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心湖旁有一块空地,原本只是一片草地,但随着五凤娘娘的传说流传开来,山民们就在此旁建了一座五凤神庙。
如今看这庙宇规格,想来当年也曾盛极一时。但如今时值乱世,五凤山中又十分隔绝,这庙宇香火自然也就渐渐断了。
进得庙门,先是一个小院,正堂乃是五凤神殿,两厢几个破落耳房。院中正堂门前摆着一个大鼎,其内杂草也长了一簇,显见此处许久不曾来人了。
但今日这里显然热闹多了。只听远处一阵嘈杂声响,当先几人鬼鬼祟祟,四野张望,走在最前,查看周围无事,这才进入庙中。
其后接着便是一乘黑色小轿,跟着又是十数位江湖人士,他们经过先前的惨象,此刻来此,个个紧张起来,处处小心着。
待一番仔细查看过后,众人走进庙中,那黑色小轿停在院中,当中走出一个人影,披着个黑色大斗篷,面上又带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也不知究竟如何模样;正是巫修老祖。
只见他当先而行,走进正殿,后面跟着众人。正殿中站着那几个当先的小卒,此刻见巫修老祖进门,急忙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各自站在一旁,不敢多事。
那巫修进得门来,当先便是瞧见那五凤娘娘的塑像,这庙宇虽然破败没落,塑像上也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但塑像本身却还未有何损伤。灰尘虽厚,周围虽破败,却掩不住这塑像昔日的光彩,不知究竟是那塑像工匠的手巧还是五凤娘娘仙家本就气度非凡。
巫修盯着这神像忘了一会儿,轻声道:“毕竟人老了,没了那么多的朝气。”低语说罢竟是双手合十,躬身一拜,说道:“虽非吾神,到底也的敬畏些。”
话音甫落,忽然不知何处幽幽传来一道声音,“毕竟来这住的太久,神明之事,多一分敬畏之情,总是好些的。”殿中众人却好似什么也没听到,这正是“传音入密”之法。
巫修闻言,微微一笑,道:“不过随俗入乡而已。怎么?不来现身一见吗?”
那声音道:“既要杀你,总是要露面的,只是暂时不便罢了。”
巫修道:“杀孽太重,神亦不赦矣。”说着双手交叉成十字,放在胸前,轻轻叹息了一声。
那声音也不再传来,交谈就此结束了。
殿中众人见巫修老祖又是说话又是叹息,显然是有人“传音入密”了,但自己等竟毫无发觉,心中先是吃了一惊。
忽然不知谁不经意间抬头看了一眼,大呼道:“朱雀令!”众人闻言,抬起头看时,只见那五凤娘娘塑像头顶放着一块红玉,皆是心中一喜,便要抢着去夺。
这众人中也不乏轻功好手,就要施展起来时才突然发现,丹田真气不知是何缘故真似锁死了一般,真气竟全然无法调动。众人个个愕然,又看看周边同行者皆是如此,不由得大骇起来。一时间个个捏紧了兵刃,草木皆兵了。
众人心知如今真气禁锢,与寻常人并无两样,个个焦急起来。他们哪里知道是圣心湖这里的环境所致,都以为是王一一方不知何时对己方动过了手脚;又回想起适才那一场蛇群大阵,殿中的恐惧气氛片刻间又蔓延了许多,顿时压抑了起来。
巫修老祖见此,不以为意,轻笑道:“内功真气,乃擅采天地气息而成;苍穹之下,万物生灵,岂可恃之以强?终非正道也。”
话音未落,忽然“嗖”的一声,一支羽箭自两旁墙上小窗射进,一道人影应声而倒。待众人看时,已然气绝了。
巫修老祖怜悯地看了一眼,道:“真可惜,这人命到底还是贱了些,一支羽箭就没了?”
随着话音,五凤庙大门缓缓推开,院中走进来一个华发老者,手持弯弓,背上背着个箭筒,看着至少还有十数支羽箭。
山农叟闻言,冷笑道:“这世间,人命向来就是最贱的;更何况,老头子的羽箭,也不是谁都有资格受的。这汤潜在洛阳城也算是个人物,倒也算不浪费。”
巫修笑道:“你杀了我那么多次,哪一次真正杀得了我?既已归田,何必多事?”
山农叟道:“有些人,不杀了,终是心中难安哪!老头子这一辈子虽杀了那么多人,但若不能杀了你,老头子又怎忍心安度晚年呢?”
巫修笑道:“这圣心湖确实不一般,禁锢真气,但你莫忘了,我毕竟不是修习内功的。”
山农叟道:“人老了,偶尔疏忽也是不可避免的,更何况,你又怎能和这些人相提并论呢?”
巫修道:“毕竟情分还在,多少还特地准备了一番。正巧,我也特地为你准备了点小小礼物。”说着双手忽地扬起,极其熟练地掐了几个手势,已开始动手了。
山农叟见此,搭箭弯弓极其利落,“嗖嗖”两声,连连两箭,一左一右正中巫修双臂。
巫修那原本令人眼花缭乱的手势也不禁为之一滞,断了开来。那羽箭来劲未散,巫修脚步摇晃,连连向后退去。
待站稳时,巫修忍了一口气,全然好似无事一般,抬头看向山农叟,慢声细语地道:“我若死了,你们又活得多长时间呢?”
这话显然不是对山农叟说的,殿中众人听他如此慢腾腾说了这么一句,虽然畏惧,也只得勉强强提精神,就要向山农叟扑过去。
山农叟见此,手中本已拉满蓄势待发的羽箭反而停了下来,笑道:“怎么?如今江湖的后辈们都忘了三杀子了?”说着手一扬,当先奔出来那人已倒地不起了。众人看时,只见地上那尸体前额眉心处嵌着一个小石子,此刻才缓缓荫出一丝血迹来。
那动手众人脚步皆是一滞,畏畏缩缩,进退不知了。
山农叟冷笑道:“现在死还是活一段日子再死,我想你们总是能选择明白的。”殿中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觉这两者都不敢得罪,也不知究竟该如何是好了。
殿中巫修此刻却是鼓起掌来,道:“三杀子毕竟是三杀子,真气不动而杀人如斯,天下难找出第二个来。”
山农叟一步一步走进殿中,望着巫修道:“杀人也是一门艺术,可惜了,你虽识得,我却留你不得。”
说着走近巫修身旁,手上弓箭早已丢在一旁,自腰间摸出一柄短刀来,笑道:“杀人,我还是喜欢亲手操刀。”说着就要动手,忽地人群中一声怒喝,跳出两人,持剑刺来。
正是庄无离邵玉莹夫妇。
只是他们虽然剑法有成,却毕竟动不得真气,三两下便被山农叟轻轻挑飞了双剑。
山农叟盯着这两人,片刻后又笑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老头子就不杀你们了。”
说着转身持刀便向巫修斩去。那邵玉莹见此,急忙就要动手,忽觉眼前一闪,自梁上跳下四道人影,直向山农叟攻去。
只见这四人皆是黑衣黑袍,赤手空拳,周身一股子阴冷气息,步调一致。两人上前堪堪挡住山农叟手臂,阻住短刀下斩之势;两个身形一闪,就将巫修拉在一旁,躲过了这一劫。
山农叟反应也快,手腕顺势一转,短刀一闪而过,那拦住山农叟手臂的两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觉手臂一凉,已各自断了一手了。鲜血涌出,两人竟似丝毫不知,那完好的另一只拳头又是全力轰出。
山农叟也是脸一横,拼着受了一拳,短刀再次向前一闪,右边那人只觉脖子一凉,便再也没有意识了。
紧接着只觉身后一股微风,山农叟急忙向旁边一个侧身,同时短刀再出,先前左侧那人也是应声而倒,气息再无了。
身后两人也是紧追不舍,一个出拳,一个出掌,一上一下,各朝山农叟要害袭去。
山农叟连杀二人,此刻实在反应不及,被这两人正中要害,跌倒在地,“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