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不足月,得放在温箱里观察几天,病人直接在病房观察两天,家属签字。”
“我老婆怎么样?没事儿吧?”
“没事儿。观察个一两天就直接转普通病房。是个女儿。体重两公斤,这出生证明,填一下。”
“好,谢谢。”
女儿?两公斤?
陶然,对不起。佟浙应该守着你的。无论如何,佟浙都应该守着你的。那样,你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的女儿也不会这么瘦弱了。
陶然一直想要个儿子来着。可是没关系,他喜欢女儿。等到孩子长大了,他们一家三口可以一起出去散步,一起出去吃小吃,一起手拉手去逛公园。他们可以一起……做任何家庭都会做的事情。他们会很幸福的……
陶然,我们有孩子了。是个女儿。
佟浙希望,女儿长大了不要像你,会吃亏的。
佟浙希望,等你睁开了眼睛的时候,就可以看到你努力了这么久要来的一个孩子。
亲爱的,对不起,我爱你。
陶然第一眼看到孩子的时候,眼泪一直流到了嘴角。
然后,她对着佟浙说:佟浙,眼泪不都是咸的。
然后,她就看到,在佟浙的眼里,也同样的,布满了透明色的液体。
他说,陶然,你看,女儿看着你笑呢。
傻瓜,那么小的孩子,看得到她的笑吗?可是他说,他看得到她的笑。他说,他女儿的每一种表情都特别的丰富。他说,陶然,我们就要这一个女儿吧。因为当你在生产台上的时候,佟浙心疼的都快要停止呼吸了。在那一刻,佟浙终于明白,什么叫做会呼吸的痛。
“陶然,我把咱妈接来给你伺候月子吧。我做的饭我自己吃着都觉得难吃,我怕你营养跟不上,月子里在落下什么病痛的。”
“没关系。不用麻烦妈了。我们学校放假了,回头我让我朋友过来就行了。”
“人家还有自己的家呢,哪儿能天天守在这儿照顾你呀。我已经打电话给我妈了,她说明天她和爸就来了。”
陶然拿着汤匙手颤抖了一下。她是不是要和他说清楚一点比较好?她是不是回归到单身的日子比较好?她是不是要远离他一点儿比较好?
“佟浙,我们已经离婚了。”
“可是我们有一个孩子。”
“我想,就这样单纯的带着孩子过日子。我不想计较什么,我不想再回到过去。你让我自由一点吧。”
“陶然?”
“拜托你,人家说月子期间不能哭的,你什么都不要说,听我说。我们已经离婚了,我好不容易才从你的影子里走出来,我走到这一步不容易。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每天过的都很不快乐。可是佟浙,在没有你的日子里,我却过的很轻松。我不用想你什么时候回来,不用担心你什么时候又得出去应酬,也不用担心你出差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我不必受你的影响,我不必特意跑过去掐掉你的烟。我单纯的爱着我自己,我单纯的爱着我的孩子们和我的女儿,我觉得那些日子是我这么多年来过的最轻松的日子。我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我不用在意你是不是在乎我,是不是爱我,是不是不乐意看见我。我就只是浅浅淡淡的过着我的日子,带着我的孩子。然后下班的时候和同事一起聊聊天,逛逛书店,我真的觉得我好幸福啊。我不想再回到过去了。我太累了,太痛苦了。我拜托你,就让我和孩子单纯的快乐着吧。别把我再拎回去关在爱你的笼子里了。我害怕我会痛死。”
“别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了。”
抱着她,感受不到一点她的气息。她哭着,说着,拜托着。她说的上气不接下气,她说的断断续续。可是每一字每一句都打的佟浙流了血,疼痛不已。
他们之间的这种局面,该去怪谁?怪佟浙的无情?怪佟浙的自私?怪佟浙的不知怜惜?他们之间,太多太多的无奈,太多太多的悔恨,回不去了。在佟浙开口说要离婚的时候,就回不去了。他怎么可以一次一次的伤害她,一次一次的又请求她的原谅呢?她只是个女人,一个脆弱的女人。这些年来,为了他,为了维持他们的感情,她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超出她所能负荷的了。她累了,他懂了。
“别哭,对身体不好。我不提了,我不提还不行吗?我只是想让我妈来照顾你,你知道我笨手笨脚的,什么都不会。在老家那边做新公司忙的手上又起来茧子,我怕给咱家闺女换尿布的时候伤着闺女。还有你,我做的饭,熬的汤也不好吃。我不能让你在月子里再受什么伤害。陶然,请你一定相信我,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我只要你能开心。”我爱你。
“谢谢你。”
“乖,不哭了。”
说好了不哭的,眼泪却一直都没有停过。在医院的病房里,陶然看着佟浙眼里的泪光,眼泪一直不停不停的掉。牵动着的嘴角,努力努力的上扬,却怎么也止不住一直掉落的眼泪。感动了,真的感动了。
他长满粗茧的手抹掉陶然的眼泪的时候,那么的温柔,那么的细腻,那么努力的避免去划陶然的脸颊。佟浙,这是你对陶然的爱惜吗?陶然只能说,谢谢你。
“对了,我帮女儿取了名字,叫佟向阳。我知道你喜欢太阳花,这个名字你喜欢吗?”
“嗯,喜欢。”
“不介意孩子姓佟吧?”
“你是她爸爸,谁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也许我们会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我不知道对孩子来说我们这样的状态好不好,但是,至少目前必须得维持这样的状态。”
“我知道。我会给我们时间的。”
“谢谢。”
“傻丫头。”
一直到许久之后,徘徊在陶然脑海里的,还是佟浙那句傻丫头。在那样阳光明媚的午后,他就坐在床边,看着他,看着他们的向阳。他想,就算以后她还是坚持和女儿快乐的过日子,他还是孩子的爸爸,他还是可以经常走进她的生活,体验一家三口的快乐。
天伦之乐,对,就是天伦之乐。他会感激,像她一样感激向阳的到来,感激生命的可贵。
亲爱的陶然,无论我们之间发生什么,我依然是向阳的爸爸,你依然是佟浙不能舍弃的前妻。
亲爱的,佟浙是真的,爱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