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士德继续飞行，冲出诺兰德，飞向外界虚空。虚空的尽头似乎永无止境，而浮士德的飞行也无休无止。
“我亲爱的李察，做出决定了吗？”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烦人的圣马丁再度出现在这座浮空之城上，不过这一次来的似乎是本体。背后缓缓舞动着六只光之羽翼，头顶一个由最纯粹的光凝聚而成的王冠，长发飘散，圣马丁这一次的形象比以往要圣洁得多——当然，这只是表面现象。
望着道貌岸然的圣马丁，李察撇撇嘴：“我对男人没有兴趣。”
“是啊，”圣马丁一脸惋惜的表情，“一个靠女人上位成功的巅峰强者，怎么可能会对男人有好感呢，我可真是自作多情——”
这无疑是赤裸裸的挑衅，就在李察即将发作的时候，圣马丁忽然转口：“你想复活伊兰尼吗？”
“伊兰尼？”李察的瞳孔猛然缩小，“你是说——”
“就是从小喂你吃面包果的那个银月精灵王族后裔，你的母亲。”圣马丁笑笑。
李察看看圣马丁，努力判断后者是认真还是玩笑，却一无所获，这过程中，他脸上的神情缓缓平静下来：“你很无聊！”
“我是说真的，”圣马丁脸上带着魔鬼一般的笑容，“我的光之力可以追溯时间长河的起始，把一切被遗漏的细节重新拾起，把每一个逝去的人物召回。”
“那又能怎样？”李察不屑一顾，以他现在的实力，也足以复活死去的人，但是他不想那么做，因为已经没有意义。
时光如水，逝者如斯。
“我已经回不去了……”李察沉默片刻，说。
浮士德上顿时陷入一片沉寂。
望着眼神麻木的李察，圣马丁沉吟良久，忽然叹了口气。
“李察，你并不了解死亡的真正含义，”圣马丁的声音像是从远古飘来，苍凉厚重，“死亡并不是终结，而是开始。那些已经死去的人，并不是真的消失了，他们仍旧以一种特殊的量子虚影形态存活着，活在这个世界上。”
圣马丁一番话让李察一愣，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学者法师创始人，所罗门·柏拉图也曾有过这样的思想，当日炼化其灵魂时他就捕捉到了那一缕残念，那残念乃是支撑柏拉图一路走强，最终征服世界暗面，获得收割者控制权的关键明悟。
这个圣马丁，居然领悟到了柏拉图的境界！那么，他，会成为下一个柏拉图吗？
李察忽然感觉有些寒冷。
“李察，跟我的思想比起来，你不过是一头只懂得使用蛮力的野兽，”圣马丁振振有词，大言不惭，“我或许打不过你，但是，在了解世界征服世界的道路上，我已经远远走在了你的前面，我的李察。”他顿了顿，“不，或许，我应该叫你李三刀，除了会拿刀砍人以外，你几乎一无所知。”
说话时，他的眼神神彩迷离，仿佛已经看穿世间万物、凌驾于所有已知的力量和规则之上，俾睨众生，不可一世。
面对这样一个神秘莫测、敌我难辨的圣马丁，李察的心顿时沉了下去，变得异常冷静：“你到底想干什么？”
伴着李察的这一声厉喝，现场气氛顿时凛然，浮士德上瞬间出现无数细小的裂纹，有整体崩解的迹象，城中众强者也惊慌失措。
还好众人也都是身经百战，应变迅速，转眼间已经撑开防护，越是强者越反应激烈，至于对危险最敏锐的瑟拉，则干脆化为原形，一飞冲天，远远离开了浮空之城。
就这样，原本安静祥和的浮士德，一下子变得混乱不堪。
“嗨，我说李察，你别弄得这么严肃啊，”圣马丁的脸色变得比戏法还快，马上是一副懦弱无辜的表情，“我只是想带你一起去世界的尽头，你这么凶，一点儿诺兰德贵族间的礼貌都不讲，难道真的想当李三刀啊？”
“对于公然挑衅者，我从不宽容。”李察的声音冷若冰霜。
“挑衅者？我怎么会是挑衅者！”圣马丁一脸愕然，“我现在的实力根本打不过你，激怒你分明是自寻死路，那种愚蠢的行为，岂是圣子所为？”
李察顿时气结。
“我们还是做个交易吧？”圣马丁一脸虔诚。
“如何交易？”李察有些受不了圣马丁的瞬息万变。
“我复活你指定的一个人，然后，作为交换，你要给我一样东西。”圣马丁的声音神神秘秘的，“如何？”
“我对这种交易不感兴趣。”李察拒绝了。
“别这样啊！”圣马丁叫了起来，“你不想复活伊兰尼了吗？童年记忆中的那场熊熊大火，不是支持你一直走到今天的精神动力吗？还有哥顿侯爵，那个像火山一样的男人，你不想再跟他说点什么了吗？”
李察眼里闪过不易察觉的波动，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马丁，如果他们都被你复活了，那将是一场灾难。”
“但是——”
“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李察挥挥手，阻止了圣马丁的话，“马丁，你想要浮士德浮岛的话尽管拿去，就当你欠我一个人情好了。”
圣马丁一愣，随即嘿嘿笑了：“你怎么知道我想要浮岛？”
李察淡淡地说：“直觉！”
圣马丁先是一惊，随后转为一脸坏笑。
“怎么了？”李察感觉有异。
“真是好慷慨的直觉！”无影的声音遥遥传来，“慷他人之慨，随意送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身为巅峰强者，难道就这样做事的？”
面对如此犀利的指责，李察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圣马丁的身影一闪，消失了，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一座外围浮岛。
“这个浮岛我就收下了，从今天起，它就是我的‘圣光顶点’！”圣马丁的声音遥遥传来，“算我欠你个人情。”
李察脸色阴晴不定，这才发觉自己有可能是被设计陷害了。
“跑得倒是挺快。”无影出现在李察身边，向虚空望望，发现再也捕捉不到圣马丁的痕迹，这才回头，上上下下地看着李察。
“有事？”李察浑身不自在。
“你觉得呢？”无影反问道，“李三刀？”
“你——”
无影没有理会李察，而是对浮士德大殿比了个中指：“看看吧，这就是你调校出来的好男人，没人修理，彻底被惯坏了！”
“那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与你无关。”山与海缓缓走出大殿，声音沉稳如昔。
“与我无关？”无影夸张地笑了，“那什么叫有关？你该不会要等到李三刀的狐朋狗友们把浮岛瓜分殆尽才满意吧？”
“我再说一遍，这与你无关！”山与海的声音依旧沉稳。
“好吧，这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无影轻佻地吹了个口哨，转身面向李察，“李三刀，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我——”李察语塞。
“总共8个外层浮岛，现在已经送出去3个了。”无影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苏海伦的‘星海’，莫德雷德的‘炎蹄’，圣马丁的‘圣光顶点’，呵呵，这么快就把世界三极全都给笼络住了，李三刀，你该不会是想着要把整个位面世界全收买了吧？”
“那个，可以吗？”李察讷讷地问。
“你还真会顺杆爬啊！”无影满脸揶揄，“你知道这个包含了无穷位面的庞大世界系统是干什么的吗，竟然如此不自量力，引人注目！”
李察默然。
无影说的没错，浮士德的触角现在确实已经伸得太远了，远得让人不安。
浮士德所在的这个层级众多、位面无穷的世界系统，一方面让各个位面彼此割裂，生灵自由成长进化，另一方面却又在各个位面间随机搭建起各种通道，让各个位面的生灵能跨位面交流、互相厮杀，这似乎体现了某种设计意图——假如真的存在创世神的话。这是一个庞大得难以想象的世界，在光明与秩序，混沌与黑暗，时空与公正这三大支点的支撑下，它赋予了万物无与伦比的发展空间，其内容物之丰富，种族关系之复杂，运转规则之微妙，已经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而一旦有哪种力量实现里逆天之举，把它的三个支点笼络到了一起，肯定会引起整个世界的动荡失控，甚至是那个创世神的警觉和反感。
现在，如果不出意外，浮士德城堡，还有他李三刀，已经成功地引起这个世界的敌视了吧？
原本是为了逃避而踏上征程，现在，命运捉弄，反而引起了更多关注。这次扰动的命运之线更复杂，来的敌人将不只是一个柏拉图那么简单。
这次的敌人，肯定会更凶残，更强悍，更加难以预料……
李察忧郁的目光，依次扫过追随者们，最后，落在了无影身上。
“能帮忙想个办法吗？”李察恳求自己的天选卫士。
“总算意识到危险了？”无影看着李察，忽然叹了口气，“这种事我帮不了你，但是我可以推荐一个人选。”
“是谁？”李察眼里冒出光来。
“喏，”无影冲山与海努努嘴，“去找伟大的亿万之主求助吧！”
“她？”李察愣住了。
“兽神后裔山与海，浮空之城浮士德，战争之种母巢，这个三位一体的亿万之主，其威能绝非你所能测度。”无影脸上带着异样的严肃，“唯有动用她分身亿万、化形万千的特殊能力，才能助你逃过此劫。”
说话间，山与海缓步上前，安静地，站到了李察身边。
那一刻，宛如永恒。
PS：尾章《流年·念》
“世界三极永恒不变，不可撼动，其主宰者亦有无穷威能，唯有在遥居其上的‘命运’这个世界顶点面前，才略显谦卑。”
“昔有主位面，名曰诺兰德，又有半精灵血统少年，名曰李察·阿克蒙德，生于山野之中，长于新贵世家，励志求学、少年涉险，携不世神器，历千难万险，集万千奇遇而成至强之名，遂遁于天际，避世远游……”
“……其远游所乘之乃一浮空城堡，神器所化，本名曰浮士德，后更为单字真名‘氪’，意为‘隐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