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宾逊,宝贝儿,帮我把掉在地上的衣服夹子捡起来!”波克丝姨妈一边晾衣服一边大声喊着,她不小心把一个衣夹掉在了地上。因为她的体形实在是太胖了,根本弯不下腰捡东西。
“啦啦啦--噜噜!”罗宾逊又哼唱着跑过来。
在邻近斯提茅斯城的各个农场,要想从农场的围栏上翻越出去必须要借助梯子才行。可是,那些梯子都是又细又窄,对于两位身材肥硕的小猪姨妈来说,这梯子根本禁不住她们的体重。并且梯子的横杆上,只够容纳多克丝姨妈或波克丝姨妈的一只小肥脚。围绕着皮戈瑞·波康比农场有许多蜿蜒曲折的小路,其中有一条被行人踩出的红色小路通向农场。这些小路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农田,路两边长满了绿油油的小草和漂亮的雏菊。从一个农场到另一个农场的小路上,经常可以见到一些翻越围栏的梯子。
“不是我的身体太胖,是那些梯子做得太瘦!这怎么能怪我呢?”多克丝姨妈对波克丝姨妈抱怨说,“如果我在家里照看着,你有办法踩着梯子翻越围栏吗?要不你去试一试?”
“我哪里能踩那梯子,两年前我就爬不上去了。”波克丝姨妈回答。
“唉,真是的,那个搬运工真是太可气了。马上就开集市了,偏偏他在前一天把驴车弄翻了。一打鸡蛋可是值两便士呢!”多克丝姨妈继续说着,“如果不穿过农田,而是绕大路去集市,你估计要走多远?”
“光单程的话最少也有四英里远呢。”波克丝姨妈叹口气说,“我的肥皂就剩一点儿了,这两天还凑合着能用。不管怎样我们都要去集市上采购一些东西了,你说呢,亲爱的多克丝?我前一阵儿刚向那头驴子打听了,他说那大车还得一个星期才能修好。”
“如果你不吃晚上那顿饭,能不能踩上梯子翻越围栏?”多克丝姨妈问。“不,我会被梯子卡住的。你也同样会被卡住的。”波克丝姨妈说。“嗯,你觉得,我们可不可以试着进行一次冒险……”多克丝姨妈犹豫地看了看波克丝姨妈,问道。“你是说--我们冒险派罗宾逊从小路去斯提茅斯城?”波克丝姨妈惊讶地说。于是,她们叫来了罗宾逊。“啦啦啦--噜噜!”小猪哼唱着跑了过来,看着姨妈,等待着她们的吩咐。“虽然说罗宾逊完全可以踩上梯子翻越围栏,可他还是个孩子,我可不想让他单独出门。”波克丝姨妈看了看可爱的小猪罗宾逊说。“可是,我们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多克丝姨妈很焦急。小猪罗宾逊听姨妈说要让自己去集市,非常高兴。“啦啦啦--噜噜!”他哼唱着,像一个勇敢的小男子汉一样同意了。
两位姨妈往一个大澡盆里倒进了一些热水,然后把小猪罗宾逊和沐浴液一起放了进去。她们给罗宾逊洗了个澡,然后把他身上细嫩的绒毛吹干,接着上了一层油光。被洗得白白净净的小猪罗宾逊简直就像一枚新别针那样明亮光滑!随后,两位姨妈给罗宾逊换上了一套崭新的蓝色纯棉背心和短裤,又递给他一个大篮子,叫他去斯提茅斯城集市买一些日用品。
篮子里盛放着两打鸡蛋、一束水仙花、两大棵春天的花椰菜,还有一大块果酱三明治,这是给小猪罗宾逊路上吃的。他要在集市上先卖掉这些鸡蛋、水仙花和花椰菜,然后才能用换来的钱再买他们需要的各种商品。
“好了,亲爱的宝贝儿,罗宾逊,现在你就要去斯提茅斯城集市了。在那儿你要照顾好自己,要小心火药、船上的厨师、仓库、香肠、鞋子、轮船和火漆,看到这些千万要离得远一点儿!”多克丝姨妈嘱咐着,“宝贝儿,记住要买的东西了吗?买一个蓝袋子、一盒肥皂、一团织补用的毛线……嗯,还有什么?波克丝,你还需要什么?”她回头转向波克丝姨妈问道。
“织补用的毛线、肥皂、蓝袋子、酵母--嗯,让我想想,还需要买点儿什么呢?”波克丝姨妈说。
“啦啦啦--噜噜!”罗宾逊在一旁站着哼着小调。
“蓝袋子、肥皂、酵母、织补用的毛线、甘蓝种子。这是五样东西,应该六样才对。六比四多两个,一条手绢的四个角打四个结,这样就多出了两个,就用这种办法记好了。记住要买六样东西,第六样是--”
“我想起来了,还需要买茶叶,”波克丝姨妈说,“是的,第六样东西是茶叶。”
然后,她转向小猪罗宾逊,认真地叮嘱他说:“记住,宝贝儿,你一共要买六样东西--茶叶、蓝袋子、肥皂、织补用的毛线、酵母还有甘蓝种子。你可以先去芒比先生的商店里,其中好几样东西在他那儿都有。你再跟他解释一下,搬运工的驴车前两天翻了,正在修理。还有,罗宾逊,你再顺便跟他说一声,下个星期我们给他带去洗好的衣服和更多的蔬菜。”
“记住啦,啦啦啦--噜噜!”小猪罗宾逊哼着小调,带上大篮子出发了。
多克丝姨妈和波克丝姨妈把小猪罗宾逊送到大门口,看着他安全地走出家门。很快,小猪罗宾逊穿过田野,然后翻过第一道阶梯,渐渐地走远了。
直到看不见小猪罗宾逊身影的时候,两位姨妈才走回院子,关上了大门。当她们回到屋子里继续忙着做家务时,彼此又喋喋不休地唠叨起来,互相抱怨着。因为她们实在不放心让小猪罗宾逊独自到那么大的一个集市上去。
“噢,我真后悔让罗宾逊去集市,我多希望我们没有让他去呀。都怪你,非要买那个讨厌的蓝袋子!”多克丝姨妈不高兴地咕哝着。
“是的,我要买一个蓝袋子。可是你不也需要买毛线吗?还有那些鸡蛋!”波克丝姨妈也抱怨道,差点儿和多克丝姨妈吵起来。
“真是的,太可气了,那个搬运工还有他的驴车!”波克丝姨妈生气地说道,“偏巧在赶集的前一天翻进了沟里,他为什么不绕过那道沟走呢?”
三
从皮戈瑞·波康比农场到斯提茅斯城集市的路程并不近,即使穿过田野从小路上走,也需要花上几个小时。小路一直向前延伸着。
啊,多么清新的一个早晨!小猪罗宾逊蹦蹦跳跳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嘴里轻轻地哼着他自创的小调:“啦啦啦--噜噜!”他的心情非常愉快。几只小云雀在他的头顶上欢快地飞着,唱着快乐的歌。
寂静而湛蓝的晴空中,白色的海鸥展翅飞翔,他们那一声声刺耳的尖叫划过长空,似乎比以往更加动听。几只白嘴鸦和寒鸦仰着高傲的头,伸长了脖颈,在长满了雏菊和毛茛的草地上悠闲地迈着步子。一些活泼的小羊蹦蹦跳跳地跟在一只老绵羊身后吃草,咩咩地叫着。老绵羊转过头,看见小猪罗宾逊走过来,慈爱地跟他打着招呼:“你好啊,罗宾逊,亲爱的孩子,去斯提茅斯城要小心一些啊。”
“啦啦啦--噜噜!谢谢您,母羊妈妈。”罗宾逊说。
小猪罗宾逊继续哼着小调向前走着。这时,他已经穿过了五片田野,越过了好几个阶梯。这些阶梯有的是用许多级石阶砌成的,有的是用梯形篱笆和木桩围成的,还有的是用一些沉重的箩筐堆成的。这些台阶有高有低,有的平坦有的陡峭。不过,小猪罗宾逊都灵巧地越过了它们。他站在一个台阶上,累得气喘吁吁,然后他回头向着远处望去,皮戈瑞·波康比农场已经看不见了。
而在他的前方,在农田和峭壁的那一边,也就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那里,就是像墙一样耸立着的深蓝色大海。
小猪罗宾逊走得有点儿累了,于是他找了一个可以遮挡阳光的树篱坐了下来。柳絮在他的头顶上轻轻地飞舞,周围无数的报春花迎春绽放,空气中弥漫着温暖的青苔和青草的清新味道,潮湿的红土地散发着阵阵的泥土的清香。
“如果我现在吃掉果酱三明治,就可以减轻点儿重量了。”罗宾逊自言自语地说道,“啦啦啦--噜噜!”他一边唱着一边从篮子里拿出了他的晚饭。
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小猪罗宾逊确实觉得有点儿饿,他多么想吃完果酱三明治之后再吃一颗香喷喷的鸡蛋啊。可是罗宾逊是一个乖孩子,他拿出一颗鸡蛋看了看又放了回去。“如果我吃了一颗鸡蛋,就不够两打了。”他说。
罗宾逊坐在树篱旁吃完了果酱三明治,然后他拿了一小段多克丝姨妈给他做样品的毛线,捆扎了一束报春花。“啊,多漂亮的报春花,真香!
我可以在市场上卖掉,然后换几个我自己的便士,那样的话我就可以用我自己的钱买糖果了。我现在有多少个便士呢?”小猪罗宾逊一边说着,一边摸摸口袋,“多克丝姨妈给了一个便士,波克丝姨妈给了一个便士,然后我把报春花卖掉还能得到一个便士--啦啦啦,噜噜!”
“哎呀,人们都沿着小路向前跑了,我去市场要迟到了!”小猪罗宾逊站起来,飞快地向着斯提茅斯城的方向跑去。
小猪罗宾逊跑着跑着,又遇到了一个狭窄的阶梯。他先把大篮子高高地举过头顶,放在最高处的篱笆上,然后他登上狭窄的台阶一步一步小心地走上去。他来到了一个小路和大路交叉相连的岔路口。
这时,从大路的不远处有一个人骑着高头大马走了过来。小猪罗宾逊认识他,原来是老佩伯里先生。他骑着一匹栗色马,马腿是纯白色的。还有两只高大的猎犬在前面跑着带着路,伸长舌头“呼呼”地喘着气。两只猎犬来到小猪罗宾逊面前,友好地跟他贴了一下脸,虽然猎犬身材高大,却对罗宾逊充满了善意。猎犬们刚要问罗宾逊篮子里装的是什么,可是却被老佩伯里唤了回去。
“快回来,派瑞特,回来,泼斯博尔!到这儿来!”老佩伯里可不愿意看到冒失的猎犬打破了那篮子里的鸡蛋。
这条小路最近刚刚修好,路面上铺上了一层坚硬的燧石。老佩伯里先生从马上下来,一边牵着马绳将他的栗色马放进路边的草地上遛着,一边和小猪罗宾逊聊起了天。老佩伯里是一位幽默风趣的老绅士,面带笑容,容光焕发,一脸白色的络腮胡,显得特别和蔼可亲。斯提茅斯城和皮戈瑞·波康比农场之间的田野和红土耕地,是他的全部财产。
“你好啊,亲爱的罗宾逊!你这是要去哪儿?”老绅士快乐地问候道。
“你好,佩伯里先生,我要去斯提茅斯城集市。”小猪罗宾逊回答,“啦啦啦--噜噜!”这只快乐的小猪无论走到哪儿总是哼着他的小调。
“怎么,只有你自己去吗?多克丝小姐和波克丝小姐没有跟着你一起来吗?我想,她们并没有生病吧?”老佩伯里问。
小猪罗宾逊不好意思地解释说,因为篱笆旁的那些阶梯太狭窄,他的姨妈们不能翻越围栏。
“噢,天哪,难道只是因为身材过胖的缘故,她们就敢让你独自去集市吗?”老绅士显然也有点儿生气了,他说,“你的姨妈完全可以再养一只小狗为她们跑腿的。”
罗宾逊非常聪明而又有礼貌地回答着老佩伯里的问题。他的头脑非常机灵,而且对蔬菜的知识懂得非常多。
小猪罗宾逊在老佩伯里的大马旁边小跑着,他不时地抬起头看看栗色马那浑身油亮的皮毛、宽宽的白肚带和马鞍,还有老佩伯里先生身上的皮护膝和棕色皮靴。老佩伯里先生也非常喜欢小猪罗宾逊,他给了罗宾逊一个便士。
当他们走到小燧石路尽头的时候,老佩伯里先生拉紧了缰绳,用脚后跟轻轻地踢踢马肚子,准备让马跑起来。他要从另一条路上走了,所以不得不跟小猪罗宾逊在这里告别。
“祝你今天过得愉快,亲爱的罗宾逊。代我向你的两位姨妈问好。到了斯提茅斯城要照顾好自己!”老佩伯里说,然后他对两只猎犬吹了一声口哨,就骑着大马跑开了。
小猪罗宾逊继续向前走去。他来到了一个果园跟前,那里有七只又脏又瘦的小猪正在找东西吃,他们的鼻子上可不像罗宾逊一样戴着明晃晃的银鼻环。
不久,他又来到了斯泰佛德大桥上。桥下有一群小鱼正在欢快地游着,在潺潺的流水中不断地吐着泡泡。一群白鸭子正在漂浮的水草中嬉戏觅食。小猪罗宾逊一边在桥上走着,一边隔着桥栏向下观看着。因为要急匆匆地赶往集市,所以他并没有在桥上过多地停留。
当经过斯泰佛德磨坊的时候,小猪罗宾逊没有忘记,多克丝姨妈曾嘱咐他,让他给磨坊主捎话说关于燕麦的事。磨坊主的妻子给了他一个红苹果。
在离斯泰佛德磨坊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小房子,门口有一只大狗正“汪汪”地叫着。这只名叫吉普赛的大狗看见小猪罗宾逊从这里路过,向他摇了摇尾巴,友好地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这时,从小猪罗宾逊身后的路上跑过来几辆大车,眨眼间超过了罗宾逊。前面的一辆车上坐着两个老农夫,他们带着两只白鹅、一口袋马铃薯和一些甘蓝,正准备赶往集市。这些东西在他们的双轮马车的后座上被颠簸得直摇晃。两个老农夫看到小猪罗宾逊独自走在路上,眯起了眼睛打量着他。
接着,一位老妇人赶着驴车追了上来。她的车上带着七只母鸡,还有一捆长长的粉色大黄,它们是生长在苹果桶下的稻草中的一种植物。
“咣当咣当--叮叮叮!”随着一阵玻璃瓶轻微碰撞的声音和车轮声,一辆草莓色小马拉的送奶车从小路的另一侧迎面走了过来。这是小猪罗宾逊的表哥小猪汤姆的车。他正载着满满一车鲜奶去运送呢。只可惜,他是向相反的方向走着的,不然就能捎上小猪罗宾逊一段。(你也许还不知道,这匹草莓色小马正闷闷不乐地低头走着,看样子要准备离家出走呢!)“这只小猪去市场!”小猪汤姆愉快地大喊了一声,接着挥动着马鞭飞快地赶着马车向前驶去,消失在扬起的一片尘雾中。小猪罗宾逊站在路旁,看着他的表哥汤姆和草莓色小马渐渐远去。
然后,罗宾逊继续独自赶着路。不久,他的眼前又出现了一道篱笆阶梯。小猪罗宾逊把篮子举过头顶,放在篱笆的最上层,然后像之前爬篱笆阶梯一样翻了过去。他看到,小路仍旧沿着田野伸向远方,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小猪罗宾逊第一次觉得有点儿害怕了。
这一次,他来到了一个宽阔的牧场。在不远处的一片田野上,有几头大奶牛,还有一些大德文牛。这些大德文牛的皮肤是深红色的,就像脚下的红土地一样,他们长得非常高大,浑身上下的皮毛油亮油亮的。这些牛的首领是一头老奶牛,看上去凶巴巴的,在她的角上还挂着一个黄色的大铜铃铛。当小猪罗宾逊从他们的身边经过时,老奶牛很不友好地紧紧地盯着他,吓得罗宾逊赶快地向前跑过去了。
小猪罗宾逊穿过草地,又爬过了一个篱笆台阶,这里有一条小路仿佛是新踩出来的。他沿着一小块麦田绕过去,麦田里刚刚长出来的麦苗又嫩绿又整齐。忽然,“砰”的一声枪响,有人正躲在麦地里打猎。小猪罗宾逊吓了一跳,篮子里多克丝姨妈放的鸡蛋也摔碎了一颗。一大群白嘴鸦和寒鸦被枪声惊吓得从麦田里飞起来,高声尖叫着冲向高空。
不久,斯提茅斯城里的各种噪声渐渐地传了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火车的汽笛声、货车车厢分开又连接的撞击声、工厂车间的机器声、城镇的嘈杂声、轮船入港的汽笛声,混杂在一起。空中传来阵阵海鸥的嘶鸣声,树林里大大小小的白嘴鸦聒噪地“咕咕”叫着,好像在不停地唠叨着什么。
穿过牧场旁边的榆树林,就是斯提茅斯城了。
小猪罗宾逊透过榆树林向远处望去,终于舒了一口气。是的,斯提茅斯城已经近在眼前。罗宾逊立刻从田地里走出来,踏上大路,跟着一群步行和赶车的队伍,一起朝着斯提茅斯城的集市奔去。
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