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昕急急的扑上前来,轻轻的拉开拓励的衣袖,那深深的咬痕以及那掌重重的挫骨伤,使得拓励的手臂血肉模糊。
“义父,快,他受伤了,快给他看看!”
安昕一脸的着急,拓励的眼神却很淡然。
“‘东郭先生’就算再蠢,再笨,也不会再救‘狼’了!”程思元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才说出了这句话,又仿佛一个被榨干了汁的甘蔗一般,瘫坐在太师椅上。
“师父,保重!徒儿明天再来看你!”拓励跪拜之后,没有与任何人有任何的言语,便推门离开了。
安昕有点欣喜,又有点怅然若失。
欣喜的是,他竟然没认出她来,也是,自己已非当年的安昕,而他也有了自己的后宫佳丽,两人错过了,终还是错了。怅然若失的,怕就是那份暖暖的,如丁香花般的初恋。
如今再见到他时,心中已全无当日的萌动,有的,也许只有那淡淡的倦恋与遗憾罢了。
“义父,拓励为何称你为师傅?”
雷御走后,安昕与程思元在后花园进行了一次夜谈。
天上缀满了闪闪发光的星星,像细碎的流沙铺成的银河,斜躺在青色的天宇上。
大地已经沉睡了,除了微风轻轻的阵阵的吹着,除了偶然一声两声狗的吠叫和蟋蟀的叫声,院落是寂静无声的
两人坐在亭下,摇动着手中的蒲扇,沉默的黑暗将他们团团围着,在蔷薇花和忍冬花丛里做巢的反舌鸟,偶然从小梦里醒过来,唱出一个羞怯清丽的调子然后,又是完全地静默了。
程思元十分平静的说完了关于自己和拓励的当初的交集,安昕明白了,这应该是那次,拓励受伤之后隐居在腾龙山的。
“你能确定是拓励的手下做的吗?”
对于程思元怀疑的两个人,安昕都觉得不可能。
拓励,是那么的温雅,他绝对不可能干那种残杀无辜百姓的事情。这一点,安昕凭的是直觉。
迈轲,如果说迈轲追杀拓励,那是完全有可能,可如果说迈轲未捉拿到拓励,便滥杀无辜的话,那安昕也是不相信的。
安昕好说也跟迈轲生活了半年以上的时间,虽不敢说完全了解,但她却知道,迈轲是一个十分称职的帝王,他始终都知道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做,在待百姓的事上,迈轲无疑是一位睿智的君王。
“对了,当时,你知道拓励的身份吗?”
“不知道,他身边一直跟了一位侍卫,叫萧什么……”
“萧峰”
“对,就是这个名字。”
“拓励他们当时有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应该……没有,只记得萧峰说,王拓……他那时是……失忆了!”
“失忆了?!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会不会是那四大侍卫想让他离开腾龙山的一种极端方式?对了,是不是那场大火之后,洪安发生了什么大事?是不是他当时必须得走,不走便贻误了时机?”
“那场大火之后不久,便听说洪安易主了……”
“我几乎可以断定,是这几位位侍卫自作主张做的,与拓励没有关系……”
安昕突然为自己的推断感到十分的喜悦,虽然不可能爱了,但她却仍不想想改变他在她心目中那完美的形象。
“啪——啪——啪——”树影深处,寂静的夜空中传来几声清脆的掌声。
安昕和程思元便是一惊,但见树影深处,走来一人,这不看则已,一看,程思元的心里便先凉了半截。
“什么人?”安昕质问道。
“你们最不愿见到的人!”
灰衣男子仍是响午的那身装扮,只是,头上多了件黑色的头纱,只不过此时,他并未使用黑布遮脸。
“你这个刽子手!”
“没错!两位分析的非常正确,简直就是再生的诸葛!正如你们所说,其实,我也不想手上沾上那些普通百姓的鲜血,可是,当时皇上失忆了,他不愿意下山,洪安的老皇上又病危,若他再不回去,他便要让别人得了江山,事非所已,就如同今晚一般,我实在是不愿自己的手上再沾满无辜人的鲜血,可是,是你们逼我的……我不能让四大侍卫都死于这件事,那件事的主意是我出的,那便由我来了结这一切吧,只是,你们两个,便只能陪我去了!”
灰衣侍卫,这个被称为云的侍卫,眸光一冷,挥剑,便冲着程思元而来,也许,在他的字典里,程思元是唯一一个知道事情前因后果的人。
“云卫!”
安昕大声喝道,“悬崖勒马,回头是岸,云卫,为何要再错上加错,既然当初属于情非得已,可如今,在一切已明了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要继续错下去呢?”
“就是因为一切太明了了!”
云卫毕竟是皇室内的高等待卫,安昕虽然学过几个招式,但两个回合下来,安昕便只有喘气的份了,程思元更是躲无可躲。
“云卫!不要一错再错!对了,程桃姑娘对你可好?她可是你眼前这位老者的女儿,你忍心看她失去父亲吗?”
“你的亲情感动法对我完全无效,今天来,我是抱着必死的心态来的,我来,只是为了保护兄弟们,知道这件事的人,必须是不能开口说话的死人……”
任凭安昕如何的周旋,云卫都不为所动,最后,云卫索性不再搭话,也不管先刺谁,后刺谁,剑剑直逼两人的性命,两人性命危在弹指间。
突然,小径上一阵动静,紧接着便是匆匆离开的脚步,云卫当然不会让事情继续扩大,手上的暗镖便飞了出去,只听见小径上“哎呀——”一声女人的声音和杯盘落地的声音。
云卫显然不想久留,长剑迅速入鞘,手中,变魔术般的便变出两只飞镖,一左一右,分别拿在两个手上,亮光闪闪的镖锋显示出它们有多么的锋利。
“嗖——,嗖——”镖沿着两个方向飞速的扑来,安昕暗叫了一声“不好!”,眼看着那飞镖冲着自己的胸口便刺来。然而再下一刻,飞镖却被双双改变了方向,飞向两人左侧的荆棘丛。
“云——,你要杀人灭口吗?!”
树影深处,旋飞来一人,落地时安昕定睛一瞧,是玄拓励。
“云,这一切,真的是你做的?!也就是说,……你栽赃嫁祸给玄迈轲的?”
“王!这一切都是我一人做的,我今天就在药王的面前自我了断,一切与他人无关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云待卫“哗啦”抽剑,拓励却快他一步,赶到了前面,将他手中的长剑击落。
可云卫手中的剑是落地了,但他的嘴角却渗出了血。
“皇上,我真的结束这一切的恩怨,主意是我出的,我再也不愿王爷做那‘人如刀俎,我为鱼肉’的谦谦王爷,为了王爷,云万死不辞……”
云侍卫呼吸已急促起来,嘴角的血渍也越来越汹涌。
“云?你怎么样了?”拓励显然没想到自己的侍卫会如此,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服了毒?”
“王,其实,杀了药王山那些无辜的百姓后,属下一直在受着煎熬,属下一直背负着这个欺骗你的十字架,属下每天都担心,担心这事情哪一天被王你发现了……就如同那惊弓之鸟一般…..这下,属下也算是解脱了……王……来世,属下还跟你……”
云侍卫说完,头一歪,便撒手而去。
安昕是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见证了一个生命的离世,尽管,这个离世者刚刚还要置自己于死地。
拓励怀中抱着自己的贴身侍卫,尽管,就在刚才,他还准备下令处死那个滥杀无辜的人,但现在,看着那个罪魁祸首躺在自己怀里,看着那个已离自己远去的云,拓励还是止不住的心痛。
药王决然的离去,他也不想再追究了,尽管,他知道,药王山的那些无辜的生命与这一条命相抵,太轻了,但他,也是刚刚亲眼见证了一个生命的离世,尽管,他是药王,他见惯了生离死别,但他还是累了,不想再纠缠了。
“依儿!”树影深处,传来药王程思元悲戚的呼声。
安昕心中就是一惊,待赶到树林深处时,郝然看到,程思元的怀里,抱着一脸惨白,眼睛紧闭的爱妻。
程母的胸前,郝然插着一把明晃晃的飞镖,镖身正中程母的左胸,程母胸前一片殷红。
“伯母她?”
“依儿……依儿……你等着老夫……老夫这就随你去了……”
程思元一步一步的迈向拓励,像一头悲愤的大灰狼一般遇见北极熊一般,发出的,是一种绝望着,视死如归的吼声“啊——,玄拓励,你拿命来!!!”。
“义父!义父!”
看着程思元那双嗜血的眼神,安昕扑上去抱住了程思元,程思元眼中那玉石俱混的决然令安昕感到十分的害怕,程母走了,她不能眼睁睁的再看着程父有什么意外事情发生。
“你还不走吗!难道你想你师父气绝身亡吗?!”安昕死死的抱着已经疯狂了的程思元。
拓励有过瞬间的沉默,随即便抱着怀里的云侍卫飘然离去了。
“义父……义父……”看着因为悲愤而身体逐渐沉下去的程思元,安昕大叫,此时,听到动静的家丁迅速的赶来,瞬间,金府内灯火通明。
月国皇帝曹睿刚刚下朝,便接到了内待太监的奏报,“东都的影卫回来了!”
“宣!”
“皇上,金府出事了!”
“说!”
影卫用简短的语言汇报了所有的一切,当然,有些事情的缘由他并不是很了然。
“青龙,你确信?在‘凌云山庄’闹事的是洪安的新皇一行?”
“属下确信。属下还亲眼看到,洪安的新皇抱着他自己的侍卫从金府出来,之后,金府便传来悲痛的哭声,紧接着,金府便挂上了白花黑帐……”
“金卓怎么样?”
“金公子无碍!”
“再探再报,务必把事情搞清楚,切记,在没有危及到金公子之前,你不能出手!还有,带上白虎,你们这段时间要加强保卫金公子,朕不许他有毫发的伤害,这是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