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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从学艺到少年红——她是和这个世界来较量的,和命来较量的

裴元那时挂在嘴头上的话是:“见过这么小的,没见过这么好的。你见过这么好的,没见过这么小的……”事实嘛,你见过吗?你肯定没见过!

拜师会上,裴信曾向李崇帅磕了三个响头。

立字为传,这就是正式拜师了。“拜师学艺,打死勿论!”旧时学艺,全有这一条,何况,小裴信学的是武生,那更是要看身上的功夫。

打死勿论!小裴信重复着。她自小就有钢筋铁骨的个性,极少哭。别的女孩子怕老鼠怕蛇,她不怕,提起就走。别的女孩子学女红,她不。她爱田野爱自然,多年后,她的屋子里还是大自然的东西:石头的猪槽子、马槽子,大石头,井边盛水的石臼,耕地的耧……她仍然这么热爱着自然中的一切,农村里的一切。她是和这个世界来较量的,和命来较量的。

正定,大佛寺。

这是裴艳玲正式和李崇帅学戏的地方。一共学了一年多。

在梦里,梦到过大佛寺,她一个人在寺庙里拧旋子,那些菩萨看着她笑,她越拧越快,醒来时,发现几十年生死两茫茫,师傅李崇帅在文化大革命中死了,父亲也仙去了……而她尘满面,鬓如霜。

算命的说她命硬。李崇帅不这么认为,他说,这小裴信,就是个天才。她就是老天爷派下来唱戏的,她身上凝聚了许多人的灵气,你看看那些成事的人,哪个不是有着传奇的身世?命硬?那是她的造化!不命硬,担得了这么多这么大的事吗?

5岁那年,裴信就学会了唱戏。但确切地说,她的艺术生涯正式开始是从父亲让她拜了李崇帅为师之后。为什么小裴信一定要拜师呢?难道父亲自己不能教她吗?事实上,唱戏的人极少自己教自己子女。这也是梨园行不成文的规矩,父辈做演员的,一般都让孩子另拜他人为师。

你想,自己教孩子,梨园行这么苦,舍得下手吗?打在儿身,疼在自己的心呀。可是,不吃苦,不真打,能出得来人才吗?所以,都拜别人为师吧。

张君秋长子张学津学老生,拜师马连良。马连良生了七个儿子、四个女儿,没有一个跟着自己学马派的。身列须生“老三鼎甲”的余三胜是“伶界大王”谭鑫培的师傅,其孙余叔岩拜谭鑫培为师,谭鑫培的孙子谭富英则又拜余叔岩为师。都是生行翘楚,却都不当儿孙的老师……

与旧时科班一样,李崇帅对她的要求简直严格到不能忍受,严上加严。你不是磕头发誓了吗?你不是说学不成死不休吗?那就往死里练!

在章诒和《伶人往事》这本书中,写过当年伶人如何练功的。比如写到程砚秋,她是这样写的:“程砚秋学戏很苦,边学边唱边挨打,荣家所有的生活琐事也都要做,当听差使唤,无异于童仆。荣蝶仙脾气又坏,稍有不欢举鞭就打,常常无端拿他出气。程砚秋每天要劈柴生火,洗衣做饭,学戏的时间很少,有时整天也不说戏。那时荣蝶仙穿的是布袜,清晨起来,程砚秋要把袜子捧到他的面前。因为自己的手不干净,沾着煤渣或灰土,冬天还有冻裂的血痕,不敢直接用手递袜子,就在手掌上放一块白布,把袜子搁在白布上,再捧给荣蝶仙。就这样,也难免挨打。在程砚秋出师以前,师父终于把他的腿打伤,留下很大的血疙瘩。成名后的程砚秋赴欧洲考察戏剧时,经一位德国医生的手术才把两腿治好——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学艺的8年,是我童年时代最惨痛的一页。’故程砚秋很早立志发誓,将来有了孩子决不让他们学艺唱戏。”

虽然没有进这样的科班,签生死契,小裴信的苦,也绝不低于程砚秋。

到现在为止,中国的戏曲演员,拧旋子的纪录还是她最高;到现在为止,文武坤生,她仍为翘楚!

这和她的童子功不无关系。这和李崇帅不无关系。多年以后,裴艳玲深深地明白——李崇帅虽然不是一个名角,但却是一个伟大的“教练”。

师傅李崇帅是独眼龙。

左眼是被阎锡山的马弁用鞭子抽瞎的,师傅仅剩下一只眼睛。左眼装了只玻璃球,看人老是瞪着,小裴信很是怕他。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历经劫难的“老江湖”。他出生入死,在舞台上蹦跶到现在,容易吗?

不容易。

别看平时他疼小裴信,可是练起功来,他一脸横肉。

唱戏是好玩,那台上的几分钟是精彩,可是,台上一分钟,你别忘了,台下,必须十年功!

李崇帅是戏篓子,也知道怎么练她。江湖上的艺人就是这样,没宗没派,但肚子里的好玩意儿并不少……李崇帅就属于这种。

他给小裴信讲,这些功你都要练:唱功、念功、做功、把子功、毯子功、身段功、靴子功、髯口功、翅子功……这些功,别说练,听着就脑袋大。

练腿功的时候,一站就是几个小时,动一下,尺子和鞭子就下来了。浑身麻了,衣服湿透了,可是,你还得练。

练唱功的时候,一早起来就得唱,中午人家都休息了,她还得唱,晚上继续唱,临睡觉前,背戏词……总怕天亮,天亮了,要练功了,要开始另一天了。那时她唱得快吐了,可是,还得唱。那副好嗓子,越唱越响了。

裴艳玲说:“拧旋子拧到50个的时候就不想活了……”

冬练三九。穿着老棉裤,多厚实啊,打旋子多难呀。可是,还要给你加上一件半大衣,这叫厚上加厚,还是那些动作,还是那个速度。慢了?好,鞭子下来了!想成才吗?想成为角儿吗?你以为你爱好就行了?入了这一行,你先过练功的鬼门关吧。在滴水成冰的严冬,凌晨4点也得从热被窝里爬出来,苦练基本功,从不间断。浑身的汗结成冰,嘴里冒血腥气。棉衣被汗水浸透了,母亲给她在炉子上烘干,然后穿上再练。一冬天,棉衣都成“铁”的了,硬邦邦的。小时不觉得苦,十几双练功鞋过些日子磨破了是常事……

终于,她一口气十多分钟能拧100多个旋子……乃至30多岁拍《哪吒》电影时,一个镜头就拧了45个旋子,幼功可见。

夏练三伏。小背心一拧出水,身上全是盐碱花,痱子起得成了疮,只觉得喉咙里冒着烟,老是想吐血的感觉——她连做梦都是练功,有一次累到尿了床,蚊子再咬也睡得香,因为累得快瘫了……

往往是天刚破晓,就把她叫醒,练搬腿、踢腿、耗腿之类。

她还是个孩子,多想赖在床上多睡一会儿。

戴上环子拧旋子,一拧就是几个小时。

一次练滚背,爸爸猫着腰叫女儿蹿,结果没蹿过,摔破了鼻子,鲜血流了一地。

继母心疼地说:“咱不学这个咧,为这个还得摔死呀。咱不学了不学了。”

父亲说:“摔不死就得学,她和老天爷盟过誓!”

裴艳玲说:“我的练功时间表是这样的。早功:扳腿、踢腿、下腰、飞脚、扫腿、旋子……一练三个半小时;上午随琴师吊嗓子;下午跟李崇帅再练功;把子功、跟头……晚上如不演出,再随着父亲学文戏。这样,等于一天不休息,除了吃饭时间,全是练功。挨打吗?还用问,挨得打就多了,身上老有青的地方,我妈就拿毛巾给我捂着,我妈心疼得哭,我不哭,哭有什么用?我早习惯了,我那时想,死就死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苦到毛骨悚然,连死的心都有。后来裴艳玲的大徒弟谢涵说:“我师傅当年练功可苦了,最苦的时候她只想干一件事。”

“什么事?”

“想死。”

裴艳玲自己也这么说:“那时候啊,没活路,就想死,死都成了奢侈的事情,你不能死啊,你得练功,你得成角儿,你得让很多靠着你吃饭的人活下去啊。”

小裴信只记得,有一次,实在是累极了,不想活了,跑到厕所里,想找根绳子吊死……结果,父亲劈头盖脸一顿骂:“你不是发过誓吗?不是说学不成,毋宁死?你还没学成,死?还早!你给我回来,继续练。”

那才是咬碎牙往肚子里咽呀。

裴信有点儿后悔唱戏了吗?她不知道,上吊没死成的她大概没有想到,戏成了她的命,不唱戏,她就没命了。没命了,她怎么唱戏呀。

鞋练坏了多少双?流了多少血?记不得了。平常流点儿血,磕着碰着是常事了……回忆起小时候练功,她的眼睛里有时会含着泪水:跑虎跳、砸踺子、翻小翻、拧旋子……一刻不得闲。后来父亲又请了几个师傅一起教她——“歇人不歇马”,师傅可以轮流来,她每个时辰都在练功。

所以,那累那苦可想而知。刚刚练完此功,彼功就要上场。没休息5分钟,就听见有人喊,该唱了该唱了,而最要命的是拧旋子。

拧得天昏地暗。

拧得就想吐。

拧得不想活了。

谁受得了天天加码?

人家拧旋子,一天练几十个就行了,她是一排排地练。

在她家中,卧室床头,拴着一个看似平淡无奇的铁环……关于这个铁环,裴信有很多话要说,这个陪伴了她近60年的铁环,见证了她是如何拧旋子的,从5岁到现在一直跟着她,内圈靠下的地方有一个磨得锃亮的缺口,还差一点点就磨穿了。裴信说,铁杵磨成针是真的,天天练,天天磨,当然能磨成针……

裴信对李崇帅叫李大爷,李大爷训练起来真狠。一遍加一个旋子,这次是25个,下次是26个。一至一,一至二,一至三,一至四,一至五,一至六……一至二十五,是排列性的;明天就是一至一,一至二,一至三,一至四,一至五,一至六……一至二十六,每天都得走上千个旋子,甚至几千个。一组旋子下来,简直是天昏地暗,直想吐。这样的拧旋子纪录裴艳玲保持着,至今无人能破。

她练完功之后,往往就是一瓢凉水,“咕嘟咕嘟”往肚子里一喝,讲究什么呀?有条件讲究吗?她喝了多少瓢凉水?只有她自己知道。

裴艳玲说:“学戏,做什么事情,你别弄那么多口号,不就是学个戏嘛!你没别的路子可走,就得横平竖直一点一点地来。没什么捷径可走。”

演《钟馗》时,她在北京东城门附近的一个戏校里练功,很多人见到过她是如何自讨苦吃的。而之所以自讨苦吃,裴艳玲知道,只有经过这些苦,才有甜!才有这一身好功夫……自己怎么样,到了台上就知道了。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同行知道,三天不练,观众可就知道啦。

现在的好多戏曲演员,好多只是唱功,一上场,稍微有几个动作就散架了——舍不得吃苦,哪来的好功夫?

《八大锤》是特别吃功夫的戏,那时是三伏天,她天天顶着毒太阳来,进来衣服都是湿的。还要全穿上,因为“车轮战”一场,陆文龙一人战“四将”,演员从上场之后,要边打边舞,一刻不停40多分钟。别说女演员,连男演员也吃不消……可裴艳玲演下来很轻松,有人在她下台后测过她的脉搏,很平稳,叹为天人,还说:“如果裴艳玲不唱戏,中国准多个世界冠军!”

这些功夫,都是小时候打下的。

戏学到一定阶段,一定要全部穿戴上“拉戏”(戏曲专用名词:即从头到尾一遍遍不间断地演练)。而她自找苦吃,带来的双枪和厚底、大带……她穿的是加厚的厚底,厚达三寸多!她是故意找这样的苦吃,武生不必穿如此之厚,她这样的加码是从师傅李崇帅那里学到的。先练厚的沉的苦的,上了台,就轻了就松了就玩似的了!

京剧中有风靡一时的跷功。由于当时的艺人几乎全是男性,都是大脚,而唱的戏是表现古代女子小脚的,怎么办?没办法的办法想出来了——让男旦演员把脚立起来,然后把跷绑在脚背上。想想那份苦吧,为了看客高兴,都绑。梅兰芳也练跷。他用一条长板凳,上边放着一块长砖,他就踩着跷,站在砖上,站多长时间呢?一炷香。起初站上去就跌下来。日子长了,站住了,腿有劲儿了。后来在冬天的冰上,他踩着跷,打把子,跑圆场……裴艳玲说,梅大爷吃得下的苦,咱也吃得下。梅兰芳说:“这踩跷的功和苦吃下了,以后,没什么了。”这句话,裴艳玲也这样说:“没有吃不了的苦。戏,就是吃苦,怕吃苦,你就别唱戏呀。”

她就是常常这样自讨苦吃。这种习惯,是师傅李崇帅从小就教给她的。正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在很多场合,裴艳玲都提过恩师李崇帅。没有他,就不会有今天的裴艳玲。

裴艳玲说:“我师父解放前被阎锡山的马弁打瞎了一只眼,他沿铁路要饭到南京告状,胸前挂块牌子,上面写着俩字:‘冤枉’。解放后,他老伴自己织小土布被当作投机倒把,红卫兵知道他性格刚烈,故意游斗他不游斗我师娘。结果我师父回到家,自己用裤腰带把自己活活勒死了。这人,这种性格,他的戏能不好吗?”

这位俗称二黄“罩子”、“硬底包”出身的生角演员,经验丰富,教学有方。他力主“练苦功、练狠功”,“短打演员最主要的是一排旋子,否则,就不算是武生”——他用最根本最通俗的教学告诉裴艳玲一个道理:唱戏,没有捷径。

中国戏曲由唱、念、做、打、舞构成丰富的表现力,它对演员基本功的训练,有着极高的要求。相比之下,在武打方面,武生演员较之其他行当,难度更大,没有扎实的基本功,想在武生艺术上有所成就,是不可能的。裴艳玲在这方面,可谓打下了深厚的功底,小时候受的罪,在她60多岁的时候,散发出一种浓厚的魅力。不只表现在演戏上,就是日常里,她的幼功也护佑着她——比如和裴艳玲聊天,一聊戏她就来劲就上瘾,每次都到凌晨三四点,所有人都困了累了,东倒西歪不像样子了,可是她兴致正浓,眼神里散发着不一样的光芒……这就是幼功。

1976年,年届30岁的裴艳玲进入电影《宝莲灯》剧组,扮演武艺高强的沉香,那时她刚刚产后26天,还能拧50多个旋子。众人皆震撼。她说:“这都是李崇帅老师的功劳。没有他,我不会有今天!”“要没有当年我练功时的一次90多个、100多个旋子,也不会有《宝莲灯》时的50、70个旋子……”

李崇帅不但教武功,还教了不少戏。

两年中,他教会小裴信老生戏《群英会》《甘露寺》《徐策跑城》《伐东吴》《唐怀自尽》……武生戏《四杰村》《柴桑关》《十八罗汉》,猴戏《水帘洞》《弼马温》《安天会》。李崇帅会多少戏呢?裴信说不清,但是,小裴信就知道,跟着李老师,总有学不完的东西。今儿学了这个,明天还有那个。

戏就是个无底洞。李崇帅会教戏,不光教她所扮演的角色,连整个场面调度、锣鼓经、对手演员的接口等等,全教。所以,小裴信在少年时就已经文武昆乱不挡,她那时会的戏,比现在很多京剧名角还要多得多。

她一张嘴,先是满场爆静,然后是满场爆动。

“再来一段,再来一段!”

特别是她演小猴子,那一身武功,活活把人馋死,活活把人爱死……好像是仙界下凡的小孙悟空,乖巧灵动,一身的好功夫,叫人如何不爱她?

历经磨难,小裴信,成了!

那时没有网络没有电视,老百姓就是到戏院子里看个戏。好戏好角怎么能知道?就一条道:口口相传。

别低估口口相传的力量。老百姓不说假话,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唱戏的口口相传,观众们口口相传,有个小孩儿,那小武生,演绝了,真是好!看了第一回,你想看第二回,看了第二回,你想看第三回。

1955年年底至1956年年初这段时间,裴信在河北省灵寿县京剧团搭班唱戏时,已是这个剧团的主演了。

那一年她刚刚9岁。

多年后,当她62岁再回灵寿时,深情地说:“我是半个灵寿人,我在灵寿一年半,这是我常常梦到的练功的地方,有生之年,也是我最怀念的一个地方。我最美好的时代就是在灵寿这个小城。下面坐着我当年的老干娘,以后,如果有哪个作家写我的传记,不要忘记这一笔,我是从灵寿走出来的裴艳玲!”

当然要写下这一笔,这一段话,那是她对灵寿的感情。小小裴信,威震灵寿,当年那些灵寿的老人们,全记得这个小丫头。

当主演就要挂牌,裴元为自己的女儿起了个响当当的艺名,叫裴——艳——玲!

为什么叫艳玲?

艳质琳琅,艳艳的响他一辈子!

小裴信,从这一年,叫裴——艳——玲了。

这个名字,从此响彻在梨园界,这个名字,震撼了当时的梨园、现在的梨园,也势必震撼将来的梨园。

她红了。

她一红就红遍了全中国,红得迅雷不及掩耳。

少年红,红得最为彻底,最为天崩地裂。

一时间一票难求。台下用人山人海形容一点儿也不过分。小裴艳玲每到一处,万人空巷——那小武生来了,还是个小女孩!

后来人们都知道她叫裴艳玲了,一路喊着:“裴艳玲来了,裴艳玲来了。”奔走相告。

1956年年初,由恩师李崇帅联系,裴元、裴艳玲父女来到山东乐陵县京剧团,在此挑班唱戏。当时裴艳玲才9岁。中国梨园界,有几个9岁就挑班了?

乐陵,是山东省北部一个较大的县。临近渤海,与沧州盐山县相邻。当地百姓喜爱京剧,是山东省诸多“京剧之乡”中的一个,裴艳玲发迹,或者说,红遍了全中国,是从乐陵开始的。

不说别的,单说工资,小艳玲一个月拿到了800元。800元在1957年来说,相当于6个县委书记的月工资总和!

裴艳玲没有钱的概念。她也没有摸过钱……从开始唱戏到20岁之前,她几乎没有钱的概念,她只知道听戏演戏,虽然后来她没了钱,再后来又有了钱,可是,对钱这个东西,她始终不是太在意。

她还给别人说戏。

本来是别人让裴元说戏。但笨笨的他说,我不会说,让我的女儿说吧。于是,裴聚亭把9岁的小艳玲推到前边。

“那么,我说说《四杰村》,再说说《徐策跑城》吧。”小艳玲的声音还那么嫩。此时,人们叽叽喳喳议论起来,一片不信任的腔调。这么点儿小孩就说戏?当然要质疑。

小艳玲却滔滔不绝地说开了——剧情、路子、程式、台词,以及服装、道具、锣鼓等等,嫩声嫩气的她还给人们分析人物性格特点和唱戏时的“火候”。她不温不火的表演方法,口若悬河的讲解,使演员们赞不绝口……这个小家伙可真能说。她后来去国外讲学时,凭的也是嘴上这套硬功夫。有人是闷葫芦,肚子里有,嘴上讲不出来;她不是,她天生就会说,就会讲。这是老天爷给的,没办法。在裴艳玲身上,有许多没办法,有许多让人叹息并且嫉妒的地方。

9岁的她把戏班子的人全讲震了!

光讲震了行吗?

还唱震了!

那小行头,是裴元下天津卫给小裴艳玲做的。花了几百元定做了小蓝蟒、小白靠、小官衣、小纱帽、小猴帽、小盔头、小髯口等。在培养闺女这件事上,他丝毫没有犹豫过。他曾经发过狠誓,一定把小裴艳玲培养成“角儿”、“大角儿”、“大红角儿”!

什么是“角儿”?

就是台柱子。

戏曲,讲究的就是“角儿的艺术”。

上得台来,所有的目光都得集中在这一个人身上,她就是光源,她就是所有,她就是皇帝,她就是君王。这一天,裴元等到了。

看看小裴艳玲吧——她先演一出《唐怀自尽》,穿虎皮甲,披小斗篷,十分英武,那干净利落的小劲头,天下难寻地上难找呀……她一出场一亮相,观众就炸窝了,进入角色后,哭得动人心弦,她的眼泪断了线一样,滴滴落到戏台上,一些观众不住地抹眼泪。

接着小艳玲演《徐策跑城》,别说唱,那“胡子”一甩,圆场一跑,观众就鼓掌就叫好,简直要疯了。在她演短打武生戏《四杰村》时,把个余千演活了。一口气拧60多个旋子,像燕子抄水似的,但燕子却翅膀不湿,那是功夫呀。又演《群英会》,一赶二,先饰鲁肃,后扮孔明;后来她在《陆文龙》中还一赶三(戏曲专业术语,就是一个人在同一部戏中演多个角色),演陆登、王佐、陆文龙时……观众更炸窝了,这小丫头,成精了。

台下的裴元,抹了一把眼泪。成了,成了呀!

挑班吧。

几岁?

9岁。

裴元那时挂在嘴头上的话是:“见过这么小的,没见过这么好的。你见过这么好的,没见过这么小的……”事实嘛,你见过吗?你肯定没见过!当父亲的,当然以自己的闺女这身本事引以为傲。

之所以能出一个裴艳玲,是因为裴艳玲赶上了一个戏曲的巅峰时代。

裴艳玲讲:“那阵,观众也好,戏班子更好。李崇帅收我为徒,就为了我父亲一声大哥,什么也没收。全心全意地教我,我一个月学几十出戏,他们轮番训我,就像当年李桂春训练李少春。那不是现在戏校这一套,那是往死里练,练出来,得成角儿,得挣大钱呀,这就是最大动力。”

李崇帅一辈子就和他们张过一次嘴。最困难的时候,借了15斤全国粮票。

“那阵子的人,真。现在磕了头认了师傅,有多少真教的?那个时代,戏班子的人有情有义呀,叔叔大爷看我唱得好的,抱着我满场转……有的给买很多好吃的,他们是真心为我好,真愿意我成红角儿、大角儿。后来我被挤对为何寒心?你红了行了挣钱了,谁都恨不得掐死你、捏死你……现在都死掐,一个人得着机会别人就没活路。过去哪有这事儿?过去厉慧良跟张世麟同一个班,比如说你给厉慧良1000,人家张世麟也是大武生,你给他1000他不要,人家自己主动要800。为什么?厉慧良嗓子好啊!你说这样能有矛盾吗?没有!这就是心里有良心。干什么心里都得有良心。”裴艳玲说。

旧戏班子虽然旧,因为知道没有角儿就吃不了饭,所以,捧着角儿干,没有什么阶级斗争,没有那么多扭曲的东西。后来所有戏曲团体全成了国营的了,你是角儿?你和老百姓一样,别把自己当角儿。社会主义了,别搞旧社会那一套了。

李少春和李万春,姐夫小舅子,解放前打擂台,那是良性竞争。台上打擂,台下依旧喝茶聊天。李兰亭、盖叫天也竞争,私下暗自欣赏佩服。

李少春说自己不能搞特殊了,每月挣8000是不对的,要和群众一样,坚决要求降工资,结果呢,一再被打击。他去排长队买饭,小窗户里探出头来,一看是李少春,“啪”就关上了,不卖饭了,你来晚了,李少春!

李少春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这是曾经的大角、红角……最后精神处于崩溃边缘。

上官云珠、言慧珠,一个从楼上飞了下来,掉到一个盛满菜的筐里,人还会动,可是,没有人救。最后拉走时,那卖菜的把筐里的菜洗去血,又把菜卖了。而另一个,三尺白绫上了吊……

那个黑白颠倒的年代呀。

那个时候,观众也懂戏啊。

早早坐在戏园里,或者秋后的打麦场上。有卖花生瓜子的,飞着热毛巾的……戏没有开场,台下就讨论上了:今儿谁的戏?戏不好,就给你嚷倒好。戏好了,全场雷动地喊。

“那时就是角儿的艺术,一帮人就指着这个人吃饭呢!谁会拆他的台呢?拆了他的台就是拆自己的台,就没饭吃了……”

懂戏的人多,看戏的人多,演戏的人玩命……这就是那个时代。

那个时代,不再了,过去了。

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那些年,是裴艳玲最舒心的几年。风好像都不一样,吹到心里,暖暖的,爹跟着她,保护着她,白天演戏晚上说戏,如果一辈子这么演下去,多好啊……

所以有人说100年才出一个裴艳玲。

以后,也许再过500年也出不了一个裴艳玲了。过去了,也许,再也回不来了。

裴艳玲声名远播,红透了乐陵。

她并不知道,这只是她红的开始。她还是个孩子,只知道观众真是喜欢她,她到了台下,还有叔叔大爷抱着她,还有阿姨给她糖吃,十里八乡的人纷纷来看这个“小神童”。

一天下起大雨,雨水大极了,整个戏场子一片狼藉,演员和观众都全身湿透了,但观众坐着不动,小裴艳玲演得更起劲儿,父亲说过了,票卖出去了,就得演,不能耽误了戏,只要天塌不下来,就得演戏。这个信念一直鼓励着裴艳玲。

雨越下越大,小艳玲浑身湿透了。

风也越刮越大,台下的人也都湿透了。

她却唱得更起劲儿了,有人说裴艳玲是那种人来疯类型,越是有风雨,越是有阻力,她劲头越大。

果然,台下爆发出风雨雷鸣般的掌声……这些掌声,是动力,也是绵绵春雨,湿润着裴艳玲的心。

“艳玲,来,喝一杯热水……”有一个老大姐端着热茶给她,“艳玲,听你唱戏,就两个字,过瘾。太解瘾了,一个月听不到你唱戏,就翻山越岭追着你去看,看不到你的戏,心里就有一个小馋虫似的……”戏迷的这几句话,比得多少奖都让人听着舒坦。

那个时候,演出多在乡野之间。后来裴艳玲有一个原则:无论是在中南海,在欧洲金碧辉煌的演剧大厅,还是在老少边穷地区的野台子上,对演出对象一视同仁,童叟无欺!

她说:“农民看一次戏多不容易呀,这样的观众更可贵、更可敬,也最可爱。所以,越是条件简陋、艰苦的地方,越要提醒自己:保证演出质量,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应付之念。”

许多她的老戏迷遍布在农村……她们亲切地称她说:“那是我们的玲子呀。这闺女来了,还什么活都干呢。带团下乡演出那会儿,住老乡家里,吃喝用,和老乡一样。”

霸州市人大原主任陈国英回忆起当年的那一幕说:“和艳玲特别亲,不是外人似的,走的时候,装上一车子土豆割几斤肉,再弄上几袋子大米,乡亲们送出老远,就盼望着她下次还来!”

在王仲德老师《我所认识的裴艳玲》中记录了这样一件事:有一次演出结束后,一位农民来到后台,对剧团人说:“我母亲83岁了,一定要看裴艳玲的戏,今天我用小推车把老娘从30里外的村子拉来,看了你们的戏,她还非要见见裴艳玲本人不可,不知中不中?”裴艳玲听说此事,顾不上抹净脸上的油彩,立刻奔到老太太面前,老人拉着裴艳玲的手,一面抚摸一面说:“闺女,你演得真好,真好!我这一辈子能看到你的戏,又见了你本人,我死也知足了,死也知足了……”此情此景,裴艳玲还能说什么呢?戏比天大,有这些戏迷,她知足。更多的时候,她不仅唱的是内心的孤绝与热烈,更是和这些戏迷的气息糅合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成名之后,她也多次遇到这种情况。

1986年初冬,剧团到沧州盐山县演出,刚出石家庄没多久,汽车就出了故障。那时通讯不发达,没有手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车不知道何时才能修好。初冬的天气,冷风刺骨,他们被冻得快僵了。剧团在茫茫郊野等了四五个小时,等赶到盐山,已是晚上八点半了,大家还水米没沾牙,按常规可以“回戏”(戏曲专用名词,就是本场不演了),但热情的观众听说裴艳玲来,从下午6点一直在等着、等着,而且奔走相告,很多人连饭也没吃就在这里等待着。裴艳玲连犹豫都没有就对大家说:“这么多观众从四面八方赶来看我们的戏,又等了好几个小时,我们不能让他们失望,咱冷,他们也冷,不演了,他们的心更冷……没说的,咱演!”说完,大家顾不上赶路的疲劳和饥饿,立即化妆。化妆室没有暖气,已经冻透的人们这次真的快僵了。

晚上10点,演出开始了。

“裴艳玲!”

“裴艳玲!”

台下的观众喊着。他们像火,温暖着这个寒冷的夜,温暖着裴艳玲。

她上台去,先说了几句:“对不起,让父老乡亲久等了,我们的车坏在半路上了,虽然水米没沾牙,但是,戏,咱照常演!”

台下的观众像炸开了锅一样。全场沸腾了,欢呼声、掌声连成一片,裴艳玲被深深打动。

演出结束后已经凌晨1点多了,许多人给裴艳玲送来吃的喝的,热气腾腾。裴艳玲被感动得热泪长流……“这是我,我们剧团应该做的事,可观众的回报,却是这样浓烈的深情。而这习惯,还是父亲留给我的。戏比天大,观众不可欺,戏不可欺!”

对于艺术家来说,永远把观众放在第一位,这是难能可贵的品质……

后来一次在北京,某位中央领导宴请艺术家,偏巧这天裴艳玲在北京有演出。演出7点半开始,宴会6点开始,有人说,去吧,高官请客呀。可以晚一点儿,就说堵车了,机会难得。有人说,妆可以化得快些,涂涂得了……可是,裴艳玲不行。因为她不是别人,她是裴艳玲。她说:“我必须赶到剧场,演出比吃饭重要,演戏是演员的职责,戏比天大!”那天,她准时演出,而没有去赴这个宴会……有人说她傻,谁谁请客你都不去,她一笑了之。有什么比观众更重要呢?你是演戏的,你得明白,唱戏给谁唱?观众在哪儿?给观众演戏,那是咱的本分!

1990年正月,裴艳玲到衡水一个农村演出。当时天降大雪,演员们住的后台滴水成冰。剧组好多演员都抱怨,这什么天呀,还演。裴艳玲解释说,甭管什么天,戏应该唱就得唱,咱票卖出去了,下刀子也得唱。这些,是从小父亲告诉她的。

那天的戏码是《钟馗》,她从三张桌子上往下翻,裴艳玲只能穿一条彩裤,连秋裤都不能穿,那滋味可想而知——她也是人,不是神,当然冻得手脚哆嗦,当然嘴唇也发紫,而且,她已经是43岁的人了。

这一切,都因为父亲告诉她:“小信哪,咱得把演戏当命,把观众当老天爷呀,没他们,可就没咱喽。”

这句话,裴艳玲记了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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