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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叙旧

当我离开那间旅舍的时候,用目光去寻找那个女人,却怎么也找不到。我问别人,那个女人去哪里了。人们告诉我,那女人得了一种病,在我和她进去之后,我就病倒了,还有很多人也生病了。

“不可能啊”,我说,“第二天我去了红山壑,然后和另外一个人一起回来的”。

“你发烧烧迷糊了”,他们异口同声地咬定,“你那天晚上喝了酒,去了那女人的房间,第二天早上就病倒了”。

“你们没有见到我和一个人喝酒么?”我问他们。

“你一直在和我们喝酒,还押了赌”,他们说。

“我去过红山壑”,我努力向他们描述着,“那里有一座被烧过的庙”。

“十月底,没有人能去山里,大雪早就封山了,本地人都上不去,更别说你这个中原人了”,旅舍里的人笑着,露出黑黄色的牙齿。

我认为他们在骗我,合起伙来骗我,然而也许,也许真的是我搞错了,嫪毐早就死了,就算有人救我,也不可能是他,再说,就算他没死,他又怎么可能在那座山上。

“红山壑上面到底有什么东西?”我问他们。

“听说是有财宝吧”,有人说,“不过谁也没见过”。

“这上面哪有财宝?”有人嗤之以鼻,“你会把财宝藏到那山上去?”

“那可说不准,天下这么乱,还能放到哪儿去?”人们在争论。

“上去的人多,死的也多,身上的东西留在山上,那都是宝物”,另外的人说,“中原的兵器,这里的人哪里见过?”

“我说,八成是这店的老板放出的消息,让天下人都过来住他的店”,又有人说,“你看这穷乡僻壤的,为什么他这里这么多人?”

我看着一望无际冰雪封天的山,确实是上不去的,“那女人告诉我,说山上有一座庙”。

“还想那个女人,”人们在起哄,“她早就被赶走啦,你要找也找个好点的……”

也许郭轵是对的,上面什么都没有,倘若有的话,他自己的侄儿为何还要向那个白脸去打听。

吕不韦,如果不想给我荣华富贵,何不直接和我说,却差我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我看了看那座山,不可能再上去,只是如今我该去哪里?我只知道,这里离并州不远,希望他们还在那里。

我循着记忆,来到了唯一的集市。可能是因为战乱的缘故吧,这集市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熙熙攘攘,没几个人。我向前走去,卖狗的摊位空空荡荡,我笑了一下,他们也许又在家把酒高歌,宿醉不起了吧。我顺着走了无数次的小路回到了那间大宅前,发现一切都变了,人们从里面进进出出,所有的面孔都是陌生的。

天空下起了小雨,让并州这个城市中充满了寒冷,没有人知道庆卿和高渐离这两个人,我又一次地,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我回到了集市上,在那个曾经呆过无数次的摊位后面坐了下来。雨越来越大,我觉得冷,街面的地上,已经有了些白色。

他们不会已经离开这座城市了吧,我想起田光说的话,九年为相。而我现在就坐在这卖狗肉的柜台后面,像一条狗一样。

酒过三巡,我和他讲了自己在红山壑的经历。高渐离看着我,眼神有点奇怪,然后转头望着院子,沉默不语。

“怎么?”我看着他。

“我没想到你会去那里”,他缓缓地说。

“你知道那个地方?”我有点惊奇。

他点了点头。

“你也没想到我会在那个地方等你吧”,我喝了口酒。

“我们今天根本没打算出摊”,庆卿说道,“一睁眼天都晌午了,就是去活动一下。”

“你能活着回来真是万幸,不然又多了一个为吕家送命的人”,高渐离看着我。

“什么意思?”这酒不烈,却好像有点上头,我盯着高渐离,“什么叫为吕家送命的人?”

高渐离若有所思,“那座庙是被火烧掉的。”

我点了点头,“你也知道”。

“知道是被谁烧掉的么?”庆卿问我。

“谁?”

“吕不韦他爹”,高渐离说,“就是他,杀了周国的大臣,抢了宝物,换回了无数宝石。”

我看着他,也许从另外一个人嘴里说出来,我绝然不会相信,然而对面的人是高渐离,我看着眼前的人,觉得有点陌生,我和他似乎认识了很久。但是他之前的经历,我几乎一概不知。忽然我想到一个问题,高渐离的琴技,似乎和我在西域听到的一脉相承,莫非,他并非中原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问他。

高渐离并没有回答我,喝了一口酒。

“你在塞外走了这么久,难道没有听说么?”庆卿把话接了过来。

我摇了摇头。

“你了解吕不韦么?”庆卿继续问道。

“怎么算了解?”我看着他,就如同面前的这两个人,我真的了解他们么?

“我听说,吕不韦从邯郸逃出的时候,连老婆孩子都不要了”,庆卿说。

“这你都知道,”我笑道,那个晚上的情景历历在目,那漆黑的旷野,裹着杀气呼啸而过的风,“不过这话你只说对了一半,那不是他老婆。孩子?也不一定是他的。”

庆卿并没有和我争辩,“有一天,当他需要自己活命的时候,也会把你扔下。”

“他已经把我扔下了,幸好有人救了我,不过,也可能是幻觉”,此时此刻,我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一样,我把如何在兰陵遇到嫪毐,包括在红山壑的经历备述了一遍。

听完以后,两个人都沉默不语。

“你们怎么忽然不说话了?”我看着他们。

“你相信因果么?”庆卿忽然问我。

“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我被问的一愣。

“当年吕不韦他爹杀了人,把中原的宝物带到了西域,不光换回了宝石,还带回了一个女人”,庆卿说。

“好像听说过”,我点了点头。

“那个女人并非明媒正娶,而是他抢走的”,庆卿继续说道。

“那又怎么样?”我说,“吕不韦今天都快成国师了,这就是因果?”

“撒马尔罕的长老们派出一队人马去追杀他们,不光要干掉吕不韦他爹,夺回那个女人”,庆卿说,“如果他们有了孩子,也要杀死。”

“看来他们是没成功”,我笑笑,“吕不韦还活的好好的,而且就算有这么一批人,今天也早就散了吧”。

“可能吧”,庆卿说,脸上的表情有一点奇怪。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我问他。

“并州离红山壑这么近”,高渐离说道,“我们去哪里比你方便多了,听到的也多些。”

“等等,你们也去过那里?”我问道。

高渐离点了点头。

“找宝物么?看不出你们也是这样的人,就他?”我笑着朝庆卿扬了扬头,“连马都能换酒的人”。

“我们只是去随便转了一下”,高渐离也笑了。

“那地方能随便转么?”我忽然意识到,他们知道上面有什么。

庆卿也笑了笑,“他去找一把琴”。

“琴?”我愣了一下,“什么琴?”

“周国掌管祭祀的人都精通音律,视琴如命,逃亡之时,古琴应该也会带在身上”,高渐离脸色通红。

“找到了么?”我看着他。

高渐离摇了摇头,非常惋惜,“就算有,可能也被火烧掉了”。

“你们打算一直呆在这里么?”我问他们。

他们没有说话,一起点了点头。

“你现在打算去哪里?”庆卿问我。

“回秦国吧”,我说,“还能去哪儿?”

“你知不知道,燕国太子姬丹不久前去秦国当了人质?”庆卿说。

“不知道,我离开咸阳已经太久了”,我摇了摇头。

“秦国派了一个人过来谈这件事,”庆卿说,“你可能认识。”

“谁?”我看了看他,“不会是吕不韦吧”。

“那个人恰好也叫嫪毐”,庆卿喝了一口酒。

“啊?”我大吃一惊,“嫪毐?”

“不错”,庆卿笑了一下,“恰好就是你说的这个名字。”

“不可能”,我摇了摇头,“他已经死了。”

庆卿盯着我,“你确定么?”

“被韩非用簪子刺中,筋断骨折,死在城郊了”,我想起店小二凄惨的叫声,到现在还环绕在我耳边,“再说他就算活着,也只是个店小二,怎么可能做秦国的使臣?”

“嫪毐并不是一个常见的名字,”庆卿沉思了一下,“你认识的那个嫪毐,长什么模样?”

“皮肤比较黑,头发卷曲着,鼻梁很高,像这样的”,我比划了一下,“有点像你”。

庆卿听到这话好像浑身震了一下,“他是不是西域人?”

我在关外碰到过无数西域人,并不陌生,“可能是吧。对了,还真是,有一次我听他说过。”

庆卿吸了一口气,看了高渐离一眼。

“你们到底想说什么?”我总觉得他们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斯,我们是朋友”,高渐离说,“认识了这么多年,我们也算是有缘分吧”。

“你们到底想说什么?”我越来越糊涂。

“我看你还是别回秦国了,那里可能不安全”,高渐离的表情并不像开玩笑。

“为什么不安全?”我本来想说燕国就安全么,但还是忍住了,“怎么提到嫪毐,你们就这么紧张?”

“父债子还”,庆卿说,“我们怕万一会波及到你”。

“你的意思是”,我看着他,“嫪毐也是那些长老派来的人?”

“是的”,高渐离点了点头。

“就算这个嫪毐真是那个店小二,他的目标是吕不韦,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觉得他们真是喝多了,“再说吕不韦现在身为国师,谁又能把他怎么样?退一万步,就算这个嫪毐真是你们说的那来路,我回去直接告诉他不就行了”。

“告诉谁?”庆卿瞪着我,“吕不韦?”

“是啊”,我被他问的一愣。

“你这样不是会要了嫪毐的命么?”庆卿说,“他也算你的朋友,前两天还在山上救过你。”

“首先,这个嫪毐未必就是那个嫪毐,而且在山上可能是我的幻觉,我可能压根就没上去过”,我对他说,“反正上面什么都没有,你们上去了,不是也没找到什么?”

“你救过吕不韦,他还派你来一个可能送命的地方”,高渐离说,“你为什么还要帮他?”

“也不能这么说吧”,我简直懒得争辩了,“你们不也上去了么?可能吕不韦也觉得上面有什么特别珍贵的东西”。

高渐离沉吟了一会儿,问道“你相不相信因果?”

“春天播种秋天收稻子,如果这算因果,我相信”,我说,“但有些人春天播了种,一场大旱,秋天什么都没有,这算不算因果?”

高渐离看了看我,“吕不韦出生的时候他妈就死了,你知不知道?”

我点了点头,“知道”。

高渐离说,“他爸爸杀人烧庙,换回了一生的功名,但是自己的女人英年早逝。我想,他应该是相信因果的,世间很多事情,是很难解释清楚的,如果有机会,你应该劝劝他,把那座庙重修一下。”

“我怎么跟他说?”我觉得真是扯淡,“嫪毐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长老又是怎么回事?”

“不说这个了”,高渐离端起酒杯,“来,喝酒”。

“不”我说,“今天喝倒之前,一定要把这件事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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