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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永别了,德玛西亚

骤雨渐止,凝重得黑如脂流裹住肃然无声的死墓之地。

瓦洛兰大陆人事代谢,往来古今的万古千秋史,丰功伟业、无敌英雄到头来不过是一抔黄土、烟花一炬,青史留名百世流芳也终是身后事,身后名。

生命是短暂的,比起万古长存的瓦洛兰,好比天上的流星,来去匆匆,徒留那道光辉的路线,在不久后也会黯然失色,接着消失殆尽,留下的只是在天空划过的瞬间美丽。

塔里克浑身闪耀着灿若星河的神光,孔武有力的身躯如山挺立,光耀夺目。身侧倒插着的神戟,散发着通遍天下,伟至地极的威严之力,与塔里克相映衬,神圣而不可侵犯。蒋唐实在看不出塔里克身上有哪怕一丝儿的死亡气息,这样一尊放地球怎么瞧都是上帝级别的人物,怎会轻易死去?一念至此,他禁不住咂了咂失神而久不能合的嘴:连这样的神人都会死,自己凭什么生存下去!

沉思良久,塔里克双目中不断浮现旧国家园,仿似河山依旧;昔日战友,音容宛在。最终,都化作一声长叹:“罢了,昨日之日不可留,过眼云烟,随风而散,逝去的终归无可挽回。留下希望的种子,我只希望德玛西亚的光辉永世长存。”

塔里克再次注视着蒋唐,神色黯然,却依然风采飞扬:“准备好了吗?我将传授你不同于现有的修行功法,这也是我寻你来瓦洛兰大陆的原因——你与大陆万千生灵不同,未曾修习过任何功法,未曾呼吸过这天地的灵气,是最适合修习众星之灵的无垢体。尽管你现在身体孱弱,瘦不禁风,但是一旦踏上修行之路,引星力入体觉醒星海之后,一切都会让你换骨易髓如获重生!”

光罩吞吐着霞光,塔里克的四周俱是神威。蒋唐平日里就迷信一切神鬼志怪,逢年过节都会去庙里烧香拜佛。如今神仙一般的塔里克明晃晃立在身前,还貌似要掏出武功秘籍要自己一步登天,他不由傻呵呵地笑了起来,既然老天爷让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自己一定要珍惜这前所未有的机会:谁说吊丝不能逆袭,学生不能称王?

“我准备好了,请您传功于我吧!”蒋唐瞬间来了精神,仰起头,乞求地望着塔里克。

塔里克静静凝视着蒋唐,为了仇恨,为了希望,为了守护,他必须这样做,即使眼前的小伙子不一定能承受修炼过程中的痛苦,甚至死于非命,可余生了了的自己还有别的选择吗?没有了......这是仅存的、唯一的选择!

念及此处,塔里克钢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坚毅,双手一拢,笼罩四周的光罩霎时不见,身形一闪,顿时来到蒋唐面前。

蒋唐只觉眼前一花,身体一轻,再次睁目时四周又是一片漆黑,可是耳边传来的风声如浪涛,一阵阵、一波波,呜呜呼呼地不停狂吹猛啸,直刺得他双眼流泪,不敢再看。虽然看不见,腾云驾雾的晕眩失重感,哗哗作响的衣猎声,让他觉得自己在不停得向上飞去。他紧紧抿住双唇,生怕撕心裂肺得寒气闯入口中,冰冻心肺。

半晌,他身子一顿,他觉得应该到地了,可是突如其来的头晕目眩,心悸气短让他一阵恶心。拼命忍住翻涌不息的胃带来的痛苦,他睁眼一看,又吓得闭上了眼睛。

高不知几何的峰顶上,蒋唐正置身一个空旷而落寞的星芒大阵中心,星芒五角处五片庞大无比的符文残片熠熠生辉。一条条星光垂帘,从浩瀚无垠的虚空中接引而下,灌注在星芒大阵的封镇符印上。皎白星光汇聚一起,像是一条条巨大的河流在回环流淌,散发着茫茫清冽的温暖气息,经久不息,万古流转。神秘孤独的夜空中万星璀璨而冷艳,高贵而清冷。万星成璇,永世流转,亘古不灭,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静静凝视着蒋唐。

蒋唐被这神迹一般的景象惊得瞠目结舌,地球上何曾见过如此壮观神秘的奇景?

塔里克痴迷地捧起一注如水般得星芒,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失落地放任点点星光从手中滑落。环顾茫茫星光笼罩的星阵,他感慨地说道:“这便是巨神峰万古以来让无数人追求寻觅的禁地之谜——巨神万星璇,远古神魔修建于世守护大陆的天符之阵。借天符残角、引万星之力封镇虚空裂口,镇压着传说中的虚空魔灵入口。”

蒋唐不知道什么是天符,什么是虚空魔灵,他早已被这开天辟地得鬼斧神工之力震慑,心神都不禁被这无尽星芒吸引,痴痴看着,只觉沐浴着无尽星光,漫天星影中自己越来越渺小,越陷越深,不能自拔。

“醒来!”塔里克一看蒋唐被星阵之力缠绕,心神陷落,急忙大喝一声,双手连点,瞬间一层光罩又在蒋唐身前形成!

“啊!”回过神来的蒋唐如梦初醒,大汗淋漓。看着身周的光圈才明白是塔里克救了自己,不敢乱视,匆忙起身,感激地说道:“谢谢你,又救了我一命!”

“万星璇的封镇之力,连我都不能直视,也无怪你会神魂深陷,是我疏忽了才是!”塔里克温柔得声音中带着歉意,像是责怪自己的不小心。说完,又眺望着茫茫苍穹,伸出双手,迅速变幻几个手势,捏着让蒋唐眼花缭乱的印诀。顿时,一阵阵星光偏移原来注入大阵的轨道,从苍穹中挥洒下来。晶辉在遥远的穹布上汇成一缕缕实质般的光柱,缓慢而迅疾地投射向塔里克的双手。瞬间,塔里克长发乱舞,身上的圣光轰然爆发开来,冲击波一般四散开来。蒋唐赶紧回头,死死捂住双眼,衣衫一阵凌乱。若非光罩守护,恐怕身体都要被凌空吹走。

良久,光芒消失,蒋唐睁开双目,只见周围巨大的星阵好像激活了一般,星河流淌的速度越来越快,一阵阵炽热的气息升腾而起,氤氲的星光弥漫整个峰顶大阵。天穹上一颗颗星璇越来越斑斓耀眼,无尽星光让夜空灿若白日。

蒋唐呼吸紧促,这是要传功给自己了?

星芒汇聚之河,越发耀眼,交织缠绕,翻滚腾挪,尽数漫延席卷向星阵的五个角落。曾经守护瓦洛兰的天符,即使破碎千万,残余的每一角所蕴含的磅礴天命神韵,大道气息,也让得神魔战栗,生灵仰息。

此刻这天符之角被万千星河带动着,使得巨神万星大阵的五个星角像烈烈耀阳一般腾空而起。整个大阵的星河阵纹也逐渐升空,道道天命之韵流转不息,在蒋唐的上空化成一颗与峰顶大阵如出一辙的巨大的五芒星,遮断了眼前的万星苍穹。

塔里克神魔般的英姿凌空而立,衣衫猎猎,长发狂舞,双手不停掐着印诀,继续牵引着万星旋动,挥洒无尽星光注入巨神峰顶的星芒大阵之中。直到整个大阵都光芒实化,塔里克停止掐诀,在庞然蔽空的星阵中央站定。然后,银白如玉的双手握住三叉戟,高高举起,随着一声响彻星空地大喝“破”!雷灵神山戟瞬间化出万千柄巨大的虚影,在空中一顿后,接着万千神影合而为一,重重落下。

“咚......”巨大的星阵瞬间一阵剧烈颤动,从戟落之处,一股肉眼可见的波动向外冲击而去,漫天星光奔腾而起,如尘如雾铺天盖地。

犹如万尺冰层被天降陨石砸破一样,蒋唐只听见耳畔传来雷霆万钧的崩裂声,让他几近耳聋。

就在此时,塔里克松开神戟,身影一闪,抓住蒋唐,再一瞬来到了神戟旁,盘坐在星阵中央。

“凝神静气,感星悟灵,呼而出故,吸而入新;以我之星,使我之灵,养我之体,攻我之疾......”一句句繁缛冗长,难以明晰的口诀从塔里克的口中朗朗而出。

蒋唐根本来不及反应塔里克念的是什么,但第一句“凝神静气”听得很真切,直觉告诉自己这是要让自己平静下来。于是他深吸口气,紧闭双目,强迫自己甩开纷杂的念头,沉寂心灵。

星阵之上,星河翻涌,滚滚光浪如龙如凤、如鲲如鹏变幻出万千形态。

塔里克左手紧紧按住蒋唐的额心,右手握住神戟,奋力一提,刚刚还冲击四散的光波像是时光倒流般从外而内,飞速倒流。一轮轮光晕在神戟的戟身上圈圈荡漾,神戟鲸吞虹吸般汲取着星阵中无尽的星力,被塔里克的右手尽数吸纳。塔里克原本光芒照人的身躯更显耀眼。似是容不下海量的星光入体,塔里克眉头紧锁,坚毅的面庞流出一颗颗晶莹剔透犹如钻石的汗珠。

就在塔里克浑身颤栗,渐渐承受不住之时,他赫然扭头向左,全身一震,一圈明显的光晕凝成一枚璀璨的五角星从塔里克的左手迅速传过,没入蒋唐的额头。

“咔咔咔......”就在蒋唐的额心纳入那一颗五角星之际,塔里克身上响起一阵阵陶瓷破裂般的声音,无数星光像一把把长剑一样从塔里克的体内四散射出,瞬间刺破了塔里克全身。

塔里克仰头望天,坚挺的身躯,宝蓝的眼眸,高耸的鹰鼻,丰厚的双唇都被锋利的剑芒肆意地穿刺。四散飞逸的星光,似是塔里克无声得呐喊,质问这无情天道,不义人间。

渐渐的,星光暗淡下来,星河干涸下来,悬于半空的五芒星从中心向四周逐渐暗去。暗淡的不止星光,还有塔里克越来越破裂的身躯,越来越趋于冥灭的信仰。

最终,除了蒋唐和塔里克所在的中央,星阵其余各处尽数破灭!角落的天符残角失去星河浮托,缓缓下坠重新隐没在峰顶的大阵之中。

剑芒飞舞,透体而出。在阵阵破裂声中,塔里克全身裂开一道道光痕,磅礴的生命力化作一道道光剑倾泻而出。

每一把都带走了生,每一道都带来了死。

塔里克握住神戟的手无力地垂下,曾守望德玛西亚数十载的如山身躯轰然崩塌,半跪在地。垂头望着身上蔚蓝的重铠,无力地轻抚着铠甲上雄鹰展翅象征着自由的德玛西亚之徽——

塔里克突然间微微一笑:“永别了,德玛西亚!”

再多的留恋都是昨日之花,鲜艳过后落了看客的眼泪;再多的不舍都是拂柳春风,飘摇过后息了颤动的心灵。

万古悠悠,谁能永生?家国仇恨,又有几人得报?生命它好快,风景一直在。待到最后时刻,塔里克反而看开了云卷云舒,一切道随和风,一切事成自然。

只是,薄暮夕阳余晖笼罩下血红的德玛西亚战旗,为何还在眼前猎猎飘扬?

只是,身披蓝甲重剑冲锋时破空的“德玛西亚万岁”,为何还在耳旁声声萦绕?

只是,旧城大营杯盏高擎处高唱的德玛西亚战歌,为何还在心中不绝回荡?

也许,希望会在破灭中重生。

暂时的死亡,也不过是为了日后的久别重逢。

只要希望的种子尚在,那么总会有发芽生长开花的一天。

总有一日,那些美好的,都会回归。

那些邪恶的,终将被驱逐。

而德玛西亚,永世长存。

“永别了,德玛西亚!”

之后,声息再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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