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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你是不是我的王子

每个女孩的心里都有一个童话。

梁澈捧着一束花从出租车上下来,他四处观望了一番,然后朝住院部走去。

他看见两个女生在阳光下捣鼓着一个包,讨论着什么。

一个女生纤细的手腕,以及脚踝处不起眼却精致的蝴蝶文身,让他的心突然之间被针扎了一下似的疼痛。

所有的关于黎梦的回忆,便像海潮一样,波涛汹涌地袭来。

他来不及看清楚她的样子,便让一把碎花的太阳伞遮住了。他刚想凑上前去,看个究竟,便听见前面一个男生喊道:“桑夏、林诗施,你们能不能快一点?”

他停下了脚步。

大抵是太想念黎梦了吧?所以,看见与她一样纤细的女孩,便总是生了幻觉。

他自嘲地笑,然后向前走。

善良的日光在某一瞬间,将他与桑夏的影子重叠在一起。他们却像是天空的浮云,终究背道而驰。

它不忍看见两个可怜的孩子彼此想念却求而不得,叹息着躲进了云彩里。

梁澈走进了病房,问服务台:“请问,苏蓉烟小姐在哪个病房?”

“她刚刚出院。”护士查了一下,然后回道。

梁澈“哦”了一声,他打了个电话给蔡铭:“你要我接的女孩,已经被人接走了。你答应帮我找的女孩,要放在心上。”

“你说得那么抽象,这里有多少莲城女孩长得小巧玲珑的,怎么找啊?好歹给我张照片。”蔡铭心不在焉地答道。他满脑子都在想,苏蓉烟已经被姜潮接走了。她会不会离开自己,回到他身边?

他知道她现在不愿意见到自己,所以,当梁澈让他帮忙找一个叫黎梦的女孩时,他便做了交换条件。

梁澈在手机相册里翻了很久,终于找到一张十六岁的黎梦的照片。

那时的她,笑起来,眼角就弯作一道月牙,嘴角的弧线在整齐洁白的牙齿的衬托下越发完美。最重要的,她的眼神纯粹而明亮,丝毫没有任何忧伤的颜色。

蔡铭收到梁澈发过来的彩信。

他眯着眼睛仔细地端详了照片里的女孩。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其实最怕找人。

可是,最近要挖掘一批像韩寒、郭小四那样的艺人型作家。

众所周知,小说写得好、人也长得俊的作者实在太少,尤其是男生。若不是梁澈的条件这么不可多得,他才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他把照片复制了很多张,传给员工,吩咐他们去找找线索。

所有的人看了照片,有说长得像萧蔷,有说长得像刘嘉玲,还有人说长得像范晓萱的,说到后来,大家都叹气了,这样一张大众脸,茫茫人海,哪里去找?

然后,他们八卦地猜想,这不会是蔡总的新宠吧?只因人群中多看了一眼,再也忘不了她的脸,所以开始人肉搜索?

“这也太韩剧了吧?蔡总不会这么瞎的吧?”

“那苏蓉烟怎么办?”

“唉,蔡夫人真可悲。什么都蒙在鼓里,还以为和自己的老公多恩爱,不知道别人都看笑话呢!”

办公室里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门“咯吱”一声开了,所有的人循声望去,蔡铭扶着大肚子的太太楚眠小心翼翼地走进来,那关怀的态度羡煞了旁人。

看起来毫无破绽,可是,员工的脸都不自然起来,却挤出笑容,打招呼:“眠姐,怎么不在家休息?”

楚眠一脸笑容:“还不是你们蔡总,说是带我去补补身子,中途接了个电话,回公司处理点事,让我等他一会儿。”

“眠姐,你真幸福。有这么疼你的老公一定要好好珍惜啊,盯好了,别给人抢跑了。”一个女孩嬉笑地旁敲侧击着。

楚眠仍然一脸淡定地笑:“蔡铭不是这种人。”

所有的人都不做声了。

这世上就是有那么多傻瓜,总以为自己遇见的男人会不一样。却没有想过,任何人的爱情,都无异于他人。

当然,谁会在一开始就暗藏防备的心去恋爱结婚呢?大抵,都是信任,才将自己完完全全托付的吧?

只是,在漏洞百出的时候,才后悔自己这般掉以轻心。

蔡铭刚刚接到一个厂商的电话,指名要苏蓉烟做他们下一季度梦幻系列主题的服装模特。他们已经将拍摄时间地点以及要求等传真给了蔡铭,希望得到确认与核实。

蔡铭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沉思了半天,终究还是给苏蓉烟打了电话。

电话响了三遍之后,苏蓉烟终于接了电话,冷冷地问:“你打来做什么?”

蔡铭直截了当说明他的意图,苏蓉烟很快地答道:“我不拍。我再也不做模特了。我要跟你解约!”

蔡铭耐住性子劝道:“蓉烟,事情已经发生了,即便你恨我,再也不愿意见到我也都于事无补。可是,你现在放弃得到了什么呢?你一直梦寐以求的不就是做个出色的艺人吗?现在有机会,为什么不去争取?这个厂商影响力还是很大的!你考虑看看?”

苏蓉烟的心有些犹豫了。

蔡铭便继续说:“我们撇开私事不谈,你不想和我在一起,我不强求你。但是,我真的希望你能在这条路好好地走下去!我真的觉得你很有潜力!”

苏蓉烟的语气越来越软,蔡铭便知,他已经跨越了她的防雷线,他终究还是说服了她。

一丝喜悦从心底蔓延到整个身体,他的心情顿时好起来。

无论怎样,至少因为工作,他可以经常见到苏蓉烟了。

他快速地确定所有准备事项,然后走出来,将文件递给了自己的秘书,说:“交给你了,安排一下!”

楚眠眼一扫,看见了苏蓉烟的照片,问:“这是你们公司新模特?长得很甜美呢!”

“是啊,很有潜质,很多厂商都看好她。”蔡铭到底有些心虚,随意地答了句,就催着楚眠出去了。

苏蓉烟挂了电话,看见朝自己走来的姜潮,赶紧将最新通话记录给删除了。姜潮没有发觉,只是问:“抱歉,等很久了吗?我刚才碰见学长,聊了几句。”

苏蓉烟笑着摇摇头,她挽起姜潮的胳膊,问:“我们去吃什么?”

姜潮有些不自然,他想推开她,看见她期许的眸子,又觉得不忍心,只好由着她,答道:“你想吃什么,我们就去吃什么?”

“那我们去吃炒年糕,好不好?你最爱吃了!”

“好。”

“那……你背我好不好?”苏蓉烟突然撒娇着说道。

姜潮急切地问:“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我只是想你背我。”

姜潮有些犹豫,苏蓉烟看在了眼里,她的眼神逐渐暗淡下去,她说:“你不肯吗?”

“不是啊。很多人看着,挺不好意思的。”

“你那天不是也背了桑夏吗?”苏蓉烟不依不饶。

医生说,虽然苏蓉烟醒了,可是,她还是不能受什么刺激,否则,会影响身体。姜潮只好说:“那次是晚上。要不,我也晚上背你,好不好?听话。”

“好。”苏蓉烟开心地笑了。

姜潮的脚步却越来越沉重。他这般压抑着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像一颗颗硕大的石头,堆积在自己的胸口,快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在苏蓉烟昏迷的时候,慌了手脚,一时看不清自己的心。可是,现在,他才明白,对于苏蓉烟,只是怜惜,他对她的爱早已被时光消磨得干干净净。沉淀在心里,密密麻麻的是桑夏的身影。

他变得越来越沉重,尤其是面对桑夏的时候,他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说出了真心话。

然而,越是不想碰面的人,越是容易不期而遇。

他陪着苏蓉烟吃年糕的时候就撞见了桑夏与林诗施有说有笑地走进来。

桑夏看见他们,脸上的笑就有些僵了,她说:“这么巧。”

苏蓉烟便说:“是啊,我们以前也经常在这家吃的。”

姜潮说:“要不……一起坐?”

桑夏不想坐下来,林诗施这会没有神经大条了,她瞥一眼苏蓉烟,说道:“唉,我突然不想吃这家的东西了,桑夏,我们去吃鸭血粉丝。走!”

桑夏故意表现得很不情愿,说了声“拜拜”就被林诗施拖走了。

吃着鸭血粉丝,桑夏居然感觉不到辣了,她麻木不仁地唆着粉丝,林诗施的拳头就伸了过来:“你有没有搞错啊?你不会到现在还在想着姜潮吧?”

她的声音那么大,全店的人都朝她们看着。

桑夏羞耻得几乎要将头埋在了粉丝汤里。

她轻声说:“小声点。我只是在想,苏蓉烟值不值得姜潮守护?”

“哼,你以后一定会后悔将姜潮让给她。姜潮的下场会很惨!”林诗施终于肯低下声音。

桑夏奇怪地看了看她,问:“感觉你知道什么似的?”

“我告诉过你,你不信。苏蓉烟在校外很乱的。她一直想做明星梦,勾搭不少有钱人。姜潮肯定也知道,不然以前他们好端端为什么分手?”

桑夏始终不愿意把苏蓉烟想的那么坏,她记得她帮她敷药,帮她按摩脚的情景。

她记得自己在字条上写下的对苏蓉烟的承诺。

有生之年,她也要为她从床上滚下来一次。

上公共政治的时候,辅导员突然来检查,入学这么久,桑夏从来没有见过他在上课的时候来巡视过。她运气算好,碰巧这一天,她在班上。她一扭头,苏蓉烟的座位是空的。

所以,苏蓉烟被辅导员记上了一笔。

不知为什么,学院里突然对逃课这一现象警觉起来。

平日里不去上课躲在网吧或者寝室的学生都被值班的老师抓个正着。而那些在外租房子同居的小情侣也都眼睛含泪地纷纷返校。

当然,苏蓉烟例外。她是本城人,父母办了走读手续。

桑夏想,若苏蓉烟真是如传闻中所说那般,父母怎么可能不知晓呢?她的父亲看起来那么严厉,而母亲又那么贤惠,大抵不会由着她乱来吧?

但是,她解释不出,苏蓉烟为什么不来上课。她是因为需要打工养活自己,那么,家境殷实的苏蓉烟缺什么呢?

她想打电话通知苏蓉烟,劝她按时上课,却打了几次,都没有人接,她只好作罢。

她不知道,此时的苏蓉烟正避开姜潮,去了蔡铭的公司签合作项目协议。

蔡铭见到她,十分开心,他关上门,紧紧地抱住她,喃喃地说:“蓉烟,我真的好想你。”

苏蓉烟推开他,冷淡地说:“我只是来工作。”

蔡铭点点头,将协议摆在了她的面前。她仔细地看了看,然后签字,打算离开。

蔡铭舍不得,不由自主地拉住苏蓉烟,苏蓉烟扬起手“啪”地给了他一巴掌,匆匆离开。

她真的恨透了他。

蔡铭摸着微痛的脸,眉毛蹙起来,看起来那么痛苦。

他想,如果他还没有结婚,或者他再年轻十年,也许,他与苏蓉烟的结局会不一样。他却忽略了,十年前的今天,他只是个在夜宵摊上打杂的穷小子。是楚眠给了他机会,介绍她在自己家的公司做职员。

他像蜗牛一样一步一步地往上爬,终于有了今天的成就。这一切都是归功于楚眠。

他却清楚,自己对楚眠始终只是感激,从来没有爱过。

有时候,人为了得到一些东西,必须失去另一些东西,若是贪婪地想全部拥有,那么,他便会很痛苦。

比如,现在的蔡铭。

苏蓉烟冲出去的时候,噎在胸口的一团气终于吐了出来。她多害怕自己把持不住,便再一次投入蔡铭的怀抱。

若不是对蔡铭有那么一点点感觉,她怎么会这样半推半就地从了他。

尤其是,当BOSS香水混杂着他身上特有的属于男人的气息扑入她的鼻腔内,她觉得自己的心也会扑通扑通地跳起来。

体内一种莫名的电流从小腹迅速蔓延整个身体,她只好用冷漠的方式杜绝这种肮脏的念头。

蔡铭是有家世的,而她是爱姜潮的。

她总是这样劝诫自己。

她掏出手机,发现几个未接电话,便回给桑夏,问:“怎么了?”

桑夏问:“你在哪儿?”

“哦,我今天不舒服,在寝室休息呢。”

桑夏没有拆穿苏蓉烟,她刚从苏蓉烟的寝室出来,知道她在撒谎。她只是说:“学校开始查旷课了。你小心点。”

苏蓉烟应了声,桑夏便挂上电话,她们之间似乎只剩下这些可有可无的对话。生怕时间再拖得久一点,她们连寒暄都做了省略。

江艺很久没有这样沸腾过,下课的时候,学生像海水一样涌了出来,气势磅礴地映入了校领导欣慰的眼里。

每个学院都是如此,隔一段时间就要想办法整顿下校纪。

桑夏本以为熬过几天就好,她实在不想搬回寝室。搬出寝室时,她看见那几个女生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杂物放在了她的床铺上。那势头,似乎她再也不回来了。

前几次都是身为学生会干部的沈钦年帮她说情,才没有在查房本上留下记录。可是,再不搬回来,他也保不住她了。

她只好和房东商量,能否提前解约。

原本这样的情况,是要交违约金的。没想到这个房东居然爽快地答应了,在退房的时候,如数退了她的押金。

她感激不尽,不停地道谢。

房东便说:“不用谢我。我没有便宜给你。是上次那小伙子替你付了多的那部分,所以,才能退你这么多。他本来让我不要告诉你的。”

桑夏将钱揣在外套内侧的口袋里,捂得暖暖的,像她的心情一样。

沈钦年帮她把行李搬回学校的时候,揶揄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是小情侣潜逃回校呢!”

“切!你想得美!那我多吃亏!”

“还是你赚了吧?我好歹还是冰清玉洁之身呢!”

“是挺冰的。”桑夏伸手在沈钦年的额头上摸了摸。

她的耳边不停地回响着房东的话:“看得出他很喜欢你。你要是也有心就不要错过。”

她细细地回想起,沈钦年为她做过的事。他陪她找房子,帮她排一夜的队挂专家号,替她打工,给她买猪蹄,那些不起眼却深入她心的事,令她十分感动。

可是,她要做的,有比恋爱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为黎诺做一些事情。

发生了这么多事,她的心早已溃烂,除了仇恨,再也负荷不起任何感情。

她刚准备搬回自己的寝室,林诗施接过她手上的东西,叫道:“哎,你往哪儿走?”

“不是回寝室吗?”桑夏狐疑地问。

林诗施晃了晃手中的钥匙,得意地说道:“以后你跟我混了!”

桑夏错愕地接过钥匙,问:“这也可以?”

“刚好我们寝室有个女生退学了,我就申请你住进来了。这有什么?塞一条烟给管寝室的就是!”林诗施轻描淡写地说,桑夏也不做声了。

这个社会,看钱说话。她早已明白。

否则,当她和姐姐黎诺在走投无路需要救援时,那些原本围着自己父亲转的人,为什么会一个个就推辞了呢?

若不是世态炎凉,姐姐怎么会死?

她想到这里,心里有些悲凉,却不愿意在林诗施面前表露出来。

并非她不信任林诗施,而是,她觉得无知,有时也是一种幸福。

因为寝室楼准时在晚上十点半熄灯,所以,桑夏没有办法再去手机卖场上班。她只得打电话向付经理道歉。

付经理便说:“没关系。好好享受你的学生生活吧!周末的时候,空了可以来兼职。我们随时欢迎。”

桑夏连声称谢,挂了电话。

她在学校附近找了份推销酸奶的工作。每晚在学校食堂门前,有路过的学生前来订酸奶,或者买酸奶,倒也轻松。沈钦年有时会来帮忙,林诗施也喜欢凑热闹。

林诗施似乎喜欢上推销东西的感觉。每卖掉一瓶,她都会雀跃着叫一声。

后来,她甚至决定在校园的路边摆摊卖起了小饰品和时装。

桑夏欷歔不已。穷学生打工是为了谋生,而有钱学生却只是为了消遣时间。

她以为林诗施只是一是心血来潮,却没想到,她真的做起来,并且,生意很火暴。

那是当然,她的货都是桑夏帮她精心挑选的。

林诗施崇拜地望着桑夏,说道:“桑夏,你真是我的偶像。我要是能像你这样能干就好了。不然的话,你帮我打造打造?”

桑夏将她来回转了几个身子,仔细地端详着,然后说:“得,从头开始,我带你去换个发型。”

林诗施忙不迭地点头。她万分相信桑夏的眼光,跟着她去了“剪时光”。

店里没有人。阿甘半躺在沙发上,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见桑夏进来,擦了擦头上的汗,硬撑起来露出灿烂的笑。

他仍然是个光头造型。桑夏假装打了个哆嗦,打趣道:“你的头整天不穿衣服,冷不冷啊?”

阿甘便笑了:“看起来,小美女今天心情不错啊!”

桑夏不置可否,便把林诗施交给了他:“给她做个短发,时尚点的。她现在做生意啦,不能总这么可爱,会被人欺负的!”

林诗施抗议道:“拜托!我很彪悍的,好不好!”

桑夏不理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看杂志,却忽地听见林诗施叫道:“那不是沈钦年吗?”

桑夏抬起头,从镜子的反射中,看到了沈钦年。

他像往常一样,衬衫外套着背心,一副书生模样。他靠在路旁的梧桐树下,间或看看时间,似乎在等一个人。

桑夏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打个招呼,却看见一个长相精致的女孩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从很远的地方就酥软地叫着“钦年哥”,朝他奔来。

桑夏不禁打了个寒噤。林诗施便叫道:“靠,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苏蓉烟更恶心千万倍的人!”

桑夏不做声,她看着沈钦年一脸微笑地将女孩迎接过来,感觉自己的心像水瓶一样受冷之后,“砰”地就炸开了,碎成一片,一片。

她有些自嘲,怎么就忘记沈钦年一直是个多情的男生了呢?他一向都与任何女生都保持着亲密的关系啊?苏蓉烟、林诗施、韩蕾、她以及这个陌生女孩……可能还有很多,只是她不知情。

她有些羡慕林诗施,她当初那样迷途深陷,现在却可以抽身而出,不带一点点忧伤。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只是愤愤地叫道:“这女的是谁呢?桑夏,你新男朋友也劈腿了!你真悲催!”

“瞎说什么呢?狗嘴吐不出象牙!我和沈钦年只是好朋友!”桑夏呵斥道。

“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林诗施还是不停地骂咧道,她总是这样,张开嘴就停不住。

一直沉默寡言的阿甘忍不住地开口了:“也不是绝对的。你可不能一棒子打死。”

林诗施没好气地回道:“我又没说你!”

阿甘的手忽地就抖了,林诗施的刘海一下子就短了一截,看起来滑稽极了,惊得她大叫起来。

“我不是故意的。但是,完全可以补救,您放心!”

天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林诗施死活不相信,她哭着闹着要索赔。

阿甘便说:“行,我赔你钱,你就这样走出去你愿意吗?”

林诗施立刻软了下来,她乖乖地坐了下来,任阿甘宰割,嘴里嘟嘟囔囔地说:“桑夏,这就是你介绍的好师傅啊!太欺负人了!太……”

阿甘笑,也不理她,只顾着剪头发。他的手轻巧地掠过她的头发,熟练地旋转着剪刀,不出两分钟,一个时尚略带一点妩媚与可爱的短发女孩便出现在镜子里。

林诗施那句“太蹩脚”的话,便随着惊喜的唾沫一起,咽进了喉咙里。

敢情刚才他是逗她玩的呢!林诗施对着阿甘又是一阵轰炸,完全忽略了一旁缄默不语的桑夏。

阿甘头有点眩晕的感觉,他努力地甩了甩头。

林诗施停止了打闹,关切地问:“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要去看医生?”

“没事,可能太累了。睡一觉就好!”

林诗施觉得阿甘真是个好人。这么累了还强撑着给她弄头发,她执意帮他把店里打扫了一番,才拉桑夏离开。

桑夏一直在发呆,全然没有意识到刚刚店里发生了什么,突然店就清澈了,林诗施也变美了。她只是突然之间,心烦意乱着。

自从林诗施独自创业之后,桑夏变得异常的忙。她一个人必须送酸奶、下订单,以及回收酸奶瓶。她宁愿自己这样马不停蹄地忙碌着,至少,她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

可是,沈钦年与那个女孩亲昵的笑容时不时地浮现在她的眼前,令她苦不堪言。

晚一点的时候,食堂前的人渐渐稀落起来,她待在一堆空的酸奶瓶前发呆,沈钦年打来电话,问,有没有时间去吃夜宵,她的心一下子就乱了。

她推说很忙,匆匆挂了电话,然后吁了口气。

却一扭头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沈钦年,脸突然之间绯红绯红。

沈钦年戏谑地笑道:“不是忙得都没时间接电话了吗?最近怎么了,老躲着我。”

“没……没有啊。”桑夏恨自己不争气,连说话都这样结巴了。

她递给沈钦年一瓶酸奶,说道:“请你喝!”

沈钦年不客气地接过来,插上管子,吸了起来。

桑夏偷眼瞥他,忍不住试探地问:“你……昨天晚上在干什么呢?”

“我想想,应该是见了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然后一场还不错的约会吧?”沈钦年很随意的回答,让桑夏倒吸一口气。

她原本想,他也许会找个借口敷衍自己,却没想到,他居然说了实话。

到底是因为他就是这样坦诚的人,还是他根本就对自己没有意思?

桑夏觉得自己快要被这种无边无际的猜忌弄得发疯了。她却不愿主动地挑破这层纱布。

总有人说,恋人未满时的暧昧是最美最令人流连忘返的状态。可是,桑夏一点不觉得。

直到沈钦年突然问起女孩子过生日送什么礼物好,她顿时明白,他只是习惯对朋友好,便容易被误解成有意,就像当初的林诗施一样。

她便不自然地说道:“她喜欢什么,就送什么呗。”

沈钦年蹙起眉头道:“她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喜欢……”

“那肯定是你没用心去观察,每个女孩的心里都有一个童话。”

“是吗?那你的童话是什么呢?”沈钦年饶有兴趣地问。

是什么呢?

桑夏问自己。她已经很久没有去思考这个问题了。因为,编织童话已经变得很奢侈。

她曾那么幸福地接近自己的童话。

当她与梁澈拍下第一本属于彼此的情侣写真时,梁澈在每一页都题上了自己写的诗词送给桑夏。他承诺,每年都会在她的生日时拍一本留做纪念。

这是专属他们的约定。现在,那本写真还藏在行李箱的大衣下,却成了限量版的了。

事实上,她已很久没有提到梁澈这个名字。尽管,她在心里默念过无数次。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沈钦年提起了梁澈。

也许,是因为她知道,沈钦年早晚会知道。或者,早已知道。

沈钦年第一次听到桑夏提起自己的事。

如果不是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遗忘一个人是多么简单的事。却偏偏再也没有遇见比心里那个更好的人,所以,她宁愿沉浸在过去。

他多想自己可以为她做点什么。哪怕,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安慰也好。

可是,此时,他却什么也说不出,只能安静地站在她的身边,看她的眼神飘向那么遥远的地方。

那便是,再也回不去的旧时光。

苏蓉烟最近感觉很累,总是睡眠不足的模样。她很少来上课,即便来了,也是趴在课桌上睡觉。

桑夏坐在靠着走廊的窗边,将玻璃窗调整到一定的位置,刚好可以折射到楼梯口走过来的身影。

她时不时地看一眼,若是看见辅导员或者其他的值班老师来查班,她便立即叫醒苏蓉烟。像在高中时,叫醒码字常常码到深夜的梁澈。

起初,苏蓉烟不来上课,还会关照桑夏:辅导员要开班会,记得通知她。

而现在,即便桑夏发信息催她来,她连信息也不会回一个。

辅导员终于发飙了,在班会时点名批评了她,甚至让她通知家长来。

苏蓉烟并不惊慌。

隔了一天,她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两个中年男女来学校,以家长的身份理直气壮地对辅导员说:“我们的女儿我们自己教育,出了什么事,我们承担!”

辅导员气得一个字都说不出,居然也没想起曾经见过不一样的苏容烟的父母。

他只是挥挥手叫他们走了。

桑夏在办公楼下,等她,问:“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很忙,赶时间。以后,跟你说好吗?”苏蓉烟匆匆离开。

桑夏不知道她在忙什么,可是,她那样劣迹斑斑,也无所顾忌。既然她不听劝,桑夏也不好多说。

她本想去问姜潮。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更何况,姜潮似乎也不知情。他有些逃避着苏蓉烟,所以,即便苏蓉烟不来找她,他也没有想到去找她。

这样沸腾的校园,他们几个人的关系却突然沉寂下来。谁也没有主动联系谁,走在路上遇见了,也不过点头,然后擦肩而过。

苏蓉烟匆匆赶到拍摄地点,摄影师的脸都绿了。蔡铭将她拉到一边,小声问:“你怎么搞的?迟到这么久!”

苏蓉烟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学校有些事,我走不开。”

蔡铭让她在一旁化好妆,然后,对着摄影师赔着笑脸说了很多好话,终于让摄影师的脸色变得好看了一点。他向苏蓉烟招招手,苏蓉烟立即按要求换好衣服,走到镜头前。

她好像天生就是为镜头而活。她可以变换着各种姿态,像蝴蝶一样,绚丽得抢夺了任何人的目光。

拍摄进行得很顺利。

摄影师的闪光灯一直按个不停,捕捉她每一个完美的瞬间。

“好,镜头感很强,来,梁澈,你和苏蓉烟一起,拍一组王子公主系列的情侣装吧!”摄影师叫道,苏蓉烟这才发觉,沙发上坐着一个男孩。

他穿着白色蕾丝衬衫,领口系着一根蝴蝶结,即便没有开口任何话,也足以让人为之倾倒。更何况,他露出招牌式的笑容。

他曾经最讨厌拍照,可如今却让拍照成为职业。

苏蓉烟在换衣服的时候,不禁地问:“他是谁?”

“我们公司新签的艺人型作家。这个摄影师来我们公司谈细节,一眼就看中了他,没办法,谁叫他闪眼呢!”帮她穿衣服的助理小筑说。

“可是,这么有才气又英俊的男孩,怎么会屈就在一个二级城市的小经纪公司里呢?”

“听说,他来找一个女孩的。看样子也是痴情种。”

苏蓉烟“哦”了一声,没有再追问。与自己没有关联的事她从不关心,尤其是现在,她只想多争取些机会,熬出头。

既然她已经为自己的梦想牺牲了童真,那,为何不坚持到底呢?

与梁澈合作得很顺利,时间比预期得要早一些。为了庆祝,蔡铭说,下午请大家去唱K。

他其实只是想留苏蓉烟久一点。苏蓉烟心里明白,可是,因为厂商在,她无法拒绝,便跟着一起去了。

酒过三巡,那个厂商看苏蓉烟的眼神就有些色迷迷的。他借故坐到她的旁边,拉起她的手,不停地劝酒。

蔡铭便走了过来,一杯一杯地打圆场。

到后来,厂商倒下了,蔡铭也醉到不省人事。

苏蓉烟没有办法,只好与梁澈一起将蔡铭抬进出租车里,送他回家。

一路上,蔡铭不停地说着胡话,叫道:“蓉烟,留下来陪我好吗?蓉烟,我爱你,不要离开我……”

苏蓉烟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瞥了一眼梁澈,感觉很不自在。

梁澈早已看出了端倪,他轻咳了一声,将头撇向了窗外。

他很不喜欢苏蓉烟这样功利性太强的女孩,尤其是,他在摄影棚听到她打电话给自己的男朋友,那样撒娇的语气时,他更加觉得她很不简单。

能够穿梭在两个男人之间,并且把握得游刃有余的女人,总是令人不寒而栗。

所以,当他将蔡铭拖回家之后,苏蓉烟对他说谢谢,他甚至看都没她看一眼,便甩手走人了。

苏蓉烟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长得帅点,有点才气罢了。

她一低头,看见一款E63的手机落在了地上。

这是前两年流行的手机款。而iPhone成为街机的今时今日,早已过时。

她捡起来,打开,看到了屏幕上桑夏的照片。

她想,大抵是刚刚手忙脚乱地架起蔡铭时,梁澈不小心丢的。

那么,他跋山涉水来寻找的女孩,莫非就是桑夏吗?

手机已经磨损,键盘上的字母也几乎看不清楚了,可是梁澈依旧用着。

他不会穷到没有钱换手机,那么,这部手机对他来说非常重要,有着不可泯灭的回忆。

苏蓉烟想着,不动声色地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不一会儿,梁澈用公用电话打了自己的手机,苏蓉烟看是一个陌生电话,犹豫着,还是接了起来。

梁澈听到是苏蓉烟的声音,顿时松了口气。

苏蓉烟猜得没错,因为这是与黎梦在一起用过的唯一一部手机,所以,他一直留存到现在。更何况,在他决意去国外的时候,已经烧毁了黎梦所有的东西。包括,照片。

这是唯一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

他兴冲冲地跑去找苏蓉烟。

苏蓉烟将手机递给他,又在他伸手去拿的时候缩了回来。梁澈不明白她的用意。

她便问:“她是你女朋友吗?”

“跟你有关系吗?”梁澈冷冷地回答。

“她和我一个朋友很像。你觉得有关系吗?”苏蓉烟不甘示弱。

梁澈突然感觉看到了一丝希望,他说道:“那她叫什么名字?”

“桑夏。她是你要找的人吗?”

梁澈微微明亮的眼睛顿时暗淡下来,他颓败地说:“不是。”然后,夺过自己的手机,扬长而去。

苏蓉烟耸耸肩,她想,桑夏真是张大众脸。她看了看刚用蓝牙从梁澈手机里传来的照片,感叹道,真像。

若非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只能是,眼神吧。

照片里的女孩看起来就是幸福骄傲的公主,而桑夏却只是个有些孤僻的灰姑娘。

苏蓉烟像往常一样,在五点五十八分回到家里,她迅速地钻进卫生间,将书包里的化妆包拿出来卸妆。然后,再若无其事地走出来。

六点钟,母亲开门进来,看见她,说了几句,就钻进厨房准备了晚饭。

六点半,父亲回来,准时吃饭。

因为父母是医生,总是这般严谨地生活,她必须遵从,包括自己的人生。

住在小区里就这点好处,人与人之间都是冷漠的,谁也不认识谁。所以,苏蓉烟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也不会有人在意她脸上有多浓的妆。

若是像以前住在大院里,她穿得裙摆短一点就会被人指指点点,甚至在他父母面前含沙射影地指责。

上次打架风波之后,她晚上便被父亲关在家。若是父亲再得知她偷偷签了经纪公司,白天旷课拍照,便不是这么轻的惩罚了。

所以,她只好掌握时间,在他们回家之前赶回来。

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打算好好地睡一觉,最近拍片拍得太辛苦,头发被定型胶和黑夹子蹂躏得不行,头痛不已。

她很快就入了睡,却迷迷糊糊地听见隔壁父母的房间,隐隐约约传来了争吵声。

尽管他们把声音压得很轻,苏蓉烟趴在墙上还是听到了一些细微的讯息。

父亲说:“签字之后,你放心,我会离开这个房子。你好好照顾蓉烟。”

母亲说:“她不是你女儿吗?你怎么能丢给我?让我走吧!”

父亲说:“我一个男人怎么带这么大的女儿生活?”

母亲说:“那我一个女人就可以吗?要不,你送她回学校住宿好了。”

苏蓉烟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泪顺着她的指缝,汩汩而流,湮没了隔壁的对白。

她没有想到,看起来相濡以沫的父母,居然商量起离婚来,甚至,将自己推来推去。

她无法相信,她同学的父母离婚时都在争夺抚养权,而自己的父母,却如此狠心。

这个世界太残忍。

她已经不能像别的孩子那样顺着轨迹日复一日地奔驰,上帝,却再一次给了她一记耳光。

她穿起鞋子,收拾好自己的衣物,背起包,打开了家门,冲下了楼。仍然争吵不休的父母,丝毫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商量着离婚事宜。

苏蓉烟在烟色茫茫的黑夜里,不知所措。她有出走的勇气,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她一边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街上,一面拨打着姜潮的电话,却始终无法拨通。

她知道姜潮有这个好习惯,睡觉的时候,总是会关机。

她的手徘徊在桑夏的名字上,却始终按不下拨出键。她知道自己骨子里的骄傲,她不愿意在桑夏面前失掉尊严。

她终究是将手机拨向了蔡铭,话未说,就哭了起来。

蔡铭睡得迷糊,听见桑夏的哭声,就清醒了,他焦急地问:“出什么事了?”

“蔡铭,我爸妈不要我了,我不知道去哪儿?不知道谁肯要我。蔡铭我该怎么办?”

蔡铭的心底闪过一丝喜悦,至少,在苏蓉烟走投无路的时候,她是愿意依赖他的。他匆匆地起身,打算去找苏蓉烟。

楚眠被吵醒,撑起来问:“怎么了?”

“公司的模特出了点状况,我得去看一看,你别管我,先睡吧。”蔡铭在她的额头上啄了一下,轻轻地扶着她睡下,才出了门。

见到苏蓉烟,她已经哭成了泪人,蔡铭心疼地将她拥在怀里,不停地说道:“没事,没事的。”

他将她安顿在酒店里,看着她睡下,直到她的心情渐渐平复,他才站起身,打算回家。

苏蓉烟突然拉住了他的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般怕他离开。她开始害怕黑黢黢空荡荡的房间,她说:“别走,好吗?”

蔡铭从不在外面过夜,这是他对楚眠仅有的责任,可是,这一刻,他犹豫了。

苏蓉烟忽然起身,像藤蔓一样将手臂缠上了他的脖子,她的小巧而湿润的嘴唇凑了上来。

这是蔡铭朝思暮想的结果,他终究是把持不住,俯身压住了苏蓉烟,完完全全地释放了自己多日积累的念想。

他忘了等他回家的楚眠了。

苏蓉烟的脑袋一片空白。她没有想姜潮怎么办,没有想今后该怎么办。

她就这样不停地索要被紧紧包围的充实感。

她的心大抵太空落了。

后来,她有想,如果这一晚,她打电话给了桑夏,也许,她的人生就不会那么糟糕。

可是,人在不清醒的状态做出的事,往往是后悔也来不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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