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着步子,悠悠然的来到大殿,抬眼便看到卧榻之上,那似乎千年不变,每一次看见,都是斜卧在上边的高贵女子,哦,不,应该是妇人。紧走了几步,拿出帕子掩着嘴角,带着一丝委屈,上前娇声道:“皇额娘,臣妾……臣妾来看看皇额娘,居然还有人敢拦着,这不是在阻碍臣妾尽孝道吗?”说着便在孝庄的右手边坐了下来,拿着帕子捂着脸装委屈,也不去看孝庄那副悠看戏的悠然神情。
在帕子底下无声的笑了笑,假意擦了擦泪水,这才抬起头来,意料中的看到慌忙走进来刚刚跪倒在地的小德子,我微微垂了眼帘,转眼委屈的看向孝庄。
孝庄看了看我,然后转头看向小德子,慵懒的抬了抬眼,冲小德子说道:“佟贵妃来给哀家请安是哀家同意了的,谁借你的胆子,还敢拦着,去自己领罚去。”淡淡的口吻哪里是在训人,我撇了撇嘴角,表示不屑。不过这样的结果已经很好了,总好过人家来告我的状吧,微微的笑了笑。
“佟贵妃,今日气色不错啊!”孝庄还特意将贵妃二字加重了来说,话语里也带着很强烈的不想搭理的情感。
我只当没听出来,转身笑嘻嘻的看着孝庄道:“皇额娘,叫臣妾小薇或者佟儿都行,显得亲切。臣妾一早想着来见皇额娘,心情就特别的高兴,人啊,这心情好了,看着自然也就精神。”心里将自己鄙视了无数次,不过面上却笑的一朵花似的。人就得这样才能混得开吧……
“皇后娘娘吉祥!”一阵整齐的行礼声过后,一个婀娜的红色身影便出现在大殿门口,我忙站起身来,朝皇后的方向走了几步,伸出手来:“皇后娘娘来啦,快来坐,皇额娘正想你呢!”
皇后听我叫孝庄皇额娘,有些惊讶的抬头,不过却也只是一瞬,随即就温柔的冲着我笑了笑,便在孝庄的左手边坐了下来。
我也对她回以一笑,在孝庄的右手边坐了。从头至尾一副笑笑的模样,也并不多说什么。
“佟……咳咳,佟儿,之前的事情哀家已经查清楚了。虽然说这件事情是晚晴受人指使诬陷你,但是,俗话说,无风不起浪,你也要好自为之。”话语虽淡淡的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威严,大概这便是太后该有的强大气场吧,我只微微点头,并不多说什么。长辈教育,多说无益,对则听,不对则过,这才是王道吧。
孝庄见我点头,笑而不语,也自觉无趣,便转了头去和皇后嘘寒问暖了,我坐在一旁,微微低着头看着这慈宁宫的大殿。
慈宁宫本就坐北朝南,光线很好,大殿两侧均留有窗户,更是让这里成为每天接收太阳光照最长时间的地方,时间虽还尚早,可是这里竟已经满室光亮,透过窗户甚至能感受到徐徐上升中的太阳。
正兀自发呆,一阵响动将我拉回现实,抬头看去,一个明黄的身影便已经到了跟前,略微有些惊愕和愣怔,听到身边皇后的行礼,这才忙站起身来。
待要行礼,一双手已经将我扶住,顺势站了起来,退了半步仍坐回孝庄右手边上,只低了头,也不说话。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福临的声音近在耳边,但是我却只当是身在世界之外,并不去看他。昨天的分手后,也想过再相见的局面,但是,没想过会是在这里……
“皇帝来的正好,你若是还不来,哀家也该去找你了呢。”微微的摇头笑了笑,笑的好生暧昧,只撇了一眼,竟看到这样的孝庄,调笑着说自己的儿子顺治,这还是历史上那个孝庄和顺治吗?
“皇额娘有何事要和儿子说的?”福临笑意盈盈的看着孝庄,转身坐在了孝庄和我的身边,却只是背对着我看向孝庄,听着他们母子俩和气融融的气氛,心里有些憋闷,稍稍的向右边又挪了挪,让出更大的地方给他们一家三口,将自己完全的置身他们世界之外。
“呵呵,又是三年一度的六月了,这宫里又要来新人了,额娘是想抱小孙孙了哦!”孝庄抿了口茶,看着福临笑的好生慈祥和蔼,一句额娘,一声小孙孙,让我心里都听着有些酸酸的感觉,看着他们三个在一起笑的那般开心,仿若世界上的一切笑声和幸福在这一刻都汇聚在了这里。
默默的站起身来,小心翼翼的向门外而去,这里的世界终究不是我的,抬头看着雕梁画柱的大殿顶部,扬了扬唇角笑了笑,可是心里却满是酸涩的味道。
“呵呵,呵呵……”身后传来一阵阵的笑声,女子的娇笑,老人的慈爱,还有男子的阳光……
站在慈宁宫的宫门口的宫道上,抬头看着天空中飘荡着的白云发呆,心里空空的……
躲在一旁,看着皇后和福临相继离去,才走出来站在慈宁宫的宫门口看着这威严的慈宁宫,这里,终究是古迹,真切在自己眼前,却显现出一丝悲凉来。
蹲在墙角边上,低头看着地上的阴影一点点向宫墙逼近,扬了扬唇角,我笑笑。站起身来,便看到远处朝这边而来的玄烨和福全,向前走了几步,停在宫墙给的阴凉中,等待着他们的目光。
“额娘!”果然,没等多久,兴奋的声音就在我的前方响起,抬头去看,玄烨小小的身影便飞奔至我的面前。
抽出帕子,擦了擦玄烨满是汗水的额角,冲他宠溺的笑了笑。
看了看身边的福全,本打算摆出的冰冷面容怎么也摆不出来,只好微微的冲他笑了笑,却好似不太自然,他有些疑惑的看着我,我也不再搭理他,便低头看着玄烨:“这是去上课了么?”
听说皇子们上课很早,当时也就那么一听,这几日来见才知道果真如此,想来,比我们上高中早上七点签到还来的严苛,五点就起床就去上课,对于小小年纪的孩子来讲,真的是太过了一些。
“嗯嗯,是啊。额娘,怎么这时候了还在这里?”玄烨抬头,黑白分明的眸子好奇的看着我,随即笑的一脸满足:“额娘是来看玄烨的吗?”一双眸子充满着喜悦的盯着我看。
“是啊,是啊,是来看我们家小烨的!”蹲在地上,平视着玄烨,在他脸上亲了亲,看着他,心里被暖暖的气息填满。
“……姨娘。”一个有些犹豫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只看着玄烨并不看他,只当是没听到。
“姨娘!”分贝高了一些,玄烨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我只冲他笑笑,却依然不去看身边的福全,虽然也有些不忍心,也知道这样欺负一个小孩子不应该,可是,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姨娘!”分贝更高了一些,感觉身体被一股怒气包裹的时候,我才转过头去,冷冷的看着福全,他一时间有些愣怔,怒火也瞬间被我的冰冷熄灭了不少,看着他我抬了抬眼皮:“二阿哥,以后请不要和玄烨在一起了。”一字一顿的说着,按捺住心中的不忍,将脸上的表情渐渐的换上一丝厌恶,将二阿哥三个字咬的狠狠的,对着一个虚岁才五岁的小孩子无情的说道。
衣袖被人紧紧的抓住,并没有回头,我反手握了握抓着我衣袖的小手,那手边放松了一些。
眼前的福全先是一阵错愕,然后便是一脸的愤恨,眼睛里甚至要冒出火来,咬了咬牙,看了看我身边的玄烨,转身便朝前方跑了。
看着远远而去的身影,似乎仍带着巨大的怒意,我只能微微的谈了口气,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样伤害了他。
“额娘……”有些怯懦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我转身盯着玄烨的眸子,认真而严肃的盯着他,起初还有些躲闪,带着疑惑和委屈的眼神,慢慢的对上我的,我们就这样看着对方,慢慢的都变得坚定,好似热传递一般,最终持平。
“玄烨……”开了口,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去说,不论选择与否,两岁的孩子终究还不能明白这中间的厉害关系……可是,如果不选择,就这样为他决定一切,将来他怨我恨我,又该怎么办?
紧紧的盯着眼前的小小的人儿,宽宽的额头,黑黑的眉毛,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如果生命里没了他,我该怎么办呢?如果他不开心,不幸福,我又该怎么办呢?
“玄烨,额娘问你,你喜欢额娘还是喜欢皇阿玛?”问完这话,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可是心却被扎了一般的痛,我这是在做什么,这和那些离异的父母有何区别?
玄烨睁着大大的眼睛,疑惑的眨了眨,浅浅的笑了笑:“玄烨是额娘的小心肝啊,额娘是玄烨的美人娘亲啊!”抬手在我脸上摩挲,眼睛变得有些湿润,我这才惊觉,原来自己竟是哭了……
抬手抹了抹脸颊,我笑了笑,捏了捏玄烨粉嫩的小脸蛋:“玄烨乖!”一把将他抱紧在怀里,将脸埋在他的脖颈间,感受他身上散发的淡淡奶香气息。
深深的吸了口气,抬起头来,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人来,才严肃的看着玄烨:“玄烨,现在额娘说的话,一定要记清楚,切记!”看到玄烨认真的冲我点头,我接着说:“从今天开始,一切按照时间安排进行,不要乱跑,不要去别处玩耍,闲暇的时候就在屋子里看书习字,谁叫,都不要出去。”玄烨点点头表示明白,我也笑了笑,接着说:“一切听额娘的话,额娘会带书信给你……或者是带话给你。”眉头轻皱,眼珠在眼眶里转了转,想了想,我看着玄烨:“不论是书信还是话语,都会有暗号,没有暗号就不要相信,知道吗?”
“哦……额娘,那暗号是……”还不待玄烨说完,我就冲他点了点头,将他的话语堵了回去:“是了,是之前那个,不要告诉任何人,记得额娘说的话,切记!”说完,站起身来,摸摸玄烨光亮的小脑袋瓜,又捏了捏他的小脸蛋。我笑了笑,挥了挥手,才依依不不舍的向着景仁宫而去。
六月的天气开始有些闷热,中午热切的气息将自己包裹,沿路挤在宫墙的阴影里,寻一些凉爽。抬头看看天空,没想到日子过得这般快,春天和夏天的交接也这般匆忙,昨天还是春光明媚,今日就可以夏阳灼热……微微的摇了摇头,接着向前而去。
三年一度的选秀开始了……原来是这个时候,想起自己‘前世’的穿越计划来,不觉一阵好笑,天意弄人,本也想着传过来就遇上选秀,然后开始我的穿越大计来着……
掩着嘴巴笑的正欢,前方一墨色身影一下闪在眼前,敛了笑容,放下手去,看着眼前的人儿,我停下了脚步。
“佟贵妃娘娘……”费扬古有些冷冷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我有些不爽,抬眼也冷漠的盯着他,也不说话,只等下文。
“下官恭喜娘娘高升。”嘲讽的语气让我一阵火起,可是却无从发作,有些气结的吸了口气,抬脚向前走去。
“娘娘,下官贺娘娘高升,娘娘竟是这般走了吗?”在我走过他身边的时候,悠悠的话语从口中而出,带着浓浓的挑衅。
“费扬古!你究竟想说什么!阴阳怪气的说给谁听!”我有些恨恨的转身朝他吼道。
四眼相对,我有些气结,本以为说了这些嘲讽的话语,见被嘲讽的当事人这般怒火冲天该是幸灾乐祸的,就算不是,最起码也该是带着胜利微笑的吧,可是那里却带着深深的惆怅和悲伤……
一时间,竟让我有些愣怔,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却也不好转身就走,便只好低了头去,也不看他。
“娘娘……知道你神通广大,王爷……也给你面子……”听他说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我有些好奇加疑惑的抬头,看着他,他吞吞吐吐的竟不知说什么,王爷?博果儿吗?
“博果儿怎么了?”我试探的问。难道博果儿欺负他了?应该不会啊,他们哪有什么交集?等等……交集?难道是……?
“你姐姐怎么了?”刚想到这里竟冲口说了出来,看着他‘果然如此’的神情,我更加困惑了,却也觉得自己好似被误解了什么?可是,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他带着怒气,转身离开了……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憋屈,不就是穿越吗?我对不起全世界了吗?
我也赌气般的转身,踏着花盆底,迈着大步向前疾走而去。
等等……他姐姐,董小宛?选秀?脑中灵光闪过,该不是今年吧!
脑海里顿时想起那个被红色包裹着的憔悴人儿来……该不是这就……病死了……狠狠的甩了甩脑袋,克制自己不要去想结果,可是死了,死了,这两个字好似刻在了心里一般,一遍遍的冲了出来,将我的脑袋填满。
向前猛跑了几步,在墙角处蹲了下来,双手抱着脑袋,试图将一切驱散,可是却越加清晰明白,用手锤了锤脑袋,虽觉得痛,却依然驱赶不走那些像是预言一般的画面……
“娘娘!”抬眼看去,竟然是费扬古,他怎么又回来了,站起身来,抬手捶打在他的胸口上,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你告诉我,他怎么了……他怎么了……”一下下的捶打,他只是不动,呆呆的看着我。
哭的累了,手上也没了气力,向后退了一步,身体便接触到冰凉的宫墙,顺着宫墙蹲了下去,脑海里依然是那个憔悴的模样,然后看到他的身体渐渐的和那血红的床幔融合在一起,他微微的冲着我笑,那般阳光,那般快乐……然后在眼前消失不见……
“他是谁?”一个声音在世界之外传来,我将脸埋在膝盖里,黑暗将一切吞噬,却仍旧留下了心痛的感知,我讨厌这样的感觉,讨厌这样的世界,讨厌这样的一切……
他是谁?声音一遍遍的在脑海里回荡,我抬起迷蒙的双眼,看着眼前模糊的身影,阳光刺痛了我的眼,眼前出现一张开心的笑脸,抬手去碰触,便消失不见了:“子豪……子豪……”低了头,仍旧将自己埋起来,黑暗里才最安全:“子豪,子豪死了……子豪!子豪?”
突然抬起头来,我冲眼前的人笑了笑:“不,不是子豪,是博果儿,是博果儿死了才对……”抬手擦了擦眼泪,眼前的一切变的清晰,我看着眼前的一双惊愕的眸子,眨了眨眼,笑了笑。
“娘娘?”不确定的喊了我一声,我扬眉:“恩?怎么了?”
他盯着我的眼睛,无奈的叹息:“娘娘,王爷没死,虽然病的突然,但是已经快好了。”
“诶?”我困惑了:“没死?那你刚才说……?”
费扬古有些好笑的看着我:“我姐姐本来属意王爷的,王爷当年也默认了,姐姐几年十七了,打算……没想到,前天王爷却突然派人去给家父说,让姐姐参加今年的选秀。下官觉得这是蹊跷,以为……”
“以为什么?我连你姐姐都没见过,别往我身上想!”我忙摆手,将自己澄清在外。
“不是,这事是王爷自己的意思,可是”眼神朝我看来,悠悠的看了看我,又转头看向身后的被阳光普照的青石道路,似乎有些泄气的样子:“王爷只怕是因为娘娘才……唉……”叹了口气,竟站起身来,朝来时的路而去了……
“莫名其妙!”站起身来,我也转身继续朝着景仁宫而去。
博果儿因为我?把自己的未婚妻送给皇帝?我冷笑了下。这不是和当初将佟薇送给皇帝一样么?他还真是有瘾啊,非要巴巴的将自己的女人都送给皇帝,真是好兄弟啊!
一切和我无关喽!都让他们退散了吧!只是,子豪……想起刚才那一抹笑,心里便有些疼痛的感觉,叹了口气,没想到有一天,他竟成了我心里的痛……
蹦蹦跳跳的走了几步,将之间一切的不快都抛之脑后,一切与我何干?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