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尔纲从事学术活动70余年。他一生与图书馆结下了不解之缘。读书不停，笔耕不止。毕生出版专著34种，共700余万字，从图书馆搜集太平天国资料1200万字。
以“书蛀虫”而闻名
罗尔纲，1901年1月出生。1925年，就读于上海浦东中学。次年考入上海大学，上海大学被国民党查封，转入中国公学。罗尔纲在中国公学读书时，便以“书蛀虫”而闻名于全校。因为他的课余时间基本上是在图书馆度过的，熟悉罗尔纲的人都知道，此时要找罗尔纲，到图书馆准能找到。他饱览群书，成绩总是名列全校前5名，因而多次获得学校免费生。
1930年，从中国公学文学系毕业。同年7月，应中国公学校长胡适之邀，罗尔纲到胡适家中担任家庭教师，同时协助胡适整理其父晚清台湾知府胡传的文稿。由此，罗尔纲得以浏览了胡适的全部藏书。胡适的家藏十分丰富，涉及文史哲诸方面，尤其是一些独家收藏的善本书，是许多图书馆所没有的，这使罗尔纲开了眼界。
1932年，罗尔纲回到广西，任家乡贵县中学教员，兼任贵县修志局特约编纂。广西是太平天国的发源地，他如饥似渴地阅读了修志局的藏书和资料，写成《太平天国广西起义史》。1934年，尚在狱中的陈独秀见到这部文稿后很感兴趣，认为太平天国农民起义有很多经验教训值得总结，提出与罗尔纲合作撰写一部新的太平天国史，后因胡适的劝阻及其他原因未能实现。
1934年11月，罗尔纲应北京大学之邀前往北平，当时北京大学有两份工作供他挑选，可罗尔纲却选了那份工资较低的工作。这份工作是担任文科研究所考古室的助理员，从事缪荃孙“艺风堂”收藏的三千多份金石拓本的整理。那是需要在图书馆才能完成的工作。
北京大学图书馆是全国有名的图书馆，善本书之多令人目不暇接。罗尔纲对北京大学图书馆仰慕已久，所以他宁可少拿钱，也不愿放弃在图书馆饱览群书的机会。他利用北平图书馆的资料先后写成《金石粹编校补》、《艺风堂金石文字伪误举例》、《太平天国史纲》、《太平天国史丛考》、《金田起义前洪秀全年谱》等书。在图书馆饱览群书的日子里，罗尔纲为了节省时间，常常是夹着两个冷馒头从开馆一直坐到闭馆。那个时候，北京大学图书馆的许多管理员都认识这个有名的“书蛀虫”。
1936年，罗尔纲任北京大学助教，兼任中央研究院社会研究所助理员，获得了利用中央研究院图书馆资料的机会。中央研究院图书馆的藏书虽远逊于北京大学图书馆，但亦有其独到之处。罗尔纲浏览了中央研究院图书馆的有关书籍，对《太平天国史纲》作了补充和修订，1937年交由商务印书馆出版。由于罗尔纲占有了大量资料，所以在这部书里，他理直气壮地第一次提出“太平天国革命的性质是贫农的革命”。胡适对此不以为然，可是，金毓黻对《太平天国史纲》却十分赞许，认为该书引经据典，资料详实，观点新颖，1944年在他主编的《中国史学史》一书中，将罗著列入唐宋以来的私修史之一。
1937年秋，北平沦陷，中央研究院社会研究所迁往长沙。罗尔纲奔赴长沙，转入该所工作。社会研究所搬迁后，书籍资料损失很大，罗尔纲只能经常往长沙图书馆跑。太平天国当年曾转战于湖南，更重要的是，以镇压太平军起家的湘军亦崛起于潇湘，湖南各地方志载有大量有关太平军和湘军的资料。这一时期，罗尔纲借助长沙图书馆的资料，潜心致力于清代兵制史的研究。他先后完成的著作有：《湘军新志》、《捻军的运动战》、《绿营兵志》、《晚清兵志》，对中国近代军事史作了比较全面而系统的研究。
罗尔纲在长沙图书馆浩瀚的书籍中阅读到大量关于太平天国的资料，引起他浓厚的兴趣，产生良性循环。1943年起，他开始专攻太平天国史。次年，又辗转来到广西通志馆，运用通志馆的藏书和资料研究太平天国史，着重研究李秀成自述原稿。他写成的书稿主要有：《太平天国史稿》、《太平天国考证集》、《太平天国金石录》、《太平天国史辨伪集》、《李秀成自传原稿笺证》、《太平天国广西首义史》、《广西太平天国人物传》等。
在图书馆的海洋里遨游
1951年1月是太平天国起义100周年纪念，江苏省于1950年12月成立太平天国起义百年纪念筹备会，罗尔纲应邀参加，负责史迹调查、资料搜集、文物发掘等工作。
南京曾是太平天国的都城，江、浙、皖、赣是太平天国后期活动的主要地区，太平天国资料之丰富是可想而知的。罗尔纲在南京图书馆颐和路书库稍稍浏览后，大喜过望，其资料之丰富出于他的想像。南京图书馆是东南有名的大馆，基础雄厚，仅颐和路书库当时就有藏书70多万册。
按图索骥，只凭目录的书名、作者作推理，猜测，很易放过若干有用的书籍。为了不放过一本有用的资料，罗尔纲决定下死工夫，把书库的全部藏书一册一册地翻一遍。当时，也有多人认为旷日持久，费时费力，没有必要。但若干年后，人们才认识到罗尔纲高瞻远瞩，他的主张是完全正确的。
罗尔纲在《南京图书馆太平天国史料摸底记》一文中记述：“我们工作的方法是按库、按架、按排的次序，除经部之外，所有清道光后的史部、子部、集部、丛书、杂志、报纸、函牍、档案等，都一册一册地、一页一页地翻阅，凡看见有关太平天国的资料，就登记在簿子上，把该书的库数、架数、排数、书名、著者、出版处、年代和册数等记录下来，其有特别重要的资料，并作一简略提要。”
这一大海捞针的艰苦工作始于1954年初，至9月完成。
这个工作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不简单。罗尔纲每天起早摸黑，手不释卷。南京素有火炉之称，书库里通风条件很差，又没有电风扇，在里边工作一天下来，真是挥汗如雨。他就这样在书海里忘情地游泳，在书库里度过了一个终身难忘的夏天。
大海捞针，却得到一块天河定底神珍铁。经过对书库地毯似的搜索，罗尔纲和他的同侪们搜集有关太平天国资料的刻本、稿本、钞本931种，方志730种，共计1661种15280册。
除颐和路书库外，罗尔纲还到龙蟠里书库进行挖掘。除南京图书馆外，罗尔纲还先后到江苏、浙江、安徽等地图书馆寻访。
在江苏扬州，罗尔纲访得了南京图书馆缺藏、而史料价值比较高的《广陵史稿》和《劫余小记》。
这一阶段的摸底和访求工作，罗尔纲感触很深，他总结了两条经验：
一条经验是搜集太平天国资料必须以图书馆为依托，进行仔细的查索工作。
其次，搜集太平天国资料必须到太平天国曾经活动过的各地图书馆摸底。
罗尔纲将在南京图书馆搜集的924种图书，按著者地区作了一个分类，结果发现江苏地区著者有283人，浙江地区著者有134人，湖南地区著者有97人，安徽地区著者有82人，而云南、陕西地区著者仅3人，甘肃地区著者为1人。反映出各图书馆的藏书具有很强的地域性。天下图书之多，浩若瀚海，却没有一个图书馆能包罗万象，这是读者在利用图书馆时必须明了的。
太平天国活动十八年，立国十四年，定都南京十一年，要搜集太平天国资料，在南京图书馆花大力气摸底是值得的。但在扬州搜访《广陵史稿》和《劫余小记》又说明，搜集资料不能仅局限于一两个大馆。扬州与南京近在咫尺，反映太平天国时期扬州情况的资料以前仅有一种《扬州御寇录》，而在扬州摸底访得的《广陵史稿》及《劫余小记》，其资料价值远在《扬州御寇录》之上，南京图书馆却没有收藏。同样，在苏州等地图书馆访得的许多资料也是南京图书馆所没有的。
到1960年，罗尔纲在各地图书馆共发掘太平天国资料1200万字。当时，与罗尔纲同时以研究太平天国史而蜚声海外的还有郭廷以。郭廷以于罗尔纲前十几年著《太平天国史事日志》，引用书目600余种，其中多系金陵大学图书馆等南京地区图书馆藏书。而遍及江、浙一带图书馆的藏书乃是罗尔纲首次发掘，而收获之惊人，也是罗尔纲自己也未曾料到的。
罗尔纲在南京图书馆摸底的工作在史学界传为佳话，史学界同仁无不敬佩罗尔纲孜孜以求的工作精神和一丝不苟的治学态度。罗尔纲自己认为，如果说自己作出了一点成绩的话，这些成绩的取得，一半是勤奋，另一半归功于图书馆。
（中国人民解放军南京政治学院上海分院华强）
链接罗尔纲笺注《忠王李秀成自述》，始自1931年为《近世中国秘史》一书所收的《李秀成供》作注释。后经不断修行补充，初版再版，终于1980年完竣，历时49年。他说，古人说白首穷经，我注《李秀成自述》，也从青春注到白头了。
余思罗尔纲在北大考古室是通过哪三个步骤编制金石拓本目录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