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悲惨的人生
当年,他声名鹊起,无边的荣耀加在他身上,久而久之,他变得飘飘然。
一年后,他带着世人加在身上的荣耀,剑走偏锋。
也是那一年,他的经历从人生的顶端跌落尘埃。
跌落尘埃后,他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高高跌落的那种失落感让还沉浸在过去荣耀加身的他难以接受。
他以为,他是天下独一无二的人,世间不能没有他,少了他整个世界就不能正常的运转。
很多人都说他还是太年轻了,年轻到不能坦然面对世间的沉浮荣辱。
很多人看着他一日日的变得张狂,目中无人,自大骄狂,都不忍心,好心的人都劝他放下过往的一切,静下心来从头开始。
毕竟,他年少无知时犯下的过错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可是,他不听。他仍然我行我素,日渐加剧的失落和不甘让他性格变得扭曲。
他不服,为什么他要的一切他得不到,他不甘心,他就这样被世人遗弃。
许多人能够活着,都是因为他。他在十八岁的时候一人独行千里,将那些前来毁灭家园的强盗刽子手堵在兰陵湖畔,独战三天三夜。
当第三天的夜晚再次降临,柔和的月光洒在地上,照亮了累积成山的尸骨,照亮了浑身浴血却带着微笑看着家乡的他的身上。
那一次,前来堵截这群刽子手,他独行千里只花了三天的时间,而回去的时间也是三天,尽管他的身上带着伤,但他奔行的速度却不慢。
回去后,他成为了英雄,拯救了整个家园的英雄。毫无疑问,他受到了所有人的拥戴,他的雕塑被人们供奉,和以往所有的英雄一样。
那一战之后,他志得意满,也许是因为他一人独战万人,万人无一活口,而他只是收了些伤;也许是他觉得自己的雕像被世人供奉,以至于他盲目自大到他已经天下无敌了。
他越来越过分,过分到原来受到他恩泽的人们都开始嫌弃他,他被供奉在庙里的雕塑也不再有香火,小孩子们也敢肆无忌惮地爬到那尊雕像上嬉戏。
虽然他很骄狂,但他并不傻,相反,他是个天才。
可是他做的事真的像个蠢才。
它携恩而行,他恃宠而骄,一切不被允许的事情他都做了。
终于,有一天他惹出了祸事,滔天大祸。
张狂如他,也完全不是对手,骄傲如他,面对找上门的仇家,他也不得不低头。
来人辉煌如日月,而他充其量不过是天地一凡光。
两者间天差地别,毫无可比性。
来人本意是要屠灭所有人,但不知为何在看见那群生活的人之后,便只要他们的话事人将他送出,便不再追究。
。年轻的话事人深知自己惹不起来人,颤抖着将不争气的他送给来人,痛心疾首地看着他。
而他的眼中只有倔强,并没有后悔,他带着仇恨的眼神看着将他送出的话事人,什么也没说。
话事人并没有因为他的无礼而生气,反而对他失望透顶。
怒其不争!
如果他不那么骄狂,认为天大地大唯他最大,如果他在那时候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话事人心想就算举全族之力也要保全他。
可是,话事人没有从他的眼中看到惭愧和悔恨,只有不共戴天的仇恨。
于是,伤心失望的话事人看着他眼中至死不会改变的决绝,他仰天叹了一口气,让来人带走了他。
很多年以后,世间有一个长相丑陋满脸伤痕的黑袍人行走,他的足迹走过很多地方。
很多人带着好奇心跟在他的身边,想看看他到底会在何处落脚,可是他们根本没有得到答案。
反而在几年后,黑袍人不见踪迹,而那些跟着他的人也仿佛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
将人生前二十年的经历走马观花地回想了一遍,脸上带着骄傲的笑容。
思绪一转,便走进这生不如死的几十年,黑袍人脸上的笑容不见,咬牙切齿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愤怒得咆哮响彻,狰狞的脸已不成人样。
几十年的时间过去了,他仍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偏执而疯狂。
没有人回答他,也不会有人回答他,他不过是一个活在自己的幻想里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的自私自利狂妄自大的家伙。
“都是李望风,都是他!”黑袍人劈空一掌,残破的周围更甚,他像发了疯似的不顾一切拍打着周围的一切,怒骂着李望风。
“如果不是你,我李秋华这一生怎会落到如此地步?”李秋华狂风骤雨般的攻势一发不可收拾,似欲将这些年的苦痛全部发泄出来,心胸狭窄的他仰天怒吼道,“李望风,你毁了我,我就毁了你儿子,让他痛不欲生!”
一掌,所含威势是他此刻的全力。
残虐狠厉的李秋华毫不留手,向着李出尘的心脏位置覆盖下去。
这一掌下去,李出尘不灰飞烟灭也会被轰成肉渣。
余威将地面生生轰下去一尺,躺在里面的李出尘就像是模子中的产品,只不过,这模子是人形的。
这一章劈出,李秋华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在这一刻他仿佛被抽空了,一下子站立不住。
他心中的恨意如流水远去,狰狞的面孔在风中慢慢安宁,他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天地美好。
以前怎么没注意呢?他自问。
既然目的已达到,他就准备走了,转身的时候他不知是怎样的心情,眼睛下意识地往李出尘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就悲哀不已。
坑中,李出尘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双眼紧闭,脸上带着恐惧和痛苦。
他没有被李秋华一掌轰成肉渣,而是保持原样安安静静,仿佛李秋华刚才那一掌打偏了没有落在他身上,似乎李秋华根本没有轰出那一掌。
如果不是那个人形坑还在的话,李秋华都不禁对自己感到怀疑了。
。“是什么让他不死?”李秋华愤怒地想道,屈身俯视,只见一层稀薄的黑气在李出尘身体上方不远处,细若游丝地随风飘荡。
不是眼睛足够好,黑袍人都差点没注意到。
“好东西!死都死了还要送我一样东西。”在李秋华看来,李出尘是死得不能再死了,因为没有人在毫无防备之下能够受了这一掌还能活着。
漂浮在李出尘上方的游丝般的黑气被他理所当然地当成了好东西,一掌下去居然还能聚而不散的黑气不是好东西是什么。
至于它为什么漂浮在李出尘的体外,他聪敏不凡的他很自然地自己在心中给了自己一个满意的回答--无主之物,脱离了它的主人不会很快的离去,因为这样的好东西都有灵性,它也懂得为它的主人缅怀难过。
粗鲁地一把抓下,李秋华就要将黑气握在手中,满打满算可以手到擒来的他却惊讶地发现黑气滑不溜秋,从他指尖的缝隙溜走了,钻进了李出尘的心脏。
李秋华只是一愣神便毫不犹豫地朝李出尘的心脏抓去,对于有灵性的黑气,他势在必得。
指尖刚刚划过李出尘的心脏,溅出几滴血,李秋华的手指便再难寸进。
非但难以寸进,而且也不能抽出,仿佛被李出尘的皮肉卡住了一般。
李秋华一阵惊奇,转而一阵骇然。
身体在极速地枯萎,力量在极速的流逝,李秋华充满惊恐,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半个时辰后,平躺在地的李出尘苍白的脸色变得红润起来,呼吸也渐渐平稳,而李秋华却气息萎靡,一蹶不振。
白发飘飘,枯败没有精华,皮肤上布满老人皱纹,一眼看去,他一下子老去了许多,和一个行将就木的几乎整个人都快走进黄土堆的老家伙差不多。
“嚯嚯……”
焦急的声音从喉管发出,声音却小而弱,一阵风吹便可轻松淹过。
在不甘中,在害怕惶惶中,李秋华的人生走向了终点,落地时骨头咔嚓分离。
也许,他有遗言要说,也许,最后的时刻他后悔了。
可是,这一切都没有一个人听见。
他彻底化成骨头,也许,过几天,在山间捕猎的狗会经过这里,挑几根最肥的骨头悠哉悠哉地走远,也许当所有人都走了,山间瑟瑟发抖的凶兽会趁着夜间出来,叼着他的实体离开,最终被它连骨头都吞进肚里,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也许几十年、千百年后这里会留下几根还未被风化的骨头。
当风一遍便地吹起,树木会重新生长,大地会重新变化。
雨水会将血水冲刷流进底下,一切都将远去,没有人会记得这个黑袍人,大自然也不会,因为它最健忘,根本不会记住这些小事。
深林里,原本两人站着的地方此刻已不见人影,也许他们早就走了,根本没有看到最后的结果。
也许他们看见了,也许他们对最后的结果感到纳闷,但他们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鸟儿又开始出门了,虫子在腐叶下蹒跚而行,与山间的凶兽低沉的吼声隐隐约约,也许他们也在准备着,伺机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