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进了我厕所。
那下面是悬崖的窗口依然如往昔一样,静静地开着,像一张大嘴,没有人阻挡的东西存在。
从窗口出去,黄沙千里,直到天涯尽头。
巴鲁特悬着的心这个时候才放下来。他真的有些担心,当他准备实施他的逃跑计划的时候,这窗口便像铁门一样,被装上铁山条,那样,他唯一的希望就会破灭了。
只有你仅有唯一的一个希望的时候,你才会明白巴鲁特当时的担心。
厕所里面有五个犯人。
巴鲁特知道,这是十多分钟的时间里,这个厕所里面不会有无人的时候,要避开他们的耳目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也明白,犯人们即使看见他要逃跑,一般都不会出声的。
于是,他用严厉的目光一个一个看向这五个人。
这五人见到巴鲁特用这样严厉的目光看着他们不由奇怪,都是回头望着他。
巴鲁特沉声说道:“各位,我将要从这个窗口逃下去,请你们不要大惊小怪。
五个人都是大吃一惊。
一个人呐呐的说:“你要从这里逃跑?”
巴鲁特走向窗口边,一手按住窗台说:“对。”
两外一个人大惊说:“你会被摔死的。”
巴鲁特跃上窗台,沉声说道:“只要你们不出声,我被摔死,也不后悔的。”
另外一个人点点头说:“好,我们不会出声的。”
巴鲁特脸色缓和的说:“好。”
说完,他已经从窗口钻下去,两个手盼着窗台,悬空下身,双脚探索着,各自踩在一块凹凸不平的石头上。
然后,他一下双手,各抓着峭壁的一处石头,他正要将头脑部分从窗口移动下去,只看见厕所门口人影一闪,一个犯人走了进来,巴鲁特急忙把头部移动到窗口以下啊。
他咬着牙,手脚摸索着峭壁上的凹凸不平的地方,就像壁虎一样迅速的向下移动。
但是从窗口传出那犯人的惊叫声音:“不好了,有人要跳崖自杀了,不好了。”
巴鲁特心中不由的一沉。
那个犯人以为自己要是自杀,这样大喊大叫很快的就会惊动守卫的人员。
这次的逃跑计划,就会付诸东流了。
但是巴鲁特仍然是手脚并用,壁虎一样的向下爬去。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逃跑成功的希望,巴鲁特都要尽力争取。
他对自由的渴望,实在是太强烈了。
他的两只手脚,就像是两只铁爪,抓牢着峭壁上的凹凸不清的地方,连连轮换,向下移动。不多时候,他已经贴着壁纸陡峭的悬崖下降了十余丈。
但就在这个时候,石岗上监狱早已经乱成了一团,只听到无数的人在高声的喊叫:“不好,有人要跳崖自杀了。”
然后,有人从巴鲁特钻出来的窗口向下看去,这一看,便看见巴鲁特乡试壁虎一样下移的,于是他们都明白了,巴鲁特这是在逃跑。
他不假思索的,便大声嚎叫:“不!那个人不实在跳崖自杀,他是在逃跑,他是在逃。
于是,监狱中立刻响起了劲爆的声音。
坚守人员把犯人们都驱赶到牢房中,然后有一个军官摸样的男人从窗口向下看去,只见到了巴嘎已经移动到峭壁的中间阶段了。
他不由得大惊,这个世界竟然有如此神奇本领的人,竟然能够像是壁虎一样贴着壁纸陡峭的悬崖上移动。
军官拔出来手枪,向下大声喊叫:“那个犯人,限你立即爬上来,否则我要立即开枪了。”
巴鲁特明白了。
他当然明白了,自己在峭壁上向下移动,虽然能够支撑着不摔下去却没有力气用来躲避枪弹,上面的人倘若是开枪,他就喜爱那个是一个活着的枪靶子,只有挨枪弹的份。
挨一颗子弹并不重要,两年前他一次就挨过柯尔特的两颗子弹。
但是挨了一颗子弹之后,必定会从峭壁上摔下去,从这二十余长的高出摔下去,反而使出全身的潜力。飞速的轮换着双手,抓着凹凸不平的石头向下移动。
即使是死亡,他也要常常自由的味道。
他的十个手指头已经完全被坚硬粗糙的石头磨破了并且是献血淋漓。
十指连心,痛得钻心。
巴鲁特咬着牙,向下移动的更快了。
他紧闭着眼睛,什么也不看,看见了也不起什么作用。
他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了命运。
不知何时,上面的军官没有开枪。
突然,巴鲁特感觉自己的一只脚已经他踏上了松软的黄沙,他大喜,睁眼向下一看,他果然看自己已经降落到地面。
两年七百二十日,他第一次他到了沙地上。
他觉得,着酷热干燥,死气沉沉的沙漠也是极其可爱的。
他把另外一只脚也踏在了沙地上,松开双手。
献血淋漓的十指,连指尖都沁出血了。
连长看着沙漠中已经逃出了百余米的巴鲁特,自语道:“倘若可能,我还正想给你自由,但是我也是身不由己,你虽无性命之忧,但是苦头还是免不了要吃一点的。”
他语声未尽,枪声已经爆响,震耳欲聋。
巴鲁特只觉得大腿后侧一阵剧痛,耳中便听到一声枪响,他痛哼一声,身体一阵摇晃,但是没有倒下。
他咬着牙,一破一拐的向前疾奔。
又是一声枪响。
巴鲁特只觉得另外一条大腿也是一阵剧痛,便是再也支撑不住了,向前扑去。
扑在炎热的黄沙上。
他双手一把一把的抓着黄沙,十指尖上流出来的献血,将黄沙都已经染红了。
巴鲁特又回到了他呆过的两年的牢房,躺到了他睡了七百二十多个夜晚的地铺上。
他双眼望着牢房的屋顶,木然不语。
哲学家白腊图仍然是侧身躺在他的地铺上,静静的看着巴鲁特,似乎巴鲁特的脸上突然长出了一朵花。
而教授则是蹲在巴鲁特的身边,一手扣着巴鲁特的手腕,为他号脉,一手不停的抚摸着他的头,任凭经验测量着他的体温。
教授喃喃地说:“还好,病情没有恶化,体温也没有升高的趋势,这么久了,就不会有恶化的的危险。”他嘴里是这样说的,手却仍是号着巴鲁特的脉搏,估测这巴鲁特的体温。
巴鲁特的双腿的子弹已经被监狱的医生去了出来,伤口也上了药,用绷带包扎好了,他的是个被峭壁悬崖磨得指骨都透出来的手指头也上了药膏,包了纱布。
以巴鲁特的体质,在这种情况下,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了。
而将军,则是又叉着腰,站在四个地铺的中央空地上,大笑道:“巴鲁特,你真是好样的!在这样险恶的环境的监狱里面,你都尽然敢逃跑!别人就算想都不敢想一下。你真不愧是一个英雄!我要是早就知道你要逃跑才抢夺我们的食物和清水,我是绝对不会拦着你的。我平生最佩服的就是敢做敢为的英雄,只不过……”
教授嘟噜的说道:“沙漠敢做敢为的英雄,费了好大的力气,吃了那么多的苦头,非但没有重获自由,反而还受了这么重的伤,倘若子弹往内侧再打偏一点,打中了腿骨,打碎了腿骨,他就永远成了残废,还谈什么英雄不英雄的。
他嘴里堵路着,竟是谈一些伤呀,残废的,他还想喋喋不休的说下去,将军早就听得不耐烦了,大喝道:“你以为世界上的人都像你这样孬种吗?
教授看见将军发怒,哪里还敢和他斗嘴,喃喃的说道:“我并没有说巴鲁特逃跑是过错的行为,我只是担心他逃跑受伤变成了残疾,我是医生啊,医生的天之就是救死扶伤,对病人负责的。
将军勃然大怒:“医生?狗屁的医生,我对你说,世界上什么人都好,就是医生不好。”
教授问道:“为什么,医生有什么不好?”
将军指着教授说:“世界上如果没有医生就明快爽朗的多了。
巴鲁特仍是双眼望着屋顶,对将军和教授的争论充耳不闻。
哲学家白腊图这个哲学家就是在静静的看着巴鲁特,听的教授和将军争吵,便将目光看向这两个人,仍是侧身躺着,一语不发,神态安详自然。
教授怔住:“世界上没有了医生,怎么会明快爽朗剁了?
将军大声的说道:“你想一想,倘若没有医生,战场上一枪就打死一个人,多么干脆流落,偏偏有什么医生救死扶伤,真是拖泥带水,丧气头顶。还有,什么人有了病,偏偏就由你们医生来救治,真是讨厌,何不让人死了干净利索。
他这分明就是在强词夺理。
但是教授却不敢和将军为敌了,慌忙推下去投降:“对你说的很对。”
将军说:“本来就没错,你也别阴阳怪气的。”
教授说:“你说得对,一个人要不怕负伤要勇于抗争战斗,接受血与火的洗礼。
将军说:“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的作为,只是……”
但是哲学家突然插口说:“我认为巴鲁特不应该遮阳帽先去做样的事情,并且是冒着生命危险。
将军愕然。
他旋即又勃然大怒:“沙漠!你尽然敢反驳我的意见。认为人应该做孬种。
白腊图不卑不亢的说:“我是坚持真理。”
将军大吼道:“难道见人做孬种就是真理?”
他将攻击的目标改为了哲学家。
白腊图仍然是侧身躺着,神态安详,平平淡淡的说:“我们先不要真论谁是孬种或者是英雄,我先谈谈实际的问题。
将军说:“什么实际的问题?”
白腊图说:“自由。”
将军怔住:“自由。”
白腊图说:“巴鲁特为了获得自由,付出了颇为惨重的代价。身负重伤,他的了自由吗?”
将军大怒说:“你难道眼瞎了,巴鲁特若是获得了自由,他还会和我们呆在一起吗?
白腊图却仍是平平淡淡的说:“那么,他就没有必要逃跑了,付出了无谓的代价。”
将军不由语塞。
但是他旋即又辩解道:“巴鲁特就算是失败了,没有获得自由,但是他敢于奋起斗争,他就是一个英雄。
白腊图平平淡淡的说:“一个失败的英雄,不如一个成功的懦夫。
将军不由得再次语塞。
半晌,他突然长叹一声说:“你说得对。”
他咬牙说:“很对。”
他的语音之中充满了无奈的沧桑。
白腊图把目光移动向牢房,喃喃自语地说:“很久以前,一天夜里,一个人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醒来后,他感叹说:”人生如梦!谁能确切的知道是我做梦化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我。
他停住了说话,但是其他三个人都是黯然不语。
良久,将军才说道:“依你看来,我们是要屈从与命运,永远就作为囚徒了。”
白腊图说:“我们不会永远作为囚徒的。”
将军眼中不由得放出了光,说:“为什么,你怎么知道?”
教授也是着急的说:“快说。”
白腊图说:“事物是运动的,物极必反。”
将军愕然:“这是什么意思?”
白腊图说:“这也就是,世间没有永恒和绝对的事物与真理,当时务运动某一极限的时候,食物就会想自己的反方向转变,比如,悲伤和喜悦,失败引导成功,痛苦化为快乐。
将军说:“囚徒变成自由人。”
白腊图说:“对。”
将军说:“但是我仍然是不明白,按照你的观点,我们只需要静静的等待,不去争取,就能获得自由,这是为什么?”
白腊图说:“这是宏观的客观运动的结果。”
将军皱着眉头想了很久,仍旧是想不到他说这句话的内涵,不由得武断的说:“不管怎么样,我总是不相信,不付出血与汗,可以获得到自由。”
白腊图却是不与他争辩。
他只是淡淡的说:“事实会证明我说的话,你等他着看吧。不用太久,最多几年功夫,我们就会接触枷锁,重新获得自由,有阶下囚变成座上客。
教授也听不懂哲学家的术语名词,却也听懂了哲学家的观点,那就是以静制动,不需要多久,就可以重见天日。
这虽然是一个凭空想象的推理,但对于教授而言,却是一个巨大的安慰。
他大喜说:“是真的吗。再过几年,我们就可以重新获得自由,今生今世,我还可以重见天日,看见我的父母和妻子吗?
他不禁落泪涕零。
他哽咽的说:“倘若是真的这样,我情愿安心等待。”
本来,他以为今生今世,必定不能再见天日,要在这监狱般的生活中度过余生,他真的是已经绝望了。
绝望者的沮丧时悲哀愁苦的。
听哲学家这么一推理,他在绝望中木然见到一丝希望,他真的有重生的欢喜之感。
将军却是暴怒的说:“等待!等待!要等到何年何月?岳飞说:“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到头来,等待的结果是一场悲切。”
其实,她的头早就已经白了。
他怒哼道:“不行,不能等,要奋起抗争战斗,才可能重新获得自由!
白腊图却是翻转身去,把面孔对着墙壁。
哲学家懒得与将军争论。
将军没有争论的对手,却并不住口。
他站在牢房的中央,挥舞着双手,开始了他的长篇演讲,人来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要竞争和奋斗的,只有孬种和懦夫才会坐以待毙。
他说:“不过,战斗和奋斗不要蛮干,否则会碰的头破血流。要讲究策略,才能取得成功。
他说:“所谓的策略就是因战而制胜,孙子说……”
然后他自顾自的说了《孙子兵法》,《高卢战记》,等等古今中外的军事名篇和权谋策略的论述。
看来将军也并非完全是一介武夫,他的军事才能的确及高深。
但不论是将军与教授争辩,还是将军和哲学家争辩,还是将军在发表着长篇演说,巴鲁特这是沉默不语,双眼静静的看着牢房的屋顶。
再说可丽莎。
贡布老爹和柯尔特将她带回了家族后,她中日以泪洗面,三个月后,她突然觉得恶心,食欲不振,身子疲惫无力。
她以为自己是病了。
她想:“既然不能和情人相聚,生不如死,干脆就让病魔将自己带入死亡境界算了。
于是她没有吭声。
又过了两个月,连她自己都明白了,自己怀孕了。
这个发现是可丽莎最初一阵惊讶和羞涩之后,便感到了难言的喜悦。
能够为自己所爱的人养育一个孩子,留下一条血脉,也算是对巴鲁特对自己的爱情的报答啊。
但是这个孩子却给可丽莎带来了无尽的烦恼。
尽管可丽莎尽力掩盖自己怀孕的事实,她穿着宽大笨拙的大皮袍子,平日足不出户,终归还是被家人发现了。
最先发现这一事实的人,是可丽莎的母亲。
她母亲不由得大惊,她这个胆小的妇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事实,不由得大惊失色。
她连忙问女儿,为什么没有嫁人就先怀孕。
可丽莎件事情已经无法再隐瞒下去,只得向母亲说了真相,并祈求母亲的保护。
母亲沉吟半晌,说:“这真是孽缘,这件事情我不能帮你音盲,我必须甘告诉你的父亲。”
可丽莎忙向母亲跪下来说:“阿妈,请你不要告诉父亲,我求你了。”
母亲说:“为什么?”
可丽莎说:“如果父亲和哥哥知道我怀了巴鲁特的孩子,他们肯定会大怒的,会烧死我的,我死了并无遗憾,只是我腹中的孩子,他是无辜的啊,我不能被烧死,求你了。”
母亲把可丽莎扶了起来说:“孩子,你不要害怕,你的父亲是不会烧死你的。”
可丽莎只是说:“母亲,我求你了。”
母亲说:“你不要以为你父亲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舐犊情深,他是很爱你的,以前之所以要烧死你,是为了家族的荣耀,迫不得已的。”
可丽莎说:“这一次,我也有损家族的荣耀,爹也会迫不得已。
最终还是被贡布老爹知道了这件事情。他霍然立起。
看来,他立即要出去,宣布这件事情,然后将可丽莎烧死。
母亲慌忙拦住柯尔特面前,儿啊,你不能这样做,这件事情只要不泄露,你的妹妹就不用非烧死不可,你于心何忍……
柯尔特说:“阿妈,我也是真的不忍心将妹妹送上火刑柱,但是让家族蒙受这样巨大的耻辱,眼看贡布家族的族风败坏,我更于心不忍。
母亲不由语塞。
可丽莎凄然的望着哥哥和母亲,她简直就是一头等待着屠刀宰落的羔羊。
柯尔特伸手把母亲推在一旁,说:“阿妈,你不要阻拦了。你也不要太悲伤了,你应该为我们家族的荣耀得以保持,族风的一阵顿而欣慰。
但是母亲想到要以女儿的性命换取所谓的荣耀和族风,哪里还能够欣慰。
母亲悲痛欲绝。
她不由得后悔,为什么不帮女儿隐瞒这件事情。
但是柯尔特已经举步走向蒙古包的门帘。
柯尔特伸手去撩门帘的时候,贡布老爹开口了:“慢”!
柯尔特缩手,回头看着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