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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拉锯堡垒

夜黑天躁,狂风肆虐,吹得账外的篝火呼呼作响。飞云浦山上山下皆是灯火通明剑拔弩张,气氛势如水火,杜老大急得团团转,然而紧张的也不仅仅是他,王贵等人也是如此。王离已经躲在帐篷里几个时辰,如今天色已晚,当时的诺言说出去现就要兑现,要不然其差一招就要满盘皆输,然而王离在帐中徘徊不让任何人打扰,众人已经几次去探望皆没有结果,就连这顿晚饭也吃的晦气。

众人都心事重重,只有张三丰一人事不关己,整个下午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当然他知道得罪了王离,恐怕伤了和气,自然是要去讨些好酒来给王离赔罪。这一来,杜老大的酒窖又让他光顾了一次,偷酒也就罢了,刚脆又在飞云浦捣了半天乱,搞得整个飞云浦上上下下鸡飞狗跳,杜老大本来就已经成了惊弓之鸟,被他这么一出,晚饭搞砸了不说,一整个晚上都恨得牙痒痒,可是张三丰武功了得,自己也拿他没有办法。真不知道怎么惹上这尊佛的,张三丰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他实在是拿张三丰没有办法,不过他又不能当作没看见,又陪着张三丰玩了一圈终于将这尊佛送走他也算是安心了。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山下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才是叫他最没有底。

酒是偷回来了,可是来到王离的营帐门前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王离,到底自己也是要面子的人,何况不知者不怪,谁知道那幅画是王离的心爱之物,他自己还如此上心未免太多此一举。再说怀里的好酒他三里外就闻到味道了,就这么送出去了岂不是太可惜了。

举棋不定时,只见郭婷端着一个盘子走来,盘子上面三碟小菜,一碗米饭,看样子是要送到王离帐中去的。于是迎上去嘻嘻笑道:“郭女侠,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没长眼睛呀?给少将军送饭呀。”郭婷走了过去,张三丰也跟上去。郭婷发觉不对,并转过身大量他一番道:“臭和尚,你什么时候对我这么客气了?别打我的主意,这饭是给少将军的,没你的份。”

张三丰嬉笑着道:“郭女侠你误会了,我哪敢在少将军的碗里抢饭吃呀。”

这话越听越不对劲,郭婷围着他走了一圈道:“无事献殷勤,张和尚,你是吃了苍蝇了吧?这里没有别人,你用不着对我阿玉奉承,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本姑娘还有事情要办。”

张三丰走近一些问道:“你说得罪了少将军该怎么办?”

郭婷冷笑一声道:“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就这点屁事呀!得罪了就得罪了呗,少将军心胸广阔,哪像你这个臭和尚这样无聊。”郭婷说完就走,张三丰有追上去拉住她的胳膊,郭婷喝道:“臭和尚你想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放开我。”

张三丰放开她道:“得罪了少将军没事,那要是得罪了少将军的夫人呢?”

“什么?”郭婷大声道:“你这个花和尚,你没有听说过朋友妻不可欺呀?那我告诉你,你死定了。”

张三丰一听,眼珠一转,将怀里的美酒放到盘子上道:“那我还是先躲一躲的好,郭女侠,帮我将这坛子酒送给少将军,就说张三丰特来赔罪,郭女侠义薄云天,就这么说定了。”拱手道:“多谢多谢,告辞。”郭婷不过是想吓吓他,没想到他那么胆小,一笑转身进了王离帐中。

怎么说礼也送了,这件事好歹也该过去了吧,张三丰得意洋洋倒想听听王离说些什么。他刚一抬头,之间一条人影从身边飞过,直冲冲朝王离住的营帐去,巡逻的士兵丝毫没有察觉,看样子来人是一个高手,不知道又会有什么热闹可以凑,并悄悄跟在那人身后想过去一探究竟。只见那人在王离帐篷后面听了下来,原理是个姑娘,她蒙面不知道来干什么的,杜老大身边肯定没有这样的高手,既然不是杜老大派了的人,也不知道王离在哪里惹的桃花债,张三丰暗自发笑,一场好戏就在眼前。

郭婷将酒菜摆到案上道:“少将军吃点东西吧,大家都没见到你吃晚饭。”

王离还守在桌案,这一战该怎么打他已经胸有成竹;并对郭婷一笑道:“辛苦你了郭姑娘。”

郭婷道:“杜老大这伙人作恶多端,少将军要是能想个办法将这些人一举剿灭,他可是为附近的百姓做了一件好事,大家都求之不得呢。”

王离道:“说的没错,眼下天下大乱,老百姓哪还有什么安定的日子,可偏偏还有杜老大这种乘火打劫的人,难不成百姓们的性命都如草芥一般吗。”此言两人都深有感触,王离忍了忍道:“对了郭姑娘,我离开八字军想必你已经知道了,什么少将军,大家以后都是朋友,你不用和我这么客气。”

郭婷是闯过江湖的人,听了他的话并不与他客气,笑道:“对了王大哥,这里还有酒呢,这是张三丰让我给你送来的,我猜八成这酒是他从杜老大那里偷来的,杜老大的酒不喝白不喝。”于是倒上一杯酒接着道:“他还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还不知道原来青衣姐姐是你的妻子呢。”

王离愣住了,也不知道张三丰胡说八道些什么,引得郭婷也这么多好奇心,端起酒杯道:“我看你是误会了,我与青衣是知己好友,我的妻子已经去世了。”说罢一杯酒下肚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说那么多干什么。”

郭婷见他脸色突变,喃喃道:“对不起王大哥,我不该多问的。”

王离哈哈大笑一声道:“这个张兄真有意思,没想到这么容易就从他手里讨了杯酒喝。”

郭婷大喜道:“既然如此,我再给你倒一杯吧。”

王离将她拦住道:“今天晚上还有要事要办,要喝酒也不该这个时候,等打败了杜老大,咋们再回来喝这坛酒岂不是美事?这才没有辜负张兄的一片美意。”

“这酒只怕你是没命喝了。”躲在账外偷听那个蒙面人一剑划开帐篷跃了进来,蛟龙出海手中长剑朝王离胸口刺去。郭婷见势不妙,顺手将手里的酒坛子朝那蒙面人抛去,那人用剑一拨,酒坛子摔在地上“啪”一声碎了一地。一招不得,那人喝道:“王离拿命来。”提剑就向王离扑去,来人武功了得,二人左躲右闪毫无还手之力,一连避过三招,王离将郭婷推到自己身后。之见那人举剑朝他头顶劈来,情急之下一脚将营帐中的桌案朝蒙面人踢去,那蒙面人“呀”一声,一剑将桌案劈成两半,桌子上的瓶瓶罐罐噼噼啪啪散落一地。

王离拉着郭婷推开几步,王离瞧了眼一桌的酒菜就这么没了,冷笑道:“姑娘,这下我可没饭吃了。”

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郭婷急着道:“哎呀命要是没了还吃什么饭嘛?快跑吧!”

说跑就跑,郭婷拉着他往外跑去,王离只觉得后胸发凉,一转身,一柄铁剑刺破账帘朝他胸口刺来;这下可好,想跑都跑不了了。情急之下,张三丰突然出现,伸出手用两根手指将宝剑夹住,他来的还真是时候,电光火石之间,要不然王离的小命已经交代了。

隔着帐篷,蒙面女子以为一剑得手“呀”一声用力一推,将张三丰逼退几步,张三丰手指夹着宝剑就是不放手;蒙面女子看清这一剑丝毫没有伤到王离半点,心中大气,岂料张三丰手指夹着剑运足内力一拉,蒙面女子身子轻飘飘的往前扑,张三丰顺势一推,蒙面女子一个踉跄退出好几步。

众人纷纷闻讯赶来,张三丰气道:“浪费呀,可惜了我那坛子好酒。”

已经没事了,郭婷指着来人骂道:“一个姑娘干嘛下手那么重?说你是不是杜老大派来的?”

来人一声不吭,王离对张三丰笑道:“张兄我又欠你个人情,你的人情可不好还呀。”

张三丰一脸不在乎,双手抱在胸前道:“得得得,今天咋们算是扯平了。”

王离转向那蒙面女子道:“虽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姑娘也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应当懂得是非分明的道理,不过今天你做的事情可不够光彩,也有违侠义之道,如果令尊要是知道你办了这等不光彩的事情会不会脸上无光呢?”他顿了顿道:“你走吧,那件事的原委义父已经派人和令尊说清楚了,姑娘要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不如回去问问。”说完让出一条道。

既然王离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明人不做暗事,也没必要蒙着面。那女子摘了面纱狠狠道:“别以为你放过我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咋们没完。”说罢大摇大摆离开。

这还是个美人呢,张三丰哈哈大笑一声道:“王兄你艳福不浅呀,不知道你又在哪里惹来的桃花运?”

秦少游收起折扇道:“王兄,这女子武功了得,你就这样轻易放了她,日后她肯定还会来找你麻烦,以后你要多留个心眼才好。”

王离叹道:“王离只交朋友,很少与人结私怨,只是在下得罪的这个人留心是没有用的,躲自然也躲不过去,不过要是与她乘些口舌之快,分辨些是非分明,我这条命还是能保住的,秦兄倒不用为我担心。”

这人如此厉害,众人一阵迷糊,王贵问道:“贤侄你得罪的是什么人?这人这么厉害?”

青衣心领神会与他互换了一个眼神问道:“你说的难道是他?”

王离点点头道:“湖广这个地方豪杰遍地,可是要说正真的豪杰莫过于名剑山庄与忠义堂,刚才那个姑娘她一出手我就知道她的身份,我与忠义堂往日无冤近日无仇,那就只能是名剑山庄的人了。”

名剑山庄,这怎么可能呢?孟大想了想道:“江湖传言,名剑山庄弟子何素华死在王兄弟的手上,莫非这件事是真的?”

王离答道:“确有此事,说来话长了,那日姓何的与朝廷使者到八字军中送粮,正好遇到我的一帮兄弟,双方本来不过是口舌之争,没想到竟然演变成大打出手,何素华是沐大侠的爱徒,他武功高强我们不是对手本来也无可厚非,他赢了就赢了没什么好说的,可是姓何的却揪着不放,非要大伙给他下跪磕头他才肯罢休,为此竟不择手段打伤了人不说还劫持了孟德叔叔的女儿来要挟,大家气不过就要教训教训他,他竟说出要投靠金人邀功领赏之类的话,我一气之下就一刀把他给杀了,事后义父派人给沐大侠写信说清楚了事情的原委,为顾及名剑山庄的名声,义父也答应此时不在外宣扬,我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今天还会出这样的事情。”说完拱手对众人道:“各位此事关乎名剑山庄的名声,还望诸位不要在江湖中提起才好。”

张茜一听气道:“这种人杀得好,王兄你做的一点都没错,沐子风武功高强那又怎样?江湖中人最重要的侠义心肠,名剑山庄教出这样的徒弟沐子风枉为侠名,日后他要是再敢提起此事,那我们就邀请江湖英雄一起来评评理,我看到时候他沐子风还有什么脸面在江湖中混。”

没想到认识不久,张茜等人对他如此情深义重,王离感激不尽。秦少游道:“三妹你这也太意气用事了,少将军之所以不想提起此事就是不想将这件事闹得尽人皆知,好给名剑山庄和沐大侠留点颜面,王兄如此大仁大义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王离笑道:“还是秦兄了解我,沐大侠是武林领袖,自然识大体顾大局,同时会约束手下弟子,要不然他的女儿就不会蒙着面来杀我。”

郭婷嘟了嘟嘴道:“话虽如此,可是何素华与沐大侠的女儿沐映雪从小就有婚约,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她们是一对,王大哥你杀了她的情郎,她自然是要来替她的情郎报仇的。”

杨再兴哈哈大笑一声道:“这有什么?名剑山庄与岳大哥交好,你师傅施全又是我们的兄弟,等以后见到名剑山庄的人,我们自会为你明辨是非。”王贵与高宠也点点头。

王离拱手道:“多谢各位叔叔帮忙,不过分辨是非就不用了,几位叔叔都是将军,你们要是替我说话,那不显得咋们是仗势欺人,如此一来只怕沐前辈原本没有什么怨气也要怪我不懂事了。”还是王离想的周到,众人哈哈大笑一声反倒对他小小年纪顾全大局敬佩三分。王离换了个话题道:“大家既然都已经来了,那我们还是说正事吧。”于是引众人进入帐篷里道:“今夜之战势在必行,想必大家都知道此战的重要性,好在天公作美,今夜可能会有雨,上天给我们提供了绝佳的掩护,我听说岳家军分为十二军,背嵬军作战最勇猛,此战还要多仰仗三位才行。”

王贵道:“你就不用和我们客气了,都是为了岳大哥,要怎么办你就直说吧。”

王离道:“我们说天黑之后就进攻并没有具体说什么时候,今晚伸手不见五指,杜老大一定加倍防范,此役我想先麻痹敌人。”说着转向孟大等人道:“孟大哥,你们派一帮兄弟准备好战鼓每隔半个时辰就到山下擂鼓呐喊,让杜老大不得安宁。”转向王贵等人道:“我已经让秦兄准备好了几百件与土地一样颜色的袍子,三位将军命手下人将袍子领回去,就连兵器也要伪装好,然后就可以回去睡大觉。”

“睡大觉?”高宠望着众人都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又问道:“怎么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离笑道:“我让孟大哥派一队人去阵前擂鼓呐喊是为了让杜老大整夜都不得安宁,咋们三更起床,四更进攻,道那个时候杜老大和他手下的人早已经疲惫不堪,再去进攻肯定会一举得手。”此计甚好,众人纷纷点头称好。王离又道:“三位将军要在四更前准备好一切,悄悄摸到杜老大的防线前面,我已经准备好了上百盏孔明灯,到了四更天我会让人点燃孔明灯为三位将军开路,三位将军要乘此机会靠近防线,一旦开战要速战速决,绝不可恋战;孟大哥你们带领手下兄弟在山下集结,等三位将军得手之后立刻赶去支援,切记攻下第一道防线之后就要撤回来,这样一来,壕沟里的火油就起不了任何作用,咋们攻破了第一道防线,着急的就应该是杜老大了,等到壕沟里那些火药炸了,火油烧光了,我想也该折腾得差不多了,我们再佯攻几次,让杜老大觉得那几百张大弓挡不住我们,杜老大就会相信飞云浦朝不保夕,那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众人各司其职按照王离的部署准备去了。

今日是何日?金时时何时?杜老大在阵阵鼓声中战战兢兢,然而失眠的何止是杜老大一个人呢?王离一整夜在帐篷里徘徊,此战之关键不言而喻,虽然已经部署下去,怕就怕大伙不能齐心协力,到头来杀敌不成自损八百。青衣与另外两位姑娘住在一间帐篷里,赵伯琮年幼,不知世事早早就睡着了,三个姑娘却没有一个人入睡,帐篷里的灯一直亮着,郭婷沉不住气没过一会就出门看看,飞云浦上面灯火通明,可灯火终究不能与黑夜较量,在黑压压的夜色相比实在微不足道。岳家军军纪严明,此刻到时更显得镇定自若,说睡觉那就回营帐中睡觉,此等作风实在叫人大开眼界,也难怪岳家军攻必取,战必胜。

迟迟不见有动静,杜老大心中五味杂陈;这样黑的夜色,这种安静叫人心中不安,他好歹行军多年,眼下这种寂静使他警觉,何眼前要面对的是岳家军。且不说这一阵阵鼓声令人心烦意乱,这光打雷不下雨就让人觉得其中有诈,越是这种气氛下面越是掩藏着不可告人阴谋。

到了下半夜,狂风瑟瑟一点不止,天边隐约可以看到闪电撕裂天际,不时传来一声声蒙动的雷声,一场大雨已经不可避免。此时,飞云浦上面的人在阵阵战鼓声中早已经扰得心力交瘁,渐渐产生倦意,再听到山下擂鼓,已经不如之前警觉,就连青衣、郭婷、张茜二人先前还是紧张兮兮,此刻也已经精疲力尽乎乎睡过去。

又一阵鼓声,三人从梦中惊醒过来,外面多了些动静,郭婷睡眼蒙蒙问道:“青衣姐姐,外面怎么回事?”

张茜接上话道:“糟了,已经四更天了。”于是拿起剑并往外走。

青衣、郭婷二人跟在后面走出去,岳家军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孟大与秦少游将已经命中下兄弟集结待命;王离的营帐中依然亮着灯,身影印在帐篷上面,似乎从来都没有走动过。又见孔明灯已经升上天,这是约定好的信号,于是三人匆匆找孟大与秦少游二人去。

这招疲敌之策果然奏效,上半夜鼓声响了一夜,杜老大的手下疲于奔命,早已经累得有气无力,此时横七竖八靠在壕沟里睡过去,放哨的人也一样半睡半醒,王贵三人早已乘着夜色摸到第一道防线前几丈的位置,几百人借着伪装,上面的人丝毫没有察觉。孔明灯随着风飘像飞云浦,众人取出兵器,又精神百倍,只等一声令下并可杀将出去。

折腾了一夜,杜老大同样扛不住,手下的偏将更是坐在椅子上睡得东倒西歪。一个哨兵匆匆跑来拱手道:“大哥,山下有动静了。”

杜老大吓了一跳,醒过来见手下人这般摸样大气,喝道:“不想活了?一群饭桶。”骂完就往门外走去。

手下人惊醒之后,神色恍惚跟了出去。漫天的孔明灯已经飘到头顶,这哪是要打战的样子,反而热闹得像是要过节一样。身边一偏将走上前道:“老大,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说岳飞是不是喝多了?他唱的是哪出呀?”

杜老大也正在嘀咕着,上前一脚将一个放哨的人踢醒喝道:“没用的东西,洞给老子盯紧了,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拿你们去喂狗。”说着摔人登上高台,怪了,山下还是一片寂静。

那偏将又问道:“老大不是说天黑就进攻吗?这都四更天了,不是吓唬我们的吧?”

杜老大喝道:“你懂个屁,都给我把眼睛睁大点。”说着就往回走。

刚走出几步,只听到山下喊声震天,一回头,这还了得,远远望去,第一条防线已经一火海;顷刻之间一条防线就已经化为乌有,败军残足四散溃逃,这才知道上了当别人的当,可一条防线就这样已经不保,无奈之下急忙召集手下冲下山去。

高宠、杨再兴二人首当其冲锐不可当,手中丈八长矛所向无敌,果然身先士卒功名成,不愧为天下骁将,加之手下军士又誓死效命,岳家军突然杀出,宛如神兵天降,不少贼人在睡梦中就已经掉了脑袋。只闻岳家军又勇武之名,不见其实,此刻鬼神降临,岳家军从地里冒出来,余贼心生畏惧,拔腿就跑,又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跑掉,孟大等人见岳家军的手快马支援,多少贼人成了刀下亡魂,整条防线形同虚设,不费吹灰之力就尽在手中。

高宠、杨再兴等人见这伙贼人不堪一击,此时此刻又杀红了眼,哪还顾得上王离先前交代攻破第一道防线之后并撤退的话,岳家军穷追不舍,孟大杀得快活自然也是宜将剩勇追穷寇。秦少游心急如焚,就怕这一追反而出事,一把拉住孟大喝道:“大哥、三位将军,王兄事先有交代,咋们攻破第一道防线就撤回去,现在敌军已经大败,咋们还是先撤吧,免得让杜老大有可乘之机。”

杨再兴一听恼怒不已,喝道:“敌军正在败退,若不乘此机会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更待何时?”往直前杀了上去。

秦少游“哎呀”一声对张茜道:“三妹你马上回去通知王兄,迟了我们怕是要吃大亏的。”说着也跟了上去。

杜老大果然心狠手辣,眼看岳家军离第二道防线只有百步之遥,也不顾自己人与岳家军掺杂在一起,命人万努齐发,将自己手下的白余人与冲在前面的几十个岳家军士兵一同射倒。高宠、杨再兴等人哪想到杜老大连自己手下的死活也不顾,原以为可以混在人群中乘机拿下第二道防线,谁知遇上这茬;后面的人只顾往上冲,又有几十人被射倒,就连杨再兴本人也被一箭射在肩上,他英勇无敌,拔了箭全然不顾伤势往上冲,可贼人弓箭实在是厉害,手下一队兄弟举着盾牌挡住箭阵这才将他救下来。

猛然回头,百余兄弟就丢了性命,这才懊悔没有听劝告。秦少大喝道:“三位将军,敌人的箭阵厉害,我们还是先避一避吧。”

话刚落地,只听到一阵巨响,回头望去,身后壕沟里的火药火油都已经被点燃,回撤的路已经被堵死,一众人被捆在山坡上进退不得,完全暴露在贼人弓箭的射程里抬不起头,此时杜老大要是调集所有人围攻,只怕这千余条性命都要交代在这个山坡之上。

杨再兴叹道:“哎呀,都怪我一时冲动害了众兄弟不说,还辜负了岳大哥所托呀。”

秦少游深知如果趴在山坡上虽然可以保一时安全,一旦杜老大回过神来反扑,他们就会被一点点蚕食,王离又被堵在山下救援不了,此时只能靠自己。于是道:“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如果不乘着杜老大立足未稳奋力一搏攻下前面这道防线,咋们都要死在这个山坡上。”

王贵喝道:“岳家军从来打的都是硬战,是好汉的,不怕死的就跟我往上冲。”捡起一面盾牌,冒着敌军的箭雨就往上冲。

山上传来爆炸声,又听杀声从未间断,王离、青衣两人就知道王贵等人没有听他的话往回撤。此刻张茜闯进大帐中,这个女中豪杰已经变成了一个血姑娘。

王离急着迎上去问道:“张姑娘,你们怎么没有按照事先约定的攻下第一道防线后后撤?”

张茜拱手道:“二哥已经提醒过三位将军,可是杨将军说要攻下第二道防线才肯后撤,二哥这才让我回来报信。”

王离坐回到案前,一掌拍在桌案一个角上。青衣道:“三位将军英雄了得,只有岳元帅才能约束他们,他们怎么肯听你的话呢。”

郭婷匆匆走进来道:“王大哥不好了,三位将军与孟大哥、秦二哥都已经被捆在山坡上了。”

王离咬牙道:“是我大意了,此时退不得,进不得,杜老大如果派人反扑,那他们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郭婷道:“王大哥本来不想伤那么多人的性命,三位将军这么一闹,巧取就变成了强攻,我们人手本来就不多,这一战下来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何况他们那个不能活着回来还要另说呢。”

王离想了想道:“为今之计只有强攻下第二道防线才能阻止杜老大反扑,如此才能有一线生机,可杜老大也不是傻瓜,我们知道的他也知道。”

张茜急着道:“那怎么办?王兄你要想个办法才行呀。”

王离站起来徘徊几次,突然停下来对青衣道:“恐怕要请你和张三丰帮个忙。”没想到王离对她这般客气,青衣心中很是不舒服,不过事情紧急,她轻叹一声望着王离。王离接着道:“到杜老大的老巢里放一把火,能多热闹就闹得多热闹,我就不信后院起火了杜老大无动于衷。”

岳家军勇冠军中,数十人架起盾牌组成盾阵并往上冲;杜老大的箭阵固然厉害,可终究奈何不了盾阵,几次冲锋总算攻入了防线。短兵相接,杜老大怎么会轻易放过这等将王贵、高宠、杨再兴等人一网打尽的机会,调兵遣将仗着人多势众一刻不停的围攻,双方伤亡比比皆是。大雨在此刻倾盆而下,双方在泥泞中拼杀扭打,场面混乱不堪。

也怪杜老大手下人不中用,几百张大弓终究没有能挡住岳家军;如若能将岳家军压制在上坡上,胜负显而易见。双方冒雨拼杀了一个时辰,天空泛白,杜老大手下人折腾了一夜,早已疲惫不堪,遇上的又是岳家军的精兵强将与孟大等这些绿林高手,终于渐渐落了下风。又听说有人在山寨中捣乱,只怕老巢不保,情急之下只能撤回第三道防线死守。王贵等人侥幸得胜,不敢忘之前的教训,就此作罢坚守。杜老大一夜之间丢下了上千条人命,飞云浦眼看朝不保夕,只好派人从山崖攀爬下去找韩常求援。

战火结束之时大雨随之停了下来,天亮时天空放晴,所有人都忙着打扫战场收拾军械;伤兵满营惨不忍睹,遍地哀鸿满是疮痍。王离只感触目惊心,交战之惨烈有过之无不及,但愿这一战能够令杜老大畏惧。世事难料,他刚走出军营又到了另外一个战场,韩常恐怕不久将至,这仅仅是个开始,以后的局势将更无法预料。

正想着,赵伯琮突然在身后轻轻喊了一声“王离哥哥......”

王离一震,转过身青衣拉着孩子站在身后,王离蹲下来摸摸他的脸蛋笑道:“伯琮,找哥哥有什么事情吗?”

赵伯琮突然低下头道:“我想家了......”

王离心中一阵感伤,一个家字触动了他心里最柔软的位置,就像一把刀插在他的胸口上;他慢慢站起来,责备自己没用,这孩子本来应该有一个很好的家庭,永远幸福的生活,然而他还是避无可避的卷入了这场战争,失去亲人这种痛苦已经延续到了几代人的身上,这样的遗憾还没有停止,自己却无能为力。

于是问道:“会写字吗?”孩子摇摇头。这也难怪,他不过五岁,这种世道读圣贤书又有什么用?若是练就一身本事到可以在这个世上苟活,然而仅仅是苟活于世却不能拯救天下苍生百姓,练就一身本事又有什么用?王离轻叹一声道:“以后哥哥姐姐就是你的亲人,我们会教你天文地理、教你破阵兵法、教你琴棋书画。”他蹲下来在地上写了一个“家”字后道:“这就是‘家’,天下所有的智慧都围绕着这个字,精忠报国那是为了大‘家’,这个大家是国家,功名成就,衣锦还乡为的是小‘家’;小家就是我们个人的家庭,有国才有家,我们的小家在这个大家里,而这个大家又是由无数个小家组成,如何才能让这两个家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呢?古人说的对,家和往事兴哪。”

此言颇为深奥,赵伯琮听得入神却是一知半解。青衣喃喃道:“这些话他会记住的,可他还是一个孩子,你和他说这些他能听懂吗?”

王离突然道:“你怎么把他带到这里来了?一个孩子怎么能让他看到这些?”

青衣答道:“不让他看又怎么样?乱世当中,你真的以为他能躲开吗?拿你来说,你离开了八字军不是自以为躲开了世事的纷争,可是到了这里又怎么样?”王离无言以对,青衣将孩子交给三宝道:“三宝你带伯琮回去,他昨天晚上没有睡好,让他多休息一会。”三宝拱手带着孩子离去。二人并排往前走,青衣又道:“昨天晚上你一夜都没合眼,这两天为了赵庄的事情,为了岳将军的事情你也够累的,你要保重身体,大家都听你的,没有你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寥寥数语王离亲切至极道:“已经习惯了,倒是你,你别怪我多管闲事。”

青衣停下脚步道:“要不是我丢了伯琮也不会给你添这么多事情,说起来还是我把你扯进这些事情里的。”、

互相安慰几句,二人心情都明朗许多;接着往前走,王离道:“我们现在身处险地,我猜的没错的话韩常今日就该到了,到时候我们既要对付韩常又要提防杜老大,处境就更艰难了,我在这招摇撞骗可以瞒过杜老大,可绝瞒不过韩常。”

青衣瞟了他一眼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王离叹道:“这场戏不好演也要演下去,伯琮还是一个孩子,兵荒马乱的,我怕有什么闪失......“

“别说了。”青衣打断了他的话喝道:“你是想赶我走是吗?”

王离道:“自然不是。”

青衣怒道:“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你担心伯琮可以另外派人将他送走,何必故意找借口把我支开?你怕我还会拖累你不成?”

她们两人好歹患难与共,王离不过是看处境凶险,乱军当中刀光剑影,只怕有什么闪失所以想让她尽早离开,这自然是关心青衣的安危;怎奈少男少女各安心事,两人这一路上相互照应其实早已经暗生情愫,青衣明白王离的用意,可她岂能弃王离的生死于不顾?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两人不欢而散。

八字军驻防荆州之后厉兵秣马,由于荆州处于宋金、宋齐交战的前线,各路军马长期在此地交战;荆州其实早已经千里无烟,加之土匪、强盗横行,八字军进驻之后首要并是屯田开荒剿灭匪盗。然而十万兵马进驻,粮草军械消耗过大,千里沃土摆在眼前固然是好,可眼下的燃眉之急却无从下手,王彦本人更是多年征战,身上屡受战创,每每雨季旧伤复发疼痛难忍,到了荆州之后,天气湿润,身体更是每况日下。然而,北伐大业尚未完成,这更叫他颇为苦闷。

金国铁骑进入湖北自然是逃不过八字军的眼线,派人一查之下并又得到消息,原来王离也已经到了湖北,只可惜调任荆州之后,傅选一部被调归八字军统治,傅少言随父而去,孟娘答应照顾王彦甘愿穿回女装,如此少帅军顿时七零八落。有王离的消息,一查之下原来王离已经到了飞云浦,正好韩常也驻军于飞云浦附近,此等巧合不得不令人担忧。

自从王离离开之后孟娘并每日思念,孟闯等人想方设法讨好也不见得她开心,反而他们每日喝酒打架闹事还要让孟娘操心,眼下有王离的消息,他自然想第一个告诉孟娘,免得孟娘饱受相思之苦。

打听到孟娘在厨房并一路跑过去,一进门并笑道:“妹妹你猜我给你带什么消息来了?”顺手捡起一根萝卜咬了一口。

“你只会给我添乱,能给我带来什么好事?”孟娘说着并伸手去端药罐子,那药罐子正放在火炉上烧的发红,一不小心就烫到手有缩了回来。

孟闯丢了萝卜拉着孟娘的手一看,一双芊芊玉手上面多了许多伤疤,一时心痛,一边替她倒了药,一边叨叨不休道:“我说你也真是的,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这些事情让府里的下人来做就好了,烫疼了吧?在这个世上,最疼你的还是你哥哥我。”

这话孟娘就不爱听了,气道:“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这药是给王将军熬的,我们自小将军就当我们是亲生儿女,现在他病成这样,我照顾他不是应该的吗?何况我还答应大哥好好替他照顾王将军,再说了,这药我要不是我亲自动手我还不放心呢。”

这话说的没错,王彦身为八字军首领,要害他的人比比皆是。孟闯问道:“王将军的身体怎么样了?”

孟娘皱着眉头摇了摇头道:“多年征战,身上不知道有多少块伤疤,能好到哪里去,很快就是雨季了,到时候恐怕会更难熬,大夫说不宜劳累,可是将军身负皇命,咋们现在又在前线,如果不好好调养,我真有些担心,要是大哥在就好了。”

孟闯道:“那你怎么不劝劝他,让他告假回京调养一段时日,那总比每天在这里吹江风强吧?”

“怎么没劝过,王将军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初到荆州,这个时候叫他回京他能放心吗?”孟娘转过身端起药问道:“你不是说有好消息告诉我吗?”

孟闯“呀”一声道:“我这记性,我是想来告诉你我们又王离的消息了,他已经到了湖北,不过......”孟闯忍了忍道:“不过我们还得到消息,韩常也已经到了湖北,而且好像就是冲着王离来的。”

“啪”一声孟娘手里的药摔在地上,她神情恍惚一阵突然道:“不行我要去找王将军。”

要是早知道会这样那还不如什么都别对孟娘说呢,眼见好不容易熬好的药又这么洒了,孟闯冲着她喊道:“妹妹你这药怎么办?”

一连三天都百事缠身,前一夜又未眠,王离趴在案上小憩一会,谁知这一觉睡得很死,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傍晚。惊醒他的是大地的颤抖声,猛一醒来,地动山摇,帐篷里的一切都随之摇摆不定,心中顿时惊恐,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不过了。王离一把扯下披在身上的长袍丢在案上,掀开大帐走出去。

颤抖的大地引来所有人驻足观望,此刻夕阳西下,远处的山谷中烟尘密布,张茜问道:“怎么回事?”

绿林中人自然没有见过这等场面,郭婷答道:“是金国骑兵。”

杨再兴表情呆滞,高宠脸色铁青道:“马蹄声在一里之外就能听到,看这阵势恐怕不下万人,看样子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金人势大,众人将目光移到王离身上,王离暗暗自语道:“韩常来得真够快的。”说着与众人一同登上高台,远眺峡谷的方向烟尘不断,隐隐约约能够听到马蹄声,约过了半柱香,骑兵出现在视野里,只见一面“韩”字大旗飘在空中,骑兵步伐整齐缓缓而来,整个山谷中黑压压的一片,遮天蔽日好不叫人胆寒。

没多久,金国骑兵已经在远处列队观望。一匹枣红马冲出军阵,那并是韩常,他是四狼主完颜兀术的亲信大将,王离在巴蜀以他见过几次面,他的手下都是大金精锐,与他遇上吉凶未定。但见韩常在阵前观望一阵之后调转马头,金军纷纷转身徐徐而行,突然并离开。

孟大指着金兵问道:“哎!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不打了?”

众人万分不解,王离抬起头,太阳就快要落山了,并道:“韩常善于用兵,他远道而来车马劳顿,此时不易贸然进兵,自然是寻找安营扎寨之所在,明日他还会来。”

果然不出所料,第二日清晨韩常并引兵来阵前叫阵。幸好王离早有整备,早早在大营四周挖了壕沟陷马坑又架起人字马来抵御骑兵进攻。韩常就凭杜老大一句话赶来救援,他深知杜老大等人无用,他们说的话多少未免夸大其词,前一日特意引兵前来观察敌情,王离精心部署怎又会叫他轻易识破;岳家军不战则已,战之必胜,韩常不敢贸然强攻,只有将岳家军引出去才能知道对方虚实。韩常心里打什么如意算盘王离怎么会不知道,任凭金人在阵叫阵,他就是按兵不动韩常也拿他没办法。

金人无奈并开始在阵前叫骂,几乎将岳家军骂得一文不值,王贵三人都是岳家军中的勇将,平日里都只有他们骂别人哪有被如此欺负的时候,哪里受得了这种气。杨再兴提起铁枪大喝一声道:“欺人太甚,看我去会会这个韩常。”

王离劝道:“杨将军,韩常来势汹汹,眼下敌方气势旺盛,此时与他交战不是正中了他的下怀吗?倒不如先晾着他,等他有所松懈时在出战不迟。”

高宠气道:“你听听他们骂的都是什么?你咽得下这口气,我们可受不了。”

这两人心高气傲,王离深知难以制服,若是不戳一戳他们的痛楚,指不定还会出什么事,于是搬出之前的事情喝道:“将军可别忘了之前攻山的事情,你们要是咽不下这口气那就出去与韩常决一死战去吧,我倒要看看两位将军英雄了得还想搭上多少个兄弟的性命,早知道如此咋们何必在此白费心机,倒不如趁早乖乖让出路来叫金人将岳元帅一家人抓去好了。”

此言未免说得太激烈,高杨二人气得说不出话来,秦少游忙道:“大家都别吵了。”说罢拱手对高杨二人道:“二位将军,王兄说的没错,经过攻山之后咋们一下子就少了几百人,韩常之所以没有强攻,就是因为他摸不透我们的兵力情况,此时出击不但是以卵击石,韩常还能一眼就能看出我们人手不足,到时候他倾全力强攻我们又该怎么办?”

杨再兴恨得咬牙切齿道:“难道就任凭金贼骂岳大哥是胆小的鼠辈吗?”

王离喝道:“我想就算是岳元帅在此,他也一定会这么做,敌我兵力实在悬殊太大,忍一时的不痛快却能帮岳元帅渡过难关,该怎么做二位将军自己选吧。”高杨二人一听大袖一甩气冲冲的走了。有了之前的不听劝告,王离还是不放心,拱手对王贵道:“王叔叔,高杨二位将军桀骜不驯,我的话他们未必会听,事关成败也关乎咋们这么多人性命,还请王叔叔多劝劝他们,我担心他们会惹出事端来。”

王离的话虽然不好听,王贵却深知其道,拍着胸脯道:“这事包在我身上了。”也跟着去了。

待三人走后,郭婷道:“王大哥,你明明知道两位将军心高气傲,你怎么还搬出那天晚上的事情来说呢?你这不是给他们找不痛快吗?我看两位将军肯定会记恨你。”

王离撇嘴一笑道:“记恨就记恨吧,我若不搬出那件事来说,今天恐怕我们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其实王离何尝愿意伤二人的心,记恨到不至于,这二人都是胸怀广阔之人,今天说出这番话他们迟早会像明白。王离真正担心的是这二人不服管教,日后只怕要吃大亏,今日伤他们的心也是要他们记住教训,这番话也能将两人压制住,等来日真正交战是,两人定如出了牢笼的猛虎,并会更加卖力杀敌。因此这些话对于二人,对于眼下的形势只有百利而无一害。

一连三天,韩常每日派人在阵前叫骂,王离均命人严加防守避而不战。韩常与完颜兀术征战多年,以往遇到的岳家军锐不可当,哪会向今天这般畏首畏尾、张前顾后,何况岳飞正在准备襄阳之战,怎么会突然对一个小小的飞云浦感兴趣不惜亲自率军进剿,越想就越觉得不对劲。且不说他这次是授命捉拿岳飞家小,他已经在飞云浦与眼前这伙人耗了三天了,若是因此岳飞一家人逃脱岂不是因小失大坏了大事,可是眼下他已经将眼前这支孤军围在峡谷当中,此时正是将之一举剿灭的时候,若是拿到了高宠、杨再兴这等人,不是大功一件,他也可以扬名立万,就算是没有抓住岳飞一家人他也斩断了岳飞的一条手臂;再有高杨二人是岳飞的心腹大将,两人所到之处,岳飞必定随行,眼前不是岳飞那又会是何人呢?只是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就越不利,湖北这块地面上,岳家军、八字军,各路抗击金兵的义军与江湖绿林英雄汇聚,若不早日攻克,只怕迟则生变。

比起韩常,真正焦虑不安的是杜老大。几日都不见动静,小小的飞云浦在湖北地界上名不见经传,眼下引来了岳家军与金国铁骑,这个飞云浦与自己的性命都已经不在自己的手中。小小的飞云浦就像是一个台风眼,这里的事情闹得越凶,越是迟迟得不到解决,就会小事变大事;到时候岳家军、八字军、金兵包括刘豫都不会轻易放过他,再这样拖下去,他离死无葬身之地也不远了。

王离之所以避而不战其实他深知不是敌手,所以也在等着救援。金兵进入湖北地界,无论是岳家军还是八字军肯定早就暗中留意,再不济还有那位未曾谋面的严公子,他花那多大力气巴结王离,总不至于没见到面就让自己死了吧!王离在飞云浦闹出那么大动静,岳飞没有不派人来支援的道理,他们能多拖一天就能多争取一天的时间,时间越久就越对自己有利,眼下其实着急的反而是韩常与杜老大。

如此耗下去实在不是什么办法,虽说作战不利,却也不能坐以待毙,这回不得不拉着老脸天黑之后从山崖上攀爬下去到韩常军营中一探究竟。听说杜老大来了,韩常岁然不屑于此等不入流的人交往,可迫于局势只能命亲兵将人带到军帐中来。

杜老大刚一进帐并跪下道:“小人参见韩将军。”

此等做派韩常不屑于顾,瞅了他一眼冷冷道:“起来吧。”

“多谢将军。”杜老大站起身来,点头哈腰拱手道:“小人此番前来一是为了感谢将军的救命之恩,二来是与将军商议如何歼灭岳飞,这三来......”杜老大一声笑道:“小人的山寨虽然小,不过却藏着不少奇珍异宝,只是眼下下山的路都已经被封死,不过只要灭了岳家军,小的就一并取来孝敬将军。”

韩常哈哈大笑一声突然变脸喝道:“你莫非是在贿赂本将?”

这句话叫杜老大心中发虚,忙解释道:“小人不敢,小人只是想,韩将军不辞辛苦替小人解围,小人感激不尽,哪有让将军百忙一趟的道理。”

杜老大滑头耍的一套一套,韩常却不买账。一摆手道:“救你是因为你作战不利,大金与你们的皇帝是盟友,只可惜你们见到宋朝的军队就只会一败涂地,否则本将何须跑到这里来?你可别忘了我们都是为了抓岳飞一家人才凑到这里来的,如果这件事办不好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杜老大大吓,拱手道;“是是是,小人知错,既然如此还请将军早日出兵解决眼前这个祸害,以免误了大事。”

韩常怒道:“这还用你来提醒本将吗?”杜老大连连点头。韩常问道:“岳飞既然在此,本将也就不用费尽心力到山中寻找他的家人了,可这都三天了,对手坚守不出,这是何道理?”

杜老大眼球一转道:“将军虎威,那岳飞一定是怕了。”

岳飞常常奇兵制敌,这等花言巧语拍马屁韩常真是窝火,硬压着怒气道:“他们坚守不出,本将对对方一无所知,我怀疑这不过是岳飞用的疑兵之计,目的就是为了掩护他的家人逃脱,我来问你,你可见到岳飞就在此地?”

这话问得杜老大心里打鼓,思量之下不敢不如实回答道:“小人虽然未曾亲眼见到岳飞,不过王贵、高宠、杨再兴都是岳飞的心腹,他们在此都是小人亲眼所见,有这三人在此,小人敢断定岳飞就在此处。”

单凭这三人在此就敢断定岳飞在此,这令韩常大为光火,一掌拍在案上喝道:“杜老大,你敢糊弄本将,你是不是不想活了?连对方是什么情况都没弄清楚就敢断定岳飞在此,你是被岳家军吓破胆了吧?怪不得一败涂地,依本将看你这个官就不用做了,你这颗脑袋也不必留了。”

左右并要拿杜老大开刀。杜老大“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将军息怒,小人一时糊涂,还请将军饶过小的这一回,小人勇感将军大恩大德。”韩常转过身无动于衷。杜老大撞着胆子道:“小人败给了岳家军,自然是心服口服,可将军不也拿他们没办法吗?”

韩常一挥手命人退了下去,他是百战之将,对于小人之言自然不屑于顾;不过杜老大后面说的话还是救了他自己一命,确实王离坚守不出韩常实在想不出好的主意破阵。

这时司马云缓缓走了进来道:“韩将军,依我看眼前这些人虽然其中一部分是岳家军,可岳飞绝不可能在此处。”

韩常问道:“先生有什么高见?”

司马云道:“岳飞对襄阳用兵已经是事实,这种时候跑到飞云浦来实在说不过去,以我看是高宠、杨再兴等人打着岳飞的旗号在吓唬杜老大。”

杜老大见韩常火气消了大半,听司马云一阵说词,忙对司马云道:“司马先生,你就小人一命。小人感激不尽。”

司马云一挥袖,杜老大废除三丈之外,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摔个半死。司马云冷冷道:“这是给你个教训,以后该怎么做事你应该知道。”

捡回一条命,杜老大千恩万谢。韩常又问道:“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司马云道:“据我这两天的观察,眼前这伙人不过两千,其中还有江湖草莽,就这样一群人当然不敢与将军硬碰硬,依我看来,他们不过是想拖延时间罢了。”

韩常一听站起来道:“如果真如将军所言,那麻烦就大了。”可话又说回来,还是有不明白的地方,并道:“不过有一点本将不明白,高宠、杨再兴、王贵虽然都是军中大将,不过这三人有勇无谋,本将命人在他们门口骂了三天都没有一个人出来交战,他们三个人真能这么沉得住气吗?再看看那座军营,显然是出自行家之手,如果不是岳飞又是何人?”

司马云道:“这也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不过将军想看看对方的虚实并不难。”

韩常点点头胸有成竹,他握紧拳头道:“好,既然如此那就探探对方的虚实,杜老大你立刻回到飞云浦,明日以击鼓为号与本将前后夹击,本将倒是想看看是什么人在此招摇。”

杜老大好不容易才保住命,自然不敢懈怠,拱手道:“小人一定尽心尽力,小人告退。”

等人走了之后,司马云拱手道:“韩将军,相国大人盼将军马到成功,此事我不便再插手,以免给人留下口实对相国大人不利,我奉相国之命赶到荆州还有要事要办,今夜并告辞,将军保重。”

韩常摆手道:“先生一路保重,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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