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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有没有真正的爱情

三十四

告别玥熹,从雅兰KTV出来已经是黄昏了,我知道玥熹要继续她的工作,而我也要回红砖房继续我的生活。我可以想象到姝婷等我那种焦急的样子:橙黄色的台灯下,一个焦躁不安的小女孩心不在焉的翻着一本书,那本书就叫《国境以南太阳以西》,村上春树写的,她时不时会提出书中的一段话:“但我那时还不懂,不懂自己可能迟早要伤害一个人,给她以无法愈合的重创。在某种情况下,一个人的存在本身就要伤害另一个人。”想起这些,我只有加快脚步。快到红砖房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瘦削的女孩,撑着墙站在那里,垂着长发,大口大口的呕吐。我有点生气,赶过去骂:“谁啊,怎么吐我家门前了?我家门口是你家厕所啊?”女孩转过身,朦胧着眼看我,我吃了一惊,原来是丢丢。

“丢丢,你怎么在这里?怎么还醉成这个样子啊?”我一面扶着她,一面关切地问。

丢丢醉汹汹地吱唔着:“小南,朱明是你哥们儿不?”

“是啊,怎么?猪又惹你了啊?”我问她。丢丢一听,扑在我怀里大哭,把我抱得结结实实。我怕被姝婷听到,连忙扶她离开门口。

“不管怎么说,我家门口是不能闹的,若让我那口子看见,我就完了。”在一棵老槐树下,我安慰着丢丢。

“我来就是找你的,我想和你谈谈。”丢丢突然冷静下来。怕她出事,我只好依从她,与她去夜市。那晚我喝了几瓶啤酒,丢丢没喝,但却吸了不少烟。自从猪劫走丢丢写给我的情书,顺利地把她搞到手之后,我就很少知道他们的情况,因为我怕猪误会我,所以远离他们的生活。没想到丢丢竟然说,他们之间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

“小南,当初那封信是写给你的,你为什么叫他给我回?现在到这一步,都是你的错。”丢丢有点不讲理。

“你如果真的爱我,一封信能哄得了你吗,看来你对我还是可有可无的那种态度,否则猪也得不到手。”我无精打采地说。

“早知道猪是个花花肠子,我死也不会上他的当,现在真后悔,其实我爱的还是你。”丢丢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幽雅地吐着烟圈儿。

“早知道,早知道,谁能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来这个世界了,因为世上没有买后悔药的。”我大喝一口啤酒。

“你不明白的,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丢丢轻描淡写地说。

“这句话你只说对了一半,如果男人都是好东西,女人就没一个好东西了。凡事都是相辅相成的,有好就有坏,否则谁知道谁是好东西谁不是好东西呢。”我像个哲人,说得津津有味。丢丢看着我,不说话。

我问丢丢:“我看你现在一点都不像个学生的样子。”

丢丢浅浅地笑笑,问我:“ 那你说学生应该是个什么样子?”我无言以对。

“小南,其实我现在变成这样子是有原因的,在认识你和猪之前,我还爱过一个男孩,可那都是过去了,是一个梦,美丽的梦。”丢丢意味深长地说。

“这么说你写信追我的那时候,还不是初恋?”我问她。

“我的初恋是网恋,我觉得那一次是我感觉到的真正的爱情,当它破灭了,我就怀疑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真正的爱情。我给你写信的时候,那是我试着想找回以前的感觉,可是到现在才发现我错了,而且越陷越深。”丢丢说着,讲起了她的第一次恋爱,对她而言,那是一次刻骨铭心的恋爱。

丢丢曾经固执地以为,自己是个理性大于感性的人,不会轻而易举地被几句甜言蜜语所打动,更不会像一些不谙世事的初中生那样稍不留神竟会无可救药地深陷于一种叫做爱情的沼泽里。然而,直到有一天,她遇上了一个叫姜霖的男孩,青春的记忆里,从此多了某种略带伤感的朦胧的气息……坦率地说,丢丢是个痴迷于网络聊天的女孩,她说自己只是好奇和迷恋,喜欢网络那种神秘秘的感觉,想到远隔千山万水竟有几个素昧平生的家伙,傻傻地坐在电脑前舞动着灵巧的手指与自己倾心交谈,心头便常常会按捺不住地一阵兴奋。

姜霖第一次在QQ上和她说话时,她并没不很在意。当时,她正在全力应付几个难缠的GG、DD。待稍稍有些空闲,她才终于发现躲在蓝屏底下的角落里有个憨态可掬的小鸭子头像,此时已经摇头晃脑得极不耐烦了。带着歉疚的心情匆忙打开,窗口上闪现出这样一段话:“Hi,你好,我是姜霖。你的网名是丢丢?——好可爱的一个名字!1766,OK?”

丢丢的嘴唇边浮起一抹笑意,心想这个名叫姜霖的小子倒是真会说话,一上来不夸她的名字“好听”,反而夸成“可爱”,这远比其它甜言蜜语更能令她欢乐开怀。

“你好,我是丢丢。很高兴你能喜欢我的名字。只是,我不懂……‘1766’代表什么意思?”

“呵呵……这也不懂?1766就是‘一起聊聊’呗!”

丢丢顿时觉得很不好意思。尤其是想到那个姜霖,他有可能因她问起的这句智商极低的傻话而笑得前仰后合时,她的双颊便会不住地一阵火烧。

“你……有没有笑话我啊?”

“当然没有啦,我倒觉得,你是一个蛮可爱的小女孩呢!哎,说说,你的网名为什么叫丢丢?”

“爱丢东西呀,妈妈经常说我是一个连自己都能丢了的傻丫头,所以给我取得这个名字!”

“呵呵……”

隔了大约两周后,丢丢又去上QQ,当丢丢几乎快要淡忘了姜霖这个名字时,那个熟悉的小鸭子头像再一次出现了。更新了一下对方的资料,果然又是那个姜霖。

“呵呵!丢丢,是你吗?真巧呀!”姜霖的信息来得倒是蛮快。

“是呀!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啊!”丢丢故意逗他。

“什么冤家啊?你不觉得咱们挺有缘份的吗?缘份到了,理应好好珍惜嘛!”

“想不到堂堂酷哥姜霖这么贫嘴,呵呵……”

……

就这样,在说说笑笑的中,丢丢和姜霖成为了很好的网友。丢丢很喜欢听他说话时的语气,有时候成熟得像个大人,有时候却幼稚得像个三岁的孩童。总之,丢丢说,和他一起聊天的感觉很自然、很轻松,也很快乐。姜霖是个特别幽默的男孩,冷不丁儿地就从嘴里冒出那么一两句诙谐搞笑的话语,常常惹得丢丢一阵捧腹大笑。丢丢偶尔也会生他的气,大多都是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情,比如两个人正聊得起劲儿,他突然发过来信息说,临时有事要马上下线,丢丢就会很不开心。姜霖像是能够猜得透她的心思,不等她的嘴巴撅得像山峰一样高时,他又紧接着飞快地发来一句:“广告之后,马上回来!”……每每此时,丢丢便不由地怒气全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抗拒的甜丝丝的感觉,莫名其妙地涌上心头……

渐渐地,丢丢发觉自己极有可能喜欢上姜霖了。并且,这种令人牵肠挂肚且又有些焦灼不安的特殊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发显得炙热浓烈。尽管丢丢一直自信的认为,自己是骄傲的,是理性的,是不会轻易地被某个男孩所征服的,然而这一次,她却真的感到有些无能为力。她的大脑无法左右自己的思想,她的理智根本战胜不了自己的冲动!她惟一能够做的,便是在夜深人静之时,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中勾勒出姜霖的音容笑貌,尔后又在这种自己编织的浪漫情结中深深地陶醉着。尤其当丢丢无意中得知姜霖所就读的学校离自己所在的学校不远时,竟激动得一夜未眠,兴奋的神经久久无法得到松弛。

在一次长谈后,姜霖终于提出来想见丢丢一面。丢丢在心中暗自窃喜,其实她很早就期盼着的这一天终于到来了。聊天时丢丢故意问他:“难道你就不怕?万一我是个满脸褶子的老太太,你该怎么办?”没想到姜霖呵呵一笑:“不会的,我的第六感觉神奇得很,我相信,你肯定是位漂亮美眉!”见面的地点定在S大后的公园门口,接头标志是姜霖全身的蓝色NIKE,包括他的背包。而丢丢则是一套纯白色的休闲衣裙,外加一头较为随意的齐肩长发。

他们几乎是同时看到对方的。当高大英俊的姜霖一脸灿烂地向丢丢走来时,丢丢竟有一种从未有过的目眩之感。直到他早已站在她的眼前,礼貌性地向她伸出手时,她的大脑仍旧处于空白状态。丢丢在心里喊:“天哪!他简直太帅了!”

“你好啊,丢丢,在想什么呢?”姜霖友好地冲她笑笑。

“你……好。”丢丢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慌张,木偶似的同他握了握手。

“丢丢,”姜霖深情地望着丢丢,目光中满含温柔:“你知道吗?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漂亮!”过了一会儿,他又笑着说:“看来,‘网上无美女’这句话是应该受到批驳的!……”丢丢的心一阵怦怦乱跳,其实她何尝不想说,“网上无俊男”这句话就更是纯属无稽之谈啊!

“答应我,做我的GF,好吗?我真的很喜欢你!”姜霖突然很激动地用双手扶住丢丢的肩。

“你……不会对每个女孩都这么说吧?”丢丢语无伦次地说着,脸霎间羞得通红。

“只是对你一个人才会这么说!相信我!”姜霖一脸的真诚。

“嗯……这可是你说的,你要说话算数的……”丢丢低着头,声音极小,不敢抬头看他。

“这么说,丢丢,你答应了?”

“嗯……我答应你……”丢丢羞答答地咬一下唇。

“丢丢,晚上我带你去看电影好吗?”姜霖笑吟吟地问。

“这不好吧,太晚啦,我怎么进宿舍呢。”丢丢的心头撞鹿,不知所措。

“那有什么啊,晚了我们就去开房嘛,反正第二天去学校也是一样的。”姜霖说得很自然。

“你说什么呀,这也太雷人吧,我们才认识啊。”丢丢惊愕地说。

“真的是才认识吗?可在我心里,我们已经认识好多年了,我每天都在想你,丢丢。”姜霖说着说着,抱紧了丢丢。

“那就等我们结婚以后再说吧。”丢丢喘息着,快速地挣脱开姜霖,一个人逃也似的跑开……

像所有沉浸在恋爱中的小女孩那样,丢丢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幸福和美妙紧紧地包围着。丢丢有一张U盘,常常随身携带着,里面存储的全是她和姜霖的聊天记录,点点滴滴,从未间断过。她在用一种特殊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对这段美好感情的百般珍爱。丢丢想,这张磁盘便是她和姜霖的爱情见证吧,因为它从头到尾真实地记载着她和姜霖相识、相知、相恋的全过程。事情的发展与我想像得并不相同。自从那次姜霖向她表白心迹后,他们在现实生活中接触的机会反而并不多了,彼此联络感情的惟一方式,仍是像从前那样借助虚拟的网络。对此,她很是不解,她多么想像身边其他的人一样,每天被实实在在的、看得见摸得着的幸福紧紧地簇拥着啊!她希望姜霖偶尔能来学校看看她,或者至少是打个电话,然而姜霖却没有。他的理由很简单:“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像别的恋人那样一起同居?为什么非要等到结婚以后?你也太封建了吧!”姜霖的这种令人颇为费解的解释,常常使丢丢感到心烦意乱,丢丢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默地问着自己:“我真的得到爱情了吗?为什么当我正在暗自庆幸爱神之门幸运地向我开启时,却又突然悲哀地意识到,它于我竟是那般的陌生和遥远!?”

依旧是一个星期六的下午,丢丢一如既往地坐在电脑前,打开QQ,姜霖恰巧也在线上。说来也怪,尽管这段扑朔迷离的恋情常常令她感到无助,感到迷惘,但是看到姜霖在网上发给她的那些令人心动的话语时,丢丢仍然坚信自己是姜霖的唯一,她相信,姜霖也一定还是喜欢她的。

丢丢自己也说不清那天为什么竟鬼使神差地想起用其它一个号和姜霖聊天。也许仅仅是想单纯地开个玩笑,又或者是有些私心,期望能更深了解姜霖内心深处的秘密吧。总之,片刻之后,属于丢丢的另外一个名叫“阿水”的QQ号已被姜霖加入好友之列。丢丢习惯性地打了几个字发了过去。

“你好,姜霖。”

“你好啊,阿水。你的名字真好听!既温柔又可爱!”

“谢谢!”看到姜霖的这些话,丢丢并不高兴,因为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姜霖为什么这么喜欢恭唯一个认都不认识的女孩。

“不用客气啦。一看你的名字我就喜欢上你了!你想啊,我叫姜霖,你叫阿水,多巧呀!我这个人是很相信缘份的……”

看到这句话,丢丢有些失望了,这些话曾经是多么熟悉啊,然而姜霖却随随便便地对一个陌生女孩说,丢丢想,是不是他对所有女孩都说同样的话呢?

“姜霖,你有没有GF?”丢丢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有点怯怯地问。

“没有没有,对天发誓!绝对没有!我还没遇到过一个令我倾心的女孩子呢!我找女朋友是要看缘份的,就像我们两个……哎,对了,你有男朋友吗?”

丢丢看到姜霖发来的这句话,内心已经彻底绝望了,她突然憎恶起姜霖来,她在内心骂着:“你这个骗子!”

姜霖一连发来几个问号。

丢丢只发过去一句话:“一分钟之前有,可惜现在没有了。”

关上QQ,丢丢拼命想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然而不争气的眼泪还是顺着脸颊悄无声息地滑落下来。丢丢说,她不怪姜霖,或许姜霖并没有做错什么,他只不过是在网上极其潇洒地玩儿了一把“爱情游戏”,更何况,“网络”本身便是一个与现实格格不入的虚拟的社区。而丢丢却找不出理由不怪自己,怪自己过于沉溺网络,怪自己轻易付出真心……其实丢丢早该明白,她和姜霖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就像宇宙中划破黑暗的流星,各自有它的轨道。

从贴身的衣袋里取出那张珍藏已久的U盘,安装在驱动器里,轻轻地执行了格式化的命令。大约30秒钟过后,磁盘内所储存的信息全被删除,丢丢突然觉得自己的整个身心也仿佛被掏空了似的,一阵接一阵的生疼。丢丢知道,一切的一切都已经不复存在了,惟一留给她的,只是一张空空的U盘和一颗孤独而又落寞的心。每每午夜惊醒时分,丢丢常常满含热泪,丢丢在想:格式化了了U盘可以重新开始,可是爱情呢?格式化了的爱情也是可以从头再来么?

再后来到了大二,丢丢一次偶然的机会在校报上看到了我的文章,就知道了我的存在。我发誓,如果不是猪劫走了那封情书,现在漂亮的丢丢应该是我的女友,而不是姝婷。丢丢说,她其实很喜欢猪,只是猪最近变心了,总是和一些女孩子来往,关系一点都不正常。

三十五

听完丢丢的故事,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丢丢一根接着一根地吸烟,好象拼命想弥补和衔接她那颗破碎的心。我说:“丢丢你别再吸了。”丢丢突然将烟蒂狠狠地摁在桌角上。

“猪哪来那么钱应酬啊?上回还借从我这里借走一千呢。”我安慰丢丢。

“没钱就借呗,借不到就刷卡。学校门前常有银行办卡的,他拿我的身份证办过,现在银行还问我催债呢,我没办法,问他怎么还银行的钱,你猜他怎么说,他竟然说谁的卡谁去还,小南,你说哪有他这样的人啊。”丢丢说着,眼睛湿了。

“我说完了,该走了。你也回去吧,小心姝婷找你算帐。姝婷是个多么好女孩啊,你可要珍惜。”丢丢像我妈妈一样开导着我。我不理她,起身,结帐。刚转身,就见猪里在身后,脸色苍白得像死鱼肚。我吓了一跳。猪目光痴呆地看着我,没有理身边的呆呆。我知道这回又是有理说不清了,我用目光求助丢丢。

“你来这里干什么?”丢丢问猪。猪不说话,直挺挺地坐在丢丢刚刚离来的坐位,抓起啤酒就咬开瓶盖。

“你真冏啊,这是恨谁呢?”丢丢又问道。我怕猪又暴力,就使眼色给丢丢。

“丢丢,你回去吧,这里没你的事儿。”猪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要发火,语气出奇的温和。丢丢没说什么就走了,我知道她是回宿舍了。猪见丢丢走了,狠狠地倒了一杯啤酒墩在我面前说:“喝酒!”我笑笑说:“瞧你那猪脸,哪根猪毛又不对劲了啊?”

“小南,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丢丢?”猪一饮而尽,问我。

“猪头有发热了吧?你怎么惹她了?今天喝多了,又哭又闹的,我怕她出事,只好陪到她酒醒,你还好意思说这样的话。”我说。

“其实喜欢也没关系,丢丢我不要了,丢给你了。”猪满不在乎地说。

“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丢给我了?”我睨视着他。

“这娘们儿搞得我最近很郁闷,不想搞她了。”猪真的有些厚颜无耻,要不是朋友,我真想把啤酒瓶塞他嘴里去。

“猪,我不和你开玩笑,咱们做事可不能这样啊,丢丢对你是真心的,你可别对不住人家啊。”我想苦口婆心,但还是没有耐心。

“少来说这些,这都什么年代了?都马上建国60周年了,你怎么还这么瓜。”猪说着,咂吮着嘴上的啤酒沫儿。

“真晕。什么年代了啊?这和建国60年又有啥关系?什么年代也得有良心啊。”

“良心是个啥哦!”猪苦笑一下说:“良心不比狼心好啊,你看现在日子过得滋润的,哪一个有良心啊?都是他妈的狼心!”

“你今天怎么了?到底是丢丢对不起你了,还是你对不起丢丢了?”

“没所谓谁对不起谁,男女平等都多少年了,你怎么还说对不起这三个字啊。”猪又饮一杯说,“丢丢就爱管闲事,不守女人的本分,让人活着累。”

“管你什么事了?”

“我和其他女孩正常交往她都管,真是小心眼儿。”猪斜着眼说。

“我说猪,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丢丢是真心对你,否则她管你干什么,你和哪个女孩正常交往啊?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吗?别再花心了。”

“不管了,该怎么还怎么,顺其自然吧。古人说,妻子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咱兄弟就别管这些了,来!喝酒。”猪说完,又饮一杯。

“我得回去了,姝婷还在家等我呢。”我喝完一杯,将杯子挪开。谁知猪又抢过去斟满。

“晕,这么快就成家了?怎么,怕回去晚了姝婷不开门?”猪坏笑着问我。

“不是。我就是担心她而已。”

“担心姝婷叫你跪CPU?”猪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有这么好笑吗?我发现你这人很无聊,知道吗?”我问他。

“开玩笑而已,好吧,你回吧。你们小两口真叫人羡慕。”猪说完,昂起脖子又灌一杯。最后还是让我埋单。

“借给你一千,又没了?”我问。

“你以为一千块很多吗?”猪反问我。

我无言,匆匆赶回红砖房。灯果然还亮着,我捏手捏脚地进去,看见姝婷半卧在床上,书已经躺进她怀里了。脱鞋准备上床,姝婷突然坐了起来,我的心抽了一下。

“你吓死我了,我以为是僵尸复活了。”我说着,轻喘着。姝婷咯咯地笑着。

“你不会怕吧,这么晚了都敢回来,你还怕什么啊?”姝婷笑着说。

“那你不能温柔点起来吗?起来也不打声招呼,这样很吓人的,尤其是晚上。”说着,我准备钻进被窝,却发现姝婷倔起小嘴盯着我。

“又喝酒了,不刷牙就别想上床。”姝婷警告着。我只好下地去刷牙,然后睡觉。

“今天又去见谁了?”准备合眼,却听姝婷冷不丁问我。

“除了猪还能有谁?”我搪塞着。

“这世界上除了猪就没人了吗?你怎么老跟他在一起啊?”姝婷生气了,掐了一下我的耳朵,很好,磕睡全无了。

“别把猪想那么坏,校里校外的,就这几个朋友,总不能叫我们绝交吧。”我长长地打了个呵欠说。

“跟着他,迟早得学坏。”姝婷说了一句,翻身就睡了。我的手又不自觉起来,试探着去摸她,她一把打开,说:“干什么,这么不正经,睡觉!”无语,只好缩手。

枕在双臂上,我仔细想想有关姝婷的事,似乎觉得没有完整的情节,一切都是半途而废。那些零碎的片段,毫无章节的对话,始终让我无法把它们串联起来。即使有些地方,我尽力地去想,去尽力地想,也无从着手。只隐隐记得很多时候都有一种很疼、很迷惘的感觉总会打心底流过,就像是有人左手在抱着你笑,右手却拿着一把刀,在你脸上左一下,右一下地划着。血涓涓地流,从眼睛流过,流到嘴角,一舔,有点咸味。而眼前仍是她那张写满诱惑的笑脸——和我的血一起交融着。和姝婷这么久了,直到现在居住在一起。虽然同在一张床上,但是感觉还是在两个世界。我曾听猪常说,恋爱就是一把双刃剑,痛苦和幸福同在。猪还说,如果恋爱的人没有性生活,那就不叫恋爱,应该叫爱恋。我不知这两者有什么质的区别,但是乍听起来,似乎也不无道理。我和姝婷也许就是爱恋吧,因为有相同的爱好和志趣才走到了一起,只是觉得彼此有精神上的依赖罢了,这种感觉我不光和姝婷才有,我和玥熹也有,甚至和猪都有这种感觉。同居一室,多少次都想和姝婷来点那事,可她就是坚守阵地,不让我越雷池一步。我感觉自己突然老了,突然想起老村上先生在他的《舞!舞!舞!》那本书里的一句话:“我一直以为人是慢慢变老的,其实不是,人是一瞬间变老的。”是的,也许我就是在一瞬间变老的。

想起了安寨,少年时的那些日子历历在目。想得最多的就是张静雯和小红。张静雯应该是我算我的初恋吧,为什么我对她如此的刻骨铭心,想来想去,就是因为张静雯和我有过那种事,她把她的第一次给了我。小红也一样令我难忘,虽然读大学后她走了,但是那段岁月是真诚的,那段感情是真实的,纯得像一杯亮晶晶的开水。记得和张静雯一起回家的时候,会经过一条车流量非常大的马路。每次我都会在她的左边骑,有时,她无意或者是有意骑到了我的左边,我也会减慢或加快车速,拐到外边来,把她挡在他的里边。直到回家的路口,她该转弯的时候,我也跟着转弯。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喜欢我的吧,我想。骑车的时候,我总是趴在车把上,把头埋在胳膊中间,不看路,但什么事都没有,她也这样骑,很舒服,但总是会撞到路边新栽不久的小树。这时,我就会抬起头问:“雯雯,你怎么了?”却总是在她还未来得及开口的时候继续低下头,等她嘟嘟囔囔地说完了,才会说一句:“你还不行,再过几年。”之类的说不清是鼓励还是打击的话。说不定是这个原因吧,我曾这样想过。她每天都会和我侃,从天的南面侃到海的北面,从海的角角侃到天的边边。她知道罗百吉是个很可爱的男生,知道周杰伦的丹凤眼很有杀伤力,知道张信哲的《信仰》很好听,知道李宇春很瘦很酷有点男孩的魅力,知道车头有一个红色的像鱼翅一样的东西的车是红旗……还有一句我只说了一次,我就刻在了心里,“雯雯,其实你并不快乐。”或许她是因为这句话才喜欢我的,我也这么想过。我时常也会很透彻,很有条理地分析她的心理,并告诉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而且,我十分希望她可以有一个“新”的自我。虽然,该做的从没做过,不该做的却仍然做着。她一直很肯定的认为我不知道她对我的感觉,否则我那么好的,怎么会不要她了呢?怎么会喜欢小红呢?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会像一个欧巴桑一样地讲啊,讲啊,一直讲到她心甘情愿地承认错误为止。可我没有,我只是不理她,一个劲地躲着她,或者和小红……在她面前。

于是,她开始骑车的时候平视前方,努力地集中精神。虽然仍会撞到路边已栽了数日的小树,同时也让自己看起来更快乐,虽然血仍在涓涓不息地流,从眼里流到嘴角,滴到心尖落在地上融进土中再也看不见。她想这样我会很开心看到的,于是她等啊等啊,等有一天,她对我说:“我们放学一起回家。”但我仍不理她,一个劲地躲着她,或者和小红……当着我的面。终于,她明白自己已经退到了陌生人的位置。

可我却又在她几乎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幻想的时候,款款地走过来对她说:“雯雯,我们放学一起回家。”我想起了那片苞谷地。在她不知所措的目光中拍拍她的头,再款款地走开,那时心中已经蒸发的情愫又会凝成一滴水,轻轻的,略带颤抖地滴下来。于是她又开始跟着我,像一个跟在大哥哥后面的脏兮兮的小屁孩儿,而小屁孩儿跟得累了,要停下的时候,我又拿出一颗酒精糖来诱她,慢慢的,被酒精糖给喂醉了,就那么迷迷糊糊的跟着、跑着、哭着、停着、吃着,再跟着、跑着……然后,依旧是那片苞谷地里,她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只隐隐地感觉并知道,飞蛾扑火的时候是很快乐的——只是伴着一种撕心的疼。

后来,张静雯带着这种矛盾的感觉转学了。她曾经对我说过,认识我的半年之后,她把对我所有的记忆锁进盒子里,只是偶尔透过钥匙孔向里看一眼,任它们在盒子里受潮、发霉,再烂掉,从不打开晒一晒,任它们烂掉。她在每天傍晚的时候在操场上狂奔,一直跑到自己筋疲力竭才回家。任凭汗水浸湿她的背,再由冬日的冷风恣意地吹着那又咸又苦的液体,带走她仅有的体温,让它刺激自己的神经,告诉自己还没死,自己还活着,而且要很好的活下去。接下来便是几个月很恣睢的生活,在这数月的恣睢中,她戒掉了罗百吉和周杰伦,戒掉了李宇春,戒掉了酒精糖,戒掉了脚踏车,考上了市重点。

那个夏天的傍晚,在安斋那条小路上,她又和我一起回家。

“雯雯,你变了。”

“哦,是吗?呵呵……”

“像个大女孩了,我是不是该叫你的名字了?”

“好啊。”

太阳已经开始向下沉了,夕阳下有一个工厂的烟囱正在冒烟,它摇晃着,炫耀着,如果没有风,它肯定办不到,我这么想。

“雯雯……”

“啊?”她跳出自己的世界。

“我这样到底适不适合谈恋爱啊?”

“什么啊?”她觉得似乎听到一个曾另她极度迷茫过的字眼。

“我是说像我这样不大动情的人适不适合谈恋爱?”她说,她突然想起那数不清的酒精糖,那辆天蓝色的脚踏车,那些被她撞弯了的小树,那辆向北急驰的火红色奔驰,那件粉红色的毛绒外套……

“心要是碎了怎么办呢?”她问我。

“用胶水粘起来。”我说。

“可还是会有疤痕的啊!”她又问。

“那就换一颗纯金的。”我又说。

接下来便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天空已经变成金黄色。我要在天空一角做个记号,那里颜色做好了,我想着。

“小南,你说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什么?”她突然问道。

“啊?呃……是天各一方,有或是生与死的距离,要么……我不知道了。”

“呵呵”她轻笑着:“是……我就站在你面前,而你,却不知道我爱你。”她凝视前方,目光有些悠悠的说。

“啊?”我有些茫然,或许还有些不知所措。

“过去的事其实都已经过去了。”我轻轻地说道。

然后,我向左转回家,她向右转回家。

三十六

当我还沉浸在梦中的时候,太阳已经晒到屁屁上了。

姝婷拿一根牙签拨着我的鼻毛,我连打几个喷嚏惊忙坐起,朦胧中我看到姝婷掩嘴而笑,很开心的样子。我揉着鼻头,憔悴地望着她。

“怎么了?为什么不叫我睡觉?”我恍惚着问她。

“还睡啊,太阳把屁股都快烤熟了,正好能当午餐了。”姝婷说着,忙着收枕叠被,我直接被赶下床,穿着裤衩瑟瑟地站在地上。

“真是不叫人活了。今天周六,又没什么课,你起这么早干吗啊?”我埋怨着。

“小南,我发现你越来越放肆了,你老实说,你心里还有什么女人?”姝婷立着眉毛问我。我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是神经习惯性地紧张起来。

“什么女人?没什么女人啊。”

“梦里都叫出来了,还不承认,你就装吧。”姝婷明显不高兴起来。

“你别总是神经兮兮的好不好。”我似乎从姝婷的瞳孔里都能窥视到我的表情很苦涩。

“小红是谁?只听你在梦里叫了她三遍,你不承认?”姝婷理直气壮。我心想:上帝啊,这个都能听到,看来梦一点都不保险。难怪张杰总说,酒喝多了就梦话说得跟真的一样,可要小心了,宁可嚼牙,也不要说话。我一脸的窘迫,不知道怎么回答姝婷。

“梦里的话你也当真啊?都是乱说出来的名字,我怎么知道谁是谁啊。”我坚决不认。

“梦里叫出来的肯定是真的,人只有在梦中的时候不会撒谎。”姝婷坚持着。

“反正我不知道,你要怀疑就怀疑,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我干脆破罐子破甩起来。

“我现在不喜欢你了,小南。”姝婷认真地说,脸上的稚气丝毫没有脱落的迹象。

“……嘴唇还没张开来/已经互相伤害/约会不曾定下来/就不想期盼/电话还没挂起来/感情已经腐坏/恨不得你是一只蝴蝶/来得快去得也快……”林文的歌词写得完美无缺,王菲张着一双冷漠的眼睛,用她一贯慵懒散漫的声音,唱着爱情的空洞,爱情是一只脆弱美丽的蝴蝶。

那天,我是被姝婷冷漠的目光赶出门外的,我一个人在S大的长椅上坐了一夜。蚊子咬得我满身的红疙瘩。强忍着伤痛,我感觉到委屈,最终还是拗不过酸楚的鼻子,一滴眼泪从脸颊活泼地滑落下来。两年的感情竟被姝婷的一句“我现在不喜欢你了”的话彻底摧毁。

姝婷是善良的,是洒脱的,可在她看来,我似乎并不喜欢她,所以我不善良,我不洒脱。

初夏的朝阳路,悠闲的行人提着重重叠叠的包装袋,纷纷看着露天舞台上做秀的少女唱劲歌,跳热舞……还好有刚刚绽出新芽的法国梧桐,那婴儿手指般的青绿嫩叶,是我开始不至于想睡觉的寄托。

啃完了鸡腿,于是又开始漫无目的地闲逛,街上的牒店里放着陈楚生的歌:“有没有人告诉你,我爱你,有没有人在你日记里哭泣……”声音忧郁得令人想哭。看看路边的恋人,女孩子都依照着服装杂志上的流行衣款着装——身穿粉色的娃娃衫,细细的窄腰裤,自然得体地微笑,倚在男孩的肩膀上。再看看自己;黑T恤、黑运动裤、黑跑鞋……浑身上下跟个泥鳅没什么区别。其实,以前我也一直是穿黑色的,只是那时的黑色是快乐的,而此时的黑色是忧郁的。想到这,我有些心酸地笑了笑。

“小南!”背后传来熟悉的叫喊声。我回过头看,是玥熹。

“嗨,一个人吗?”玥熹四顾一下,微笑着。

“你没长眼啊?一个人怎么了?”我睨视着她。

“瓜娃子,问一哈都不行啊?我又不强奸你!”玥熹娇媚地笑了笑,大眼睛看着我的脸。

“你怎么突然来啦?”我无精打采地问。

“咋个了吗?虎起个脸,嗯是哈戳戳的,你啷个没得笑容噻?!”

“没事啊。请讲普通话好不好?”

“要得,要得。”玥熹笑着马上改口说,“那我带你去玩好不好?”

“玩什么啊?我又不玩麻将的。”

“老子就说带你去玩,没说要打麻将噻。”

“好啊!老子烦得要命,跟你去玩啦。别忘了买套套哦。”我坏笑着。

“啥子套套咹?走吧!你坏得很哟。”玥熹闪着大眼睛。在我面前,她总是明眸善睐,说着拉起我的手就走。此刻我想起了姝婷,如果姝婷像玥熹一样的性格该有多好,至少我们可以无话不谈,而且很轻松,彼此都没有心理上的压力。

“你要不要吃可爱多?”我问。我看到路边上是一家超市,冷饮柜台前人头攒动。

“吃什么可爱多哦!小屁娃才吃那个东东!”玥熹娇媚地笑着,长发飘逸。

“去哪玩啊?”我问她。

“你喜欢不喜欢Dj Yummy?”玥熹问我。

“你说的是谁啊?”我不耐烦地问。天变得有些阴霾起来,灰色的云在天上缓慢地漂浮着,如棉絮一般,连阳光都看不见了。

“你真文盲哦……”玥熹低声说。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吧。”我应付着。

“我们去DJ乐园吧!你舞跳得不错,我希望你带我的感觉。”玥熹开心地说。

进入DJ乐园,电子音乐杂烩般的声浪袭击着我的听觉,偶尔有人在唱《向前冲》。穿着奇装异服的少男少女挽着手从我眼前掠过。

“我们玩DJ机,你吉他弹得不错,音乐天份肯定也不错!”她单手托住盘子,拉住我在人群中穿梭。迷绚的光线,在眼中刻上烙印,玥熹的身体轻盈的仿佛要飘起。

“朋友,你好让开了!”玥熹对那个DJ机上一片miss的小个子喊道。小个子头也不回,继续笨拙地敲打着,继续一片miss。好好一首《beautifully》不知怎么被弄得支离破碎,含糊不清。“shit!”她放开脱开我的手,把盘子放在机器上,“Look at me!”给我一个自信而慧黠的笑容,拿起两枚代币塞入机器:“对战,Go!”玥熹让我吃惊:纤长的手指舞动,飞鸟般上下飞腾,敲击着键盘。屏幕上一片赏心悦目的“cool!”每个节奏都清晰有力,感觉比原版还要棒!小个子开始紧张,不停地扭头看玥熹,只不过不管他紧张与否,屏幕上永远是miss,开始有人围观,“High!”有人击掌叫好。

玥熹越发来劲了,干脆闭上眼,晃着头哼缠着,漂亮的黑色长发随着节奏飞扬,被灯光漂染成七彩。她的双手不停变幻着,交替着,快得看不清楚。只有音乐,几乎与她融为一体的音乐,像果冻似的在每个人心间弹跳着,撞击着所有人的感官。边上的几个男孩和女孩已开始随着音乐舞蹈,我被簇拥在人群中,被音乐撩拨着,兴奋得无法自已。

“她是你的GF吗?”一个女孩问我。

“啊……”我不知如何回答,只是微笑着点头。我想,如果姝婷在这里,我宁愿天天陪她玩,让她开心。可是姝婷就是姝婷,所有的娱乐场所对她来说都是敏感的,她从不去,也从不想。她喜欢的就是那些让人变得越来越愚蠢、越僵硬的书,还有绘画。

歌声戛然而止,玥熹坏坏地朝我一笑:“要不要回去啊?”我点头说:“里面有点闷,我真想出去走走。”

“All right!”她拉起我的手,我们出了乐园。这时,外面的灰云已散,露出湛蓝天际的天空,心情一下子舒展了许多。

“小南,你该回去了,我感觉到你和姝婷又闹了,你是男人啊,应该多让着她嘛,这算什么事啊?其实,天空从来都是蓝色的,只是偶尔会被乌云遮住罢了!”外面的阳光和她的笑容一样灿烂。

三十七

回到红砖房,发现姝婷在,桌子上爬满了零乱,犹如我零乱的心情。

可以斜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哪怕是口水流一枕头也不会有人再拿牙签拨我的鼻毛了。美珊不在,我感觉我是自由的。夜盖上了它黑色锦缎的大被子,它应该可以酣睡了吧,如果不是,那为什么会这么寂静呢?星星一闪一闪的,就像姝婷那明亮的眸子。姝婷没有回来,红砖房同我一样寂寞。泡了一袋方便面,随便吃了几口。姝婷在的时候受不了她,不在的时候又牵挂她。姝婷,天黑了,你去哪里了?

拿出手机,编写好短信:“请问姝婷在你那里吗?”然后选择群发,几秒之后,短信就发给了美珊、阿丹、童彤、猪、王译、张杰,甚至还有那顺乌日图和肖魂。然后,倚在床头上,盯着手机。我知道手机的信号灯会马上亮起来的,果然,第一条短信是美珊发来的:“小南,姝婷还没回家吗?她不在我这里,你也不用担心,或许她去别的同学家了。”看完,我删除。紧接着,阿丹发来了短信:“好事哦!她不在家,你可以自由了,要不要去陪你啊?”我笑笑,这个小妖精,开玩笑还是这么没大没小。还是删除。童彤的短信让我苦笑不得:“小南哥,为什么你好不容易给我发条短信还要提到姝婷?”猪回短信:“除了你的讨债短信外,这是我收到你发的唯一让我感到意外的短信,你觉得姝婷可能来我这里吗?”我笑笑,删除。王译的短信说:“不在我这里,应该在小南那里。”张杰一直没回短信,大概是关机吧。那顺乌日图短信说:“兄弟,你怎么会问我呢?”肖魂就回两个字:“见鬼!”所有短信都说姝婷不在他们那里,那么姝婷去了哪里呢?

正准备出去找找看,却听见红砖房院子有人说话。出门一看,原来是阿若和姝婷说说笑笑得进来了。姝婷正眼都没瞧我一下,挺胸进屋。

阿若在我头上摸了一把,笑道:“想媳妇了吧?我给你送来了。”我一脸的苦笑,跟在阿若后面进了屋。姝婷不说话,坐在床头背过身子,大有一种要和我老死不相往来的神情。

阿若双手扠腰,笑嘻嘻地打趣道:“啊哟哟,小两口前儿个不是还好好的嘛,这回子闹的是哪门子事啊?”

我憨笑着说:“也不知到她从我梦里听到什么话,一直跟我闹情绪,直到现在还没好。”

阿若一听,眼睛睁得像桂圆,惊异地问:“说啥?梦里听到什么话?你在梦里说啥了?”

我说:“我怎么知道,谁能记得自己梦里说什么话,别人能记得,反正我记不得的。”

阿若拍着手笑说“这有什么嘛,梦里终归是梦里的,能有多要紧的事,姝婷就不要再计较了。”

姝婷对着墙说:“我都忘了,谁计较了。”

我赶忙说:“是啊,过去的事了,姝婷早忘了。”

阿若笑说:“这不,又好上了吧。那我走了。”说着抬腿就走,姝婷起身送阿若,我看到她深深地剜了我一眼。

送走阿若,姝婷马上就变脸了,撅着小嘴说:“不要以为阿若打个圆场,这事就算完了,我给你说小南,这事没完。我都打听过了,小红就是你高中的同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好还是自己交代,别等我给你抖出来,后悔就来不及了。”

我知道瞒不过去了,就说:“是的,她是我初中同学,那又怎么了?”

姝婷惊奇地看着我,站起身走到我跟前,少间才说:“你终于承认了啊,我猜是你初中同学,果然被我猜中了,你说,你在梦里为什么要喊她的名字?是不是你初恋啊?”我拍打一下自己的头,还是被她套出来了,真后悔没管理好这张嘴。姝婷就是姝婷,聪明的姝婷,我一直都没怀疑过。没办法,我坐在地当中的椅子上,双手放在大腿上,规规矩矩,我想起我爷爷奶奶年轻的时候就是以这种姿势照相的。有一点区别,我的头上是个带帽的吊灯,60瓦的灯泡,很晃眼。姝婷就在我面前的画着前立着,像个刑警,而我就像个正在被审的嫌疑犯。

时光很快就倒流进我的中学时期了,和小红的那段岁月。

其实自从小红上了大学以后,我对她的事情一无所知。自从和姝婷走在一起,我更是很少想到小红了,即便偶尔想到小红,每每细嚼和她的关系,我总感到十分茫然。我的脑海里闪现出发白的牛仔裤,洁白的阿迪达斯T恤,披肩的乌发。那是在一个夏季的蒙蒙细雨里,我到在课间休息时,在教室回廊里,一眼就瞥见了她,映入我眼帘的便是发白的牛仔裤,洁白的阿迪达斯T恤,披肩的乌发。我没勇气端详她的模样,只能等她转过身去,目光一直送她消失在操场上的人流里。

窥见了小红,我才知道我喜欢张静雯简直就是自欺欺人。我知道,我喜欢张静雯只是暂时的喜欢,对我来说,在没有遇到真正让我心仪的女孩前,那只是权宜之计。小红是真正让我眼热心跳的女孩。把张静雯撇到一边,我的心开始捕捉小红。只要小红在公众场合出现,我的目光一定能搜寻到发白的牛仔裤,洁白的阿迪达斯T恤,披肩的乌发。渐渐地,我已不借助目光,而光凭借直觉就能知道小红迎面走来或者和我擦身而过。上课时,只要她的影子在门前窗外一晃,我的心就不由抖然一动。见到她的那一年,小红已经是高三?一班的学生了,我半是喜悦,半是失望。须知,再过半年,她就要毕来离校了。她如果考上大学,凭她的家庭条件,会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而凭她的模样,她更会找到理想的生活。而我呢,如果考不上大学,就是安斋当农民。那前景,不想还好,每想起,心就不由七上八下。不幸中的万幸是,那一年高考,小红名落孙山,被学校分到我们班上。于是,我发誓要在班上冒尖,让她羡慕我。果然,我很快成了班上的姣姣者。排座位时,我有意识地想和小红做个同桌。谁知弄巧成拙,老师按报数的奇偶,把她排到第二排的右角,把我排到三排的左角。失望的阴影在我脑海徘徊了好多天,我就释然了。因为我恰好可以放肆地侧看小红的脸庞、刘海和乌黑的眼睛。说实话,远远地望着小红,我心里满足、愉悦、舒畅。她干什么,我都费尽心思去猜、去想。连他的书包、桌椅都令我神往。我借故坐在她的位置上,就觉得心里揣了“鬼”似的,耳好热,脸好烫。有好几次,我都想问她有没有QQ号,可我总是开不了口。我常去校外的网吧,可那里没有小红的身影,到是常可以见到张静雯。小红有手机,用粉红色的机套装起来的,每天挂在脖子上。据说,手机里只有她爸爸妈妈的号,我做梦都想,如果她手机里有我的手机号该多好啊。可我没有手机,老爸老妈不给我买,他们的口号是:“考上大学,就买手机,没有考上,回家养鸡!”

班里有个“班霸”,外号“疤子”,小红说他的“脸皮比城墙还厚”。疤子每到下课或放学,总爱和女生们混在一起,吓得女生们就像小鸡见了黄鼠狼。他趁女生不注意就摸一把女生的屁股,有时侯还掀起女生的裙子来。尤其是对长得秀气的小红,他更是垂涎三尺,经常找机会欺负小红。有一次,他借口一起做值日硬逼着小红跟他去提水,小红无奈只好跟他去。我知道疤子不安好心,就偷偷地跟在他们身后。果然,疤子见水房里没人,一把搂住小红像狗一样在小红的脸上嗅,小红哭着躲闪,疤子不肯罢休,竟然把手伸进小红的胸部。小红大惊失色,大喊起来,疤子就捂住小红的嘴。我瞅着机会冲进去,狠狠地揍了疤子一顿,只打得他像死狗一样躺在水房里。小红感激地望着我,她整理了一下衣服,羞涩得连谢谢都来不及说就跑了。

记得那时正是临近高考的最紧张阶段,又值炎炎夏日,每天上课,自己的狼狈可想而知,可就是在这时候,我的心却时常“抛锚”。我对小红的依恋已到了不可遏制的程度,早晚看不见她心里就空荡荡地发慌。我不会画画,对着她的背影,我不厌其烦地描摹,即使再糟的图样,我也要夹藏在日记本里。我不会写诗,竟也吟吟哦哦,隔一天就是一首,全是为她而写的。我甚至暗许,假如我有朝一日成了大人物,绝不甩掉小红。忘不了那一天午后,直到黄昏,暴雨把景物洗刷得好美、好雅、好宜人。东开依然雨雾迷蒙,西天已是斜阳朗照,一道彩虹自山巅而降,横天孤卧,引人浮想联翩。小红被这“西边日出东边雨”的美景吸引了出来,坐在教室门口的水泥石阶上,忘情地望着。那时,我就坐在离她二百米处的大礼堂门廊下,把痴情蜜意的目光频频送给她。也许是被她发觉了,也许是她没兴致看天了,反正她起身离去,进了教室。这使我惆怅了好几天。

就要分手了,天下着蒙蒙细雨。小红是班上的学习委员,最后一次履行职责,将买辅导资料剩下的钱退还,每人一元。她给我的是钢镚儿,我没接住,一元钢镚儿掉在地上,滚得很远。我要自己去捡,谁知小红嫣然一笑,就走过去,捡起硬币放到我的手心上。看着她小巧玲珑的手,我真想握住她,谁知我连“谢谢”也没道出口,就转过身去。我心里有“鬼”,所以最怕在众目睽睽地场所让人看出破绽。小红撑着花伞,消失在淡淡的细雨中,我悄悄地尾随在她身后,直走到校园门口。

高考结束了,小红如愿以偿地考上了贵州大学。而我考得很远,考到了西安S大。我偶尔还会打听到小红的消息,比如她在贵州大学计算机科学与技术学院,大一三班等。于是我曾揣着忐忑的心,给她发去了一封平生第一封信。在信中,我撒了个弥天大谎,说是在S大校门口,遇见了一个女孩,模样很像她。信发出去后一周,我就收到了她的信,热情洋溢。中学时的羞涩消失了。往后,我和小红的信,一来一往,隔不到半月就是一封。我自认为在重温友情,然而我的梦我知道,自那第一封信有了回音后,我就编织起了一个似很遥远、似很近临的爱之童话,我是牵牛,她是织女。

一个有月的晚上

我坐在门前的老榆树下

月光淡淡地 淡淡地

照在我身上

许多年前那位望月的女孩

远去的消息

在今夜

淡淡地 淡淡地

浸入心中

我终于相信了生命中一些注定的悲哀,有一种朦胧的感情。它存在,它合理,但不可言说,一说即破,泡沫般脆弱而不真实,如果那份感情是一朵花,不妨让它开在心底,凋谢在心底,深埋在心底。

半年后,玥熹给我介绍认识了姝婷。可是还是应小红的要求,在一次回家探亲的时候,在贵州和小红见面了。我仿佛从梦中醒来,好不惊喜。小红没有变,依然很俊,衣着越来越时尚了,但还保留着朴实。坐在她的床上,我把望着她的同学都离开宿舍,只留下我和她。我的性格彻底改变了,以前的拘谨无影无踪。她的羞涩却还在,只是多了笑意。于是,我纵着性子,海阔天空,信口开河,直说到她的同学上晚自习回来。我真想找个地方住下来,第二天再“吹”,可是,她并没有一点要挽留我的意思。或许她看到我的情感并不是她想象的那么坚定吧。因为我总会想到姝婷,虽然那时候和姝婷只是初识,但我已经认定,姝婷将来一定是我的新娘,我喜欢姝婷的娇媚、活泼和温柔。也许小红从我的眼神里已经看到了姝婷。

交代完我的“罪行”,我试着问姝婷:“你说这是友情呢?还是爱?我认为这就是单纯的友情。”姝婷好象有点发呆,沉默了片刻就反驳我:“你高中的女同学很多,你为什么独独去她那儿,为什么?为什么和我在一起了梦里会喊她的名字呢?”

我问她:“照你这么说,这是爱情了?”

姝婷的双颊有点发红,慢慢说:“你以为呢,这就是典型的爱情。”

我极力反驳她:“我和她没拉过手,没说过一句亲热的话。”

姝婷笑了,说:“这又能说明什么?潘金莲只在窗子前站了一会儿,不小心把竹竿碰到了地上,正巧打到了西门庆,西门大官人抬头看见潘金莲在笑,后来就去人家屋里霸占了人家。当初他们也没牵过手,也没听他们一个在楼阁上,一个在楼阁下说什么亲密的话啊?你和小红寄雁传书,后来都跑到贵州相会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呢?”

我无言。其实我自己也很困惑。说是友情吧,和小红相处,我的动机和心思已出了格。我约见小红,却只是为了向她显示我的为人、才能和魅力。每当和小红坐在一起,我的目光竟然不敢光顾她的裙子和胸脯,因为友情不允许我胡思乱想。然而愈是这样,我的心思愈是走得更远,我不仅想吻她、拥抱她,还想占有她的一切。我冲动过,但没想过向她求爱。然而,我害怕想得到又得不到的结局,害怕遭她拒绝后我承受不了,我也害怕如果我接受了她,那么我就会失去姝婷。事实证明我全错了,我是在自作多情。去看小红离开贵州大学回安寨的那天,我好不容易向小红吞吞吐吐道出了自己的爱,而小红却谈谈地一笑,她的一句话让我在家里睡了三天:“我们还是做好朋友吧。”这就意味着,小红要我把爱情变成友情。我也想这样,并试图这样去做,可我发觉这是徒劳的,我仅仅只能在口头上做到把爱变成友情。事实上,我对小红的爱更强烈了。想得到小红,我的欲望更迫切了。我几乎每天在梦里都和她相会,一遍又一遍地向她表白:“小红,我爱你”。姝婷能在梦中听到我小红,这一点都不奇怪。我无法否认我爱小红的事实,无法划清友情与爱情的界线。特别是在我和姝婷相爱后,我更没有理由否认那就是爱。除了我现在的爱可以拥抱、接吻,把爱不断表述在言语之外,就我现在的心理、愿望、动机而言,从前和现在,对小红和对姝婷,都如同出一辙。

姝婷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挨到我跟前,把头埋进我怀里说:“小南,我很怕。”

我抚摸着她的长发问:“你怕什么?”

“我怕失去你。”姝婷说的很低沉。

我说:“我承认,我爱过小红,高中的时候。可那都过去了,我现在爱的是你。”

姝婷说:“我不想管,也不想问,可我心里就是难受,都这么久了你竟然心里还有她。”

其实,就我个人的体验而言,我也不认为男女之间有友情与爱之分。在我看来,爱是博大而无所不在的,只是由于人必须有节有度地活着,所以才只能用行动把对一个异性的爱公开和表白,对其他异性的爱,只好或埋于心底,或扭曲为别的模样或姿态。

“姝婷,无论如何,我现在和你在一起,只要你爱我,要和我在一起,我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我在梦里喊过小红,不见得就是我心里有她,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也许纯粹就是一个梦忆,你说呢。”

这样的天空

这样的黑夜

还有

这样的阵容

已经在风暴和疯狂中成长

虽然被挤得遍体鳞伤

我不会放弃

割份春天给我

即使是阳光照过的地方

三十八

与姝婷重归于好了。红砖房又恢复了以前的生机。

本来约好放学后与姝婷去打羽毛球的,正准备出门,却见阿若提着一坛酒,虎子提了一条草鱼笑呵呵进红砖房了。

“怎么办?干脆我去撵他们走。”我放下球拍,准备脱掉运动耐克鞋。

姝婷伸了伸舌头,笑着对我说:“这怎么行,好狗不咬上门的客。”

“怎么说话呢?”我斜着眼问姝婷。姝婷吐舌窃笑。正说着,阿若和虎子已经进屋了。阿若手呈兰花指,笑吟吟地说:“知道你们好了,我让虎子称了一条鱼来庆祝一下。”姝婷忙看茶让座,笑眯眯地说:“好久都没闻见鱼腥味了,今天正好借你们的鱼补一下。”

我心里不高兴,姝婷说话总是不考虑。我心想,咱家再穷,不至于连鱼都吃不起了吧?阿若派虎子去下橱,还说:“只有虎子才能做出那种辣味,特别好吃。”姝婷接过酒放在桌子上,指挥我去厨房帮忙。见虎子收拾鱼就像收受书包一样简单,我暗暗佩服。

我连忙说:“我来帮你弄吧。”

虎子瞪大眼睛说:“就一条鱼,又啥好帮的?你站一边别捣乱就行了。”我只遵命,站一边看着。见虎子在拿刀在鱼背上割了一下,然后拿刀背使劲拍。

我问虎子:“你这是做什么?”

虎子说:“抽筋。”

“抽筋?新鲜,鱼也有筋啊?”我笑着说。

“你问得才新鲜哩。鱼和人一样,出了没胳膊没腿,其它啥都有,咋就没筋啊?”虎子瞪着眼说着,只见他果然抽出一条细长细长的白色纤维状的东西。

“看吧,这就是鱼的臊筋,抽掉它肉才吃着香。”虎子提着臊筋,在我眼前晃着。

“为什么叫臊筋呢?”我不解。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叫臊筋,都这么叫的。”虎子说完着,洗起鱼来。我心里一直嘀咕着:“为什么叫臊筋呢?”

一个小时后,鱼端上桌了,果然香气逼人。我们坐下来,开始吃鱼。虎子拦住我的筷子说:“兄弟,吃鱼也得讲究,鱼吃不吃都行,不过这鱼头酒你一定要喝。”姝婷望着我笑。

“啥叫鱼头酒?”我放下筷子问。

“啥叫鱼头酒我不知道,反正是一种酒桌子上的规矩。咱可不能坏了祖先留下来的规矩,如果这酒你不喝,咱这辈子,包括下一辈可能都没鱼吃了,我可担不起这个风险。”虎子斟着酒,满满盛了一大杯,放在我面前。

“哎,我说你为什么非要让我喝什么鱼头酒呢?你怎么不喝啊?”

“你看,这鱼头是不是朝着你?”虎子瞪着双眼,指着盘子对我说。我一看,鱼头果真朝着我,连那双鱼眼似乎都在瞪着我。

“小南,一杯酒,又不是毒,有这么难吗,喝了吧。”姝婷在旁边说。

“对,对,咱就是这规矩嘛。小南喝鱼头酒,还有鱼尾酒呢,正好你和姝婷碰一杯。”我一听还有鱼尾酒,一看鱼尾果然对着姝婷,就毫不犹豫地端起杯子,和姝婷碰了一下,我昂起脖子一饮而尽。姝婷只喝了半杯,就感觉有点呛。

我对阿若说:“何必这么复杂呢,你们直接让我和姝婷喝个交杯酒不就完了吗?还搞这么些名堂出来。”虎子呵呵地笑。阿若也笑了起来,就这样,一直到盘干杯尽。

酒喝完了,虎子好象还不尽兴。我想再去拿瓶酒,姝婷似乎能看穿我的心思,远远地瞥了我一眼。一瓶酒没多少钱,但是姝婷是不会让我在烟酒投资的。记得两个月前我们一起逛街,还没走几步就遇到一个旧书摊,姝婷在那里逗留了足有两个小时,左看看右看看,几乎把每本书都翻了个遍。街自然是没逛成,姝婷让我买那本果戈理的《密尔格拉得》,那是一本非常旧的书,从封面的颜色上看,好象已经沉睡了几百年。十元钱一本,一点都不贵,可那天我确实忘了带钱。姝婷和我出门从没有带钱的习惯,我就是她的钱包。书没买成,姝婷一晚上都没和我说话,梦里还念叨着《密尔格拉得》。当时我说:“你怎么不像姝婷,不像童彤她们,你看人家逛街,不是逛逛时尚广场,就是逛逛精品商店什么的,至少买张周杰伦或潘玮柏的海报什么的,而你就知道买这些老古董。”姝婷当时委屈得眼圈都红了,哭着说:“我就是喜欢古董怎么了,古董就不时尚了?你喜欢她们为什么还要找我?算了,我还是走,你让美珊和童彤来红砖房住。”说着就走,若不是玥熹来得及时,劝了好半天才留下,我想那天姝婷真的就走了。

虎子听着我们聊,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提出来要走。阿若也就起身说:“该走了,晚了,耽误你们小两口休息。”姝婷听见,在阿若的背上打了一把,不好意思地笑笑。阿若开玩笑说:“啊哟,这有什么嘛,我们住在这校门口,啥事没见过啊,大白天楼楼抱抱得多得是,别说你们规规矩矩的两口子呢。”紧接着,虎子打着嗝儿说:“可不是,我表叔就在北门开旅店,说实话赚的都是学生的钱,那成双成对的,天天都是爆满,生意好得了不得。你说学生不住在学校宿舍里,干吗跑出来住旅馆啊?还不是为那个。你们两口子这算是过日子了,别再整天闹东闹西的了。”姝婷背地里翻白眼,我窃笑。

送走阿若和虎子,姝婷进屋收拾残羹深汤,我照例去热洗脚水。热好水,端进去的时候,姝婷已经坐在床沿儿上,晃着脚等我了。我把水盆端在她的脚下,把毛巾放在床头柜上。姝婷却不洗,心不在焉的样子。

“想什么呢,还不洗脚,你不会是等我给你洗吧?”我问她。

“就是等着让你给我洗脚呢。”姝婷笑眯眯地说。

“这事,我可干不了,我是男人,怎么能给女人洗脚呢?”

“又大男子主义了吧?今天你还非得给我洗一次不行。”姝婷坚持着。

“凭什么啊,天下哪有男人给女人洗脚的事啊,你又没病啥的,你自己洗吧。”

“小南,别说洗脚,给自己女朋友洗内裤的都多得是,你根本就不爱我。”姝婷说。

“嘿嘿,如果是内裤,我也愿意洗。”我笑着,伸手将她的脚按在盆里。

“我发现你越来越不正经了,都是跟着猪他们学坏的。”姝婷责怪着。

“谁不正经啊?洗不洗内裤的,还不是你说的吗?这会儿又怪起我来。”洗完脚,给她擦干净。姝婷无话可说,忽然抱着我的脖子,我没蹲稳当,竟然把一盆洗脚水全打翻了。

“你这个人,总喜欢搞突然袭击。”我说着,推开她,又去拿拖把拖地。

打开夜灯。和往常一样,我们又没完没了的开始聊。从普希金的《叶甫盖尼?奥涅金》,聊到阿娜伊丝?宁的《亨利和琼》,再聊到沙尔?波德莱尔的《巴黎的忧郁》,姝婷喜欢抒情,而我不是泼冷水就是争辩,总之在文学作品的讨论中,姝婷总是占不到一点便宜。我只说了一句“《亨利和琼》的作者是个荡妇”,没想到姝婷转过身就不理我了。

“阿娜伊丝只是写出了人的本能和欲望,写出了人性最真实的一面,怎么会像你那样的淫秽的想法,这足以说明你的人格还不健全。”姝婷说。

“这和人格有什么关系?学术讨论是自由的,个人观点也是应该的,怎么是人格的问题了?”我有点不高兴,我最讨厌别人动不动就提什么人格。

“我就不明白,你怎么会把阿娜伊丝看成一个荡妇?”

“因为她无论写什么作品,都离不开性。难道不是吗?《亨利和琼》够厉害的吧,也太放纵了,还有她写的那个叫《火》的日记,其中有一句她就是这么说的:‘不论什么爱情,我都无法抵抗,我的血液开始起舞,我的双腿张开……’你说这不是荡妇是什么?”

“你看不到深层的东西,你不觉得阿娜伊丝是性解放的先驱吗?如果没有她,哪来的你说的那么多的时尚?哪来的那么多你所说的穿着单薄的小妹?哪来的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的小青年?社会的文明进步,就得感谢像阿娜伊丝这样的大作家。”姝婷狡辩着。

“这就是你看到的深层的东西?我看未必有多深。如果没有这样的大作家整天写这样的垃圾,现在的小青年就不会变得这么随便了。我看这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我接着说,“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叶甫盖尼?奥涅金》和《巴黎的忧郁》,怎么理解和怎么认识,作者都交给了读者,每句文字都含蓄得像个贞洁的少女。”

“不和你说了,你的歪理最多。”姝婷说完,就睡着了。我对自己很失望,因为每次我都谈不出什么新意来,以至于姝婷总是在我谈得正起劲的时候酣然睡去。

躺在床上,又开始胡思乱想了。我不明白,能对阿娜伊丝?宁这样的作家如此大嘉赞赏的姝婷,怎么到现在还是个处女呢?

三十九

虽已初秋,但温度不可思议地下降,天气骤然冷了下来。 我渐渐习惯捧一杯热茶坐着,直到它不烫,温热,冰凉 。倒掉吗?毕竟捧了这么长时间,舍不得。 于是我把它喝下,从嘴角一路凉下去,凉透全身,我始终无法抹去那种冰凉的感觉。

连续两周没见到猪了,我知道他如果不是没钱花,绝不来红砖房。肖魂无事不登三宝殿;那顺乌日图除了聚会,一般是不会来红砖房的,王译失踪了快一个月了,也不知道他去哪在快活着。姝婷去找姝婷她们玩了,我像个老年痴呆者在我家院子里的躺倚上晒太阳,念这我刚写的一首诗:已经七天了/什么消息也不传来/乌鸦在墙上飞来飞去/没有人从这个位置经过/雨水一次比一次凶猛/我的皮肤金黄而孤单……

突然一声口哨,把我从梦中惊醒,揉揉眼四处望望,原来是张杰,探头缩脑地往里面窥视着。

“干吗呢,鬼鬼祟祟的,要进就进来,别把自己搞得像个地下工作者。”我枕说。

“兄弟,啥时候变成宅男了啊?怎么越活越清静了?”张杰进院子,点了一根烟吸着。

“除了读书,就是看姝婷画画,没什么别的活动,不在家待着能去哪儿?”我说。

“跟我去喝酒吧,给你介绍几个妹妹。”张杰坏笑着。

“不去,不想喝酒。我想回安寨了。”

“去安寨干什么?”张杰蹲下来看着我。

“找钱啊,除了跟老爸老妈张口要钱,还能干什么。”

“兄弟,你不会是见我来才这么说的吧。你放心,我这次不是来借钱的,是还钱的。”张杰说着,掏出钱包数着钱。我眼睛一亮,一跃而起。张杰把一叠钱放在我手上。

“数数看,绝对搞不错,我算了,总共欠你两千块,我给你加了五百块,算是利息,你说对吧?”张杰说。我好象没听错,数了一数,果然是两千五。

“不用数了,应该没错。你真够意思。最近去哪里发财了?”我心里高兴,笑容可掬。

“不瞒你说,天上掉下来金疙瘩砸我头上了。”张杰乐呵呵的。

“怎么说?吹吧,怎么就没砸我头上啊?”

“上个月买双色球,中了2万多。”张杰说着,拿出烟盒给我看,“看,都换抽中华了。”

“那可真是好运气啊,恭喜你中大奖。”我羡慕地看着他。

“怎么样,下次你也买,没准能中个500万。”张杰吐着烟说。

“做梦吧。我要是能中五百万……算了,梦话还是少说。”我尴尬地笑笑。

“走吧,去喝酒,我请客。”张杰拉起我就走。

还是在校外那家餐厅,不过,桌子上前所未有的丰盛。我和张杰边喝边聊,一直聊到女人。张杰说他见到了徐娟,这让我真的感觉到很意外。

“你怎么会见到她,她不是在北京吗?”我喝了一杯酒。

“她回西安了啊,冏得很呀现在,自己开了家公司。”张杰说。

“真的假的啊,她不上学了?”我紧接着问。

“上个鬼学哦!人家在北京炒股票,莫名其妙地发财了。”

“那你们是怎么见到啊?”我迫不及待地问。

“她现在是我女朋友。”张杰不敢抬头。

“你说的是真的?那如果肖魂知道了,还不宰了你。”我放下酒杯问。

“骗你干什么,改天我带她见你。现在有肖魂什么事啊?当初他们分手,我还劝过他呢,他就是不听,总不能见人家徐娟出息了又来追吧!”张杰说的很认真,不容置疑的目光。我没再说什么,不停地喝酒。张杰也是一杯接一杯地陪我。

肖魂和徐娟的事情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可谓是人人皆知。肖魂曾和我说过:“爱情在20岁之前对我来说还很陌生,直到上了大学,我的爱情才真正来临。”我们都知道,虽然他和徐娟在一起的时间很短暂,可他们却爱得如火如荼,但这似乎已经让肖魂刻骨铭心一辈子了。每一次和肖魂喝酒,只要提起徐娟来,他总会当着我的面,情不自禁地落下泪来……

大一那年,肖魂痴痴地喜欢上了一个已有男朋友的女孩。肖对那个女孩很好,简直就是百依百顺,她们相处了两个月左右,结果意外出现了。一次在酒吧里聚会时,肖魂正对着女孩的屁股扭跳着,却被女孩的男朋友发现了,不到五分钟,女孩的男朋友便纠集了几个小混混,将肖魂架出去暴打了一顿。当时肖魂用目光向女孩求救,结果女孩却恶狠狠地踩了他一脚,骂道:“瞧你这模样,竟然想占我便宜,你去死吧你!”女孩跟着她的前男友大摇大摆地走了,肖魂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半夜才跌跌撞撞地回家。这事情在我们中间引起不小的轰动,大家都说怎么还会发生这种事,不过大家后来一致评价,那女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当伤心和痛苦快击倒肖魂时,漂亮的徐娟出现在他的面前。徐娟是肖魂与那个女孩同时在一次选修课上相识的。徐娟美丽,温柔,热情,又大方,是众多男孩心中的追求目标。徐娟的出现,让肖魂凄楚的心得到了一些温暖和慰籍。或许人在受伤的时候,听到别人安慰或鼓励的话最容易被感动。以后的一段日子,肖魂真得把自己融入了学习之中,把一切失落、沮丧全藏在心底,不告诉任何人。后来,听说徐娟因为在酒吧吸毒,被抓了。学校开除了她的学籍。这对肖魂来说又是一次致命的打击。徐娟对我们说,她不是真的吸毒,只是有几个女同学,平时都玩得不错,在酒吧里吸毒,她当时觉得好玩就吸了两口,结果被突然闯进的警察逮了个正着。显然肖魂听不进去这些,无论我们怎么劝,他都坚持要和徐娟分手。再后来,徐娟就去北京了,大家都以为她是去北京读书,就再也没有关于她的消息了。

我不知道徐娟现在和张杰在一起是什么样的感觉。我还是认定,徐娟这样的女孩不适合和张杰在一起。张杰醉汹汹地走了,一脸非常满足的表情。

路灯下,过往的行人懒懒散散,好象刚出院的病人。

回到红砖房,见姝婷早在台灯下一边嗑瓜子一边看书。见我回来,姝婷吐着瓜子皮笑了笑说:“今天这么听话,回来的蛮早嘛!”我尽量压着,不让酒气溢出来。姝婷简直就是狗鼻子,我一直都很敬佩,天底下谁有她这么灵的鼻子。

“别装了,喝就喝了呗,你一进院子我就闻到了。”姝婷说。

“姝婷,你猜我今天见谁了?”我故意转移她的注意力。

“不是猪就是张杰,还能有谁,从没见过你和第三个人喝过酒。”姝婷嘟哝着。

“你真聪明,我今天和张杰喝酒了。”我笑嘻嘻地说。

“嗯啊,多荣耀啊。”姝婷不看我,忙着嗑瓜子。

“今天这酒可不是白喝,你看我拿的什么?”说着我拿出张杰还给我的钱,在手上拍了拍。姝婷看见了,撂下手里的瓜子就跑过来,一把抢了过去。

“哎!你怎么这样啊,抢钱啦。”我笑着说。

“哪来这么多钱啊?”姝婷一边往自己的钱包塞,一边笑眯眯地问。

“哦,张杰还给我的,这家伙一年花了我不少钱,现在发财了就还给我了。”

“他也能发财?”姝婷不相信,疑惑地看我。

“听他说买福彩中奖了。”

“五百万?”姝婷问我。

“中了两万多。如果真中了五百万,这辈子就别想在西安见到他了。”我脱了鞋子,慢慢地挨上床。奇怪的是,这一次姝婷却不催我去刷牙,去洗脚了。

“他还真有财运啊。”姝婷应付地说着。

“我还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我钻进被窝里说。

“什么啊?”

“你还记得徐娟吗?她回西安了。”

“真的啊?她真回来了啊?是不是找肖魂来的?”姝婷转身问我。

“哪有。她已经是张杰的女朋友了。我听张杰亲口说的,假不了。”我说。

“啊?怎么会这样。我看徐娟很机灵的人,怎么会喜欢张杰呢。”姝婷显然不太高兴。

“张杰哪点不好了?你怎么总是对人家抱有偏见呢?”我问。

“领着女孩子私奔,又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有染,好不到哪儿去。”

“算了,不说了好不好,睡觉吧。”我没趣地说。

“你怎么了?说这些你就不高兴,为什么不说了?”姝婷背过身子脱衣服。

“因为我醉了。”我说着,翻了个身睡了。一宿无话。

我不知道 何处是终点

何处是归宿

只是 与风雨为伴

我不知道 黑夜是否降临

人生几度有几秋

只是 默记同我跋涉的小树

四十

上午听了一节哲学老师的课,是关于伊壁鸠鲁学派的。虽然老师讲了很多,比如原子什么的,但我最感兴趣的还是伊壁鸠鲁对神的认识。一节课我只听进去这一点,我在想,既然伊壁鸠鲁承认神的存在,那为什么又不承认是神主宰着这个世界呢?如果神没有主宰这个世界,那么伊壁鸠鲁先生又是怎么知道神的存在呢?神居住在世界之外,但神从来没有来过地球,也没告诉过自己住在地球之外的某个地方,伊壁鸠鲁又是从哪里得知的呢?并且承认神的存在。我想,伊壁鸠鲁所说的神,大概就是外星人吧。

中午没有回红砖房,却试着抢了一次午饭,竟然成功了,后来听说是大一的学生还没反应过来,于是我决定不再抢饭。看着那些分不出是大二还是大一的一张张脸庞,不知不觉我的大学快到头了,马上要大三了,忽然发现自己从不关心楼上是什么,已经记不起那些军训、值周、学农的事情了。听猪说要上游泳课,我心里总觉得有点别扭,像什么话嘛,男男女女穿得凸凹分明的,怎么有脸学孟子。《孟子?离娄上》就不提了,至少孟子说淳于髡说过“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在这个时代应该很难理解了,谁还会想得起呢?我不是帕拉图式精神恋爱的倡导者。感叹时代变了,老祖宗留下来的文化跟着在一点一点地消失。猪到是乐得摇头晃脑,问我:“你又不想去?一周就这么一次体育课,而且还是游泳,算下来一个月一次吧,难得一个养眼的机会啊。”我说:“你自己去养眼吧。”猪一边舔着雪糕,一边喜笑着说:“今天看哪个女生不会游泳,我会尽心尽力给她教。”我真想给他一个左勾拳。猪笑着对我说:“小南,你不知道鸳鸯戏水的感觉吧,真是妙不可言啊,就像这雪糕一样。”我说:“你还不快滚。”猪阴笑着说:“快了,一会儿就滚水里去了,你不晓得韩芳的腿有多长有多白,上回我游过去潜伏在下面看到的。小南,姝婷的胸很性感哦,要不我给你打掩护,你找个机会游过去摸一把。”我真是没办法说猪,扬起拳头要打,猪笑着一溜烟就跑了。

我只祈祷别再让老夏教体育,老夏上体育课最喜欢上得一节课就是游泳,自己游不好,偏偏喜欢教班里的女学生游,一会儿摸摸女生的胳膊,说什么你要伸直啊,一会儿摸摸女生的腿,说什么游的时候两腿要分开啊。只上了一节课,女生们就怨声载道了,暗中骂老夏是流氓,女生们交头接耳了一番,全都跑游泳池的另一头了,把老夏撇得远远的。老夏见我们男生还在,就说:“你们也要好好学,看我仰泳啊!”说完就仰泳,圆圆的大肚子露出水面,好象是飘浮起来了。猪说:“老夏长了一个游泳的好肚子,皮球一样,有他这个肚子,还学什么游泳啊,淹不死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老夏扑腾了两下就沉底了,一会儿就见他游上水面,呛了几口水,又连忙游上岸,在岸上直吐水。说到老师,我最喜欢的还是化学老师,每次讲课,表情和语气都很夸张,逗得我们捧腹大笑。

下午回到红砖房,姝婷先是抱怨,说我现在胆子大到中午都不回家了。后来又说我把电脑也搞坏了,她想上网都上不了。我埋头检查主机,却发现是黑屏。这估计是因为我捣腾的那个BIOS工具引发的什么故障。无奈只好抱去电脑城去修,花了几十块又好了。搬回红砖房,姝婷马上就霸占了电脑。我只有回床上睡觉。也许在她心里,我是可有可无的,我不知道在她心里我到底是什么位置,她总是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满满的,不给我留一点空间。上床了,她还是那个样子,我不开口她就不说话。

第二天,班里的两个女生在背后谈论猪在游泳池里是怎么偷看姝婷和瑰兰的。我有些不知所措,虽然这些我早就知道,而且也没什么,但就是不愿亲耳听到,尤其是我不愿意听到有谁打瑰兰的主意。因为我和瑰兰也有过一段恋爱。那时候还没遇到姝婷的时候,就在我们班,我喜欢上了瑰兰,没多久我们就分手了,那时候我总结出一句自认为是经典的话:“爱情就像碎玻璃,看起来美丽眩目,握在手里却只有疼痛和伤痕。”

我还记得我和瑰兰相识的情景。步入大学不到十天,我就厌烦住在公寓里了。猪和我一个宿舍,他也许看出来我整天烦躁不安的神情,就想办法给我解闷。有一天猪说,他搞到了一个女生宿舍电话号码。我不解,问他搞这个干吗?猪说,看你整天丢了魂似的,正好陪你打发寂寞的长夜。

没事的时候,我们就拨个号码找女生煲电话粥。我觉得还真有点意思,晚上也就不那么寂寞了。起初,由于我们频繁的主动进攻,我们取得压倒性的优势,逼得那个女生宿舍每天晚上九点半一过就得把电话线拔掉,否则,铃声不断。我们发现女生这一反应后便一步步把时间提前;九点、八点半、八点……终于,那个宿舍的女生被逼到了极点,她们开始往我们宿舍打电话,疯狂地打电话!她们将其称之为“豪放派巾帼自卫反击战”。女生们大举战斧,向我们和猪的阵地杀来。双方你来我往,杀得难解难分。而女生的优势也渐渐凸显出来,她们相当团结,分工极为明确,而且对战术相当重视,战半时极为投入。每当夜里十二点一过,我和猪正在梦周公时,那个宿舍的女生便开始进攻了。

猪告诉我,一般说来,那个宿舍的女生每两三个小时换一次班。交替时,两个女生一同打电话,即将上岗的女生的睡意就顿然消失啦!而上一班的女生则可带着愉悦的心情入睡。据说,在自卫反击战的第一天中,那个宿舍所有女生都争先恐后地抱着打电话,以便把自己的一腔怒火通过电话传到我们宿舍,从而把想把我和猪活活烧死!甚至有80%的女生在自卫反击战的第一夜中眼都没有合一下。面对女生如此猛烈的进攻,难道我们和猪要退缩?哼!退缩那就不是男生!别看那一段时间内每隔15分钟就来,把躺到床上不久刚要进入梦乡的我们吵起,我们毫不在乎。

只要你电话铃一响,我就拿起电话来,然后猪就扯着嗓子喊:“呵呵,阿妹阿妹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一口一口咬死你!”但女生毕竟是女生,她们精明得很,只要感到你即将拿起电话,她们就“啪”的一下挂上电话。因而,电话一般响两声就闷了,有时甚至仅响一下!也因此我们那优美动听的吼声无法通过电话传到“阿妹”们那边,只能在心底回味。而我们的这一喊,往往会把管理员吵醒,他们就会接通广播,用两百五十瓦大功率的喇叭喊:“都几点了!你们还喊!还想不想睡?”伴随着几束向上的手电筒光照,那如轰雷般的响声把我和猪镇住了,同时也震醒了不少其他宿舍的舍友。我和猪所住的宿舍在六楼最西角,管理员要一夜上下十几次,他们能受得了吗?

每当我和猪在这威吓声中被迫躺到床上时,那该死的电话铃又会响起。我就立刻爬起,往回打,一个一个骚挠。只不过,我学精明了,待对方接起后友好地问:

“你好,请问××在吗?”

听到此种温柔之声,女声便也会友好地回答:

“噢,对不起,我们这儿没有这个人。你打错了。”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我可以让你带话给她吗?”

“我叫瑰兰,明天你再打吧,她明天在的。”

“噢,真不好意思这么深的夜打搅你了。那么……”把电话拿到洗手间,猛一拉马桶,“哗哗……哗哗”这声音传到女生那边。

紧接着传来这位叫瑰兰的尖叫声“啊——”

“恶心!”

“啪”一声,电话被挂上了。

我和猪则狂笑不止。

针对这一情况,在深夜,女生把电话线拔下,每隔几分钟便接上打一次,这一来,我和猪可吃不消了。为了捍卫我们的“尊严”,我们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把电话线拔掉的。否则,不就是显得我们太软弱无能了吗?于是,我和猪第二天耷拉着眼皮,打着呵欠再次碰头相聚,商量对策。经过苦思冥想、挠头抓耳、碰头敲脑,以“二个臭皮匠胜过诸葛亮”的伟大精神,我们终于想出了一条更好的方法:那就是,在夜间不同时间把电话开通。而且过一段时间就要往女生宿舍打一次。

计策已决,便开始实施。由于双方谁也不畏缩。那一夜,我们的确满载而归。只有我们骚扰女生的份,根本没有女生骚扰我们的份!但我和猪这一举措很快便被女生识破了,她们便找到我们楼的管理员,向他们投诉。中午时分,我和猪被叫去召开特别招待会。会后。我们被勒令每人写一篇检讨书,并保证以后不准浪费学校的水电!

晚上接到通知,说军训即将开始。一场电话之战嘎然而止。在军训的几天里,无意中聊起骚扰电话,却被一个女生听到了。

一个女生前来昂起头,嘟着嘴来责问我:“你是谁?敢乱打电话。”

我还没打算回话,猪却蹿起来站在我前面,帮我回复她:“他是赵小南,怎么了?电话是我打的,没他什么事,有事冲我来啊。”没想到那个女生一把推开猪,火辣辣的盯着我。

“哦,原来你就是赵小南啊?才子嘛,看过你不少文章哦!”女生笑了笑伸出手说,“交个朋友吧,我叫邱瑰兰。”

我一听,头都要炸开了:“原来你就是瑰兰啊?”

瑰兰说:“对呀。那天是谁拉得马桶啊?”

我马上说:“哦,是他!”瑰兰顺着我的手指盯向猪。猪见势不妙,连救命都没来得及喊,只见全班的女生都涌向了他,猪撒腿就跑得无影无踪,最后军训老师都找不到他人。

第二次看到瑰兰是在大一下学期末,她穿着碎花红裙子正走向学校门口。突然一阵风吹过来,她的头发和裙子一同舞蹈。眼前的景象似梦非梦般地持续了五秒钟,然后消失。然后我不再喝酒,然后我不再整夜整夜地在大街上闲逛,然后我不再清晨一起床就感到无聊。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对着月亮发呆,偶尔会突然微笑。

没过几天,我终于和她有了交谈,是她来找我的。她说我的文章很忧伤很凄美之类的话。当时我并没有注意她说什么,而是看她俊美的脸庞和说话时俏皮的表情。

一个月后,我顺理成章的成了她的男朋友,不过,我们的来往很隐蔽,她说她不愿意叫别人看到,所以我们基本上都是昼伏夜出。后来,我带她去看电影,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在看《泰坦尼克号》的时候,她哭得唏哩哗啦的,慢慢的把头靠在我的肩上。那天晚上,我拥抱了她,吻得她喘不过气来。瑰兰大概是第一次,我能感觉到,当我提出去校外的小旅馆过夜时,她忧郁了很久,才不情愿地跟我去了。我不是第一次,所以让她感觉出我熟能生巧,当我去解她的衣服时,她像受了惊的兔子,迟迟不肯松手。

我有些气急败坏,穿上衣服甩门而出。还没走几步,就听她歇斯底里地大喊:“小南!”我转过身,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子。我拉着她进了房间,她埋进我的怀里哭了。

“你为什么要走?你不爱我吗?”瑰兰问我。

“我爱你,可是我感觉你并不爱我。”

“瞎说!”瑰兰虎着脸,娇媚地望着我,“我爱你。”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给我?”我问她。

“我们还在读书啊,再说我不想这么早就有那种事。”瑰兰的纤指摆弄着上衣的钮扣。

“那好吧,既然这样,我们就分手吧。”我知道,我有点咄咄逼人,但已经在旅馆里了,我想我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我在心里发誓,我会一辈子对瑰兰好。

“你不就是想要这个吗?好吧,我给你!”瑰兰哭着,疯了似的脱光了她的衣服,她躺在床上,用手遮住脸,不停地抽泣。洁白的胴体,美得让我眩晕。瑰兰的举动让我吃惊,我突然感到很害怕。这时候,她的手机响了。她拉开被子盖上,靠在床头上,长发洒在玉脂般的胸脯上。电话里,我听出是她妈妈打来的,她对妈妈说在同学家,一会儿就回去。挂了电话,她又躺下。我有些不知所措。

“瑰兰,你还是回去吧。妈妈担心你呢。”我低声说。

“那你还和我分手吗?”瑰兰的目光分明是哀求我。

“怎么会呢?我刚才是开玩笑的,吓到你了吧。”我故意这么说。

“你真坏!”瑰兰破涕为笑。

送瑰兰到她家楼下,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她本来已经上楼梯了,又跑下来,吻了我一下就上去了。我多少有点失望,在回宿舍的路上,我一直后悔为什么不要了瑰兰再送她回来。

那天晚上回到红砖房,猪还没睡。我对猪说了我和瑰兰的事,猪的表情有点遗憾,说:“也只有你,换成我,瑰兰还在我怀里甜蜜地睡觉呢。”我瞪了猪一眼,不再理他。

第二天,瑰兰的母亲找到红砖房,把厚厚的一本日记甩在我身上。我捡起来一看,原来都是瑰兰写给我的。我无奈地笑笑。

瑰兰的母亲说:“以后不要再缠我女儿,不要毁了她的前程,如果你再缠着她,我就去学院领导那里告你!”我无言,虽然这些话是瑰兰的母亲说的,但我心里还是凉了大半截。

猪见状,跑出来打圆场:“阿姨,都是闹着玩的,你别当真,小南不会再和瑰兰来往了,我向你保证。”

瑰兰的母亲说:“有这么玩的吗?这么玩会出事的!你保证管什么用啊,得他自己向我保证。”猪向我使眼色。

我只好低下头说:“我保证。”瑰兰的母亲这才从我手中抽走日记本,悻悻离去。

那天猪笑着对我说:“后悔了吧?如果那天在旅馆,你毫不犹豫地拿下她,这生米一旦煮成了熟饭,这婆娘还能对你是这个态度?”我搭理猪的话。

猪接着劝我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独恋一枝花。为这点风流事儿影响了前途可不划算。别说院领导知道了处分你,就算不处分你,但影响也不好嘛。”我多少有点失落感。

猪又说:“从此忘了她。你也不看看这婆娘多厉害,让她当你未来的丈母娘,那你就完了。”我依然不理猪,自己蒙头就睡。

说来也怪,大概是瑰兰也很怕她母亲,从那以后果然不再理我了。本来我还想找她谈谈,突然想到她的母亲,心想还是算了吧。

窗外是巴掌大的一块蓝色的天空,回忆就像流感,说来就来了,我鼻子不通气,心里堵得慌。

忘掉过去不仅是四季的交替

一次次相遇

一回回潮落潮涨的撞击

你和我的足迹映在雪地里

相思 渐渐溶水而去

四十一

从学校出来,准备回红砖房,有点想姝婷了,虽然我们天天都在一起。

本来下午还有一节课。上课上的有些身心疲惫了,在向左转的时候,碰到了猪。见我就吹嘘她在游泳池怎么偷窥姝婷和瑰兰的,一会儿用什么“仙人偷桃”,一会儿又是什么“水牛卧底”,真想给他俩嘴巴子。猪已经开始厌倦丢丢了,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见到他和丢丢已经不是当初的那种感觉。回来的路上破天荒地见到了朱婧,从来不爱打扮的她如今也打扮的花枝招展,听说她和那顺乌日图谈上了,真让人感叹,爱情的力量还真是伟大。

日子一定要仔细地去过,因为过去一天就离死亡近了一步。早起看生活,什么都看不到,眼皮沉重,肌肉松弛,精神萎靡,只想听着音乐,美美的睡一觉再把所有的事情好好的Think一下。姝婷说自己有点胖了,要减肥。我突然想起那句广告词:“快给自己的肠子洗洗澡吧!”

我不同意她减肥:“花钱又受罪,得不偿失啊。”

“不减肥,有了小肚腩,我还能在红砖房混得下去不?”姝婷撅着嘴嘟浓。

“你就是肥了我也不会赶你走,我就喜欢杨贵妃。”我打趣着。

“我真怀疑你的审美能力,现在的社会,全世界都以瘦为美。”姝婷笑着说。

“行吧,我说不过你,你自己爱减就减,只是我觉得你已经很瘦了,匀称点就好,没必要把自己整成个骷髅。”我说。姝婷笑笑,跑来紧抱着我,摸着我的胡茬子,眼睛贼亮贼亮的。我发现姝婷每次抱着我的时候就喜欢摸我的胡茬子,而且这个时候她显得极其温柔。真搞不懂她。每天被她这么忽冷忽热、若即若离地招待着,我已经得了“爱情伤寒”,见了姝婷就流鼻涕,流口水。

天哪!这几天都是怎么过来的?病了,真的病了,鼻涕流的像直饮水,而直饮水却坏了。无奈,每天都没有学习的状态,也不是在想她,不知道自己在琢磨些什么。但现在,我想需要的不是爱,而是休息。每天这种单调的生活让我疲惫,依然是早起,依然什么都看不见,而且也嗅不到,因为鼻塞了。听着“It’s been raining since you left me”,吹着晨风,坐在教室后面独自的反省,越想越磕睡。课表换的不知所云,课上大谈八股三段论,更是不知所云,整个世界都不知所云。听说S大的网站正在搞一个评选“S大十景”的活动,第一景恐怕是小湖边的男女同学正常交往了吧。想感受雨,却没有;想感受风,却又是一个喷嚏。心跳犹如阻尼振动,越跳越平静,就像一潭死水上刮过一阵风,没有波纹,只有腥臭。

姝婷对我说:“你有没有必要把爱情说得那么美好?那个人是一个玛格,他不懂爱情的魔力,当魔鬼为他得到的一个灵魂感动的时候,我也觉得幸福,因为那个灵魂is mine。”

我笑笑说:“当一只书虫被捻死在书中时,你也说它一样是幸福的?”

病入膏肓,真的是病入膏肓了。一下午就这样的睡过去了。吃药,确是甜的,都说良药苦口,那么甜药能治病吗?会不会像鲁迅笔下的人血馒头一样?头疼,腿疼,鼻子疼,连耳朵里的一小片净土也像追赶最后一班福利分房似的,不失时机地疼了起来,而且是钻心的疼。或许受到的心理折磨太多了,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反抗,剩下的只有疼。

最近得出一个结论:早上身体比较瘦,因为我从宿舍栏杆里钻出来了!

生活就是生活,与任何电视书本都好象无关。一天天的,我们已经淡忘了AmeKo,琇容和江边的那只笨鸟;已经不知道林雨翔和Susan哪个是男哪个是女;更淡忘了患哮喘的是丁敏还是杜平……记住的为数不多,比较重要的也只有进食、排泄和考试。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身后却是无限的光明。当我想以一个漂亮的跳转来改变方向时,屁股后面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大大的脚印,当我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黑暗中却传来一个声音:Welcome to our side! 自己都在闷纳,竟然开始发奋起来了,每天早起晚睡,捧着书本。姝婷喜欢我这样,因为没有人和她抢电脑了。一连一个星期,姝婷都开始怀疑起来,摸摸我的头问我:“小南,你没事吧?”我说:“我好的很。”

王译约我去打球,没打几下就崴了一只脚。姝婷慌了,执意要带我去医院做CT,我说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于是又一个很好的理由,两天没去上课。生病了真好,姝婷一不上网,二不外出,整天在红砖房给我煲汤,我躺在床上,姝婷就在床边坐着看书。我真向往天天都有这种日子。但我想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明天我的脚就好了,这种日子也就结束了。

如我所料,第二天脚果然不痛了。饭后准备去篮球场去燃烧多余的脂肪,忽然想起桌子上放着的“红牛”还没有喝,马上折回,跑到红砖房,却看见姝婷正在电脑前悠哉悠哉地喝着红牛。姝婷见我满头大汗地跑来,似乎已经看穿了我的心思,笑着问:“来喝红牛的吧?可惜没了,我以为你的脚好了,也就不需要喝红牛了,所以我就喝了。”我擦擦汗笑笑:“哪有啊,我是回来看看现在几点了。”姝婷笑着问:“手机没电了?”我忙说:“是啊,是啊,真是倒霉呢。”刚说完,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我咬咬牙,接了,一听是猪打来的,约我出去玩。姝婷咯咯地笑着。见我犹豫,说:“去吧,看在你崴脚的分上,放你一马,不过要记得早去早回哦。”我的心就像风中的小草摇曳不定,偶尔还有人踩上一两脚,而踩我的人,就和我一样是那些对“勿踏草坪”视而不见的人。一棵狗尾巴草,可以人人发泄,消除烦恼,熄灭怒火,用不了多久,自己会被别人踩死。没个人的心里都不知道在念什么经,更不知谁才是最拽的。

天空像我一样,想哭却哭不出来,只能靠打哈欠时挤出的几滴眼泪来过过瘾,挂在玻璃上像一颗颗廉价的珍珠,大概是那种珍珠港产的。我始终没有哭出来,而天却真正的哭出来了,斜雨打在玻璃上,从出窗户往外看,那是一个破碎的,似乎不再那么完美的世界。

“还去吗?”姝婷问我。

“当然。猪还在外面等我呢。”我咬咬牙说。

“带着雨伞,别脚刚好了,头又让雨淋坏了。”姝婷说。我无语,直奔猪。

跑出红砖房,就听见雷声。我看见猪在门那棵槐树下双臂抱着身子蜷缩着,显然是个落汤鸡。猪见我打伞出来,飞也似地钻到我的伞下。

猪没好气地骂着:“你怎么这么慢,再慢点来,我准被雷公收去了。”

“你这种人,早都该被雷劈死了。你说雷怎么张眼,怎么就没劈你呢?”我说。

“哎,哎,嘴上积点德啊,别往死里咒人。我死了丢丢怎么办?”猪诡笑着。

“丢丢可以再找个人啊。”我笑着说。

“那不行,丢丢怀孕了。”猪说得跟没事儿一样。

“嗯?什么?丢丢怀孕了?”我惊讶。

“怎么了,嘴张那么大?丢丢怀孕了很奇怪吗?”猪反问我。

“怀的是你的,还是别人的啊?”我问。

“当然是我的,别人的我会和你说吗?”猪眼睁得圆圆的。

“我记得你们不是合不来吗,怎么就怀上了?”

“我们一直都很好啊,小两口吵吵啥的,很正常。”猪说。

“我明白了,你是不是来问我借钱的?”我停步问他。

“哎呀,要不怎么说你是我哥呢。简直明白得真是时候,我总给我朋友说,我小南哥就是孔明在世啊。”猪笑着。

“你以为小南哥是银行啊?今天真不巧,我没钱,前几天有几百都被姝婷没收了。”

“哥,你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我吧,看在你家门前那棵老槐树的分上,你都得帮一下。我冒雨前来,冒着被雷劈的风险来找你,你不能一句话就打发我走吧?”猪就差声泪俱下了。

“我啥时候骗过你?不信你搜吧。”我敞开双手说。

“搜什么啊,我又不是打劫。张杰中了采票,不是给你了两千多吗?”猪坚持着。

“消息很灵通嘛。张杰中了彩票,你怎么不问张杰去借?”我说。

“他?问他能借到钱,那我都能找西安市长借钱了。”猪有点失望。

“我身上真的没钱,都在姝婷那里。” 我很认真地说。

“那算了,我还是回家想办法吧。”猪顺手拿走我的雨伞。

“你不说要请我去喝酒吗?”我站在雨里,大声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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