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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一步失足,成千古恨(8)

此外,还有一些平时为和珅管财、管账、跑腿的家人、太监也受到程度不同的惩罚。可是成百上千平日被和家役使、欺压和剥削的广大奴仆、使女、家丁乃至侍妾等,平日为主人耕种、运输、看坟、看房、看园和从事家务劳动,受尽了欺凌和奴役。和珅倒台后,他们都被集中到北京,由内务府转让或转变给其他主人。现在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里就保存着不少这方面的史料。如,朱慧等16户57人,原在蓟州为和家看坟。和家坟茔拆除后,他们也被押解到北京正红旗都统处,准备重新处置,后来他们全部被交给了内务府衙门。又,和珅在热河寓所的看园人白喜儿一家四口(白喜儿,40岁;妻杨氏,40岁;母张氏60岁;弟栓住儿,20岁),也从承德府被解送到北京。他们与和珅在京家奴79户,共308人,一起被“移送分变”。被集中在京的家奴,受尽了痛苦,衣食住行均无保障,贫病交加,许多人无法忍受而逃亡了。如有一个叫朱鉴的人,就携同其母艾氏于嘉庆四年(1799年)六月十八日逃跑了。有的人在京期间,由于饥寒交迫而惨死,如朱沛之女,名大妞,患病身亡;领队朱慧本人“素有痨疾,亦于嘉庆四年(1799年)三月八日病故。像这样的事例还有许多,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了。

此外,也有一些为和珅家耕种的人被转赏给了别人。如和珅在通州地区的庄头王坦,连同庄丁王廷仲、王秉新、王秉伦、王允肇等5人一起被嘉庆帝赏给了四品宗室绵悦。又,嘉庆帝一次就赏给和孝公主使女7人、家人20名(连同眷属共96口)、雇工妇女13人,以及和珅侍妾12人。和珅活着时,这些人受其奴役和污辱,倍受艰辛;和珅死后,他们的地位也没有得到丝毫改变,仍然免不了被转赏或转卖给他人,以致被转移到他乡异地。他们是最痛苦、最可怜的一部分人。

以“利”凝聚起的集团,一旦主心骨失去威势,就犹如一盘散沙,全无步骤。如和珅这样以“利”集结起来的党众,是最不具有保险系数的。

10.皇家恩典,荫及子孙

和珅在伏法前,始终都受到皇家的恩典与照顾,和珅的发家也是由受宠而起的。和珅一生妙步迭出,每一步都给他以受益无穷的人生财富。而其中,与皇家的联姻是其诸步中最有价值的一步。皇家的恩典也因此频繁地兴顾和珅,即使在他被诛时,这种别人忘尘莫及的待遇依然降临到他的后世身上。这一切,可以说与一个人关系密切,此人便是身为乾隆宠女,和珅儿媳的和孝公主。

和珅被赐死时,其子丰绅殷德正在受隔离审查,为了收尸办丧事,和孝公主又几次到宫内找嘉庆帝恳求施恩,最后嘉庆帝批准,允许其夫丰绅殷德“暂行出城,料理丧事”。丰绅殷德的堂兄丰绅宜绵也被批准允许暂时帮助料理丧事。据朝鲜使臣记载,和孝公主为了和珅能得到宽大处理,曾多次找其兄嘉庆帝恳请施恩。他写道:“坤之京第,宝玩山积,过于王府,皇帝初欲剐杀之,皇妹之为坤子妇者,涕泣请全其肢体,屡恳不止。大臣董诰、刘墉亦乘间言,坤罪虽万剐犹轻,曾任先朝大臣,请从次律,皇上久乃可知。”由此可知,和孝公主在处理和珅丧事时是起了一定作用的。

和家在蓟州沙河房地方的坟茔,因逾制被强行拆毁,丰绅殷德与丰绅宜绵兄弟只好在该州刘村地方另立新坟,草草埋葬了和珅,并把和珅的正妻冯氏、其弟和琳等人的坟也迁到此地。

和珅事败,其子丰绅殷德受到很大影响,被革去一等公和贝勒的爵位,只准许他保留伯爵。嘉庆帝为此下谕旨:“丰绅殷德系固伦额驸。且公主最为皇考所钟爱,自应仰体恩慈,曲加体恤,若此时丰绅殷德职衔斥革,齿于齐民,于体制亦觉未协。和珅公爵,系因拿获王三槐所得,应照议革去,著加恩仍留伊伯爵,即今丰绅殷德承袭,在家闲住,不许出外滋事。”可是,事情并未就此了结,随着抄家继续深入,走亲王绵恩等在抄和珅家时,查出他家藏有正珠手串200余挂,同时抄出正珠朝珠一挂,其数量比宫廷内还要多,其质量比御用的更好,嘉庆帝看后,不觉大吃一惊。因为正珠、朝珠是皇帝乘轿外出的御用之物,一般人是不准许私藏的。嘉庆帝又令绵恩等人审问和珅家人。据和珅家人交待:“和珅日间不敢带用,往往于灯下无人时私自悬挂,临镜徘徊,对影谈笑,其语言声息甚低,即家人亦不得闻悉。”嘉庆帝认为这是和珅蓄谋不轨,有野心的表现。他说,这件事如果发现在正月十八日以前,既使不照叛逆罪凌迟处死,也要处以大辟。现在已经处理完了,又有皇妹的恳请,“姑免碟尸”,只好维持原判。他对丰绅殷德也很气愤,派绵恩等人多次询问,但丰绅殷德反复咬定“实不知情”,并恳请皇上施恩,宽大处理。按清朝法律规定,家中藏匿违禁、逾制之物,知情不检举者,应按照大逆例缘坐处罚。嘉庆帝考虑到皇妹和孝公主的面子,才下谕旨:“加恩免其追问,但不应仍叼世袭”,“赏给散秩大臣衔”,当差行走。从而免去了丰绅殷德的伯爵爵位,“仍习旧职三等轻东都尉”。

乾隆四十五年(1789年),和珅三子丰绅殷德由乾隆帝亲赐现名。乾隆五十四年(1789年),娶固伦和孝公主为妻,并“命在御前行走”。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授散秩大臣,五十六年(1791年)二月,管理御茶膳房、造办处事务。四月,兼武备院卿。五十八年(1793年),调奉宸苑卿。五十九年。擢正黄旗护军统领。六十年(1796年),兼内务府大臣。嘉庆元年(1796年),总理行营事务。二年二月,兼銮仪使。八月,授正白旗汉军都统领,监督崇文门税务”。嘉庆七年(1802年),嘉庆帝以镇压川、陕、楚、豫、甘五省白莲教大起义“告捷”,而大封功臣,于是他又下谕日:“固论和孝公主下嫁固伦额驸丰绅殷德其品秩原与贝子相等,嗣因伊父和珅获重谴,是以将丰绅殷德一并革职,旋经朕格外加恩,授为散秩大臣。今当大功勘定,恩逮亲藩,因念固伦和孝公主亦应一体锡予恩施,著将丰绅殷德,赏给民公品级,仍在散秩大臣上行走,俾公主同深欢感,以示朕笃念推恩之至意。”

丰绅殷德在和家被籍没后,看到万贯家业和崇高荣耀的地位,倾刻之间化为乌有,不禁倍感凄凉。从此便心灰意冷,大有看破红尘的之意。他知道自己在政治上只是挂个空衔,不会再有什么前途,因为嘉庆帝是不会信任和重用他的。他本来性情好静,恃重老成,不苟言笑。他每天除在家中吟诗作赋、写字、作画、演习武功之外,就是多接近女性。在此期间,他曾作了一首《自咏》的小诗,表达了他的心情:

朝亦随群动,暮亦随群动;

荣华瞬息间,求得将何用。

形骸与冠盖,假合相戏弄,

何异睡着人,不知梦是梦。

这期间他对道教也发生了兴趣,每天修身养性,苦读《道藏》。

嘉庆八年(1803年),和孝公主府长史奎福,因被辞退而怨恨丰绅殷德。他认为,他的饭碗是出于丰绅殷德的主意才被打破的,于是他向内务府大臣缊布控告丰绅殷德“演习武艺,谋为不轨,并欲害公主,将妾带至坟园于国服内生女各款”。嘉庆帝命董诰、缊布、留京王大臣及刑部堂官会审,结果证明纯属奎福诬告,只有在国服内妾生一女事自认不讳。嘉庆帝为此事曾专门下了一道谕旨:“此案组布奏上时,朕即知事实虚诬,但所控谋逆情事案关重大,联若少露意旨,即使审讯实系诬控,而外间无识之徒妄生臆度,必以朕过于仁慈,不忍遽兴大狱,而承审大臣亦似有心迎合,转不足以破群疑,而成信谳。当即特派董诰回京,与王大臣等会同秉公研讯,兹据王大臣等连日详鞫,惟丰绅殷德在国服内侍妾生女一节已自认不讳,此外如公主疑心饮食下毒,佥供实无其事。额驸与公主和睦,诬妄实属显然。至演习白腊杆,始自乾隆五十九年,藉以练习身体,并非起自近日。其私放利债,尚非违例盘剥,即引进高升、郑二戏耍棍杆,亦止系少年不谨。所作诗文,经保凝等亲至府内查出封固进呈,多系嘉庆三年以前所作,惟《青蝇赋》一篇系四年在坟茔栽树,闻外间有大动工程之语,忧谗畏讥而作,详细检阅委无怨望违悖语句,实系奎福因革去长史心怀怨恨,捏词诬控,今爰书已定,丰绅殷德并无谋为不轨之事。其罪惟在私将侍妾带至坟园,于国服一年内生女,实属丧心无耻,前已降旨革去公衔所管职任,仍著在家圈禁,令其闭门思过,如此惩办已足蔽辜,其他俱属轻罪不议。”

丰绅殷德在中年之后,原来无所作为的思想又发展了一步。他对道教很感兴趣,经常与方士、道士接触,崇尚无为,习拳弄棒,练习武术。正如昭裢在《啸亭杂录》中所说:“中年慕道,与方士辈讲养生术。”他自号“天爵道人”。丰绅殷德本来身体就比较弱,加上其父被处死,家境中衰,自己又有意无意糟踏自己的身体,身体日渐衰弱,思想更加消极、颓废。这种思想在他的诗词中也有反映。如《安稳眠》一诗曰:“家虽日渐贫,犹未苦饥冻。身体日就衰,幸无疾病痛。眼逢闹处合,心向闲时用。既得安稳眠,亦无颠倒梦。”又,在《观我观物诗八首》中写道:“功名事业俱泡影,埋骨何劳墓志铭。”

嘉庆十一年(1806年),嘉庆帝考虑到丰绅殷德与和孝公主夫妻感情尚好,人也表现得老实听话,没什么不满的表现,故又授予他“头等侍卫,擢副都统,赐伯爵衔”。可是他此时身体更加虚弱,又患了哮喘病和肺病,经常咳血,且耳鸣重听。不久,他以散秩大臣之职奉命出京到边远的乌里雅苏台任职。“星驰瀚海,日近斗魁,秉公执法。”直到嘉庆十五年(1810年)二月病情加重,请求解任回京。经多方诊治,仍不见效,于当年五月去世,终年36岁。在他临死前,嘉庆帝“念其平日小心供职,赏给公爵衔”。在他生病期间,嘉庆帝曾命大臣到他家看望,茶酒慰劳。他死后,嘉庆帝又“派英和带同侍卫十人前往莫醊,并赍赐陀罗经被,赏给和孝公主银五千两,俾资料理丧务,仍照公爵衔给与恤典”。后来丰绅殷德的灵枢由其堂兄丰绅宜绵护送到蓟州,葬在刘村和家新坟内。丰绅殷德无子,只有二女,当年长女11岁,次女5岁。后来和孝公主曾过继了一个儿子,名叫福恩。福恩承袭了三等轻车都尉世职,并得到了清廷的关照。道光二十六(1846年)时,福恩曾与成郡王等人一同到内务府领取俸银。另在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保存的《内务府官房租库呈稿》中有这样的记载:“轻车都尉福恩,借用银一千二百两,今应领春季俸银七十二两。”

和孝公主虽出生在皇家,可谓金枝玉叶,但从小就很聪明,且比较能干,有见识。她很关心丈夫丰绅殷德的前途。她刚刚下嫁到和家时,就预感到和珅这样贪财好货不会有好下场。曾对丰绅殷德说:“汝翁受皇父厚德,毫无报称,惟贿日彰,吾代为汝忧。他日恐身家不保,吾必遭汝累矣。”有一年冬天的一个早晨,天下着鹅毛大雪,丰绅殷德不禁想起童年的游戏,于是“偶弄畚锸作拨雪戏”。和孝公主看到后很生气,立刻责备他说:“汝年已逾冠,尚作痴童戏耶?”丰绅殷德见公主生气,赶忙跪下求饶,以求得公主谅解。总之,和孝公主与丰绅殷德婚后还是比较和睦的,两人关系也还不错。这从和珅受审期间和孝公主几次进宫找嘉庆帝恳求施恩,就可以证明这一点。

和珅事败之后,和家的一切事务几乎全靠和孝公主来支撑。丰绅殷德体弱多病,对家务不大关心。由于和孝公主的地位和品德,一直受到嘉庆帝和道光帝的关心与照顾,恩礼有加,待遇优厚。和珅被抄家后,其宅第、花园及在热河的寓所均留了一半给和孝公主。一直到丰绅殷德死后,和孝公主因经济拮据,无力修葺、经营海淀的淑春园,才于嘉庆十九年(1814年)九月上交给内务府管理。不久和孝公主又按清制迁居到公主府(在景山东街马神庙,清末改为京师大学堂)。

嘉庆十五年(1810年)五月,嘉庆帝在丰绅殷德死后不久,便命令内务府大臣派人在新立屯地方为和孝公主修建园寝。

后来当嘉庆帝得知和孝公主主持家政,经济上入不敷出,生活上经常发生困难,且有庄园的庄头不按时交租,便命内务府通过直隶宝坻县知事,催迫和孝固伦公主府在头康衍庆缴纳欠交租银:“今派公主府三等护卫忠敏、家人钱统仁,前赴该县收项租银。”后来他又曾先后于嘉庆十七年(1812年)元月和嘉庆二十年(1815年)十月下谕旨,要和孝公主府事务坐办堂郎中福宁经营、管理好公主府的庄园滦州长春庄的地亩和租税。

嘉庆十九年(1814年)五月,嘉庆帝得知和孝公主家中由于闲杂人多,开支见绌,特赏赐白银6000两,并准许她利用这笔钱放债收息,以补开支。为此,他曾令大臣英和主管该事。英和办理此事后曾给皇上写了一道奏折,详细谈到了办理此事的过程:“奴才英和谨赛为请旨事,前蒙恩赏给和孝固伦公主银六千两以佐用度,自应遵旨生息,妥为筹划。奴才再四思维,拟将此项银六千两全数发送长芦盐政,按一分生息,遇闰增加,每年所得利银以五月、腊月两次解交内务府广储司,由司拨给公主府为费用之资,较之置地之虞,如蒙俞允,俟命下之日,即知长芦盐政,委员领取。为此谨奏请旨等因,于嘉庆十九年(1814年)五月初七日,具奏奉旨。”嘉庆帝立即允准。

嘉庆帝去世后,其子道光帝(曼宁)一即位,就想到了他的这位皇姑。并于道光元年(1821年)四月二十五日亲下谕旨,将原来和珅被抄的名叫“恒升当”的当铺货还给和孝公主。关于这件事,清朝档案记载:“总管内务府谨责,遵旨查得嘉庆四年查抄和珅人官‘恒升当’一座,原成本十四万吊……。著加恩赏给公主,以资日用,钦此。”

道光二年(1822年),道光帝又下谕旨,把“从前查抄西直门外白石桥入官地六顷余亩,附近伊家祖坟,著加恩赏还和孝公主作为祭田”。

和孝公主的生活,在父子两代皇帝的关怀下,总算维持下来了。据说她还是像年轻时习武射猎一样,颇为能干练达。她治家有方,很受人们称赞。礼亲王昭櫣就曾说过,她家“内外严肃,赖以小康”。

道光三年(1823年)九月初十日,和孝公主因病去世,终年49岁。道光帝赐银资助料理后事,并亲临公主灵堂祭奠。并于该年十二月二十日下谕旨说:“一切表仪,均官为办理。至公主下嫁时曾经恩赏过庄头地亩、府第,并续经恩赏当铺等项,均经奴才禧恩面奉恩旨,赏给公主子福恩。”这说明道光帝对她的继子福恩仍很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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