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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金兵败走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深冬降临使大地白茫茫一片,天寒地冻,连河面上也开始结冰。几次约战韩世忠不得,完颜兀术又率领大军攻打淮西。本以为淮西会有进展,却不料岳飞手下大将牛皋、徐庆摔军驰援淮西,酣战几日未果不说,反而再次受到重创,不得不退后百里安营扎寨。

夜色黑暗,远远望去,大地都在茫茫白雪的掩盖之下,白天的刀光剑影使夜里更加冷酷无情。久攻不下的煎熬渐渐催生出了胆怯,一败再败只能使士气越来越低,军中的抱怨之声一片,完颜兀术斩杀了数名亲信依旧堵不住悠悠众口。更令人担忧的是大雪纷飞道路被阻断,粮草越来越难以为继,军中已经开始宰杀战马。金兵大多数是骑兵,在战场上,战马就是性命,就连战马都宰杀了,这战又该如何打下去。

王离几次试图劝说完颜兀术退兵都无果而终,完颜兀术一心想要找回这次折了的面子,就为了面子却害得更多人送了性命,这事情何其可笑。其实也不仅仅是完颜兀术不甘心,他手下的将领同样不痛快,更不明白这才短短几年,为何如今金兵南下处处碰壁,而大宋打起战越来越游刃有余,时光不复,沧海桑田,这个世道变化竟这般快。

白天的苦战之后,满营都是疲惫不堪的将士。夜里风雪来得更猛烈,全都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王离带着郭婷、吴弋从身边走过也没有气力问候王离。茫茫都是人海叫人痛心,郭婷道:“王大哥,这些人真可伶。”

郭婷心地善良,没有什么心机,心里藏不住事情,有什么就说什么。王离看了她一眼,如果每个人都像她一样善良该多好,话说回来,人不就应该像她一样吗。王离道:“你现在可伶他们,明天他们又会拿起刀枪和别人拼命,你还能可伶他们吗?”郭婷顿时哑口无言。

吴弋呵呵一声笑道:“郭姑娘,公子是故意逗你呢。”

郭婷“啊”一声道:“是吗?我觉得王大哥说得很有道理的。”

王离和吴弋微微一笑,吴弋道:“公子,大雪封山,粮草很难运过来,这么冷的天气,军中已经有人宰杀战马,你说金兵是不是要退兵了?”

王离道:“那就要看这场雪什么时候能停了。”

郭婷笑道:“咋们大宋自有天助,最好这场雪再下大一点。”

吴弋问道:“这场雪下的越大对咋们大宋就越有利,郭姑娘你就不怕这么多人困死在这,公子也遭责罚?”郭婷还真没想过这件事,再者说来,这段日子她与金兵在一起,金兵对她一直都很敬重,并不如传言中那么可怕,宋金之间虽然是仇敌,不过她也不愿意看到金人死了。

中原漫天飞雪,北国的大雪已经漫过膝盖。时光进入这个年头的最后一个月,关外只有一种颜色,这里的积雪已经让人对雪失去了兴致,人们只愿意藏在家里喝着马奶酒,烤着炉火,风雪过后并又出门打猎。苦寒之地的人们一年到头没有清闲的时刻,不与这片黑山恶水斗争就没有生活下去的环境,尽管家里的男人都在前线拼杀,女人和孩子却没有思念亲人的闲暇,不想饿肚子就要出门在大雪当中搜寻猎物,女真人的强大就在于此。

南边偶尔又消息传来,从下雪开始到现在差不多两个月有余,还从来没有过好消息,尽是噩耗使冬天的严寒突然增加了几分。从王离离开那一天开始,青衣的心就没有一天平静,大仪镇一场大败更是吓得她几天都没有睡好,直到消息传来,得知王离安然无事这才安心。可是大雪封山,粮草运输被阻断,大军陷入困境突然又叫她坐立不安。

乌林答木兰倒不如她这般心急如焚,并不是她爱完颜雍不够深,女真族人少,一直在别的民族夹缝中生存,长年累月的打战,又要与恶劣的环境争斗,死人是再稀松平常的事情了,要是死了丈夫,女真女人就要嫁给其他族人,这是女真人的规矩,乌林答木兰也不例外。

雪花飘落的感觉叫青衣陷入悲伤当中,孤身在北国这种苦寒之地,亲人在受苦不能娶探望,又不能陪在爱人身边,幸好还有乌林答木兰这个知己相伴,然而日子却过得格外漫长。

乌林答木兰走到身边微笑一声问道:“又再想王将军吗?”青衣摇了摇头,此时思绪乱飞,何止是王离呢。乌林答木兰叹了口气道:“他们已经来开三个月了,真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

她的话让青衣忧虑起来,青衣问道:“最近有消息吗?”

乌林答木兰摇摇头轻声道:“下这么大的雪,南下的道路都已经被大雪覆盖,半个月来没有一点消息。”两人相互扶持着走在围栏上,乌林答木兰又道:“往常遇上大雪,道路不通,大军就会班师回朝,说不定这个时候大军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青衣笑道:“这两个月还真的要好好谢谢你,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说着两人嘻笑一声。

正在这时,一个佣人匆匆跑来拱手道:“王妃,夫人,国师来了,正在客厅恭候王妃和夫人,他想见王妃和夫人请两位立刻去一趟。”

他说的国师是宇文虚中,青衣与乌林答木兰与他素来没有什么交情,他来干什么?不过王离与他倒是关系非同一般,难道他来是为了王离不成,两人相互看了一眼没来得及多想,急忙往客厅赶去。

客厅里有两个人,中年留着胡须的是宇文虚中,在金国上下他可是风云人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曾到府上找过王离,青衣与他见过几次。至于另一个人,他身披一件长裘,从头到脚被遮住,看不出是什么人,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化妆前来是有意为之,不想叫别人看出他的身份,何况宇文虚中对此人似乎敬重有加,这样看来此人的身份一定不一般。

两人走进客厅,宇文虚中连忙迎上来拱手道:“王妃,夫人,请恕在下冒昧。”

他一个国师位高权重,对她们这般谦和,想必是有事相求。乌林答木兰对他一笑道:“国师不必多礼。”

那打扮神秘的人转过身来,是完颜亶,堂堂的大金国太子,两人当然不知道他的身份。宇文虚中对两人道:“两位夫人,这位是太子殿下。”于是有对完颜亶道:“太子,这两位一位是葛王夫人,一位是王离将军的夫人。”

是大金国的太子,乌林答木兰急忙行礼。完颜亶还礼道:“王妃不必多礼,本宫冒昧前来打扰也是万不得已,还请王妃不要见怪。”大金国的太子这般彬彬有礼真是少见,叫两人目瞪口呆。完颜亶对青衣一拜道:“其实本宫这次来是来找夫人有事相求的。”

青衣不解道:“找我?太子殿下你莫非是搞错了吧?”

完颜亶道:“打扰之处还请夫人海涵。”

青衣留在金国是为了王离,可她不想与金国人有任何瓜葛。青衣往前走了两步道:“太子殿下你太抬举我了。”

宇文虚中接上话道:“夫人请先听我们把话说完。”

青衣笑道:“没什么好说的,说到底我是汉人,与你们大金国不共戴天,仇我可以不报,但不等于就会帮你们的忙,我留在金国是为了不让完颜兀术为难王离,太子殿下和宇文大人还是请回吧。”

完颜亶和宇文虚中被堵住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沉默一会,宇文虚中道:“夫人不想帮太子殿下的忙,难道夫人就连王将军也不想救了吗?”

宇文虚中的话一针见血,乌林答木兰看青衣沉默了就问道:“国师这话什么意思?”

宇文虚中道:“山雨欲来,大金国就要变天了,这种时候王妃和夫人觉得葛王和王将军能够幸免吗?”

这话越听使人越糊涂,乌林答木兰倒是起了兴趣道:“太子殿下和国师先请坐,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待坐下来,完颜亶道:“本宫这个太子之位如何而来夫人不知那王妃一定再清楚不过。”乌林答木林略有所耳闻。完颜亶道:“本宫虽然是太祖长孙,当初众臣推选本宫为太子,其实是因为本宫年幼,他们觉得就算日后本宫继位也好受他们的控制,本宫这才当上这个太子;如今皇上病危不能理政,大权落到在完颜宗翰、完颜宗干、完颜希尹等权臣手里,这三人在朝中把持朝政,对外封锁皇上病危的消息,本宫虽身为太子却每天诚惶诚恐,能不能继承大位还另说,就连能不能保住性命还不知道,今日到葛王府,本宫乘的还是国师的车架,要不然他们根本不会让本宫脱身。”

这么说来他这个太子当得也实在委屈,青衣问道:“这是你们大金自己的事情,又与我何干?”

完颜亶道:“王叔领兵在外,我大金国的主力尽在南边,一旦朝中有事,王叔的权利就会被架空,王将军是王叔的亲信,此事怎么会与夫人无关呢?”

完颜亶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宇文虚中接上话道:“夫人你是帝胄之后,你应该知道一寸山河一寸血,历来皇位交接都会有一场腥风血雨,并不是谁想置身事外就能安然了事的;皇上病危恐怕时日不多,梁王领兵在外,对于朝中的事情一概不知,一旦皇上驾崩,完颜宗翰等人把持朝政,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手握重兵的梁王,眼下大雪封山,粮草难以运达前线,可有些人根本就不愿梁王活着回来,我和太子殿下其实已经数次派人去给梁王报信,希望他能尽快带兵回来稳住政局,可是我们派出去的人都石沉大海,我这才想到夫人,并劝太子殿下亲自来见夫人,拜托夫人将朝中的消息带去告诉梁王,请他立刻班师回朝。”

青衣冷笑道:“太子殿下和宇文大人此言未免太可笑了,大金国害得我家破人亡,这真是报应,我怎么还能盼着大金国好?”说着哈哈大笑一声。

完颜亶和宇文虚中面面相嘘,沉默一阵,宇文虚中道:“我知道夫人高义,这才劝太子殿下来请夫人帮这个忙,大金国使夫人家破人亡是不假,自古王朝兴衰也没什么好说的,夫人今日如果帮了太子殿下,对夫人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夫人如果见死不救,夫人今日拥有的来日将烟消云散,亲人也好爱人也好,都将一一离夫人而去。”宇文虚中绝非虚言,说完轻叹一声低下头。

完颜亶道:“本宫与王将军志趣相投,本宫知道王将军想让天下太平,而朝中的权臣皆是主战派,想要宋金两国和睦相处,只有本宫能帮他,夫人帮了本宫就帮了王将军,本宫继承大位之后,王将军的心愿就能够实现,夫人你也能去探望亲人,于公于私这件事情对将军和夫人,对天下千千万万黎民百姓来说都是莫大的好事,还请夫人三思。”

青衣就是一个江湖女子,其实管不了天下大事。以前她一心只希望能够找到亲人,为亲人报仇雪恨,后来遇到了王离,又有云间居士的教诲,渐渐也明白了爱能化解所有的仇恨。再加上看到大宋百姓生活在水火当中,而这一切都是因徽宗无道酿成的后果,云间居士所言,大宋沦落之间,赵氏皇族难辞其咎,她更是陷入自责当中。虽然她不曾亲手造成了这一切,可是她身为皇族中人,吃过百姓的血汗总是事实,如果能替天下苍生解除这痛苦,她也就能为赵佶的所作所为赎罪,至少让她的心能够安定一些。

两人的一番话如同拨云见日,以前她只觉得云间居士不够爱惜她,不为她排解心中的怨恨;自从云间居士离开她以后就再也没有什么人与她说过这些话,今天听起来句句是金玉良言,更何况王离为了她什么事情都愿意去做,她已经将王离的心愿当成了自己的心愿。天下太平,听起来就多美妙,到时候,她就能与王离找个地方厮守一生,再也不用像今天这样每天提心吊胆不能相见。老天也算对她不薄,有个人爱着她,她也爱那个人,又让她见到了父亲,找到了柔福,比起仇恨,再也没有比抓住现在所拥有的更重要了。

乌林答木兰道:“青衣姐姐身负家仇国恨,你不愿意帮这个忙也不奇怪,此事如果仅仅是个人恩怨这么简单,姐姐不管也无可厚非,只不过这件事情关系到太多人的性命,我也想劝姐姐一句,就算是为了王将军,这个忙姐姐不能不帮。”

青衣道:“那好,这个忙我可以帮,说吧,你们要我怎么做?”

完颜亶和宇文虚中大喜,宇文虚中道:“夫人愿意帮这个忙真是太好了。”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青衣道:“夫人,这封信是我亲手写的,上面盖有太子殿下和我的印信,只要姑娘将这封信交到王将军手里即可。”

完颜亶从腰间取下一片腰牌送上道:“这是本宫的腰牌,夫人一并带上,王叔见到本宫的腰牌就会明白。”

宇文虚中又道:“夫人路上一定要小心,有人不愿消息传到梁王耳中,我想一定会派人一路劫杀夫人,夫人一定要尽早赶到中原,我担心皇上已经没多少时日。”

青衣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我去收拾一下立刻动身。”

完颜亶抱手道:“如此并多谢夫人,本宫不易离开府邸太久,就先行告辞,就请宇文大人替本宫送送夫人,夫人一路保重。”完颜亶披上长袍急急忙忙离开。

青衣回头对乌林答木兰道:“乌林答姑娘,那我先走了,你也保重。”乌林答木兰点点头,青衣转身同宇文虚中一同走出葛王府。

原本派人送信只要让老周去就好,可大雪封山,行路十分危险,王离又已经离开三个月,不知道他怎么样了,青衣也想亲自去看看。宇文虚中将她送出会宁府,又送了她些银两,他倒是想的周到,只是这茫茫大雪又上哪里花银子去。

积雪遮住了路面,踩上去人马皆漫过膝盖,没有办法骑马,只能牵着马前行。一眼望去一望无际的大雪,根本分不清哪里是路面,哪里是悬崖;走在上面危险不说,说不定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更要命的是千里无人,无论白天昼夜不但要担心盗贼出没,还要担心被猛兽袭击,夜里更是气温骤降,好在和女真人学的本事总算派上用场,在积雪下面挖个洞就可以避免半夜风雪袭扰,最怕走错了方向,南辕北辙耽误工夫也罢,误了大事就糟了。

夜晚格外漫长,青衣几次醒来都见夜空当中挂满星辰,天好像永远都不会亮,而这一片夜空竟使人觉得安静祥和,青衣几次醒来又几次蒙蒙睡着。不知道是什么时辰,马不安的嘶吼了两声,青衣从梦中惊醒。马是世上最有灵性的动物,青衣往马的方向望去,那匹枣红马站在树下,树上披满银装,青衣没有将它栓住,这么难行的道路,青衣宁愿它夜里就悄悄离开,可它还是没有走。

马有些多焦躁,蠢蠢欲动,青衣也警觉起来。这寒冷的夜,不是猛兽出没,就是危险来临。静下心来,只听到雪地里传来沙沙的声音,声音整齐有序,行动迅速,从这声音来看不是什么猛兽而是人。青衣手中宝剑轻轻出鞘三寸从洞穴当中探出头来,只见到两条人影凌空落下,月光皎洁,两人身穿雪白的衣服,蒙着脸,与这里的冰雪完全融为一体。青衣见状,一掌拍在雪面上,身影“嗖”从雪洞里滑了出来,两把弯刀插的雪里扑了个空。

两个蒙面人抛开雪地,发现人没了,相互看了一眼,只觉得后背发凉,一转身,青衣从雪里跃起来,寒光从眼前闪过,使两人睁不开眼,青衣从两人中间穿过,“啊”一声惨叫,两人喉咙上添了一道伤痕,倒地死了。杀手也不止这两人,其余十余人站在一旁,见猎物转眼变成了猎手,遁入雪里,青衣追过去之后十几个人就在眼前消息得无影无踪。

这些人来去无踪,难怪完颜亶和宇文虚中派出去送信的人没了踪影,不用说,去送信的人都已经被人杀了。青衣手里紧握长剑轻轻走在雪地里,积雪里每一步都使人行走不便,危险还没有解除,那些杀手就在自己身边,只不过他们都穿着雪白的衣服,钻进积雪里就和这片天地化为一体,他们可能在任何地方,可以随时出击,青衣每走一步都步步惊心。

寂静使人身上每一个毛孔都感到寒意,青衣在雪里停住脚步,敌暗我明,她不禁将剑握得更紧,此刻只有手中的剑才能帮自己。耳边传来沙沙的声音,身后积雪下面似乎有动静,青衣转过身一切又平静下来,压抑的气氛使她就连呼吸都更加急促。脚下突然有动静,青衣一闪身向后退去,两把钢刀从积雪下面刺破积雪,两个人从积雪下面逃出来,手举钢刀朝她扑来,身后的雪地里同时钻出来两个人人,手里的钢刀架在一起组成一个刀网朝青衣背后砍来。青衣眼疾手快,一弯腰,披在身上长长的外套飘了起来,躲过身后两人的刀网的同时,长袍盖在另外两人头上,两人一时看不清,青衣乘机横扫一剑将两人刺死,手里的剑在手中一旋转,一剑朝身后一人刺去,那人应声倒地。一招之内将三个人杀了,另一个人大吓,一跃钻进雪地里,青衣已经看清了他的去向,哪会那么容易叫她逃脱,施展轻功追上去,一剑刺在雪地上,只见积雪被鲜血染红,那人也死了。

一连制服四人,眼前突然抛来一阵雪球,青衣扯住长袍一拦,地上又跳出来四个人,上下齐攻,朝青衣扑来,青衣被逼的连连后退,那四人穷追不舍。这些人都是不要命的死士,不杀了青衣绝不会干休,这雪地下面还不知道像这样的人还有多少,与他们纠缠下去迟早要吃亏。青衣灵机一动,这些人可以钻进雪地里让人找不到,她难道就不可以吗?于是快步逃到前面一个学堆后面,一跃钻进雪里不见了。

杀手们找不到人,纷纷从雪堆里钻出来,骂骂咧咧的四处寻人,青衣躲在暗处,见还有十余个杀手,这么多人她迟早还是会被搜出来,一看那匹枣红马站在树下,并施展轻功悄悄摸到树下,此时只能靠这匹马救她一命,挥鞭抽在马背上,枣红马长鸣一声像深山中奔去,十余杀手见状,纷纷朝马跑去的方向追去,青衣乘此时机离开。

南下的路途本来就困难重重,一路上又有人追杀,更是举步维艰。青衣要面对漫天飞雪,又要应付那些神秘杀手,同时关外盗匪遍地,冬天更是盗匪出没的时节,还要避开盗匪的袭扰,一人一剑不可谓不艰难。以往都有王离陪伴,遇到什么事情都有王离替她挡着,现在才知道人在江湖,是何等的身不由己。不过每次想到她这次回中原的目的是为了王离,她心里就多少有安慰,越往南边走就离王离越近,行路就变得简单许多。

走了五天,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这天中午进入一个小镇,一片荒凉也不知道人去了哪里。这么冷的天气,镇上的人都躲在屋里也不足为奇。青衣在镇上走了一圈,就只见一家客栈,客栈关着门,却听到里面吵吵闹闹,于是推门走进去,只见屋里全是披着貂裘的汉子,足足四五十人在客栈里喝酒赌钱,这些人手里都带着刀枪,不像是什么正派人士,反而就像是土匪,也怪不得小镇上看不到一个人影,镇上的人想必知道土匪要来早早就离开小镇。

青衣小心翼翼从人群中走过,屋里的人顿时安静下来抓起身边的刀剑。这些人见青衣长得漂亮,身上穿的衣服价值不菲,心中肯定想入非非,可又见青衣手里拿着剑,在这么多人中间穿过面不改色也深知有这种胆量的人也并非是宵小之辈,谁也不想第一个触霉头,纷纷暗中注意着青衣的举动。

店里的伙计迎上来笑道:“客官有什么需要?”

青衣抬头瞧了那人一眼,只见那人身材瘦小,满脸奸猾,看来这家客栈也是土匪窝,既然来了,那就既来之则安之。青衣道:“给我拿些酒菜。”说着就坐在客栈正中间的位置,将剑摆在桌上。

伙计笑嘻嘻的道:“好嘞,客官你稍后。”说着匆匆退下去。屋里的人见状又各玩各的,好像没有将青衣当一回事,客栈中又开始吵吵闹闹。不一会,伙计端着一壶酒和一只羊腿走回到桌前道:“客官你要的酒菜来了。”说着拿了一支碗给青衣满上一碗酒道:“客官请。”

伙计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看似对客人恭恭敬敬,其实笑里藏刀。店里的那些汉子见状,吵闹的声音虽然不止,可暗中早已经将目光转移到青衣身上,只怕暗中早已经将青衣当成傻子了。

青衣端起酒对那伙计微微一笑问道:“你这酒里放了蒙汗药了吧?”

那伙计想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咧开嘴嘻嘻一笑道:“客官你说笑了,小店做的是正当买卖,哪有什么蒙汗药,客官你可别乱说。”

青衣对他冷笑一声将酒端她眼前道:“你说这酒里没有蒙汗药,那这酒你喝了。”这么一说,店里的人都安静下来。

那伙计见被拆穿,恼羞成怒,从袖中滑出一把匕首朝青衣来。从他这一手功夫就能看出来平日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他的手上,青衣将碗里的酒往他脸上一泼,那伙计顿时看不清楚,青衣抓起剑打在那伙计手腕上,那人手中的匕首拿不住掉在地上,青衣同时用剑在他脚腕上一打,那人“啊”一声跪在地上,青衣挥剑将他按在桌子上,那人用尽全力却始终被青衣压在剑下抬不起头来。店里的那些汉子吃了一惊,没想到碰上了一个硬茬子,目光死死盯着青衣,手不知不觉已将按在刀枪上。

青衣扫了众人一眼喝道:“还等什么?要是还不动手,我可没空陪你们玩。”说着一用力,眼前的桌子碎成一地,那个伙计倒在地上弹动不得,不死也已经半残。

见此情形,店里的那些人再也坐不住,纷纷手持刀剑站了起来。其中一个满脸肉横,魁梧高大的汉子举刀指着青衣喝道:“拿下。”一声令下,屋子的顿时忙了一起,两个汉子持长矛从青衣背后刺来。青衣斜眼一看,一脚将一条凳子踢飞,撞在前面三四个人身上,三四个人一身惨叫被撞倒,青衣同时翻身一跃,两把长矛刺了个空,青衣跃起一脚并将两人踢倒在地上。

既然交上手,那些汉子就不客气了,持刀剑围了上来,青衣被围在中间,这些人都是些会武艺的练家子,平时打家劫舍都是些亡命之徒,青衣手中剑并为出鞘,上下齐攻,虽然几十个人围着她,她却应付得游刃有余,反而是那些汉子没讨到便宜不说,一番交手,七八个人被打倒在地上直呼饶命。

那领头的汉子见青衣武功了得,纵身一跃而起,一招盘古开山,手中的钢刀朝青衣头顶劈来。青衣早有准备,举剑一挡,“当”一声,那人这招虽然势大力沉却伤青衣不得,那人见一招不管用,抡起刀又朝青衣腰间劈来,青衣一闪身,那人扑了个空,他手下的那些小喽啰又围上来,几个人你一刀我一枪,青衣毕竟只是一个人,被逼到一根柱子旁。那汉子挥刀砍来,青衣一跃落到梁上,那汉子收刀不及,一刀并将那根柱子砍成两截,只不过那根柱子虽然折断对于客栈而言并没有造成多少影响。青衣挂在梁上,那些汉子对她无可奈何,这时候,又有两人从人群中钻出来,一挥手,数枚蝴蝶镖朝青衣飞来,青衣拔出剑落了下来,停在一张桌子上,蝴蝶镖插在梁上入木三分,要是打在人的身上,后果可想而知。又是一阵乱斗,客栈里的东西乒乒乓乓,什么锅碗瓢盆打落一地,又有十余人被青衣所伤,那些汉子打红了眼,也不管死活,支撑客栈的几根柱子上都已经留下了刀剑的痕迹,经过这一番折腾,整间客栈摇摇欲坠,稍有不慎就要塌下来。这些人虽然可恶,给他们点教训就好,青衣落到梁上,没必要与他们纠缠下去,于是一脚踢梁上,借助着这力道如同箭一般从另一根支撑客栈的柱子中间穿过,柱子折成两截,这下倒好,客栈就要塌下来,青衣落到地上,就在客栈塌下来的瞬间一跃破窗而出落到客栈外面。再一回头,整间客栈都塌了,在客栈塌下来之前侥幸逃脱的人被打得晕头转向狼狈不堪,而另外那部分人都已经被埋在客栈下面。客栈门外就有马匹,想必是那些盗匪的马,青衣一跃落到其中一匹马背上,“驾”一声快马离开小镇。

快马在雪地里飞驰,积雪已经不像会宁府那样没过膝盖,只有印入马蹄的浅浅一层。天一样寒冷,可远处的山岗已经显露出它的样貌,从行程来看,马上就进入中原了,青衣只愿一切都还来得及。

一支箭划破天际从林间射出来,青衣不备,被一箭射在肩上,顿时从马上掉了下来。只觉得肩上一阵痛,鲜血已经将衣襟染红。几十个白衣人从密林中跳出来,又是那些杀手,这几日青衣就已经几次与他们交手,这些人就像是狗皮膏药一样跟着她阴魂不散,眼下受了伤,再与他们动手毫无赢的把握,青衣运功封住心脉,不让鲜血流干,抓起剑转身往前跑。

青衣受了伤行动不便,跑了没多久,那些杀手就追了上来,青衣边打边走,那些杀手见青衣受伤,怎肯轻易放过这个机会,缠住青衣不放。跑着跑着来到一处断崖,再也无处可逃,肩上的伤又开始流血,今天恐怕在劫难逃,只可惜没有完成完颜亶和宇文虚中交代的事情,又可惜在临死之前没有能和王离见上一面,青衣心中十分不甘,仗剑与那些杀手在悬崖边苦斗一气,刺死刺伤七八人之后渐渐体力不支,两个人一脚朝她胸口踢来,青衣横剑一拦,身子轻飘飘的飞了出去从悬崖上掉了下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躺在一间木屋里,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肩上的伤也已经不痛了,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来没死已经万幸,身上除了受的箭伤之外没有一点伤,想想也叫人不可思议。青衣走出木屋,天气晴朗,太阳挂在空中,感觉身上一阵轻松,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阳光了。

一个白衣白发白须的老者在木屋的走廊上打坐运气,老者脸色红润,精神抖擞,如同神仙一般。从衣着打扮上看他是汉人,难道自己已经在中原不成。见到青衣,老者双手合十站起来道:“你醒了?”

青衣拱手道:“多谢前辈相救。”

老者笑道:“无妨,举手之劳罢了。”

对他来说是举手之劳,对青衣来说却是救命之恩。青衣问道:“敢问前辈是何人,这里是哪里?晚辈昏迷几天了?”

老者哈哈一声道:“年轻人这般性子急躁可不是什么好事。”青衣脸一下子就红了,老者道:“我叫韩随,这个地方叫无涯谷,我在这居住了十年,你还是第一个到这里来的人。”天池怪客韩随,他是与鬼谷门龙先生起名的当世两大绝世高手,龙先生在二十年前已经死于非命,一直到荆州武林大会时才真相大白。至于天池怪客韩随,青衣与他的徒弟鹿苍耳、羊山风都都交情,就连这两人也不知道韩随近年去了哪里,没想到机缘巧合让青衣见到了,还真是奇遇。不过这四周都是悬崖峭壁,怎么会叫无涯谷,青衣万分不解。韩随接着道:“你昏迷两天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已经为你运功疗伤,再有两日你肩上的伤就能痊愈。”

青衣格外欢喜道:“多谢前辈,不过前辈,这里怎么会叫无涯谷呢?”

韩随叹了一声道:“人活在世上,有谁没有做过错事呢?”青衣明白了,这无涯谷是取名“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之意”,想必韩随年轻的时候一定做过身错事,不过话说回来,韩随在江湖上成名时已经是在七十多年前,这么说来,如今他已经一百多岁了,还这样精神真难以置信。韩随将她引到院子当中,给她倒了一杯茶问道:“你是峨眉派门下?”

青衣点点头道:“算是峨眉派门下吧!”韩随不解望着青衣,青衣道:“我师父......”青衣停了停道:“其实就是我娘,她曾是峨眉派弟子......”说起云间居士,又想到深处这无涯谷,真希望云间居士也好自己也好,心里没有那么多仇怨,爱自己爱的人,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韩随看出青衣的心事,他早已经是看透世事的人,不禁哈哈一声笑道:“是非成败转头空,看来姑娘心中琐事纠缠,何不放下呢?”

青衣苦笑道:“前辈果然高明,一眼就能看出晚辈百事纠缠。”

韩随道:“女娃你自己的心事都写在脸上了,我能看不出来吗?”青衣尴尬不已,韩随道:“古人有云,人活七十古来稀,我今年一百岁,人世间的酸甜苦辣我都尝过,对于世上绝大多数人来说,人生不过就是短短的几十年罢了,到了我这个年纪,回想这一生,再苦再难现在看来还不是都走过来了,人生在世其实很简单,爱恨情仇都是过眼云烟,最重要的是宽容和珍惜,学会宽容心里海阔天空,懂得珍惜,你就拥有了一切。”

韩随的话颇有深意,青衣点点头道:“多谢前辈教诲,晚辈感激不尽。”

韩随哈哈一声道:“我这番婆婆妈妈,女娃你别嫌我啰嗦。”

韩随是江湖中的前辈高人,能与他见上一面已经是世间难得的事情,何况他能不吝赐教。青衣笑道:“前辈多虑了,能得到前辈指点,晚辈求之不得。”

韩随问道:“女娃叫什么名字?”

青衣拱手道:“前辈叫晚辈青衣即可。”

韩随道:“女娃和我很投缘,你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我这里十年没人来过,不如就在此陪伴我两天,等你身上的伤好之后我亲自送你出谷。”青衣点点头,她虽然心急,可身上毕竟有伤,带着伤出去,如果再遇上麻烦就糟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她掉下悬崖,只怕那些杀手都以为她已经死了,以后就不会找她麻烦,她就能安心去给王离送信。至于韩随,他是江湖上的前辈高人,作为后辈,尊敬他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韩随一个人在无涯谷居住了十年,青衣无意中来到无涯谷,他甚是欢喜,一整天都是笑容满面。晚上青衣特意为他做饭,韩随更是开心,和青衣说了许多以前的事情;青衣对这个老爷子也很有好感,这一整天叫她想起了以前和云间居士在云间小榭相依为命的日子,那时候就云间居士和青衣两个人,可现在云间居士死在张不驴的手里,像以前那样做伴的日子以后都没有了。不过青衣这一天都是幸福的,云间居士和韩随的话都叫她心宽,这个世上如果真的有什么能化解所有仇怨,那就是爱了,对亲人的爱,对爱人的爱,对所有熟悉和陌生的人的爱,青衣不得不承认王离坐得比她更好,她却变得越来越像王离了,想到这又令她欢喜。

吃过晚饭,两人又在院中聊起来。韩随问道:“对了青衣,你是汉人怎么会穿着金国人的衣服?”

青衣叹了声道:“一言难尽呀!”接着就将如何到会宁府,又是如何与王离成亲,以及将自己的身世等等一切都告诉了韩随。

韩随大笑一声指着青衣道:“青衣,刚才你说王离的时候脸上都是幸福,这个王离竟然叫你为了他连仇恨都忘了,世上最难得的就是爱,化解一段仇恨很难,难道得到一份爱又不难吗?”青衣低下头微微一笑,韩随道:“你的身世可伶,这份爱却是实实在在的,世人一生都在寻找一份真爱,找到了相爱的人,相爱的人也未必就能在一起,往往抱憾终生,在我看来,你比这个世上许多人都拥有的多。”

青衣轻声道:“可他带兵去了中原,他不想宋金相互残杀却做了金国的先锋将军,现在大金国的皇帝病危,免不了一场血雨腥风,他不想任何一个人丧命,可又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丢了性命。”青衣忍了忍道:“其实晚辈这次是去给他报信的,路上却被人一路截杀,被人打下悬崖这才来到前辈这里。”

韩随微笑这道:“这个世上的事情冥冥中自有天意,就像我在此隐居了十年,怎么偏偏就你从悬崖上掉下来让我给救了,这何尝不是天意?既然是天意,那就自然会水到渠成。”青衣听得入神,也叫她心里颇有安慰。说到这,韩随道:“我一生收过三个徒弟,鹿苍耳、白毛雪、羊山风,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看来韩随虽然隐居于世,却对俗世的事情还是放不下。青衣点头道:“鹿前辈眼下在为梁王效力,羊前辈与王离和晚辈是朋友,半年前我们还曾见过面,至于白毛雪......”青衣没有往下说,白毛雪此人作恶多端,已经被燕初晨杀了,说出来只怕韩随难以接受。

青衣停下不说,韩随就猜到了,长叹道:“白毛雪是我最疼爱的弟子,他行事不端,都怪我没有管教好。”说着并低下头。安静一阵,韩随望着青衣道:“我与你投缘,不过我已经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我早就不收徒弟了,你要是不嫌弃我就收你做个孙女如何?”

青衣连忙跪下道:“青衣不敢。”

韩随道:“哎呀,有什么敢不敢的,我这一生无儿无女,人到老了之后就越来越希望有个家,我在这孤身居住了十年,你来到就是天意呀!”

青衣眼眶突然湿润了,她没想到渐渐放下仇恨以后,有了娘,见到了赵佶,嫁给了所爱的人,当真海阔天空以后上天对她越来越好。于是道:“韩爷爷......”

韩随喜出望外,哈哈大笑上前将青衣扶起来道:“我的好青儿,来来,快起来。”将青衣扶起来之后真是畅快无比,大笑一声道:“来快坐,跟我讲讲你和王离的事情。”

无意间居然得了韩随这个爷爷,世上的事情真是奇妙。青衣倒是想多陪陪这个爷爷,不过她有要事在身,不能再无涯谷久呆,陪韩随三日之后,肩上的箭伤已经痊愈,并与韩随辞行。韩随是过来人,世上的情愫他也经历过,更是个伤心人,他与青衣虽然刚认识不久,对青衣却是真的好心,当即送青衣出谷。

迎着深谷走了两个时辰就走了山谷,可别说,山谷幽静确实是个隐居的好去处,韩随还真会找地方,这种地方谁能想到能住人。走出山谷却见到山峦起伏,一片雄伟山关。积雪在这里就消融了,从眼前的景象看,已经到了中原。

韩随将青衣送到路上指着前边的山关道:“前面是居庸关,过了居庸关就到了中原了。”

这么说已经到燕京了,青衣道:“韩爷爷,那青儿就在此别过了,等我办完事情之后再回来看你。”

韩随甚是不舍道:“青儿,你武功虽然不错,可身在江湖步步为营,你要办的事情并不简单,就算你进了中原也别想太平无事,你要小心呀。”

青衣拱手道:“青儿知道了,韩爷爷,你保重吧!”说着往前走去。韩随看她一个女子独自出行,心中实在不放心,等青衣走了之后又暗中跟了过去。

军中断粮已经几天了,完颜兀术心急如焚,军粮却迟迟不到,不得已军中只能杀马度日。十万大军的军马,本来每人备了三匹骏马,几天下来,每人一匹马都不够用,还要与大宋交战,韩世忠此时又已经度过长江,进不能进,退不能退,此时真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完颜兀术百战名将,十几岁并岁完颜阿骨打南征北战,立下了赫赫战功,从来都没有像今天一样先是一败再败,之后就连立足也艰难,这等内忧外患,他这个三军主帅无计可施,心里的苦涩只有他自己知道。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完颜兀术更是觉得脸上无光,更不愿意见王离,而他手下那些大将韩常等人同样心急如焚,几次派人回会宁府报信却迟迟不见人归来,事情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完颜吴乞买病危的消息完颜兀术还是被蒙在鼓里,这种时候,棋错一着就死无葬身之地,一点消息也没有与坐以待毙又有何不同?

夜深了,王离在帐中徘徊,像这样的夜晚已经不知道多少个了,会宁府那边一直没有消息,粮草又迟迟不到,王离心中已经感到不妙。一条人影从大帐旁溜过,王离追了出去,人影却不见了;这几天每天都恍恍惚惚,脑子里总是在胡思乱想,也害得他疑神疑鬼,王离走回帐中。

只觉得头昏脑涨,这两个天关想着营中将士何去何从的事情,吃不好也睡不好,心想若是青衣在就好了。一抬头,青衣站在门口,王离站了起来,莫非是他看走眼了不成?王离从将案上走出来问道:“青衣是你吗?”

青衣手中剑落在地上,扑上前钻进王离怀中道:“王离,我终于找到你了。”郭婷等人听到大帐中又动静,纷纷赶来,见到是青衣心中宽慰,青衣来了就好,终于王离不用整日忧心忡忡。

小狸见到她们,心中很是不高兴,瞅了两人一眼道:“哎呀,这么多人看着呢,你们要想亲亲我我也找个没人的地方去。”

王离和青衣尴尬不已,郭婷走上来拉着青衣的手问道:“青衣姐姐,你怎么来了?”

还不等青衣回答,小狸瞅了她们一眼道:“真没意思,你们恩爱去吧,我走了,大哥哥后会有期。”说完转身走了。小狸武功那么高,只有她害别人,没人别人能害她,等她在外面玩够了,想回来的时候自然就会回来。

青衣想起此行的目的,急着道:“对了,是太子和宇文大人让我来找你的。”说着拿出那封信和完颜亶的令牌递给王离道:“这是宇文大人给你的信,听说金国皇帝病危了。”

大金国皇帝病危,众人大惊。王离急忙撕开信,信中宇文虚中已经说明了一切,也怪不得这一个月以来没有会宁府的任何消息。此事事关重大,容不得王离多想,王离收起信轻声道:“这件事情必须马上告诉四太子。”王离怕她有所顾忌望着她,青衣对她一笑点点头,看来青衣都已经放下了,于是两人一同走出军帐往完颜兀术大帐走去。

夜已深,完颜兀术大帐中灯火已经熄灭,王离青衣被堵在门口,金兵怕受责罚,死活不让二人见大帐。争吵一阵就是怎么也说不通,这都什么时候了,王离大气喝道:“都给我滚开。”金兵都知道王离和完颜兀术的关系,不敢再阻拦,纷纷跪下。

王离和青衣直闯大帐,拉开大帐的同时,大帐里的灯亮了。完颜兀术身穿一件单衣坐在床边,一脸怒目盯着两人道:“好啊王离,你本事真够大的,擅闯本王大帐也就罢了,她怎么也来了?”完颜兀术走到两人眼前道:“本王就在你们面前,想报仇就杀了本王吧!”完颜兀术还没到无药可救的地步,可这个人未免太不通情达理,青衣无奈微微一笑。

王离拱手道:“四太子,事情紧急,请赎王离擅闯大帐之罪。”

完颜兀术斜眼瞟了王离一眼道:“你还知道你有罪?你的罪何止是擅闯大帐?本王对你已经够格外开恩了。”又道:“本王对你三番五次忍让,今夜不妨再纵容你一次。”

王离抱手道:“多谢四太子。”说着将宇文虚中的信承到他眼前道:“四太子,这是国师宇文大人让青衣送来给我写的信,皇上病危,请四太子立刻带兵北归。”

完颜兀术淡淡看了王离手中的信一眼道:“宇文虚中和你都是汉人,你们是想用皇上病危的消息骗本王撤军是吧?你们夫妇既然已经团聚了,本王就成全你们,你们爱去哪去哪吧!”

完颜兀术真是顽固不化,青衣喝道:“金巫术,你以为我是在帮你吗?我来给你送信帮的是我自己。”

完颜兀术转身指着青衣喝道:“你住口......”他脸上青筋凸起,咬着牙嘴角不停的触动,心里的愤怒可想而知。完颜兀术恨得牙齿都快咬碎道:“本王又一次败在韩世忠手上,你们称心如意了吧?何必再来讥讽本王?你们真以为本王不会杀人吗?”

眼前的这个人甚是可伶,青衣摇摇头不想再与他多费口舌。完颜兀术转身走回去坐在将案上,心里一阵痛低下头,抱头落泪。他也是这个乱世当中的英雄,有一统天下的雄心,老天却总是与他开玩笑,偏偏这个世上还有岳飞、韩世忠这等对手,既生瑜何生亮在他心中感慨万千。其实这一战他早就知道结果如何,只是他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罢了,而此时青衣送来的消息无异于在他心中又插了一刀,一统天下已经越来越遥遥无期了。

他也有无助心痛的时候,英雄泪叫人唏嘘。王离轻叹一声道:“王爷,军中的粮草已经难以为继,再这样下去,别说王爷你的雄心壮志,王爷能否活着回来都还不一定,撤军吧王爷。”

事已至此,再想争这一口气已经没有必要,完颜兀术双拳砸在案上,这已经是他最后一点不甘,于是轻声道:“撤吧!”大军连夜拔营,金兵北归的心情迫切,天亮之前全军并渡过淮河一刻不停往北退去。

金兵撤退不要紧,可是刘豫的大军还在攻城略地,金连夜撤退,对刘豫而言无异于釜底抽薪,整个侧翼都暴露给了韩世忠也就罢了,没有金兵给他撑腰,他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更何况完颜兀术是连夜撤军,消息丝毫都没有透露给刘豫,刘豫毫无准备措手不及,气得他连连大骂金兵无信誉。

发完牢骚之后,张不驴道:“皇上,金军后撤之后,局势对皇上极为不利,皇上要早做准备为好。”

刘豫怒不可止道:“梁王就算要退兵,好歹也要先和朕通个气,现在可好,叫朕怎么办?”他想了想又想到了张不驴,并问道:“国师你有何高见?”

张不驴道:“金兵匆忙后撤,皇上没想到,赵构同样没想到,皇上应该立刻命大军退回境内坚守,皇上与赵构对峙了这么久,双方国力消耗殆尽,可谓两败俱伤,何况现在是严冬,我想赵构不敢冒险来进攻皇上。”

刘豫豁然开朗道:“对对对,国师说的对,就按国师说的去办。”

张不驴道:“皇上,我这里还有另外一件事情,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刘豫迎上去道:“国师与朕是什么关系,有什么事情不妨之言。”

张不驴道:“我听说这次金兵突然撤军全是因为金国皇帝病危,梁王不得不带兵回去主持大局,不过我还听说,都元帅完颜宗翰故意隐瞒了金主病危这件事情,皇上你可知道为何?”

刘豫不解道:“请国师赐教。”

张不驴道:“这说明大金国内部在争权夺利,有人不想梁王回去碍他们的事情。”

刘豫一愣道:“国师说的是都元帅?”

刘豫这时候倒是聪明了,张不驴点点头道:“皇上,当年力主立你为皇帝的人是都元帅完颜宗翰,而现在大金朝堂上想要废了皇上你的人大有人在,只要梁王回不了会宁府,金主死后,都元帅并大权在握,到时候谁也别想威胁到皇上你的帝位。”

刘豫一听这话就明白是什么意思道:“国师你的意思是......”张不驴点点头,刘豫徘徊着想了想道:“不可,这种事情太大,要是败露了怎么办?”

张不驴冷冷道:“皇上,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何不乘此机会送完颜宗翰一份大礼,好让他记住皇上的好。”

刘豫虽然无道却没有那么大的胆子道:“国师所言虽然有理,此事要是成了也罢,要是败了,朕不但得罪了梁王,同时也把都元帅给得罪了,那对于朕来说岂不是两边都不讨好,这件事情还是算了吧。”

图穷匕首见,张不驴无所不用其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杀心已现,他又怎么会轻易放手。回到地宫当中,白使已经等候多时。张不驴走进门,白使迎上来道:“属下参见主上。”

张不驴喝道:“叫你办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白使道:“属下已经网罗了上千人,都是被江湖中那些名门正派不耻的亡命之徒,这些人心狠手辣唯利是图,只要给足了他们足够的价钱,他们就能为主上所用。”

张不驴哈哈大笑道:“办得好。”又喝道:“完颜兀术现在何处?”

白使拱手道:“金兵渡过淮河之后,完颜兀术亲率三千精兵与王离等人先行北上,大军交由韩常统领,此刻已经进入山东地界。”

张不驴道:“完颜兀术也好,王离也好,这次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白使轻声道:“可是主上,皇上不同意主上的计划,我们这么干他会不会不高兴?”

张不驴哈哈一声道:“等皇上知道,我一已经将完颜兀术的人头送来给他了,到时候他自然就无话可说。”白使点点头,张不驴道:“再者说来,杀完颜兀术的是燕初晨的四省同盟,与我们何干?到时候,金国人想找麻烦也只能去找赵构。”听完这话,张不驴与白使一同哈哈大笑。

金兵败退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人们敲锣打鼓庆祝生一片。这一战真是大快人心,大金崛起以来,都是金攻宋守,大宋王朝就只剩下这半壁江山,宋军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主动出击并最终能打得完颜兀术逃之夭夭,这还是头一次。此战虽然未能消灭金军主力,却挫败了进军的锐气,其真正的意义却要胜过十万大军。

赵构亲征,大宋军民使其振奋,乐伦等人跟随韩世忠渡过长江主动出击,还没能与金兵交上手就听说金兵已经败退。摩拳擦掌想与金兵再战一场,可惜就连金兵的面也没见到,真是遗憾。不过这次能战胜金兵,众人都出了一份力,功劳不小,就凭这一点也值得痛饮几杯。

众人聚在酒馆里,除了燕初晨一早去了韩世忠府上还没有回来,其余人都已经来了。酒菜备齐以后,乐伦端起酒杯道:“来,为这次大胜金兵干一杯。”众人一阵高呼,举杯将酒饮下。

袁忠烈哈哈大笑一声道:“最可笑的是咋们那位皇上,说好御驾亲征,可是扭扭捏捏走了半个月还没到长江边,从临安到长江边你们说至于半个月还没走到吗?金兵这一逃,他连金兵的影子都没看就到打道回府了。。”

众人一笑,马跃平道:“想当年皇上做王爷的时候还曾一人独闯金军大营,当时是何等的气概,没想到今天他却这么畏惧金人,真是没想到呀。”众人一声叹息,往事已经不可追了。

秦少游道:“小心隔墙有耳。”经过他这么一提醒,众人也觉得人多嘴杂,赵构的话就此结束不再多说。

唐津生道:“你们说金兵怎么突然就退兵了?”

袁忠烈道:“嗨,打不过了自然退兵了,难道还在这里等死呀?”袁忠烈豪言壮语,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唐津生摇摇头道:“金兵在战场上虽然受挫,但说到底我们并没有和金国的主力相遇,要是真的打起来胜败还真说不好。”

乐伦道:“唐兄说的对,大仪镇这一战,韩将军用计才赢了完颜兀术,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争也没有,好在现在金兵主动撤退,也避免了更多人伤亡,看来我们的消息是准确的,金兵的粮道确实出了问题。”

沐映雪道:“要我说这就是天意,大金年年进犯大宋,就连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众人一起举杯又喝一杯。

灵隐放下酒杯道:“其实我刚收到公子传了的消息,金兵的确实已经断粮,不过让金兵退兵的真正原因却是金国皇帝病危,完颜兀术不得不会会宁府主持大局。”

原来是这样,大金皇帝病危对完颜兀术来说这可是釜底抽薪,也怪不得一夜间就溜得没影了。不过说到王离,大家与他已经很久未见,今后不知道又要何时才能见面,孟娘也在桌上,儿女之情又怕孟娘心中难受,大伙也没再往下说。

秦少游问道:“对了,刘豫又什么新的动静吗?”

灵隐道:“金兵退败,就连刘豫也被蒙在鼓里,刘豫得知金兵退兵之后气得直骂娘。”这消息真是令人畅快不已,灵隐接着道:“刘豫倒是没什么新动向,不过张不驴手下那个白使最近一直在收罗江湖上的那些邪魔歪道,已经有上千人听他号令,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张不驴的性格大伙都是了解的,收罗了上千人,众人隐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竹九娘道:“上千人?我怎么觉得味道不对呀?”

众人陷入深思,张不驴这种人,他的任何一点动静都不会没有目的。沉默一阵,秦少游一掌拍在桌子上道:“不好,难道......”说到这停了下来。

众人都看着他,张茜不耐烦的道:“哎呀二哥,你倒是把话说完呀。”

秦少游道:“如果我猜的没错,他是想对金巫术下手。”

说刘豫是大金国的盟友,不如说大金国是刘豫的主子,难道做奴才的敢对主子下手不成?在场众人谁都不愿相信。沐映雪道:“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那他们狗咬狗有什么不好的?”

孟娘自言自语道:“大哥......”众人将目光移到她身上。张不驴想对完颜兀术下手,不就是要对王离下手,也难怪秦少游一脸忧虑。此刻哪还有心情吃饭,众人匆匆结了帐走出酒肆去向韩世忠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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