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她在不会对着她没心没肺的笑,因为悲伤太多,没心没肺的笑,也笑不出来了。
上了车,冯愈年立刻往爷爷的旧居驶去,刘若含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会没事的。”
冯愈年点头,却是紧皱眉头。
夏锦织和陆连城迅速的疏散人群,冯家的保镖们也有不少受伤。
夏锦织没有心情去考虑到底是怎样的仇恨导致今天的局面,她所考虑的,是怎样才能快速又准确的打倒敌人。因为他们身上的子弹,根本就不多。
陆连城与她背靠背,“锦织,你先出去。”
夏锦织摇头,对准花园中一人的头打去,那人倒在地上,“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是军人,我也是军人。”
陆连城看着满地的血迹,生平第一次怕了,“可你是我的女人。”
夏锦织心中感动,却只是笑笑,“草原狼,奋战吧。”
杀手的目标,似乎是搅乱这场婚礼,然后,杀了冯家人。
这些人,想必也是抱着必死的心来的,也是夏锦织所不能想到的,会是什么,能让现在的人不顾一切的毁了这场受人祝福的婚礼。
也许,一切都是命。所以夏锦织才会被敌人为了护送人出冯家,为了掩护他们离开,在暗处的敌人总是会趁人之危的。所以夏锦织被命中心脏的时候,眼睛还是看着陆连城,看他拼了命的朝自己跑来,再看他将自己抱起。
夏锦织扯下脖子上的项链,便听到了警察局的人来了的声音,这是她作为军人的第二场真实战役,第一场大的战役。
这世界总有太多的不如果,如果警察早到一秒,夏锦织就不会倒下。如果陆连城当时注意到藏在暗处的敌人,或许被子弹穿过胸膛的就不是夏锦织。如果不是那位小女孩刚好跌倒,哭的样子让夏锦织抱着她就跑,或许夏锦织就不会恰好对上那颗子弹。
如果,这世界没有那么多如果。
陆连城疯了一般的抱着夏锦织跑出冯家,看着警察,“锦织,你坚持住,马上就到医院了。”
夏锦织笑看着他,“其实,今天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拿枪打敌人的样子,真的,我羡慕你在部队生活了这么久。”
陆连城咬着下唇,“以后你还会看到的,锦织,你疼不疼?疼的话,我给你唱歌,唱部队的歌。”
夏锦织摇头,“不疼,我没有时间可以疼了。就想多看看你一眼,以后,如果见到你,我还能不能认得你。”
陆连城闭着眼,将夏锦织放到车里,“你别乱说,我们在一起,要一起战斗,这才是我们合作的第二次,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时间。”
夏锦织看着车窗,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是喜欢这么看着车窗发呆,哈一口气,画一个笑脸,然后跟着笑。
很多记忆都随之而来,关于小陈,关于韩高,关于姜雪,关于夏敬,关于夏锦元,还有……
“你真的不知道姜纶蓓吗?”夏锦织看着陆连城,“他们都说,我和她长得很像,脾气也很像,有时候看到我,就会想到她。他们都说,她在部队里,他们不知道她现在在哪,我和哥也不知道我们的妈妈在哪。她对于我,就像一个密,我看不到,也摸不着。我想走她走过的路,然后,希望在部队的某一处可以遇到她,哪怕,只能远远的看着她就好。”
陆连城眼里有泪,挡住了开车的路线,用力的抹了抹眼睛,“她一定就在部队,你是她的骄傲,如果你看不到她,一定会很遗憾的。所以,你要坚持下来,等你找到她,问问她过得好不好。”
夏锦织眼里有光彩,泪却止不住的流,“妈妈,你在哪?”
你在哪,为什么不愿意见我们,为什么与家人断开所有的联系,为什么不顾一切的顾全你的连队,难道你的家人在你心里,一文不值吗?
夏锦织心里苦涩,很苦。
陆连城看她就要闭着眼,便用手推了推她。“锦织,你别睡。”
夏锦织笑,“我只是有些困,或许昨晚没睡好,你放心,我死不了的。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很多话来不及说。”
陆连城点头,“我们说说我们的未来吧,等回到部队,我就去给爸妈说,然后我们就结婚吧,然后生两个宝宝,男宝宝像我,女宝宝像你,你说,他们叫什么名字?”
夏锦织睁开眼,“到时候看吧,如果是三月生的,就叫三月。”
陆连城笑,“怎么有这么不负责任的妈妈?”
夏锦织的泪又落了下来,她对妈妈,真的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如果见到姜纶蓓,她一定要骂她,骂她不负责任。
夏锦织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佩蓝的来电,陆连城从她包里拿出电话,接通,佩蓝的声音很着急,“锦织,你们要回来没有,兔小白突然满屋子的跑,撞得头上全是血。”
陆连城开口,“你先抱着它, 它可能是想锦织了,等我们回来就好了。”
夏锦织不知道佩蓝说了什么,只是自己感觉到身体越来越轻,便闭上了眼。
她不知道陆连城后来是怎样的把自己送去医院,不知道陆连城几乎刚进医院声音便响了起来,“医生,快一点。”
那时候的夏锦织闭着眼,什么也不知道。
陆连城便跪在手术室的门前,按通了一个号码,那边的声音传来,“草原,你去哪儿了?”
陆连城几乎吼着,“姜纶蓓,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一位母亲。”
那边的声音停顿了下来,却是威严,“你说什么?”
陆连城咬牙,“如果你真的是姜纶蓓,那么,请你马上到凤城人民医院,你的女儿正在手术室,随时可能有性命危险,如果你还是一位母亲,如果她真的要离开,可不可以请你来见她最后一面。如果不是,那我向领导道歉。”
那边的声音依旧没有温度,“现在龙山区域有贩毒分子挟持了龙山的农民,我带领特种部队朝龙山出发,你就留在凤城,照顾受伤的战友。”
陆连城一拳打在地上,却感觉不到疼痛,如果她真的是姜纶蓓,真的是夏锦织的母亲,她又怎么能这么无情?
如果,夏锦织听到她的母亲这么说,她会不会难过。
可惜她听不到, 他也等不到她现在从手术室出来,叫他连城。
如果可以,他愿意将自己剩下的生命,与她共享。
冯愈年踏着沉重的步伐来到陆连城身前,直到陆连城将头抬起来,却被冯愈年一拳打在胸前。
你是如何做的男人?连心上人也保护不了。
你是如何做的男人?为了别人害了你的女人?
她是女人,她没有你的强壮,她是女人,她也会有脆弱的时候,你为什么把她想得那么无所不能?让她一个人去面对子弹带来的痛?
你还我的锦织。
刘若含的婚纱与医院的白融为一体,却灼伤了两个男人的眼。
若不是这场婚礼,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
刘若含跌坐在地板上,泪水的声音滴答的响着,“对不起,是我对不起锦织。”
陆连城站起来,靠在手术室的门旁边,这样,就能离你更近一点,这样,你就会温暖一点儿。
“她喜欢安静,你们小声点儿……”
冯愈年就这么看着天,刘若含就这么看着地,直到冯家的人来了,刘家的人也来了。
直到,夏家的人也来了。
姜雪刚到,便昏阙了过去,她的痛,也许只有她自己能懂。从小,姜纶蓓和她感情就很好,从小,她们穿一样的衣服,吃一样的东西,她们连出生的时间都是同一天,姜纶蓓比她早了一会儿。
姜雪去练舞,姜纶蓓就去练武。
所以姜纶蓓找姜西说要去部队的时候,姜雪再没有和姜纶蓓说话。
直到有了孩子,直到夏锦织刚出生,连名字都是姜雪取的,她就再没有和家人联系过。
她反对夏锦织去部队,可是反对就如当初反对姜纶蓓一般没有效果。
夏锦织如同姜纶蓓一般没有与他们联系,她不难过夏锦织没有把她当作亲生母亲,她只是难过姜纶蓓的离开带给夏锦织和韩高的伤害。
她更难过的是,夏锦织一年没有消息,突然有了消息,却是她住院了。
姜雪就这么看着刘若含,然后把她扶起来,并没有说话。
韩高捏着手,眼睛紧紧的看着手术室的门。
小陈对着门做着对上帝的祷告。仁慈的上帝,仁慈的佛主,只要你能让我女儿醒过来,就是要我的命,我也愿意。
门打开的时候,是安静的,安静得可以听到那么多的心跳声。姜雪哭着,“我女儿怎么样了?”
陆连城怕看到医生摇头,却还是看到了医生摇头。
这辈子,经历了这么多的分离,唯独害怕这次,是真的分离。
我很难过,难过的,不止因为你要离开我,而是,我什么也不能为你做。
小时候夏锦织说,她要做军人,做毛爷爷那样的军人。
小时候夏锦织说,她要做一个作家,做泰戈尔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