好,瞅了我和张杰老半天。张杰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低头喝闷酒。忽然大叔哈哈大笑起来,吓我一跳。猪也有些惊讶,张杰的嘴立即张成了O型,定格在空气中。

“你们这三个小兄弟,好!好!”大叔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说。我心里暗骂:“操,什么和什么嘛,啥也没说就说好,好什么啊?”

“这小兄弟那天失恋了,喝多了吧。”大叔拍着猪的肩膀说。猪低头傻笑。

“老哥喜欢玩酒吧?”我终于憋不住了,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和你们这帮小兄弟一样,都是为情所伤啊,来这里疗伤,难道你们不一样吗?来这里的人绝大多数都不快乐,快乐的人都去迪吧了。”大叔说完,忧伤的灌下半瓶酒。

“老哥,你的孩子都和我们一般大了吧,怎么还为情所伤呢?”我笑问。猪听我这么问,朝我挤眉弄眼,大概是不让我乱讲话吧。我没理猪,看大叔表情痛苦的样子。

“没错,可我并不幸福。我是作家,知道吗?作家。”大叔有点语无伦次了。我心想,哎哟哟,作家有什么了不起的,活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提什么作家不作家了,如今这年头,作家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人家韩寒郭敬明之辈的也不都是大作家吗,也没听说他们整天没事削尖了脑袋往酒吧里钻的。我见猪和张杰频频点头,一直说什么作家了不得之类的话。

“老哥,幸福不幸福的好象和作家不作家的没什么关联吧,难不成世上的作家没一个幸福的?”我开门见山地问。猪有点忍不住了,朝我翻白眼,一会儿就把我拉出去上厕所。小便时,猪一个劲地警告我:“小南,何必呢?人家又没招你也没惹你,干吗说话就像扔刀子似的?得罪了他老人家,我告诉你,这桌子酒你埋单,我提前声明,我可没钱。”我无语,只好说:“那好吧,我保证一句也不说了。”

回到座位上,大叔正在和张杰摇头晃脑地说话。见我坐下,大叔举起瓶子和我碰,我应付着喝。大叔一口气喝下一瓶,抬手抹了抹嘴上的泡沫。

“小兄弟,你是个爽快人,我喜欢和你这样的人交朋友。”大叔说着,不知从哪里摸出两张名片递给我和张杰。我扫了一眼,才知道大叔是碑林区政府一科长,叫韩冰,还真是货真价实。

“老哥,刚才如果哪里说的不对,请多多包涵。”我举起酒说。

“其实我不幸福,我和老婆没感情,最爱的人前几天死了,所以我才天天来这里喝酒。”大叔说着又喝了一口,貌似马上要哭了。

我赶忙又陪他喝酒,不怕男人喝醉,就怕男人落泪。

六十四

韩冰大叔还是掉下了眼泪。我第一见这么老的男人在这种场合掉泪,所以心里颇不是滋味。想说一两句安慰他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大叔不停的喝酒,见我吸烟,顺手抽去一根就吸,结果还是直吐不吸,一看就是不会吸烟的主儿。

“你们知道最爱的人是谁吗?她虽然死了,可她永远活在我心里。”大叔说。我心里想,可以理解。人谁没有个初恋旧恋的,不过,我要在这个年龄,绝对不会再谈论爱情。

“这些年来,每一次回家乡的路上,哪一次不是这样?年轻时候的潜意识多么顽固,多少年过去了,她在我的心里,怎么也挥之不去。”大叔说。这时候我才觉得他像个作家。大叔提到了乡下,我的大脑中顿时浮现出那美丽的,回味无穷的安斋——傍晚时分,晚霞把小路装扮得五彩缤纷,两旁的人家都搬到山下去了,这里显得有点荒凉冷静。小路从树木荫蔽的山坡间穿过,高高的马尾松苍劲扶疏,野蒿和狗尾巴草长得格外茂盛。耳边的鸟鸣逐渐稀少了,远处的山谷暮色渐浓,姝婷穿着叠花裙翩翩起舞,那充满青春气息的身影仿佛正从炊烟中走来。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当时我读高中吧。她不知从什么地方转来的,当她走进我们班时,立刻给我们这些农村孩子带来了生机,就好像野草丛中绽放一朵圣洁的鲜花,光焰夺目,芳菲四溢。你们不知道当时的那种景象,真的,她太美了,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孩。”大叔意味深长地说。

我笑了,心想,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话一点都不假,只要真的爱上了她,即便她是一堆稀屎,在他眼里也是美人西施了。

大叔接着说:“谁也说不清楚,她为什么能轻而易举地吸引我们每一个同学的注意,是她那衣着整洁的外表?还是她那白皙的皮肤,会说话的眼睛?或者是她那城里人超凡脱俗的气质?还是她那优异的学习成绩?”大叔一席话差一点就成十万个为什么了。我又想,不就是城里的一女孩吗?什么年代了啊,还讲什么城里乡下的,如今乡下可比城里好多了。

“当时,我是那种晚熟而内向的孩子,上课从不举手发言,课后也很少讲话,特别是和女同学交谈就会心慌意乱,满脸绯红,为此我背地里曾多少次痛恨自己,骂自己是窝囊废。自从她来到我们班之后,我几乎没和她讲过一句话,但觉得身边出现了异样的东西,生活很有意义。当她和同学们说笑的时候,我就感到特别开心,她的声音很好听,就好像从天上飘下来似的。”大叔说。我又笑,差不多吧,可能我老爸老妈那个年代的人都这么羞涩。不过,从天上飘下来的声音,除了那震耳欲聋的雷声,别的什么声音就很难说好听不好听了。这种形容或比喻,很符合大叔这个年龄的人。

我们都没有打断大叔的话,听他把自己的故事讲完。韩冰大叔旁若无人地讲着——

记得韩冰和她第一次讲话,是她到他们班不久的一次春游中,那是攀登大文豪吴承恩笔下的一座著名的山。山路崎岖陡峭,老是走不到头,正当韩冰登上一块峭壁,忽听后面传来一个声音: “喂,请拉我一把。”韩冰回头一看,峭壁下面的她正以乞求的目光看着他。他还从来没碰过女孩的手,犹豫片刻,还是把她拉了上来。

“你叫韩冰吧,真像一块寒冬里的冰冻。大老爷们,整天一句话也没有,像个女孩似的——假丫头!”她嘴里叨咕着,“我叫卫蓝,我们这就认识啦,请以后多多关照,假丫头同学!”韩冰的脸“突”地红了起来。“假丫头”,这是对一个七尺男儿的称呼?要是换一个人,韩冰早就跟他急啦,可是她,韩冰能说什么呢?从此韩冰的“假丫头”的雅号在班里正式叫开。

让韩冰特别感激她的是在班里的一次联欢会上。击鼓传花时,那操纵击鼓的人明明知道韩冰五音不全,生性怯场,却故意要出韩冰的洋相。当花儿传到韩冰手上时,鼓声停了,韩冰的头“嗡”的一声大了起来。接着好几个捣蛋鬼推着韩冰上台表演,全班同学也跟着喊了起来:“假丫头——来一个!”正当韩冰困窘不堪,走投无路时,卫蓝跑了上来为韩冰打圆场,劝大家放他一马。可是那几个捣蛋鬼不答应,对卫蓝说:“为他说情,没门!除非你代表他表演一个。”卫蓝起初不肯,后来见难以脱身,索性大大方方地走到台前,向大家深深地鞠了一恭,“我就代表韩冰同学为大家唱一首歌。”她唱完了,教室里鸦雀无声,大家久久地沉浸在那嘹亮悠扬的歌声中。等一个个反应过来,掌声雷动。没有人想到她有这么好的歌喉,有这么高的音乐天赋。而韩冰此时如释重负,心里暗暗地说:“卫蓝啊,谢谢你!”

由于卫蓝成绩突出,很快被选为学习委员,她成了他们全班同学——特别是男生的偶像。班里那几个“场面”上的人整天围着她转,像一群嗡嗡叫的蜜蜂。让韩冰难以忘怀的是,他的数学成绩只一次获得班级第一名,她就把他的名字写到黑板上“学习标兵”的栏目里。她总是这样,不论是谁,只要取得一点进步,身上有了闪光点,她就忙不迭地过来祝贺,好像她自己取得的成绩一样。有一次她来找韩冰,要他把作文借给她看看,他觉得蹊跷,她连忙解释说:“别保守吝啬好吗?谁不知道语文老师特别称道你的文章。”她看完后,对他说:“没想到你这块‘冰’却有这么多的灵气,以后可要不吝指教哟!”

一天傍晚放学后,同学们都回家了。她悄悄来到韩冰的座位前,匆忙塞给他一包东西,在她离开的短短一瞬间,韩冰察觉她的两颊泛起一片云霞。韩冰的心跳跟着竟莫明其妙地快了起来,幸亏旁边没人。韩冰急忙打开,原来是两本书:《基督山伯爵》、《小城春秋》,里面还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的大文豪,这两本书借你翻一翻,或许对你的写作有所帮助。”几天后的一个晚上,韩冰和几个同学到学校后面的小山上面玩,天黑才下来。韩冰背上书包刚要离开,卫蓝从办公室回来,说天这么黑,怪怕人的,能不能陪她回家。韩冰很为难,黑灯瞎火的,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走在一块儿,让人看见,该怎么讲?可是看着她那无助的样子,韩冰还是答应了。走出学校的后门,是一条窄窄的小路,两旁是葱绿的庄稼,后面是浓密的灌木中依稀可见的几户人家,再穿过两条不大的山涧,她就到家了。算起来也不过二十分钟的路,可他们却走了一个多小时。他们边走边谈,从她的话语中,韩冰知道她家本来住在市区,她爸是市机关的干部,文革开始后,她爸竟被莫名其妙地送到某农场去了,她的生活就没了依靠。因为她的姐姐住在这儿,她就被安排到她的姐姐家生活。她讲这些话的时候,眉宇间有些暗淡。韩冰第一次发现她内心世界的另一面,她的骨子里藏着诸多凄苦,平时竟一点也看不出来。想到这,韩冰禁不住深情地看了看她,夜色朦胧中,她是那样的端庄美丽,几缕黑色的刘海下,月亮一般洁白的面庞神秘而迷人,一双充满灵气的眼睛让人永远感到信心和勇气。月亮渐渐升起来了,漫天星斗,习习山风不时吹来鲜花和野草的香味,却久久吹不去韩冰的缕缕思绪。

晚上回到家,韩冰总是睡不着。韩冰这个内向得近乎哑巴的人,居然敢和女同学讲起话来。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异性特别注意,经常暗中打量女生的身材长相,为女生而着迷。这些天来,卫蓝的音容笑貌几乎占居了韩冰心灵的整个空间,她的形象和气质在韩冰的心目中深深地扎下了根。甚至在梦里几次梦见她,和她在一块儿,嗅着那少女身上淡淡的清香,看着她清纯而神秘的眼睛……从那以后,韩冰每天都希望见到她。一大早到校,总要不由自主地向她的座位瞟一眼,只要她在,心里就踏实、就兴奋;如果哪天她没来,便感到迷茫失落,魂不守舍。

那时侯,每天放学,韩冰竟隔三差五地从学校后面的小路回家,居然有几次在路上遇见她。她总是那样热情大方、笑口常开,问韩冰给他的书看完了没有。接着她问韩冰,《小城春秋》里的一句诗“纵使乞食……”后面的文字是什么。韩冰告诉了她。随口又问她:“你能像秀苇那样忍受人生的贫穷,历尽世间的磨难,终究无怨无悔,矢志不移?”听完韩冰的话,忽然停住了脚步,睁大眼睛看着他,半晌不说一句话。与此同时,韩冰也想起了书中的情节,一颗心便咚咚地跳了起来,脸上热辣辣的……

已经记不清楚是哪一天,她忽然从这条路上消失,从韩冰的生活中消失,走得太突然,甚至没来得及道一声珍重,说一声再见。韩冰不相信,她这样就走啦?像云,像雾,像风,走的无影无踪?从那以后,韩冰仍然时常从这条路上走过,花开花落,暑尽寒来,他多么希望能再次看到她的身影——从身后将他喊住,善意地数落他一通;从路旁的槐树后突然窜出,吓他一跳;在前边的小溪边向他招手,让他赶上去;站在路的中间,脸上荡漾甜甜的微笑,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可是,他的希望一次又一次地化为泡影。

韩冰迷惘、痛苦,一连多少天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整天精神恍惚,见到谁一句话都没有。每天晚上,明月东升时,韩冰都要跑到他家南面竹林环绕的岩石上,面对着夜色笼罩下的死一般寂静的山谷,放声痛哭。以后,韩冰读完中学,踏进大学,走上社会,无论到了那儿,认识多少新的面孔,都没能抹去这一段珍贵的记忆。她那纯洁无瑕的微笑像一朵永不凋谢的荷花,在韩冰心灵的一角静静绽放,而这一段小路像一条清澈透明的小溪一直流淌在他的脑海中。

前几天,韩冰去家乡探亲,偶尔获知卫蓝病死的消息。韩冰说,当他看到眼前的小路已经很少有人走动,许多杂草长到了路的中间,几乎掩盖了路面,然而他们当年的行踪依稀可见,它像悠扬的稚嫩的乐曲,像长长的美丽的诗行,缓缓地向前伸展……

大叔讲完了,眼泪又一次汹涌下来。张杰和猪的表情都凝固了,而我则为大叔的故事深深地感动着。

“这种爱情你们有吗?我想你们没遇到过这样的爱情吧?”大叔问道。我想说我遇到过,在安寨,小红就是我遇到的这样的女孩。可我没说出来,我怕猪第二就传出去,万一传到姝婷耳朵里,那段美丽的回忆就会变成现在的一场恶梦。

“老哥,真是太感动了,这种爱情只有农村才有,城市里现在这样的爱情已经绝迹了。同样,这样的爱情,恐怕也只有你们那个年代有,而在我们这个年代,这种爱情已经不复存在了。”我一字一句的说着。大叔不说话,一直喝闷酒。

“好象是电视里才有吧。”猪举起酒瓶说。大叔醉了。

酒吧里飘荡着伤感的轻音乐,霓虹灯的彩光偶尔划过大叔憔悴的面孔。

又想姝婷了。举起酒瓶,我品味着啤酒的苦涩,心里涌起一阵淡淡的忧愁。

六十五

五月的太阳很温暖,天空像个温室,我们就像温室里的菜丫子,绿油油的拔苗。

穿着单薄的女生成为大街上一道迷人的风景。从仿古亭到校门口只半站的路程,而我却走了整整半个小时。黄昏还没到,太白路上已经开始热闹了,恋人们或搂或抱的在人行道边的树下接吻,或者男孩像背着婴儿那样背着女孩散步,一点累的感觉都没有。韩冰大叔那天晚上说过,时代变了,对恋爱的态度也变了,恋爱的行为也跟着变了。60年代的人谈恋爱看不到手,全靠两只脚,男女之间的距离保持在一米左右,如果再靠近点,那大概是已经订婚了。70年带的人谈恋爱手牵手,但见了认识的人立即松手,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80年代的人谈恋爱手挽着手,应该是胳膊挽着胳膊,距离很紧,从侧面看好象是一个人在走。90年代的人谈恋爱跟本就看不见手,第一眼看到的是他们的嘴巴粘在一起。

胡思乱想着,穿过了太白路十字路口。在太白商厦,忽然看到了丢丢在那里哭,旁边一个男孩指手画脚的骂着。我马上走过去,想看个究竟。一会儿边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这就是中国人,喜欢看热闹的中国人,扎堆看热闹可以算得上是中国的一大风景了。

男孩骂着骂着开始动起手来,丢丢挨了两巴掌,抱着头哭。我实在看不下去,挤进去拉开了男孩。男孩先是很吃惊,后来直接把拳头挥向我。我挡着,男孩没有占到便宜。男孩也感觉到不是我的对手,所以并不是显得很强硬。

“你为什么打她?有什么事你对我说。”我对男孩说。

丢丢听出来是我的声音,疯了一样拽住我,哭着说:“小南,你走吧,你走吧,这些人你惹不起的!”男孩子一愣,又去拽丢丢的头发,我推开他,护着丢丢。

男孩推了我一把,用一口陕西话骂道:“关你个锤子事!滚远些!”我猜这人肯定是丢丢说的刘凯。我想,如果真像丢丢说的,他有钱有势,那我今天又要倒霉了。

我安慰着丢丢说:“你别怕,有我在,看他能把你能怎么着。”丢丢把头埋在我怀里呜呜地哭。人群里已经有人开始起哄了,有人笑,有人打口哨,还有人叫嚷着:“挕他些!推推搡搡地有啥意思!”还有人说我“这俩学生娃,为外个女子打捶哩。”

“你叫刘凯吧,我知道你。何必呢都是同学,你这样打丢丢就不对了。”我尽量劝说。

“少皮干,今儿个你俩都嫑想跑!”刘凯说完,打电话叫人。我开始慌了,轻声问丢丢怎么办。丢丢嘤嘤地哭,说:“要死我们一起死。”我说:“你想死我可不想死,赶快跑吧。”我推开丢丢,叫她跑。丢丢明白我的意思,穿过人群跑向学校。男孩要追,被我死死拦住。男孩开始疯狂地挥拳,我只是躲避着,并没有还手。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忽然冲上来三四个胳膊上有纹身的小青年,围着我就大打出手,我立即被打倒了,躺在地上,双手尽量保护着自己的头部。他们还是不罢休,继续踩着我。隐约我听见猪在吼叫,还有张杰、那顺乌日图的声音,我知道他们来了,朦胧中我看到他们撕打在一起。最后,男孩带着他的人败下阵去。猪扶起我,我的左眼几乎已经看不清东西了。我看到猪狠狠地瞪了丢丢一眼,我警告猪不要对丢丢那么凶。张杰背着我去红砖房,那顺乌日图和猪,还有丢丢就在后面跟着。我像一位受伤的战士在众目睽睽下离去。

刚进红砖房的院子,姝婷可能看到了我,悲惨的大叫一声跑过来,哭着问猪:“小南怎么了?小南怎么了?”丢丢在一边不敢说话。张杰把我放到床上,然后去诊所买消炎药之类的东西。我警告猪不要乱说话。猪背着我,拉着姝婷出门了。

五分钟不到就听见姝婷哭着说:“他们怎么能这么狠!”

姝婷走进来,愤怒地盯着丢丢,上去就给丢丢一耳光。丢丢捂着脸又哭了。

“姝婷!”我喊着,滚下床来。猪马上又把我扶上床。姝婷掩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丢丢站在床边,不停地哭。张杰来了,帮我擦着药水。猪劝丢丢回家。我也劝丢丢,让她回家。丢丢不肯,我说:“丢丢,我没事,你回家去,我明天就好了。”丢丢这次不情愿地走了。红砖房里飘着烟味儿,猪在一旁大口大口地吸烟。

“小南,你也真爱管闲事,人家两个人的事,你管她干什么。”张杰愁眉说。

“真是的,就算打架,也得叫我们啊,你一个人逞什么能啊。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去,这会儿你肯定在医院里了。”猪愤愤地说。那顺乌日图一言不发,坐在角落里发呆。

“行了。当时看到那家伙打丢丢,你说我能袖手旁观吗?毕竟都是同学。”我叹息说。

“好啊,英雄救美啊!你知道姝婷有多难过吗?”猪扔了烟头说。

“那家伙不是什么善人,社会上的人不好惹,能躲就躲,你怎么还主动找事呢!”张杰说。我没说话,猪在一边望着我,一副很不屑的样子。姝婷进来了,坐在我身边哭。

一会儿,我又听到虎子院子里说:“搞啥哩么,打捶闹仗的!嫑叫我知道他谁,见了我非劈了他谁不可!”阿若劝着说:“打,打,你们就知道打架!”说着都进来了。

虎子凑过脸来看我,问:“小南,现在感觉咋向?”

我笑笑说:“没事,别操心了,一点皮外伤而已。”阿若拉着姝婷的手,眼神很忧郁。

“谁些?狗日地嫑叫我塠上,塠上我非挕死他不可!”虎子骂骂咧咧的。又把目光转向猪和张杰、那顺乌日图他们。

“你们几个大小伙子得是吃干饭的?咋不打外狗杂种?!”虎子问。

“我们去的时候,小南已经被打倒了。怎么没打,你看我们的衣服都破成这样了。”猪瞪着眼睛,打着摆子说。

“外人是谁?”虎子问。张杰鼻子流着血,盯着虎子不说话。

“一个同学的男朋友,混社会的,都不认识。”那顺乌日图回道。

“小南,再有这样的事,你就嫑怕,谁怕谁哩!恶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咱可不能叫人欺负了,下次再塠上他们,你就拿刀子捅他狗适的。”虎子骂着,可我听着很解气。

猪起身告辞,张杰和那顺乌日图也跟着出去了。

一会儿阿若和虎子也走了。红砖房里只剩我和姝婷。橘黄色的灯光下,我看到姝婷的眼泪亮晶晶的,身上虽然痛,可心里却甜滋滋的。

“小南,以后别这样了好吗?丢丢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呢?就算学雷锋也不能像你这样。我听猪说,那人是丢丢的男朋友,他们俩的事,你去掺和什么啊?”姝婷揉着眼睛说。

“刘凯不是丢丢男朋友了。再说,当时见他在大街上那样打丢丢,我就忍不住了。”

“你现在好了?被打成这样了,丢丢的事情就解决了?”

“先不说解决不解决的,他以后最起码知道,丢丢也不是没人管,也不是好欺负的。”

“你就逞英雄吧,早晚会吃亏的。”姝婷说。阿若端着一盆鸡汤来了,放下就走。姝婷要喂我,其实我可以自己吃的,可我不想辜负姝婷的关切。

一晚上,我都被疼痛唤醒好几次。

担心着丢丢的安危,想着她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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