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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托德先生(1)

(我已经写过不少小故事,故事里的主人公大多是一些乖巧有礼貌的小动物。现在这个故事与以往的有所不同,这是一个新的故事。

故事里有两个不太受欢迎的家伙,其中一个名叫汤米·布洛克,另一个名叫托德先生。)对于整个农庄来说,大概就数托德先生最不受欢迎了,甚至居民们一致认为,他算不上一位行为良好的绅士。

的确,托德先生每天翘着他那狐狸式的长胡须四处游逛,一双小眼睛始终闪烁着明亮的光芒。更特别的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子特殊的气味在半英里之外就能闻得到,这让小兔子们根本无法忍受。

托德先生还常常神出鬼没的,下一刻会在哪个地方出现,以及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没有谁能猜得准。有时候,托德先生在前一天会住在小树林的木棚子里,这让老本杰明·鲍瑟先生全家一整晚都惊恐不安。然后第二天,他又来到湖边那片修剪过的柳树林中消遣一下,把那里的野鸭和水鼠们吓得不敢出门。

只有在冬天和早春的季节,托德先生才回到自己的家中居住。他的家位于奥特米尔山崖下的一个岩洞里,这是一个建造在布尔大堤上的岩洞,里面有六个房间。而平常的时候,托德先生很少回家。

当然,当托德先生不在家的时候,他的这个岩洞并非总是空着的,而是有一位名叫汤米·布洛克的先生会来到这里借宿。汤米·布洛克先生通常不经邀请而擅自搬进来。

汤米·布洛克先生体形微胖,浑身上下布满了刚硬的鬃毛,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尤其是他的那张大嘴格外醒目,每当他张嘴大笑起来的时候,就会露出满嘴又尖又黄的大牙。虽然汤米·布洛克先生常常都是笑容满面的,却让每一位见到他的人落荒而逃。

汤米·布洛克先生的生活习惯非常特别,他喜欢晚上出门,爱吃蜂窝、青蛙和蚯蚓。所以,在每一个晴朗的月夜,他都会扛着一把铁锹趁着月光在地上到处挖,翻来翻去地找吃的。

而在白天的时候,他就会来到托德先生的家里,穿着他那双旧靴子、裹着一身又黑又脏的外套爬上床睡觉。当然,那是托德先生的床。

白天睡觉是汤米·布洛克先生的习惯。不过,说实话,他的那身衣服真的是太脏了!

另外,兔肉馅饼也是汤米·布洛克先生最喜爱的美餐。这些兔肉馅饼都是用非常幼小的兔宝宝做成的,当他陷入饥荒或者食物极其短缺的情况下,这些可怜的兔宝宝就会成为他的口中食。

不过,这种情况毕竟还是少数,只是偶尔的一次或者几次,当汤米·布洛克先生饿极了的时候,才会吃兔肉。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他与老本杰明·鲍瑟先生有着很深的交情,他们都不喜欢树懒和托德先生,每次坐在一起谈论的时候都以他们为话题。

老本杰明·鲍瑟先生现在年纪已经很大了,不但看上去很老迈,而且还生了病。这一天,他坐在洞门口一边享受着春天的阳光,一边悠闲地吸着兔子烟草。在他的身上披着一条厚实的围巾。

老本杰明正和他的儿子小本杰明还有儿媳弗洛浦茜生活在一起。弗洛浦茜最近刚生下一窝可爱的兔宝贝,因为这一天,她要和丈夫小本杰明出趟门,于是便让老本杰明替她照看一下孩子们。

看,这些兔宝贝多么幼小啊!他们最近几天才刚刚睁开那蓝蓝的眼睛,学会踢踢小腿,一个个小嘴不停地颤动着,似乎想要吮吸。兔宝贝们有一个单独的居室,这里有一张蓬松的小床,上面铺着厚厚的、软软的一层兔毛和干草,几只小兔并排着躺在上面。这间育儿室不太大,也不太深,并且与他们的爸爸妈妈的卧室不相通。可是,事实上,老本杰明看管起孩子来并不十分上心,他甚至都忘记了屋子里还有一群幼兔!

就在小本杰明夫妇出门的时候,汤米·布洛克先生要经过小树林,恰巧碰上老本杰明在门口吸着兔子烟草,于是就走过来和他闲聊起来。老本杰明也跟他聊得十分起劲。

汤米·布洛克先生还随身带着一只口袋、一把挖东西的锄刀和几只捕鼠夹子,他想到树林里去看看有没有猎物。“唉,现在这儿的野鸡蛋真是越来越难找了,全被可恶的托德先生偷走了!”汤米·布洛克先生向老本杰明抱怨道。

更可怜的是,就在汤米·布洛克先生冬眠的时候,树懒将周围所有的青蛙捉走了。

“我已经两个星期都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每天只能摘几颗山核桃充饥,这样下去我就成了素食动物了。说不定哪一天,我会把自己的尾巴吃掉的。”汤米·布洛克先生开玩笑地说。

然而,这些话并非是在开玩笑,听上去也并不觉得可笑。可是,老本杰明却被逗笑了,而且笑得十分开心。因为他看到,汤米·布洛克先生扭着肥胖矮小的身体,龇着大牙抱怨的神态很滑稽。

老本杰明一边笑着,一边请汤米·布洛克先生进屋坐坐。当然,这位长着一身黑鬃毛的家伙毫不客气地就走了进去,看上去他的动作十分敏捷。

老本杰明先让他尝了一小块美味的香饼,接着给他倒了一杯酒,并说:“这是我儿媳弗洛浦茜自己酿的迎春花酒,味道非常好。”随后,老本杰明给自己装了一袋新的兔子烟草,并用火点着,又递给汤米·布洛克先生一根含有甘蓝叶的雪茄烟。

雪茄烟的味道简直太刺鼻了!一会儿工夫,老本杰明的家里到处都弥漫着浓浓的烟雾。老本杰明被烟雾熏得直流眼泪,他一边咳嗽一边笑着。而汤米·布洛克先生只是坐在一边吸着烟,龇着大牙跟老本杰明一起笑着。汤米·布洛克先生的嘴咧得可真大呀!

老本杰明咳嗽一阵,然后笑一阵,笑一会儿又咳嗽起来,然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那甘蓝雪茄烟真的是太呛人了。

傍晚的时候,小本杰明和妻子弗洛浦茜串门回来了。老本杰明这时也醒过来了。可是,汤米·布洛克先生却不见了。他们来到育儿室一看,顿时惊呆了--所有的兔宝宝全都不见了!

老本杰明没有坦白承认有一位龇着大牙的客人来到了他们的家里,而且还喝了迎春花酒,吸了雪茄烟。不过,屋子里留下的气味是遮盖不住的,更何况沙地上还留下了一个个深深的圆脚印,这让老本杰明哑口无言。

天哪,老本杰明觉得自己真是太惭愧了。儿媳弗洛浦茜气得在一旁大声地哭泣,而小本杰明什么也没说,立刻跑出门去追赶汤米·布洛克先生了。

实际上,寻找汤米·布洛克先生并不是一件难事。因为在每一只獾经过的地方都会留下一串深深的足迹。汤米·布洛克先生也不例外。小本杰明沿着地上留下的那串脚印一路寻找,脚印沿着树林里的一条羊肠小路向前延伸着。

在途中,小本杰明发现,汤米·布洛克先生将小路左边的青苔清除了一块,将小路右边的酢浆草拔掉了一些,在前面不远的地方还挖出一个小洞,里面塞满了毒麦,并且洞口上还放了一只捕鼠夹子。小本杰明一路跟随着,忽然,在他的面前出现一条小溪,正缓缓地流淌着。小本杰明纵身一跃,就跳到了小溪对岸,他的小脚一点儿都没弄湿。可是,在小溪的岸边,在一片湿滑的泥地上,清晰地留着一串深深的圆脚印。那是汤米·布洛克先生--一只獾的脚印。

小路一直通往一片灌木丛。这里附近的大树已被砍伐光了,只有一些高低不同的橡树桩已经重新长出了嫩叶。蓝色的风信子铺满了整个地面,空气中弥漫着阵阵的花香。可是,小本杰明闻到了一种特别的怪味,那不是花的香味!他停住了脚步。

托德先生的木屋出现在小本杰明的眼前。他断定,托德先生正在里面不知做着什么可口的美餐。因为一股浓烈的狐臭气味可以让他清楚地作出判断,并且他看到,在小木屋的屋顶上,从那倒扣着水桶做成的烟囱里正往外冒着一缕缕炊烟。

托德先生居然在自己的小木屋里,真是难得!

小本杰明在托德先生的小木屋门口坐下来,看着烟囱里冒出来的一团团烟雾,忽然,他的胡子猛然抽动了一下。这时,从小木屋里传出来一声盘子摔碎的声音,同时还伴有说话声。小本杰明跺了一下脚,立刻跑开了。

他不停地向前跑着,一直跑到小树林的尽头。他注意到,汤米·布洛克先生已经在这条路线上走过了,因为在树林边的围墙上有獾留下的脚印。在一棵荆棘上还挂着一小团线头,大概是汤米·布洛克先生奔跑时不小心被挂住了口袋。

小本杰明沿着汤米·布洛克先生的脚印继续跟踪着。他从围墙上翻了过去,来到一片空旷的草地上。他向前走了几步后,发现了一只新安放的捕鼠夹子。

这时,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了。其他的小兔子们开始从洞里走出来,他们最喜欢在清爽的黄昏时分出来玩耍了。一只穿着海蓝色上衣的小兔子正在草地上忙着找蒲公英。

“嗨,彼得!彼得表弟!”小本杰明大声喊道。

身穿海蓝色上衣的小兔彼得停下来,竖起耳朵慌张地四处看着。

“出什么事了,本杰明表哥?看你慌慌张张的,是遇上了猫,还是碰上了白鼬约翰·斯托特?”小兔彼得发现原来是表哥本杰明在叫他,于是问道。

“不是,不是,都不是。是汤米·布洛克先生,他偷走了我的孩子!”小本杰明着急地喊着,“他把我的孩子装进一个大口袋带走了,你有没有看见他从这里经过啊?”

“汤米·布洛克先生?他偷走了你的孩子,本杰明表哥,你别着急,慢点儿说,他偷走了几个孩子?”小兔彼得问。

“七个孩子,彼得表弟,他们是一胎生的七胞胎!”小本杰明说,“彼得表弟,你快告诉我,汤米·布洛克先生是不是沿着这条路走过去的?是沿着这条路吗?”他指着前面的一条路着急地问小兔彼得。

“噢,是的,是的。我看见过他,就在十分钟之前,他说他的口袋里装的是毛毛虫。当时,我还挺纳闷,毛毛虫怎么会把口袋踢腾得那么厉害呢?”小兔彼得说。

“那他最后上哪儿去啦?他走的是哪条路,彼得表弟?”

“当时,我看着他背着一个大口袋,里面活蹦乱跳的。我还看见他每隔几步远就在地上安放一只捕鼠夹子。嗯,我想想……本杰明表哥,到底怎么回事,你能把事情的经过说给我听吗?”小兔彼得问道。于是,小本杰明就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表弟彼得。

“唉,本杰明表哥,你别急。我想,舅舅本杰明·鲍瑟先生年纪大了,他的脑子难免有时会犯糊涂,我们就不要怪他了。”小兔彼得说道,然后他继续安慰着小本杰明,“我们还是有很大希望的,是吗,本杰明表哥?你看,有两种情况让我认为你的孩子们还活着。第一,我看到那只大口袋不停地在动弹,说明孩子们在里面还活蹦乱跳着;第二,汤米·布洛克先生刚刚吃过点心,说不定他这会儿正在睡觉,而小兔子们也许是他留作第二天的早餐。”

“你现在马上告诉我,他到底从哪条路上走过去了?”小本杰明有点儿生气了。“噢,本杰明表哥,请你冷静些。我知道汤米·布洛克先生走的是哪条路,他一定是去了托德先生的那个岩洞,就是建在布尔大堤上的那座房子。因为托德先生这时候正在他的小木屋里。”小兔彼得认真地分析着,耐心地说道,“关于汤米·布洛克先生的其他事情,我也大概知道一些。因为他在跟我姐姐棉棉闲聊的时候,总是愿意将所有的一切都跟她说。他跟我说,他每次回去的时候,都路过我姐姐棉棉的家,所以他们经常见面。”

这儿要补充一下,就是小兔彼得的姐姐棉棉后来和一只小黑兔子结了婚,然后搬到山上去住了。

小兔彼得把他采的一些蒲公英装在口袋里,对小本杰明说:“走吧,我们一起去看看。”于是,一脸焦急的本杰明和表弟彼得一起向山中走去。

他们先穿过几块田地,然后开始爬山。这时,汤米·布洛克先生那清晰的脚印还留在山间小路上。两只小兔子都看得出来,他好像每走几步,都要放下口袋停下来歇一会儿。

“这个可恶的家伙,他一定也累得不行了,看他的脚印就知道。我好像闻到他的气味了,我们已经距离他越来越近了!”小兔彼得说。

夕阳的余晖照耀在山坡的草地上,仍然是那么温暖。两只小兔子走到半山腰,遇见了小兔彼得的姐姐棉棉。她正坐在家门口享受着黄昏的美景,在她的身边有几只活泼可爱的小兔子在打打闹闹,其中有一只是黑色的,其他几只都是棕色的--这些还没有长大的小兔子都是棉棉的孩子。

小兔棉棉跟他们说,她刚才就远远地看见汤米·布洛克先生朝这边走来了,他身上背着一个很大的口袋。“路过我家的时候,他还顺便问我的丈夫在不在家呢。”小兔棉棉说。

汤米·布洛克先生朝棉棉打过招呼后,脚步没有停就一直向前走了。他一边走着一边笑着指了指背上的大口袋,显得格外开心,好像捡到了什么宝贝似的。“看他咧着大嘴笑起来的样子!”小兔棉棉夸张地学着汤米·布洛克先生的表情说道,“我还看见他走了一会儿就停下歇息,歇了两次呢。”

“那我们快走吧,彼得表弟,再晚他就要把我可怜的孩子们煮了!”小本杰明拉起小兔彼得的手匆匆忙忙地继续向前走去。

两只小兔子飞快地向山上跑去,他们跑啊跑啊,直到能看见布尔大堤才停住脚步。

“他在家里呢,我刚才看见他的黑耳朵了。他正向外偷看呢!”小本杰明说。

“他们都喜欢住在靠近岩石堆的地方,而且一般不和邻居吵架。走吧,我们快点儿,本杰明表哥。”小兔彼得说道。他们来到了布尔大堤上,那里生长着一片茂密的小树林。小兔彼得和小本杰明走进树林,他们放慢了脚步,变得小心翼翼。整座布尔大堤都是由巨大的岩石堆修筑起来的,大堤上面是生长着的树木,而在岩石峭壁上,有一个宽敞的岩洞,那儿就是托德先生的家了。托德先生在岩洞里建造了六个房间,这些房间与陡峭的堤岸的顶端相连,上面覆盖着一些岩石堆和灌木丛。托德先生的这座房子从外观来看既像山洞又像监狱,或者说是一间荒凉的猪圈。房子的大门十分坚固,这时已被牢牢地锁紧了。小兔彼得和表哥本杰明小心地靠近这座房子,一边竖着耳朵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动静,一边看着房子的大门,慢慢地向前移动着脚步。

这时,西下的夕阳照耀在房子的窗玻璃上,发出通红通红的光芒,好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两只小兔子来到窗户前,他们悄悄地透过窗玻璃往里看。只见房屋的地板上摆放着一堆整整齐齐的干柴,壁炉里已经清理好了,只是还没有点火。

小本杰明松了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

可是,当他们看到厨房的餐桌上摆放的那些东西时,小本杰明的心又提了起来。餐桌上摆放着一只蓝色的大馅饼盘,盘子的边沿上画着一圈带柳叶的图案。馅饼盘是空着的。另外,桌子上备放着一把切肉用的大餐刀和叉子,还有一把小斧子。

在餐桌的一端铺着一块展开一半的桌布,上面放着一只碟子、一个大玻璃杯,还有一副刀叉。在碟子的旁边放着一个小盐罐,还有一小瓶芥末。一把小座椅已经从餐桌下面拉出来了,看样子马上就要有客人坐上去了。

小本杰明浑身战栗着,而小兔彼得的两条小腿也已经开始发软。显然,餐桌上的一切说明,不久将在这里举行一个丰盛的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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