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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死亡威胁的恐惧

狂风暴雨,雷电交加,整个天地如血一般猩红。宁余独自走在荒凉的大地,被鲜血染红的地面满是各种妖兽死后化成的森森白骨,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流到地面与鲜血混合在一起。这个世界的血气太过浓重,连雨水也无法洗刷。这里阴森恐怖,让他不寒而栗。他就这样心怀恐惧,但却漫无目的地走着。

“胡泽!”天地间忽然传来巨声,竟把惊天动地的雷鸣都盖了过去。“你这无胆鼠辈!为了活命竟然投靠人类!”一个披着虎皮的彪形大汉突然出现,指着宁余破口大骂。宁余看着大汉,面上惊恐万状,他不断地摇头:“不……不是的……”大汉冷笑一声,突然化为一只高达百丈的巨虎,朝天长啸,顿时引起天地变色。无数的绿焰至天边涌出,火势凶猛,将宁余吞噬……

头痛欲裂!宁余幽幽醒来,乌云遮住月亮,四周一片漆黑。又做了这些奇怪的梦,为什么老是梦见这些乱七八糟的梦?难道是自己以前的经历?他捂着脑袋坐起来,右边脸也火辣辣地疼。发生了什么事?对了!有人埋伏!现在是什么情况?这里是哪里?高风亮呢……

一连串疑问萦绕心中。他放下手,打量着四周。现在已经是黑夜,自己躺在一堆碎石头上,浑身湿漉漉的,不知是血还是水。他仔细闻闻,还好,不是血,那应该就是水吧。周围地上有积水反光,看来是刚刚下过雨。宁余坐了许久,身体渐渐恢复过来,他爬上一块大石头上,举目四望,好像在他先前昏倒的地方附近。自己没有死,看来是高风亮救了自己。他大声喊:“高师弟,你在哪里?”回声回荡在山里:“你在哪里……哪里……”许久,没人响应。他失望地跳下石头,打算在这附近转转看。

他先检查一下自身的衣物,发现自己身上的丹药、钱财等全都消失不见。这些贵重物品是贴身存放的,怎么可能遗失?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拿走了。会是谁呢?高风亮?还是偷袭者?他毫无头绪,木然把衣服脱下拧得半干,重新穿上。穿好衣服后,他心里已经做了决定,如果天还没有亮,就不再等高风亮了,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再说。

宁余用灵力查探自身情况,还好,没受什么重伤。宁余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暗道:希望自己没有破相。虽然他不是那种重视外貌的人,但破相了总归不好。

这地方颇为安静,宁余绕过一颗树,依稀看见前面地面有一个人,似乎就是先前看见的那位生死未卜的同门。他心里一惊,赶紧摆出防御的姿势,背后靠在树上。他怎么还躺在这里?难道高风亮没有处理吗?冷风吹来,拨云见月,那人身上的衣服凌乱不堪,他头部朝下,埋在一滩积水中,头发沾满泥水,身下有淡淡的血迹。这地方应该没什么危险了,否者自己早就死了。宁余几步上前,看那个人的情况,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他伸手翻过那人的身子,月光照在对方惨白而污浊的脸上,宁余定睛一看,对方紧闭双眼,鼻子不断有污水流出。宁余毛骨悚然,他艰难咽了一口口水,然而心中虽然已经觉得对方已经死绝,但他仍抱有一丝侥幸。

宁余颤颤巍巍伸出手去摸对方的颈部动脉,没有跳动!对方的皮肤一片冰冷,已经死去许久了,腹部巨大的创口夺去了他的生命。一阵冷风吹来,宁余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按捺不住的恐惧,看到门人惨死于此,他突然觉得这里危机四伏,自己随时可能丧命,此刻他只想远远地逃离这个地方。“轰隆”!一声惊雷炸起,宁余一跃而起,内心濒临崩溃的勇气终于彻底被恐惧击垮。

跑!拼命跑,只有这样才能远离死亡!黑暗中宁余不知摔了多少个跟头,直到前面忽然一亮,有一条大河挡住了去路。宁余怔怔地看着月光下反着光的河面,他的脸上摔了一个口子,鲜血直流,但他丝毫不在意。他面朝大河,上前走了几步,突然跪下,整个人发着抖,他伸手捧起一捧河水,把脸埋在里面。血水和眼泪混合在一起,从指缝中流出。

他刚刚真的很害怕,他怕死。尽管先前他知道留在远凌岛可能会九死一生,但他还是选择留下来。他以为自己已经克服了怕死的心理障碍,然而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他还是怕的要命——尽管死的不是自己。他从未觉得自己离死亡如此近。宁余跪在河边许久,才慢慢稳住了情绪,站立起来。茫然四顾,已经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来了,看来之前那个地方是回不去了。不回去也罢,反正高风亮大概也是失踪了,回去也于事无补。宁余又想起偷袭他的那个人,脑中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身影,完全记不清模样。

宁余发现了自己软弱的一面,他突然很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勇敢一点,说到底,自己不过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罢了。他把自己藏在狭小的阴暗中,仿佛是一只胆小的老鼠。

晨光熹微,树林里的鸟开始鸣叫。宁余躲在一个树洞里,睁着眼睛过了一夜。他被恐惧打倒,现在他已经接受了现实,直到外面大亮,他才敢爬出树洞。现在他没有了主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该往哪里走。在附近漫无目地绕了几圈,直到阳光把寒冷驱尽,他的脑子才稍稍活络起来。这里似乎很安全,不如就在这里躲着吧。不知道高风亮怎么样了,只是看现在这个样子,还是先担心自己吧。

宁余打定主意,正欲返回树洞里躲着,突然背后升起一阵寒气,汗毛竖起。他现在已经成了惊弓之鸟,想都没想就往一旁闪去。唰!一抹剑光闪过,一柄利剑刺在他先前的位置,若不是他躲得早,恐怕现在已经被穿个透心凉了。宁余下意识往回看,对方身量与自己相当,穿着青袍,双目赤红,满面狰狞。见偷袭的一刺落了空,他目中疯狂之色更盛,又往宁余脖子上挥去。宁余吓得魂飞魄散:这一次真的要死了吗?我不想死啊!对方劈来的一剑很没有水平,平时他轻易就能躲过去,只要矮下下身子,一个扫叶腿就能化解危机,反败为胜。但是强烈的恐惧冲昏了他的头脑,他慌不择路,竟往转身前跑去。然而他往前跑的速度岂能比得上剑?

他刚刚踏出去一步,对方的剑已经追到后颈了,眼看就要身首异处。他虽然看不见,但脖子上的汗毛竖起,提醒他这一刻的危机,只是他现在已经没法正常思考,双脚只能凭本能向前跑去。好在命不该绝,宁余第二步跨出时,被一根裸露出地面的树根绊住,整个人登时往前摔了个嘴啃泥。那柄剑堪堪擦着他的头皮划过,一撮头发被削断,不过脑袋总算保住了,然而宁余现在自然是不知道具体情况的。

那人挥出的一剑似乎是用尽了全力,此时一剑落空,那人竟打了一个趔趄,差点都站不稳了。宁余挣扎着翻过身来,正好对上对方的眼睛,那是一双失去理智的眼睛。宁余方寸大乱,对方何尝不是?他先前偷袭宁余,原以为十拿九稳,没想到对方背后好像长了眼睛似的,竟然躲过了他的一刺。这下子他心里着了慌,赶忙又一剑砍向对方的脖子,这一剑十分粗糙,连他平时十分之一的实力都没发挥出。对方果然又躲过去了,他的勇气也被这两次失败消耗殆尽。两个失去勇气的人进行你死我亡的厮杀,这一定是被迫的,被死亡所迫。

宁余刚刚翻过身,那人面目扭曲,又是几步上来,高高举起手中的利剑,狠狠地劈下去。这完全不是用剑的章法,简直像是在挥舞一根木棍。然而宁余简直要吓得屁滚尿流,他连滚带爬,拼命向前爬去。以他现在的速度,对方只要追着多砍两剑,定然是能重创宁余的。但是对方却没有追击,他只砍了一剑,就往后跃去,闭着眼睛用剑在前方毫无章法地乱舞,嘴里不断叫嚷着,看来他也是怕宁余反击。此刻宁余却没有发现这一点,他爬在地面,扭曲着身子,后背亮在对方面前,他却犹不自知,眼睛里只有前面的路。我不想死啊——这个念头充斥着他的脑海。

只可惜对方闭着眼睛没有发现宁余空门大开的后背,不然他一剑刺上,宁余必然一命呜呼。宁余爬了几步,感觉自己已经耗了大半的体力,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然而双腿软绵绵的,完全没有力气站起。对方用剑挥舞了一阵,没发觉异样,睁眼一看,发现宁余挣扎着爬起来,似乎马上就要站起来了。他嘶吼着上前砍去,仿佛这样就能给予他勇气。可是他真的很想转身逃跑,但残留的一点点理智告诉他,自己现在腿都快吓软了,决不能逃跑,否者一定跑不过对方,对方一定会杀了自己,只能死拼到底。然而如果他了解宁余的状况,他就不这么想了。

“啊~”嘶吼声从身后传来,宁余听到声音,又赶紧往旁边翻滚去,他身上的衣服已经面目全非,双手沾满泥巴,整个人狼狈不堪。对方一剑劈到地面,这回终于没有再后退,而是红着眼睛继续朝宁余砍去。宁余在地上横滚着躲过杂乱的两剑,“嘭!”,身子撞上一颗倒地的大树,糟了!无路可退,这回死定了!对方看到宁余被横在地面的树木挡住了去路,想都没想,又是一剑劈去。这一剑直直朝宁余身上劈去,宁余已经无路可躲,他目眦欲裂:不要啊!

“唰!”那把剑在宁余面前停住了,只要再往下一寸,就能砍到他,然而那把剑却停住了。因为它砍在了树上,被树卡住了。对方显然没有想到这个结果,他眼里露出惊愕、失望、恐惧的复杂神色,他不知道这是他犯下的第几个低级错误。宁余死里逃生,冷汗湿透了身上的衣服。对方只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将握剑的右手往回一抽——剑没拔出来。他大惊失色,双手握住用尽全力,猛地往上拔剑,没想到这回却轻而易举就拔出来了。然而他用力过猛,那柄剑竟脱手而出,打着旋子往头顶后方飞去,落下时正好钉在地面,左右晃动着。他整个人也往后打了一个趔趄,正好踩到一个极浅泥坑,脚下一滑,登时摔了个四脚朝天。这泥坑是昨晚下雨形成的,方圆不过两尺,此时却让他吃了大亏。他心里大惊,挣扎着站起来,哪知道鞋底沾了泥巴,脚下又是一滑,整个人重新摔倒在地。

一旁的宁余见状,赶忙连滚带爬朝那柄剑爬去。他爬的很快,眼里只有那柄剑,只要拿到那柄剑,他就可以反败为胜了。眼看离那柄剑越来越近,胜利仿佛在向他招手,他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突然左腿一紧,回头一看,原来是对方抓住了自己的小腿。他赶忙用双脚往对方踹去,希望能把对方踹开。然而对方显然也知道不能让他拿到那柄剑,死死扯住宁余,同时身子拼命往前蹭去,没几下就赶了上来。

两人顿时在地面扭作一团,你扯我我拉你,一边阻止对方,一边拼命往那柄剑爬去。双方在地上滚了半天,似乎斗得旗鼓相当。只是看他们的样子,简直连普通人都不如,平时修炼的那些玄法,现在全没有派上用场,而且因为恐惧,恐怕连一半的力气都使不出来。宁余紧紧扯着对方的衣服,岂料对方猛地一挣扎,衣服竟被撕裂,对方面色一喜,也不扯住宁余了,一脚把宁余踹开,几步向前爬起来,踉踉跄跄往那柄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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